第一部華麗的前奏曲第三部大軍閥的狐步舞蘇邁知道趙興的脾氣,趙興對自己父親的那份尊重讓他心中感動,但趙興把怒火泄到潘大臨身上也不對,他跳起來,上前按住趙興的手,勸解說:“離人,休得怪潘大哥,父親身體虛弱,豈能怪罪他人。”
趙興若是狂怒起來,憑蘇邁是壓制不住的,隨行的帥范見勢頭不對,跳起來抱著趙興,大喊:“不關潘老的事,太尉大人,休得胡亂遷怒冷靜,冷靜!不要鬧出大笑話來。”
趙興余怒未息:“米芾呢?”
旁邊站的錢世雄輕咳一聲,解釋:“逃了,坡公辭世后,米公說太尉你一定不會放過他,恰好倭人大道不三也來拜訪,他便央求大道不三帶他去倭國暫避。”
趙興咬著牙說:“他以為逃到了倭國,我便抓不住他了嗎?”
帥范松開趙興,繼續勸解:“不關米公的事,太尉,冷靜些,坡公辭世的消息,還要趕快報告朝廷。”
在原本的歷史上,蘇東坡是貶往嶺南,御赦回歸,并暫居鄉中的。朝庭雖然打算讓他擔當禮部尚書,但因他沒有履任,所以算是平民百姓的身份。幾個孩子也都是白生,僅有蘇邁擔當一個小小縣尉。所以蘇軾的葬禮級別很低,趕來吊唁的僅僅是蘇軾的朋友。
一代文宗,過世的時候如此凄涼,想起來就令人傷感歷史記述到這,整個大宋都在背后丟臉。\
但現在,有了趙興出面,歷史則完全不同了。
在正常的歷史中,朱一個小商人,都能被人稱之為“東南小朝廷”。趙興跟朱比較,后拍馬也追不上這位“大宋第一軍閥”。
要說趙興現在的官位,要在歷史上尋找例子。也只有組建清代北洋水師衙門的李鴻章可以跟他比大宋南方的關稅全在他手里,除此之外。他還握有一支不下于北洋水師的龐大艦隊,可謂要人有人,要槍有槍。
如果這些還不算什么。那么還有一個方面則讓人不得不趕來拍馬屁:常州屬于兩浙路,兩浙路總共才有多少州縣。而臨海的五個州全在趙興手里,再加上廣東、廣西兩個指射之地,以及福建整整一個路,這些地方的官吏任免都由趙興做主,如今趙興帶著任命趕來常州,他地衙門還是一個空殼。現任官員、候選官員。那些有功名的,無功名地。平常沒有借口湊上去巴結,現在一來吊唁一代文宗二來寒暄。這樣的好機會哪里去找。
于是,蘇東坡去世的消息傳開。吊唁地人排著隊,從常州一直排到杭州,連黃州也不能幸免。剎那間,所有的道路上都是向常州趕路地人群無數人從天下各處趕至,都借著吊唁的名義拜會,為此葬禮的排場越來越大,到后來,常州半座城都成了吊唁場所。\但這種場面還不算截止,稍后,倭國、高麗也紛紛遣人過來吊唁,在京城朝貢過后的兩位交趾郡王也聽到這消息,他們一方面想緩和與趙興的關系,一方面,也確實心中欽佩蘇東坡的才華,所以兩人在回國地路上拐了個彎,也趕來常州吊唁。
五月,向太后病逝,這也意味著小皇帝頭上再也沒有緊箍咒,他開始徹底、完全地掌握了大宋朝政。
五月中,京城里的小皇帝接到了趙興過來地喪訊,別人的面子不給,趙興地面子不能不給,故此,蘇軾死后的封賞要比歷史上豐厚。此時,蘇軾雖然平反,但他地文章還延續著章時代的禁令,小皇帝大筆一揮,對蘇軾的文章徹底解禁這比歷史上蘇軾文章解禁提前了一年。
不僅如此,小皇帝還派出剛剛趕到京城的黃庭堅、張耒作為吊唁使,代表朝廷趕往常州吊唁。在路上,黃庭堅順便通知了其余幾個師兄弟,結果等他倆趕到常州的時候,蘇門六君子,再加上趙興這個額外的變故,都一起匯集在常州。
唯一遺憾的是,趙興的正妻程阿珠從京城回來后,又去黃州省親了,故此,整個葬禮中,蘇門弟子的家眷獨缺他的妻子兒女。
一別多年,陳師道、李依舊沒有中進士,陳師道還是那副苦吟詩人的模樣,李原先是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但現在也開始有點暮氣沉沉。\但這兩位因為沒有中進士,故而躲過了朝廷對蘇軾及蘇門弟子的迫害,這或許是此二位的幸運,但也許是不幸。
所謂的“不幸”是因為歷史在這里出了岔子。在原本的歷史上,蘇門四學士一一死在貶謫路上,而陳李兩位仍能幸存,是因為他們沒有出仕做官。
