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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2章 “人言”的力量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赤虎  分類: 兩宋元明 | 歷史 | 北宋 | 趙興 | 蘇軾 | 汴梁 | 杭州 | 黃州 | 赤虎 | 宋時明月 
第二部優雅的貪官生涯

殘酷的殺戮下,幸存的團練士兵噓若寒蟬,他們齊聲回答:“喏!”

單憑口號唬不倒趙興,趙興知道沒有嚴格的律條,士兵們答應的好好的,轉臉就會在背后做手腳,即使有嚴格的律條,也無法保證人亡政息。書家文學所以趙興接下來公布的是一套軍功計算方法,這一套軍功計算是嚴格用數字計量的,比如值勤一個白天算一分,夜晚算一分半,遇敵戰斗則算三分……

怎么判斷巡邏船完成了執行,趙興也有辦法,他要求巡邏船早晨出發前從鰍棧拿一份貨單與揚州物價表,傳遞到目的地后,從目的地帶回來當日該鰍棧的財務報表與當地物價表。如此一來,水軍巡邏也等于完成了鰍棧信息互通的目的。

接下來是信息共享,鰍棧會把附近水軍巡邏范圍內的物價情況,商品信息整理成報表,收費提供給相熟的客商,并從這份收益中,取出一部分付給水軍巡邏船。這樣一來,水軍履行完巡邏任務后,還有額外的勞動報酬,即使趙興走了,他們也會維持這種巡邏。而趙興設立的計算方法嚴格體現了公平原則,所有的任務量都可以用數字表示,每個人每月的收益自己都可以計算出來,如此一來,別人要改動這項規定,就要冒著觸犯眾怒的危險……趙興的苦心經營果然在不久后取得了回報,他提供的附近幾個州縣的商品情況,讓收費領取情報的相關客商能迅速對物價的波動作出反應,此后,鰍棧情報地發行量越來越大,并隨著運輸業的發展。逐漸單獨出來,成為一張與邸報相當的報紙。隨后,大宋商人充分發揮了自己的廣告意識,在鰍報上炒作起來,最終。在趙興有意的引導下,這張鰍報成了報導運河兩岸人情世態,商品信息地商業類周報。

鰍報的發展也使揚州水軍的訓練收益固定下來。一日航程內地鰍報送達工作全由揚州水軍承擔,揚州水軍也開始隨著鰍報的發行量擴張,逐步更換新船,增加水軍力量……

這些都是后話了。

趙興將自己的軍功獎懲條例向揚州水軍講解一遍,為了讓揚州水軍每個士兵都明白,還讓萬俟詠謄錄十份布告,張貼于揚州水軍各個營房,這份與利益捆綁在一起的條例獲得士兵們熱烈的歡迎。而趙興相信,那些利益獲得者絕不肯輕易放棄這份利益,如此一來,二三十年內,揚州這支精銳水軍便能一直保持戰斗力。

當然,以后運河沿線的軍隊最需要抱怨的就是趙興這條規定,因為這條規定一下,揚州水軍越勤勉,掙的外快越多,于是他們就竭力擴張。一日航程內地所有沿江城市都被他們強行囊括其中。壓制的沿線水軍看著那份豐厚的利潤直咽吐沫。自然也對當初制定這條規定的趙興充滿了抱怨。

條例公布后,士兵們都在熱烈討論,趙興帶上兩位屬官,悠悠閑閑的出了軍營。這份條例也壓制了他力行軍令的反對聲,因為今后再加入揚州水軍,成了一份油水充足的活,你不愿意。外頭有大堆的人哭著喊著。要求享受這份嚴苛。

三人并肩走出軍營,萬俟詠望了望左右。見左右沒有閑人,苦笑了一下,說:“大人,你今日嚴處團練,帥判官還能再入軍營嗎?我怕他一怒之下,辭官而去。”

趙興瞇著眼睛望著初冬的揚州街道,揚州是個水城,在氣候變換時,整個天空顯得水蒙蒙的,人稱煙雨江蒙,半籠青煙半籠山,在這種水氣蒙蒙地天色里,城市顯得格外寧靜,因為空氣中水分大,聲音傳導地遠,所以大家都壓低了嗓門,這倒使遠處的人聲充滿了悄悄話的意味。

“輕軍而入,不怪帥范,他訓練水軍,勞苦功高,我已經給他準備了額外的賞賜水田一千畝。等他回來,事情已經涼下去了,誰還指責他。”

單鍔伸出手掌放在空氣里,感受著空氣的濕潤,笑瞇瞇的說:“按朝廷的意思,明年我們還要繼續墾荒,可是墾荒易,修路費工,許多河岔上還要修橋,光石料就是個頭疼事,離人有什么想法?”

