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兵來將擋
早上七點二十五分,余大校把金楊送到清遠縣政府大院門前。()與此同時,一輛奧迪a6亦緩緩停靠在大院正門。金楊回頭一看,是縣委書記白鄺地座駕。
按級別,白鄺本沒有資格配備奧迪a6,但油田去年一次捐贈了四輛大排量高級轎車。清遠四套班子各配一輛。
金楊沒想上前套近乎,正要拐進玻璃大門,身后卻響起白鄺的聲音:“小金書記等一等”
金楊只好轉身,裝出剛看到他的模樣:“白書記早”
兩人在門外握了握手。準確的說,白鄺今年五十四歲,但外表看起來像六十五歲,半禿頂的腦袋上白發多于黑發。但他的聲音洪亮,手掌有力。
“抱歉,金書記,昨天本應該親自歡迎你到任……”白鄺說話比較有水平,說到一半他停頓。
金楊順手接話,“沒關系您不是去省城開會了嘛”
白鄺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清遠紀檢委最近幾年發展不好,我這個班長也有責任。不過,你和全祿同志前來加強紀檢班子,我就可以徹底甩手了。省紀委百均書記可是對你另眼相看啰你有干勁能力,但畢竟剛換了個新環境,有什么難辦的事情,隨時可以來找我,我們共同研究。”
“謝謝白書記關心。”金楊受寵若驚。
白鄺笑道:“抽個時間,我想聽聽你對紀委近期的工作安排和打算。”
金楊心中打了個突。心想,要匯報也輪不到我這個副書記呀。你這話應該對張全祿說才對吧?
白鄺微微一笑,作為體制內泡了大半輩子的他,官場程序比誰都精通,自然明白金楊的疑huo。
如果水平稍差的人會說:“金楊呀,我聽說黃書記的秘書只是下來走個過場,他的最終歸屬還是會回到黃書記身邊。你才是紀委的真正主心骨啊”但是作為縣委書記,拿聽說來的東西來當話把子,絕對是有辱身份。這和那些傳小道消息的機關職員有什么區別?
他則比較含蓄地說了句:“好好干,我看好你”
金楊心中感慨,難怪大伯說任何一個縣長書記都不是白給的。果然有其過人之處。白鄺簡單的兩句話,包含了很復雜的含義。首先點明了他知道誰是清遠紀檢委將來的話語人,然后一句看好你,等于他的表態支持。
金楊只能和他一樣,揣著明白裝糊涂,“謝謝白書記”
白鄺點了點頭,轉身向大廳走去。
金楊落后兩步。
進入大廳后,白鄺要上主樓樓梯,而金楊的紀委辦公處在偏樓,方向不一。
就在兩人分開朝不同的方向走去時,白鄺忽然回頭,“小金書記,一會新縣長要來,你們認識,你代表紀委參加她的歡迎活動。”
“啊……”金楊陡然一驚,顏婕?她不是說十天半月才來履新嗎?怎么打了個突擊,竟然沒有通知他?
其實白鄺在昨天夜間接到消息也很詫異,周增才調離不可逆轉,但上級的動作如此之快,而且來人不是以前風傳的幾個縣長人選中的任何一人,不僅比他想象中要年輕,而且是個貌美如花的女子,這令他一時間措手不及。連夜命令秘書搜集顏婕的資料。
白鄺在清遠主政數年,大市和省里的資源建立了不少。趕在天亮前,他手里終于拿到新縣長的完整資料。
當然,這個資料和人事部門的檔案資料有所區別。主要是調查顏婕的人脈關系。當他看到她和金副省長的資料時,臉上依然帶笑。金副省長馬上要退居二線,換屆離任時突擊提拔自己人,也是官場常態。但是當他看到第二個名字時,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因為這個名字,他不得不早早地來到政府大院作周詳安排。
“新縣長的到任,聲勢比較大,省里市里都要來人。時間大概在九點半左右,倒時辦公室會提前通知你。你作好裝備。”
“好的白書記。”
金楊和白鄺分手,進入樓梯間,他便掏出電話,裝備向顏婕興師問罪。結果他發現,自己的手機處于無電關機狀態。
他加快步伐來到辦公室,先是給自己的手機充電,然后用座機撥顏婕的電話,占線。他自嘲地笑了笑,急什么呢,她兩個小時后不就到了么。
定了定神,他忽然發現辦公桌上擺放著幾大疊厚厚的卷宗。他微微一愣,翻開一看,都是最近半年紀檢委接手的案子。有的待辦,有的已辦,有的還在核實期間……
誰這么好心?金楊正想到是不是寧夏時,辦公室外響起清脆的敲門聲。
金楊放下案卷,“請進”
進來的正是紀委副書記寧夏,她今天穿了一件黃呢子風衣,風衣帶子松系,不顯身材不露腰,ku子不是流行的打底ku,也沒穿高腰皮靴,而是很古板的黑色直筒ku,黑色簡便皮鞋。臉上不著粉脂,但是頭發卻經過細心的打理。按審美觀來說,她的臉型微微狹長,有流海的發型可以掩飾瑕疵。但她偏偏把頭發全部盤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看上去倒是另具風韻,清爽干凈,頗具氣場。