但現在由于趙興的庇護,四位蘇門學士在廣東度過了一段閉門讀書的日子,因此,他們現在所創造的詩文成就,遠比正常歷史還要璀璨。在趙興的支持下,他們一本書一本書的出版,著作涉及多個方面。結果,當時的讀書人把“黃張晁秦”四人,外加趙興這個異類,及李之儀、廖正一這兩位追隨的“蘇門后四學士”之二,與趙興并列合稱為“蘇門七學士”,陳師道與李反而默默無聞,被排除在蘇門嫡系當中。
此際,師兄弟聚,面對師長的辭世,陳李二人有一份羞愧。曾經聚京城的師兄弟,其他人無怨無悔追隨老師去了廣東,他們幾個留下繼續享受生活,結果,他倆現在只能仰望前幾人的風范,此情此情,只令二人后悔不迭。
重新見到陳李二人,趙興回憶往昔,自有一分哀傷,但哀傷過后,生活還要繼續,如今師兄弟聚齊了,趙興開始籌劃后事。
“老師生平為人豁達,但現在看來,也正是這份豁達害了他老師身為蜀黨魁,竟然被人輕易趕往南方窮荒之地,這不應該”。\趙興咬牙切齒的說。
黃庭堅聽了這話,連忙豎起一根手指勸止。
他們是在吊唁大廳后面的休息室講這番話的。蘇軾的辭世已經過了頭七。遺體已經安葬,所以吊唁大廳里沒有蘇軾靈柩,只有李公麟、張擇端替蘇軾畫的幾幅畫像掛在廳中。而此時的吊唁大廳里。皇帝派來的吊唁太監正伺候吊唁上香,孝子蘇邁在一旁陪伴。源業平則替蘇邁打下手。與此同時,帥范領著趙興地家丁做接待工作。
“我們需要結黨,需要結成一個更緊密的組織”,趙興毫不顧忌,不理黃庭堅地勸阻繼續說。
宋代是個喜歡結黨的朝代,據說這個結黨的習慣經過了歐陽修與范仲淹地鼓吹。故此。宋人并不以結黨為恥。
“如今老師已逝,蜀黨已經灰飛湮滅。但俗語說,朝中有人好做官。我們必須結成一個新黨”,趙興繼續說。厚道的黃庭堅頻頻用眼色勸止。但趙興憋了一肚子地激憤,今天師兄弟到全了,他腹中的言語,如擰開的水龍頭一般傾瀉而出:“說起來,我們最有資格結黨,我們在廣東積累數年,要門人弟子有門人弟子,要地盤有地盤,要錢糧有錢糧,要軍隊有軍隊,所以我們最有資格結黨。\
人都叫我惹不得,我擺出一副惹不得的脾氣,所以世人平常不敢招惹我。這啟了我,在京城的時候我已經想通了,我要結黨目前我雖離開廣州,但影響仍在,我已經叫廣東商人在京城修建廣南會館,今后廣南學子上京趕考,全由我廣南學派一力支持,免費的食宿,免費地讀書地盤,免費地護送進入考場……如此,等這些學子中舉之后,想不承認是我們同黨都難。
我就是要給他們打上黨派的烙印,這幾年我們在廣南提倡新學,我們用六七年地時間完成了完整的學術體系這體系之完善與嚴謹,我敢說大宋無二;我們通過免費地助學,在廣南也培育了數萬讀書人,論學派人數之眾,我敢說大宋無二……
這是上天給我們的機會當初,至圣先師只培養了七十二弟子,便被天下贊頌。我們在廣南多年,何止培養了七萬兩千個讀書人!天予不取,必受天罰。所以我們組建黨派天經地義。另一方面,我們已經這樣了,即使我們不組建黨派,別人也會把我們看成黨派。故此,我決定,在黨派管理中引入組織管理。
我地打算是這樣的,京城里,我打算全力推舉(黃)魯直兄、文潛兄(張耒)上位,兩位的新官職一個是諫議大夫,一個是天章閣編修。\如今蘇三丈年紀大了,我們迫切需要下一代接班人。目前,陳已老,他之后,左正言應該由我黨把持,這個官職我勢在必得。
除此之外,我名下有三個路,外加兩浙路五個州,幾位師兄有需要歷練的門徒,可以直接推薦,這三路五州,就是要成為我黨的官員培育基地……”
黃庭堅稍稍沉吟片刻,一指旁邊的秦觀,說:“別人我無所謂,但少游兄最好不要去京城,我擔心他口無遮攔,還是放在師弟身邊比較穩妥。”
黃庭堅這是肯定了趙興組黨的設想,秦觀還想辯解幾句,趙興一擺手,不由分說的道:“我已經上奏陛下,準備再拿下秀州,秀州處于長江口,我南洋水軍必須控制長江口,等陛下給予答復后,少游兄可以出任秀州知州。
此外,秀州還有一座華亭縣(今上海),我打算在那里再開市舶司,人選……”
趙興望向晁補之,詢問:“晁大哥還是不要去京城了,留在秀州,擔任華亭市舶司市舶使。”
秦觀是貪慕京城繁華,不舍得朝官的職位,所以對黃庭堅的阻止心有不甘。但晁補之出身吏員,經過貶謫生涯,已經對朝堂里的勾心斗角產生厭煩情緒。華亭距離杭州不遠,能在家鄉附近做官他是求之不得,一聽趙興說話,趕忙欣喜地問:“拿下秀州,離人有幾成把握?”