“拍賣!”趙興笑瞇瞇地回答:“走,閑來無事,我們就這樣走回州衙。林雷……你剛才問修橋怎么辦,這就需要大佛出面,佛曰:修橋鋪路,善莫大焉。我準備讓揚州寺廟出面,給每一個修橋地人在橋上祈福,宣傳:千人渡,千人福。你把需要建橋的地方都選出來,我向那些富商兜售,允許他們自己命名自家地修的橋,而后刻碑留念,高聲為之祈福。

杭州富商有多少,大約也有千余戶吧,我們需要建的石橋有多少,估計最多百十座,數量不多,欲購從速,由不得他們不搶。”

單鍔聽了,馬上接話:“我家新封一千畝水田,那些家人要在揚州安身,也需為揚州做點好事,我先訂一座橋吧,一座橋不足百貫,也就十畝水田的價格,這錢我出。”

萬俟詠一聽,也急了:“季隱先生,你家在蘇州有百余頃地,原不指望揚州這份田地,我在杭州可沒有多少地,最近我已經把杭州的地全處理了,打算在揚州安家,這八百畝土地就是我的立身之所,所以你也得給我留一座橋,最好靠近我家水田,也便于我今后修繕。”

單鍔連連點頭:“當然,既然如此,我們索性將橋的數量擴大一倍,每五米一橋,讓揚州成為千橋之城,但凡有心修橋的,都讓他修一座,如何?”

頓了頓,單鍔又說:“雅言小弟,揚州物價騰貴。八百畝田地養活一家人,可是不夠,你打算把家搬到此地,可要細細思量?人都說: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十萬貫家私不夠揚州幾年的花銷。八百畝水田只夠做一個鄉居翁,你行嗎?”

萬俟詠咧嘴一笑:“你不是明年還開荒嗎,明年荒地多。我再買點。此外,我昨日從趙大人那里拿了份水磨圖,聽說這是夢溪先生新近研究出來的水運鐵磨,我那塊地剛好靠近一條河,借修橋的活,我打算按你所說的,抬高河段水位,建個水磨磨坊。以后家里磨磨面粉,炸炸香油,也算一個長流不斷地進項。”

單鍔擊掌贊嘆:“好主意,八百畝水田,拿出靠河的五十畝田地,建個磨坊,自家居住在后院,水磨坊靠近河邊,進貨出貨都通過水運而出,實在是個好主意。

只是。離人那的圖紙我也看了。那些圖紙中最有價值的還是紡機,聽說杭州那里紡機開成了片,一日之內一個小作坊可以織出上百丈布來。揚州這里是天下樞紐,棉花運送方便,在此地開織布廠,更有出息。”

趙興背著手,欣欣然的聽著兩名屬官商議掙錢大業。他穿地是龍血樹做鞋底的木鞋。堅硬的木底踏在青石板路上,在薄薄地霧氣中。腳步聲清脆而悅耳,活像一個人在不停鼓掌。

萬俟詠在那里搖頭:“小門小戶的,開不起織布廠。我聽說杭州那里百余名織工的作坊都是小廠,還有千人以上的大作坊,每日產出哪用丈量,聽說每日織出的布要用船量,能裝滿好幾只船。

我家中一子,尚未成年,家妻沒有陳支婆那樣計算的手段,所以學不得離人,還是開個小作坊,守著這作坊教書育子,也算一種逍遙。”

單鍔調侃說:“多收了三五斗,何不娶一個會算賬的小妾,像趙大人那樣打點家務。”

趙興走了幾步,聽到后面聊的熱烈,他頭也不回地說:“季隱先生,家師前不久來信說,如今朝廷又許了動用民夫,黃河修繕工作也提上日程,他已經上奏朝廷,希望你能主持水利。若季隱先生打算走,還望早日對揚州墾荒事宜做個規劃,也好讓我們在你走后繼續。”

單鍔笑著,隨著趙興穿過小巷,一邊順著河岸走,一邊說:“蔡大人太心急了,其實揚州墾荒事宜,廂軍們只管修路就行了,先期墾荒的流民安定下來,自會招朋喚友,將那些無主荒地慢慢開墾,強求反而不免。

揚州能有多少荒地,許多荒地實際上是有主的,田地的主人不指著地里的出產,所以任田地荒蕪。今年還好,還能有一些田地墾荒,明年呢?

