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教授一晃腦袋:“這種話我也就跟你說,我當然認為有神仙,我家祖上還留下過記載,我相信他們是不會騙自家后人的。”
梅溪:“那我怎么沒見過神仙?也沒聽說有別人見過真的神仙。”
曲教授:“如果你去讀各家史書,我說的包括史志資料,不僅是野史小說,會發現中唐以前的記載中,神仙和凡人是雜處的,出門碰到個神仙也不意外。……但很少有人知道,唐代時出了一個人叫正一祖師,據說是他定下了規矩,劃出了神仙與凡人的界線,所以后來很少有人見過神仙,就算見到了也不知道,知道了也很少會說。”
正一祖師?梅溪腦海中靈光一閃,想起了這個名字,他太爺演示法術的時候也提到過這個人,說此人定過什么規矩,怎么曲教授也會提到此人?真是太奇妙了!他上前一步問道:“真有正一祖師這個人嗎?他定了什么規矩?”
曲教授:“正一祖師定了什么規矩我也不清楚,事情可能是傳說,但這個人絕對是真的存在過。二十年前,我根據祖上的記載,到江南蕪城去尋訪正一祖師的傳人,還真的見到了。”
“什么?你還找到了正一祖師的傳人?是什么人,你是怎么找到的?”
曲教授踱著步子回到椅子上坐下,喝了一口茶這才答道:“是他主動找到我的,好像知道我要來找他,至于這個人嘛,嘿嘿,是個同行。據說一百多歲了,是鄉下的一名老中醫,和我切磋醫道,一點都沒有保留,我是獲益良多啊,我看這個人真有點出神入化的感覺,對祖上的傳說也有些不得不信了。”
梅溪:“怎么出神入化了?”
曲教授嘿嘿笑:“你小子就別問了,問我也不會說。不過我告訴你,正一祖師與我還有些淵源呢,他是藥王孫思邈的弟子,和我們曲家兩位祖上是師兄弟,那這個人不會有假了!”
看老頭的表情,感覺有點像當初演完法術之后便不再多言的梅太公,梅溪知道再追問下去他恐怕也不會說,也就換了個話題:“您老不想說我就不問了,不過您老說的那些修行境界,五氣朝元、易筋洗髓、脫胎換骨、出神入化等等,都能是真的嗎?我也看過一些修行書,好像和你的說法不太一樣。”
曲正波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如果你去當和尚道士,估計說法又不一樣,可能完全是另外一套名詞。但我們是醫家出身,所談的概念是從身體本身的變化出發,所以才會這么說,估計過程大概都是類似的吧?反正都是傳說,你問我也沒用。”
曲正波提到了正一祖師,這勾起了梅溪極大的興趣,可惜梅太公有囑咐,不能把他當初講的那番話告訴別人。梅溪在心中暗自思量,等過年回家好好問一問太爺,到時候自己也年滿二十歲了。還有,找個時間再想辦法好好套一套曲老頭的話,看還能問出點什么來?有機會的話,他也想去尋訪那傳說中正一祖師的后世傳人。
“五石散的藥性真的就這些?你沒有漏下什么吧?”這是第二天中午在食堂的小餐廳,曲怡敏又請梅溪吃飯,特意問了五石散的藥性。
“你爺爺就是這么說的,我全都告訴你了。……對了,曲老爺子功夫很好,你們家傳的形意拳你會不會?”梅溪趁機又問道。
“切,什么形意拳,就是華佗五禽戲,兩千年前的體操而已,爺爺教過我,我看一眼沒什么特別的。”曲怡敏撅著嘴答道。
梅溪也不反駁,而是笑著解釋:“有可能是你練的不得法,還沒有入門而已,老爺子是有真功夫的。”
曲怡敏神色有一絲懊惱:“我是在父母身邊長大的,在爺爺身邊沒幾年,可能是真沒學會吧。……不談這些了,今天我又給你帶來一套功法和一方湯劑,你拿去試試?”她遞過來幾張紙,上面畫著人形動作圖案還有講解,紙旁邊放著一個真空湯劑袋——現在醫院里的中藥湯劑很先進了,可以熬好了這么帶出來,直接口服就可以。
梅溪的臉色苦了下來:“姐姐,你不要總這樣好不好,我相信這功法是真的,但古書里的方子不經檢驗是不能拿來直接就用的,就算是《本草綱目》上的記載也不能。”
曲怡敏一瞪眼:“我是中醫研究生,又不是不懂藥性,方藥有問題我能給你嗎?我聽說你是練武的,這才在古籍中找到各種修練功法與配合的湯劑,這不是在幫你嗎?”
梅溪:“不是我不相信你,我覺得自己都快成小白鼠了,我現在根本沒到達那種五氣朝元的境界,你把易筋經和洗髓經都找出來給我也沒有用。……你那些功法和湯劑,一共有七十二篇,這苦藥我得喝到什么時候?”