趙興一聲輕笑:“秀州又不是什么富裕縣,這樣的河灘地,還面臨大海,官家送于我令我替他生錢。\是求之不得……晁大哥只管做好準備,我想朝廷馬上會有回音。”
陳師道搖搖頭。插嘴:“國家用人之法,非進士及第不得美官我這樣的貢士,除非到指射之地才能擔任官員。但老師的遭遇,已讓我對嶺南心生絕望……我還是回家努力讀書。終有一日進士及第,再來找離人賢弟求官。”
張耒不客氣,他瞇著眼睛,胖胖的圓臉上全是笑容,渾身的肥肉直顫:“離人這么說,我就不客氣了。我門下很有幾個弟子中進士。你幾個州縣都缺縣官,我給你份名單。不過。元貶官的經歷擺在面前,恐怕他們都不愿去嶺南。所以要安排,還是安排在兩浙路與福建。”
張耒都開口替門人求官了。黃庭堅稍稍遲疑,也順勢回答:“我名下也有幾名進士需要安排,回頭我把名單送給你。”
趙興接著轉向陳師道、李:“明年是常科,宮中地梁師成跟我拍了胸脯,保證把考題預先透露給我,你們二位去京城科考,不妨住在馬夢得那里,自會有意外收獲!”
陳師道、李眼睛一亮,趕緊回答:“我等曉得,多謝離人費心。”
秦觀不滿的嘟囔:“我回中原地時候,毛滂毛甚為巴結,我弟子不多,離人能否把毛滂也安排在秀州?”
毛滂也是馬屁精,他與秦觀聯手編撰《西廂記》,成為中國戲劇的祖師爺。\但蘇軾當政的時候,他拍蘇軾地馬屁,而后章權勢熏天的時候,他寫詩謳歌章,此后蔡京也被他連續寫了十余詩謳歌。秦觀這人善良好哄,趙興忍了忍,想到毛滂與秦觀臭味相同,剛好可以到秀州,一起為中國戲劇展做貢獻。便開口許可。
然而,秦觀這番話說明他依舊沒改說話不經大腦地習慣。毛滂現在是高郵軍知軍,這是一個知州一級的官銜,秀州與知州平級的官唯有華亭市舶司市舶使,這個官職趙興剛才明確表態是留給晁補之的,他這話一說,置晁補之于何地。
“那個馬屁精……既然你想跟他在一起,不如我給你換個地方,到明州去,他為明州市舶使,你為明州知州,如何?”
秦觀點頭:“明州更好,我閑來無事,還可以來杭州找你玩耍。”
黃庭堅輕罵:“就知道玩。”
趙興繼續說:“幾位師兄手下還有沒有及第的貢生,也多多推薦給我,我準備在杭州也比照廣南故例,開設書院,推行知行合一學說……”
說到這,黃庭堅開口了:“知行合一這個說法好,你在廣南說的那些話,過于驚世駭俗,還是剔除一些東西,以知行合一學說為基干,確立自己地學派,方可大行于世。\”
趙興順竿爬著回答:“老師故去了,師門中黃兄為,還是由黃兄出面整理,總結出一套嚴密地理論,推行天下。”
開宗立派,對門人來說都是難以拒絕的誘惑,黃庭堅答應地很痛快,張耒也躍躍欲試:“我在京城也閑著無事,恰好可以跟黃兄商量。”
趙興想了想,又說:“知行合一,必然明創造無窮我打算號召書院出去的學子,給書院贊助,他們可以贊助部分金錢養讀書種子,或贈予書院部分股份。而我出面組織書院畢業地學生結成黨,扶助他們創業做官,保護他們的創造力,順便也推銷他們地貨物。
如此一來,我黨就有合法的額外收益……嗯,在座的幾位作為學派的開山宗師,自然也享受一份補貼。這份補貼,兩位師兄可拿去在京城拉幫結伙,我們就是要組成一個緊密團結的團隊。今后,誰再想動動我們,想把我黨人員任意配,那就要面對全黨的同仇敵愾。”
陳師道、李聽到這,也坐不住了。李爽直,先拍著大腿說:“我聽說杭州萬卷堂跟離人關系密切,離人在杭州的家里藏書過萬卷,老師葬禮過后,我回家苦讀也不是事兒,不如我去幫幫師弟,籌備那座書院如何?”