蔡大人急功好利,到第三個年頭的時候,無主的荒地墾完了,必然要重新看地,其中不乏巧取豪奪的手段,離人呀,我們再墾荒一年,收手吧。繼續下去,就不是有利于民了。”

趙興的墾荒實際上不是主要目的,因為朝廷不允許動用民夫,而要疏浚河流,又必須動用大量地勞動力,所以趙興才打著墾荒、安置流民地旗號,向朝廷申請調用廂軍。如果墾荒終止,則意味著廂軍也不能無理由調動了。

“若再干一年,能把揚州附近的河流疏浚完善嗎?”趙興問。

趙興這一點,單鍔明白了,他嘆了口氣:“疏浚揚州附近河流,那可是個大工程,非得十年之工不可,我們現在只是繞著運河做點小手腳,算不上大工程……唉,現在,我只能說,明年結束后,揚州附近、揚州城內可以整理一新。如此罷了。”

“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吾愿足矣,何必強求。”趙興慨嘆道。有時候,他真捉摸不透單鍔這個人,人世間真有如此單純的人,不為名,不為利,只是一心想將太湖水系疏浚。

太湖水系疏浚了,干卿何事?單鍔居然為了這個單純的目的,花了整整三十年時間,若說他的目的是為了做官,趙興也就認了,但剛才他提及蘇軾地推薦,單鍔卻不支口。

為了一個單純地目的,耗上自己三十年地生命,這讓凡事追求效益最大化的趙興感覺極不可思議,但同時。他也對單鍔產生了深深地敬佩。

“這世界,只有偏執狂才能成功”,趙興嘟囔一聲:“揚州天下樞紐,我們為官一任,也可能做不到使揚州百年無水患。但能讓這座城市暢通,能讓它堅不可摧,我已經很滿意了。這樣吧,明年再干一年,我們便請旨,就說揚州不堪承受人口壓力,請求朝廷暫緩安置流民,而后罷了墾荒這事。”

單鍔點頭:“正該如此!……你跟子瞻兄說一聲,就說老朽熟悉的是太湖水系,對黃河并不熟。疏浚黃河的事情,還是讓別人干吧。”

趙興搖搖頭,其實他心里清楚,蘇軾的推薦根本不起作用,現在朝廷吵成一團,蜀黨看似勢力龐大,但洛黨的攻擊無日不休,他們根本不會允許蘇軾再招攬人手壯大自己,所以,蘇軾不提單鍔。單鍔他又有希望憑政績升入工部。從事水利工程,蘇軾一提,單鍔今生反而要以這種小官郁郁一生。可這些話不能明白告訴了單鍔,這位單純地老頭不懂官場傾軋。萬俟詠懂,但單鍔是蘇軾介紹給趙興的,趙興待單鍔非常恭敬,平常都以師禮迎送。趙興不肯揭穿。萬俟詠也不愿做惡人。他笑了笑,轉移話題:“不如單先生也轉來揚州。你我二人比鄰而居,如何?”

單鍔笑了,他沒聽出萬俟詠話中的意味,開心地說:“一年相處,倒是主賓相得,若是離人也遷來揚州,……”

單鍔話沒說完,旁邊一個小巷子里傳來一聲喝罵,那是用吳儂軟語進行的斥罵,語聲嬌軟的不像是謾罵,像是對情郎的抱怨:“打死你個拗相公,打死你個拗相公,吃了睡睡了吃,光打呼嚕不長膘,連小崽子都不會照顧,打死你,打死你。”

趙興停住了腳步,臉上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單鍔苦笑的搖著頭,萬俟詠臉上的笑容意味深長。

“拗相公”是人們昔日對王安石的稱呼,這鄉中民婦居然敢言稱“打死拗相公”,這是毀謗,嚴重地毀謗,難道她不怕被人民衙役抓起來?