“你怎么知道有七十二篇?我可沒有對你說過,你告訴我爺爺了?怎么說話不算數呢!”曲怡敏吃了一驚,很不滿的責問道。
梅溪一不小心說走了嘴,只有解釋道:“這是《增演萬育仙書》中的方子,對不對?不是曲教授告訴我的,我二大爺就是個江湖郎中,家里的書不多但偏偏就有這一本,我看過。”
曲怡敏很不滿的一撅嘴:“原來你小子早就知道,為什么一直裝傻充楞,逗我哄我是不是?”
梅溪擺手:“不是不是,一開始我也不知道,后來你功法給得多了,我這才覺得熟悉,前兩天剛回想起來的。……姐姐,你既然讓我叫你一聲姐姐,你就聽我一聲勸好不好?”
曲怡敏:“你想說什么就說唄,姐姐不跟你生氣。”
梅溪:“我知道你對中醫的神秘好奇,又想在曲教授面前證明自己的水準,但是學中醫光看古書沒有用,古方也不能這么拿來用,比如那五石散的藥性就很有講究。……經典中講的是醫理醫道,一個好醫生,是無數臨床經驗堆出來的。”
曲怡敏的俏臉微微一沉:“梅溪,你小小年紀和我說話,怎么與我爺爺一個口吻?”
梅溪笑了:“剛才的話不是我說的,還真是你爺爺親口講的,我只不過是轉述給你。”
曲怡敏低頭有點不高興:“為什么不當著我的面說?其實我明白,現在已經去京華醫院做實習醫生,就是想積累臨床經驗。……梅溪,姐姐求你一件事好不好?這幾天我在急診值夜班,一個人害怕,又不好意思對別人說,你去陪我。”
“害怕?有人欺負你嗎?”
“不是人,醫院里——鬧鬼。”曲怡敏低著頭,終于很不情愿的說出那最后兩個字。
北京中醫藥大學有附屬醫院,而且還不只一家,其中京華醫院是規模最大的,離學校只隔兩條街,因為附近有一座京華寺而得名。
不要以為中醫大學的附屬醫院就是中醫院,京華醫院是一家中西醫結合的大型綜合醫院,各種科室都有,與常見的大醫院沒什么兩樣。京華醫院尤其以腫瘤科著名,該科以中醫湯劑配合術后化療,在延長患者生命、降低化療毒副作用、提高術后生活質量方面成果顯著。目前社會醫療資源緊缺,尤其在北京這個地方,各大醫院每天掛號都要排長隊,住院與手術安排往往也要排隊等待很長時間,京華醫院每天也是門庭若市。
醫學院與附屬醫院的關系很特殊,很多人都有雙重身份,又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兼職。附屬醫院的不少醫生就是醫學院中的老師,很多實習醫師就是醫學院中的學生,以各知名教授帶的研究生為最多。現在中醫大學分配不景氣,能留在附屬醫院任職是最理想的結果,往往也需要有關系有門路才行。但是因為曲教授的關系,曲怡敏不需要操心這些,曲教授把她安排進來,讓她從實習醫師做起。
現在大學里學中醫,是中醫西醫都得學,尤其是研究生,相關的西醫臨床科目也都需要涉獵。所以中醫學的好有可能改西醫,但西醫改中醫卻很困難。實習醫師往往需要在每個科室都待一段時間,曲怡敏一開始就去了急診科。
曲怡敏值夜班,讓梅溪去陪她,梅溪乍一聽見心里還砰砰跳了好幾下,美女讓你半夜去陪往往意味著什么呢?結果是因為害怕醫院鬧鬼,這讓梅溪有些哭笑不得。梅溪當然不會對曲怡敏有什么歪心思,畢竟現實情況差異太大了,但二十歲的小伙,偶爾有點胡思遐想也正常。
一個女人夜里怕鬼,讓一個男人去陪,要么是不知不覺中已經親密無間,要么就根本沒把他當作威脅,究竟是哪一種情況?也許曲怡敏最直接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梅溪這個人老實聽話,還會武功,更有安全感。不過她也沒深想會不會武功跟鬼有什么關系?