趙興猛然間想起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故事。\笑著說:“甚好那座書院我打算起名做萬松書院,地點就設在保塔(雷鋒塔)對面。彼處風景甚佳,有師兄操勞,我可輕松許多。”
陳師道稍一轉念。想起趙興能搞到明年科舉考題的保證,有考題在手。還用得著閉門苦讀嗎,他馬上也拍著胸脯:“我也同去,老師的葬禮過后,我跟你同去杭州,一起籌備萬松書院。”
趙興沉吟著,繼續說:“新學派以知行合一為主。還要教授學生推理推導方法……不如我們把新學派稱之為智學。如何?”
黃庭堅意猶未盡,一指老師的靈堂。說:“老師學問文章,我等弟子當奉行不誤。這萬松學堂里,還要教授老師的學說。”
趙興點頭:“我已經派人去了倭國。將老師的書籍字帖運回,重新刊印,此外還要重修老師地碑帖《快哉亭記》與《岳陽樓記》……”
稍停,趙興又惡狠狠笑著,補充:“萬松書院還要立一個元黨碑,把所有被迫害致死的人名都涂紅,讓后人瞧瞧我們曾經歷過一個多么黑暗地時代,讓他們警惕……可惜,元黨碑上竟然沒有我的名字……我不管了,這次我要自己的名字附在元黨碑上,讓他們知道天下人心所向。”
秦觀剛才心情不暢,現在聽到了趙興地建議,他唯恐天下不亂的煽風點火:“定要描紅離人在廣南設立地元黨碑,凡是貶官都將名字描紅,在杭州也一樣,我們與蘇公的名字都要描紅,立在書院門前,讓天下人瞧瞧,他們曾以為的罪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趙興冷冷的笑著,繼續說:“當年劉摯在廣南的時候,也曾經贊同過我的學說,黃兄注意幫我搜羅一下劉摯、劉安世等人地門徒,把他們都網絡起來。除此之外,我對呂大防地藍田公約也很感興趣,打算在兩浙路所屬五州推廣藍田公約,咱不妨將這些人的名字也列在我們黨派中。”
秦觀贊嘆:“如此一來,關學、洛學兩黨,想不靠攏我們都難。”
靈堂后面地陰謀在眾人的談論中酵,稍后,仆人地通報打斷了密謀李之儀、李格非趕來吊唁了。
這兩人雖然跟趙興關系密切,但畢竟還沒有到能夠一起密謀的地步,幾位師兄弟馬上四處散去,只留下黃庭堅與秦觀陪趙興接待。
李格非沒有帶著李清照來,李之儀也是單身一人,蘇軾地長子蘇邁陪同他們上完香后,黃庭堅又陪他們致祭一番,兩人在后堂見了趙興。李格非一見面就解釋:“清照還小,這樣的喪事不適合出面,我把她留在杭州了。”
趙興搖頭表示不介意,他看著兩李,問:“萬俟詠動身了嗎?”
趙興的屬下,唯有那群以色列人在廣州待得慣。他們曾經顛沛流離,在比廣州更窮荒的地方都生活過,在廣州,因趙興打下的基礎,他們受到格外尊敬,所以接到朝廷大赦的消息,廣南其余的官員都坐不住了,紛紛打點起行裝返回中原,唯獨以色列人打算扎根。
趙興原本想將李之儀與李格非其中一人留在廣東,接任轉運使,但這兩人都嚷嚷著要回鄉。李格非已經徹底辭官,打算待在蘇州安度晚年,而李之儀則轉任四川州官這是他兄長李之純曾任地方官的地方。除了二李外,廖正一也不打算留,他在趙興的推薦下進入朝堂,憑借這幾年在廣南的資歷,成為戶部一名郎中,在蘇轍手下做事。
李之儀、李格非是在萬俟詠之前離開廣南的,趙興問起這個話題,李之儀有點尷尬,李格非因為跟趙興是兒女親家,說話隨意一點,他輕松的回答:“我們動身的時候,萬俟詠還在等待續任,我聽說現在還沒有人愿去廣南,你夾袋里還有什么人,趕快去替萬俟詠回來。”
趙興嘆息:“我等在廣南經營數年,把廣南經營的仿佛天堂,現在居然沒個人愿意去享受那份成果,真是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