趙興抬了抬腳,準備向聲音傳來處走去,親眼看一看這膽大包天的婦人,單鍔與萬俟詠不約而同的伸出手,輕輕拉住了趙興的衣袖,萬俟詠首先開口:“江浙一地,呼彘為拗相公!此民婦是在訓豬。”

那民婦嘮嘮叨叨的罵著,從她嘴里的話聽出,她家的母豬生了幾個小豬,但那母豬太懶,翻身時壓死了一頭幼豬,那民婦氣不過,就拿著竹枝狠狠的教訓了該母豬一番。

趙興輕輕嘆了口氣,說:“王荊公也是清平自守,把豬稱作拗相公,這太過分了,還是過去阻止一下吧。”

單鍔搖頭,萬俟詠笑了笑說:“大人,阻止不了,江浙一地不下百萬戶,人人家里皆呼豬為拗相公,我等怎么阻止的了?”

“百萬人皆呼豬為拗相公?”趙興難以置信的喃喃:“怎么會這樣?”

單鍔點頭附和:“離人看來是不曾與民間交流,不僅民婦呼豬為拗相公,我聽說最近出地幾本書里,已有人將此事公之于眾,書中,他們也直呼豬為拗相公。”

趙興嘆了口氣:“王荊公生前常說三不畏,其中就有人言不可畏。不知道他死后有知,獲悉百姓如此稱呼,該是個什么心情?”

單鍔撇撇嘴,有點放肆地說:“王荊公才不在乎呢,人言不足畏嘛!”

萬俟詠是大約知道趙興的政治立場,他跟蘇軾一樣,是個中立調和派,所以才如此大膽的說王安石的壞話,單鍔卻要老誠著,他噓了一聲,看了看靜靄的街頭,低聲說:“噤聲,荊公的壞話豈是當街講得,快走快走。”

趙興也知道被人認出來很麻煩,他招了招手,讓一直隨在身邊的小船靠了岸,趕緊領著那兩人跳上船,躲進船艙里,小船快速駛離這片是非之地。

隨著季節進入冬季,百姓地活動遲緩下來,官員們地刑偵量也大為降低,而年底恰好是蔡京最忙碌的時候,他要一船船點算各地送來地賦稅,而后轉運京師,這倒讓官員之間的宴會也消停下來,趙興開始悠閑的在府中調戲小妾,抱抱胡姬,日子過的輕松而舒適。

公元1091年12月16日,亦即元6年十一月初四,中國歷辛未年庚子月己丑日,星期二,冬至。蔡京主持了揚州的祭孔活動,有了這位文章大家坐陣,再加上揚州繁華不亞于杭州,這次“釋菜先師”活動搞得濃重而熱烈。

揚州今年財政豐厚,蔡京這人在政務上是個膽大包天的人,他自己貪污了,也不肯讓別人站在干凈地方,今年冬至日,他做主,給每個參加“釋菜先師”活動的讀書人發五百文到十貫不等的紙墨錢這筆錢花去了揚州財政儲備的三萬貫。

蔡京樂呵呵的接受士子們的拜謝,趁回禮的間歇,他湊到趙興耳邊,低聲問:“我聽說你跟蘇學士離任的時候,給揚州府庫留下二十萬貫的閑錢,是吧?”趙興點頭:“總數約有二十三萬貫七百一十三文。”

蔡京奸笑著,順嘴問:“這些錢哪去了?”

趙興沉默了片刻,回答:“我聽說新任知州用了一大筆錢整收驛亭,迎來送往又花了一筆,剩下的錢要修繕佛塔,在西湖沿岸建歇腳的亭子……”

蔡京冷冷的笑著,陰狠的說:“我才不把府庫里的錢留給后任呢。”

趙興沒有說話,向對方遞過詢問的目光,蔡京接著補充:“京中有消息傳來,說你我二人不得同地任官,我估計,明年縣召的時候,你我二人必有一人調離,或者我們兩個都調開。有消息說,接任者是你家老師。”

趙興無語,蔡京橫了一眼前者,繼續冷笑:“朝堂之上,既然不許我與你同地任官,難道會允許你與老師同地任官嗎?若是你老師來了,我看你的面子,給他留一半,若是別人來了,我一個錢不剩,全花了。”

趙興反問:“為什么他們不許你我二人同地任官?”

蔡京以問代答:“你說呢?”(手機,電腦.還可以下載電子書TXT,CHM,UMD,JAR電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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