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誰都不想面對,縱使再無畏的人也是如此,李貞自也不會例外,只可惜這世上總有些子危險是你無法逃避的,與此躲著,倒不如主動出擊,將危險消滅在萌芽狀態,這便是李貞一貫一來的處世風格,尤其是對自身實力有充足的信心之際,李貞更是不會退縮不前——岐州必須亂,這一條可以說是各方面都需要的局面,即便是當今天子李世民也不例外,唯有岐州亂了,大家伙才能有機會,而能引起最大亂局的莫過于李貞這個欽差親王遇刺重傷,乃至身亡,如此一來,處于漩渦中心的李貞勢必要四面受敵,除了自救之外,再無其它路可走,也只能是大膽布局,小心應付,出奇制勝,唯有如此才能真正處危而不亂。
想要老子的命,先將爾等的狗命留下!斜靠在車廂里的李貞,雖閉著眼,臉上滿是輕松愜意的笑容,可一雙手卻緊緊地握成了拳,除了些緊張之外,更多的是憤怒,不單是對背叛了自己的鐵四的憤怒,更多的是對父子、兄弟間鬧成眼下這等你死我活的局面的憤怒,當然,不免還有一絲傷感和濃濃的失落,好在李貞兩世為人,早已知曉帝王之家從無親情可言,否則只怕未必能如此坦然面對。
“殿下,到了。”正當李貞想得出神之際,騎馬護衛在馬車邊上的燕十八縱馬來到車廂邊,勒住馬韁,貼著車廂上的簾子,輕輕地提醒了一句。
“嗯。”李貞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也沒多話,起了身,彎著腰,步下了馬車,空著手在眾侍衛的掩護下,向著不遠處的小巷子行了過去,步態從容得很,無他,李貞很清楚各方勢力不會在來時動手,除了因是時間緊迫,未必來得及安排好埋伏之外,更主要的是各方勢力在沒確定來的一定是李貞本人前也不會暴露出殺機,故此,來時的道路絕對是暢通無阻的,至于危險,那也只會在回程的路上才會有。
院子還是那個院子,孫三鶴那棟獨立院落四周人影倬倬,十數名身著越王府校尉服飾的親衛早已在四周安排好了警戒,一見到李貞到來,各自躬身行禮,卻無人離開自己的崗位,顯示出良好的軍事素質,李貞也沒多說些甚子,只是點了下頭,以示回禮,大步走向已然敞開的院門,領著一起子手下直入后院而去。
后院里點了數盞大燈籠,將整個后院照得極為亮堂,人倒是不多,除了孫三鶴、鐵大之外,只有鷹三一人,再有就是被捆在院子中一顆大樹下的鐵四,眾人聽到腳步聲響起,各自凝神注目,待得李貞進了院子,眾人忙各自上前見禮不迭。
“免了。”李貞隨意地揮了下手,大步走到了鐵四的面前,冷著臉看著哆嗦個不停的鐵四,寒著聲道:“鐵四,爾可知罪?”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小的也是被逼無奈的啊,殿下,小的……”鐵四一見到李貞那鐵青的臉,緊趕著求饒起來。
“哼!”李貞冷哼一聲,揮手打斷了鐵四那些個沒營養的廢話,冷笑著說道:“本王向不曾虧待于你,爾竟敢背叛本王,勾結歹人,暗害自家兄弟,還有甚可說的?”
鐵四見李貞這等表情,便明白自個兒已是難逃一死,也就不再求饒,猙獰著臉道:“殿下,某自蒙殿下拯救于危難之中,本該以死報效殿下,怎奈某……唉,某好賭,沒了錢被歹人拉下了水,后悔也遲了,不過某有一重要情報相告,若是殿下能賜小的一個痛快,小的這就說將出來。”
鐵四是如何被拉攏的李貞壓根兒就不關心,知不知道都是那么一回事兒,可鐵四手中握有的情報李貞卻是很感興趣,畢竟當初“愔組”中伏的事情實在是太過蹊蹺,內里文章不老少,此時見鐵四愿說,李貞倒是想聽聽,沉默了一陣之后,吐出了一個字:“講!”