天黑之后,從外面看去,急診科是整個門診大樓唯一亮燈的地方。坐在里面感覺也有點滲人,主要是太安靜了,十月末北京的天氣還很熱,可在急診值班室里穿長袖T恤還有些涼颼颼的。曲怡敏屬于天生事就多的那種人,當十點來鐘急診值班室里只剩她和梅溪兩個人時,她突然想起自己把手機忘在外科手術室那邊了。
沒辦法,梅溪只能自告奮勇幫她去拿,急診科和外科手術室不在一棟樓,這兩棟樓的三樓之間有一道空中走廊,不用出門可以直接穿過去。梅溪取回曲怡敏的手機,轉身向門診大樓走,空中走廊微弱的燈光慘白而昏暗,梅溪只聽見自己的腳步聲,似乎在很遠的地方也傳來回聲,讓人汗毛直豎頭皮發麻。
就在此時,梅溪聽見了推小車的聲音。在醫院里,有時候護士送藥用小車推,送病人去手術室也用車推,但是現在聽到的那種丁零咣瑯的響聲,是送餐車的聲音。夜餐的時間早就過了,怎么還有送餐車?況且這里也不是病房,送餐車是不會推到這里的。
梅溪側臉看去,空中走廊兩側鑲著透明的大玻璃,借著玻璃的反光可以看見他身后聲音傳來的方向——沒有任何人,可那聲音卻無比的清晰,一直就跟在他后面三米左右的地方,而且是突然出現的。
靠,還真鬧鬼了!梅溪身上的毛孔幾乎都豎成了細疙瘩,全身血流都為之一滯。但他卻沒有尖叫,也沒有回頭,而是行走中把手往后用力一揮,只聽見身后三米多遠的地方“啪”的一聲空氣爆裂的脆響,推餐車的聲音消失了。然后梅溪加快腳步飛也似的跑向門診大樓,如逃跑般的穿過樓梯來到一樓,在急診值班室前面深吸一口氣安定心神,盡量沒有露出異狀來。
走夜路遇鬼——抽它!這是梅太公曾告訴梅溪的話。
“好快呀!”曲怡敏正在惴惴不安的等著,見他這么快就回來了也松了一口氣。
“我跑過去跑回來的,速度當然快了,就是不想你一個人害怕。”梅溪故作輕松的說道,沒有告訴她剛才發生的事,就算想對她說,挑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也不合適。
護士都在護士站那邊休息,值班副主任跑到住院部病房去了,不知道是睡覺還是找另外的值班醫生聊天。梅溪和曲怡敏在值班室里干坐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曲怡敏漸漸打起哈欠。其實在急診值班很無聊,不需要查房但又必須有人守著,說不定什么時候有需要緊急搶救的病人送來,而往往一連好幾天又什么事都沒有。
“你要是困了,到隔壁手術室躺一會,有事我叫你就是了。”梅溪見曲怡敏有倦意,好心的勸了一句。急診值班室隔壁有一間緊急處置手術室,分別有門通向走廊和值班室,里面有張小床,可以躺著睡覺,有梅溪在外面盯著,想來曲怡敏也不能太害怕。
梅溪還是把事情想簡單了,一聽見手術室三個字,曲怡敏好像受了點刺激,打了一個寒戰立刻就清醒了,不由自主的回頭看去。說來真是怪了,就在此時手術室里傳來極輕微的“嗡”聲,門簾上突然染了一層淡淡的青紫色光芒。
“怎么回事?”梅溪嚇了一跳,立刻站起身來。
“是紫外線燈,它自己開了。”曲怡敏聲音發顫,臉色發白也扶著桌子站了起來。
梅溪盡量平靜的說:“可能是開關接觸不好,把它關上就是了,不要怕,我陪你去。”
也許是因為梅溪在,曲怡敏膽氣也壯了一些,兩人一前一后走向手術室。曲怡敏伸手推開了門,只聽見吱呀一聲響,還沒等梅溪反應過來,她就發出一聲低促的驚呼轉身一頭撲到梅溪的懷里,雙手把他抱的緊緊的。梅溪只覺得一陣女體幽香傳來,曲怡敏顫抖的身體幾乎毫無間隙的貼在自己身前。
“是它,它又出現了,你看見了嗎?”曲怡敏把臉埋在梅溪的胸前驚呼道。
梅溪此時懷抱暖玉溫香卻沒有其它的遐想,只覺得后背有涼氣上竄,因為曲怡敏撲到懷中的時候,梅溪也看見了那個“東西”。一個女人躺在手術臺上,身披白色的長裙,腳穿紅色皮鞋,頭發披散著蓋住面目看不清五官,但看身材是個年輕的女子。梅溪清楚的知道手術室里剛才根本沒有人,這個女人是憑空出現的,詭異而恐怖。
如果是梅溪一個人見到如此情景,他的反應可能也會和曲怡敏差不多,但此時將受驚嚇的曲老師抱護在懷中,他反而奇異的冷靜下來,冷靜的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他深吸一口氣,一手輕輕拍著曲怡敏的后背,小聲道:“姐姐別怕,我也看見了,沒關系,我幫你趕走它。”
說著話一揮右手,袖中飛出一根細細的長鞭,鞭梢在空中一轉,發出啪的一聲,正抽在那詭異女子的耳側。就像幻影被打滅,那女子奇異的消失了,緊接著空中的細鞭如靈蛇般的回縮,又消失在梅溪的袖中。
聽見梅溪的話,曲怡敏悄悄在他懷中轉頭回望,恰好看見了這一幕。驚奇的她一時之間竟忘了害怕,抓住梅溪的右臂問道:“你袖子里是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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