按“旭日”規矩,一般子弟犯了背叛之罪就當處死,似鐵四這等精英處刑則更重了些——扒皮、凌遲、車裂不等,此時見李貞同意給自己一個痛快,鐵四猙獰的臉立時松了下來,長出了口氣,卻并沒有馬上開口,而是環視著李貞身邊的一起子親衛,遲遲不吭一聲。
“爾等全都退下。”李貞自然明白鐵四不想當場說出的內情只怕與“旭日”中人有關,豪不猶豫地揮了下手,示意眾人全都退出后院。
李貞下了令,眾人就算再不情愿,也不敢違令,各自躬身退出了后院,待得眾人去后,李貞慢步走到鐵四身邊,面色平靜地道:“說罷。”鐵四面色暗淡了一下,緩緩地說出了一番話來,聽得李貞直皺眉頭,不過卻也沒甚表示,只是嘆了口氣,一抬手,腰間的軟劍已然揮將出去,輕輕地在鐵四的頭頸之間一個閃動之后,干凈利落地收了劍,頭也不回地轉身出了后院。
“殿下。”一見到李貞出來,燕十八忙迎了上來,緊趕著叫了一聲,李貞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掃了眼眾親衛,末了落在了鐵大與孫三鶴的身上,語氣平淡地吩咐道:“將鐵四埋了,爾等即刻撤回京師,不必再留此地。回梅園。”話音一落,也不管眾人如何反應,抬腳便出了孫三鶴的府宅,徑直上了馬車,在一起子親衛的護送下,沿著南大街向梅園而去。
南大街聽這個名字就知道是條不小的街道,不過嘛,其實也寬不到哪去,別說跟后世那等動不動就是六車道、八車道的寬敞馬路相比了,就算跟京師的南大街也無法相提并論,畢竟岐州只是個十余萬人的城市,這條南大街也不過就是條七、八丈左右的街道罷了,街邊兩側全是兩、三層的小樓,底層大體上都是商鋪,樓上才是住家,因著天冷的緣故,此刻街上并沒多少行人,那些個商鋪也早早地便打了烊,這令整條街道顯得格外的冷清,唯有李貞一行人在街道上穿行的馬蹄聲在街道上空盤旋繚繞,一切都顯得無比的平靜,直到一聲唿哨突然響起,寧靜的夜色終于露出了猙獰的殺機!
馬車所在之處不過是南大街上很普通的一段,道路兩旁并無那些個黑咕隆咚的小巷子的存在,兩邊的小樓也正常得很,底層商鋪的大門一樣是關得緊緊的,樓上窗戶也大多是閉合著的,只是隱隱約約透出些燈火的光亮,跟南大街其他地方也無甚區別,若硬要說有的話,那就是此處并不是個伏擊的好場所——一切都一覽無遺,無遮無擋,是最易使人松懈場所,可就是這么個地方卻隨著一聲唿哨響起之后,渾然變了模樣,但聽一聲轟然巨響,右側商鋪的大門陡然倒下,與此同時一陣機簧聲起,一只粗大的弩箭急射而出,目標正是馬隊正中的那輛馬車。
守城弩,赫然是守城弩!如此巨大的守城弩只能是安置在城頭作為守城的工具,輕易無法移動,可如今卻被人安置在了商鋪里,這一擊之下,快得令所有的王府親衛都來不及反應,但見這一只巨大的弩箭射入了人叢,一箭穿透了一名親衛的身體,而其勢不減,依舊筆直地扎向了馬隊正中的馬車,但聽“嘭”地一聲巨響,粗大的守城弩箭已然擊中了車廂,巨大的沖擊力立時將小半個車廂炸成了碎片,在漫天飛濺的碎片中,街道兩邊的小樓上再次射下了十數支羽箭,頓時將措手不及的王府親衛們打得個雞飛狗跳,不少人慘呼著落下了馬來,還沒等一起子王府親衛們回過神來,兩邊小樓上十數名黑衣蒙面人手持刀劍一躍而下,向著亂成一團的王府親衛們殺了過去,目標直指那輛已經破碎不堪的馬車。
這些蒙面黑衣人個個身手不凡,不過一個起落間便已經撲到了近前,而此時王府親衛們尚處于大變之余的慌亂之中,眼瞅著敵人已經撲了過來,卻未能及時下馬迎擊,場面紛亂不堪,被動已極,堪堪就要被人殺入陣中之際,一聲冷咧的斷喝聲從馬車里響了起來:“殺敵!”霎那間原本處于混亂之中的王府親衛們中間突然飛起了十數道身影,身手矯健地在空中便順勢拔刀出鞘,迎上了撲將過來的黑衣蒙面人,雙方立時絞殺成了一團,其余親衛則各自勒馬盤旋,竭力想要排成陣勢,可就在此時,兩道快如閃電般的身影分別從街的兩側小樓上飛了下來,各自挺劍殺入了正調整中的侍衛群中,幾個照面便挑落了數人,一左一右,勢不可擋地殺向了殘破的馬車。
亂,大亂!此時鷹組的高手們都已被那起子黑衣蒙面人所糾纏著,而其余親衛武藝不濟不說,還都處于慌亂之中,哪能經得起兩名高手的夾擊,不過呼吸間的功夫,那兩名高手已經殺到了馬車邊,形勢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