說到氣場,他所結識的蘇娟,顏婕,趙豆豆,都是那種氣場強大的女人。而白小芹正在培養屬于自己的氣場。
其中顏婕是靠身體語言和語言來釋放ji情,把ji情灌注在表演里面,自然形成的一種魅huo氣場;蘇娟的氣場源于她的心態和內在地強大,使得別人無形中敬畏、靠近、被吸引,不敢隨意忽視她;趙豆豆的氣場肯定跟她的學識教養、身份背景相關。但她的氣場卻可以完全拋開這些附加,而渾然天成,含蓄平淡,或旁若無人,人們的目光卻不自覺被她所吸引,在陋巷里亦閃閃發光,這種氣場是可以成為任何圈子里的“靈魂”。比如萱萱基金會,趙豆豆就是獨一無二的主導靈魂。
寧夏的氣場不同于以上三人,屬于官場培養出來的一種氣勢。作為紀委副書記,終日被一堆求情的、告饒的、低眉順眼的、吹喇叭抬轎子的人包圍,她的腔調眉眼和氣質慢慢也就定型了,這就是官氣。或者說叫官威。
“寧書記”金楊起身迎接。雖然上次吃飯期間,他說要喊她寧姐。但單位里,他和她都不會允許出現這樣的稱呼。
“打擾了。我過來問一問宋光明的歡迎準備工作?”寧夏拒絕落座,站在門口,一副隨時離開的模樣。
“呃我今天恐怕不能參加了,門口遇到白書記,被抓了壯丁,一會要去參加歡迎新縣長的活動,時間上有沖突……寧書記你組織安排。我的意見是簡單點,主要是安排監察局的同志們和他認識。”金楊說到這里,笑著指了指辦公桌上的案卷,道:“謝謝寧書記昨天我要過,沒給。”
寧夏瞥了瞥案卷,目露訝異,“我沒安排……”
金楊先是挑眉,然后呵呵一笑,低頭拍了拍高高的案卷,輕聲道:“有點意思。”
“我一會問問,誰送來的。”寧夏淡淡道:“我先去安排工作。中午你有時間,我們一起接宋光明同志吃個便飯。”
“好的如果縣委那邊能走開,我一定參加。”
寧夏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聽著高跟鞋敲打地面的聲音,金楊心想,他還從來沒見她笑過,難道搞紀檢工作的就應該冷冰冰的?其實她長得不差,勉強能歸類于美女系列,她這樣的女人若是上了床會是什么樣子呢?是表里如一,還是相反?
金楊搖了搖頭,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卷宗上。他前后翻閱了二十分鐘,都沒有發現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忽然,他發現了一個異常情況,案卷最上面近六宗案卷文件,全部都是有關裘君安和君安樓盤案件的資料。
這個發現令金楊陡然一怔。他緩緩點燃一支煙。陷入沉思。他了解檢察院和法院的辦案程序,案卷的擺放秩序有時能起到決定性作用。比如團伙打架斗毆致死案,誰是主犯誰是從犯,魂亂之中到底是誰的出手禍及生命,很難用法律和證據去判別。因此,檢察院呈送案卷的高低順序,有時候就決定主從犯的判刑年限。
換句話說,任何部門辦理公務,都會遵循文件的高低秩序。這是不是意味著,有人刻意把裘君安的案卷擺在最上面,是希望他能第一時間看到。
這個人究竟安的是什么心?是希望他為裘君安伸冤,伸張正義?還是另有圖謀?
隨后他又聯想到昨天他前腳剛到招待所,裘君安后腳趕來,而且據裘君安的說法,他接到一個匿名電話,這個電話還是是公用電話亭打出的。
金楊皺起眉頭,他的直感告訴他,這件事情充滿玄機。
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金楊抓起話筒,電話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金書記,我剛才問了問,是委辦的小劉昨天下午送去的。”
金楊哦道:“我昨天下午提前下了班,小劉是接到誰的通知送來案卷的呢?”
電話里寧夏的語氣微微一頓,“小劉說是趙勇同志吩咐的。”
“哦……”金楊拖了個尾音,心中頓時明白了大半。敢情熊趙二人是希望他去捅裘君安這個馬蜂窩?
稍稍平靜,金楊輕聲道:“寧姐紀委的整頓勢在必行。”
“要不要等張書記到任后進行?”寧夏的回答滴水不漏,“畢竟名不正言不順。說不定張書記來了后會有想法。”
“張書記那里我負責。”金楊語氣堅定。
寧夏在電話里沉默半晌,“你準備從什么地方入手?”
金楊心想,狼要吃小羊,借口多多。他的眸子不經意落到厚厚的案卷上,瞇起眸子笑道:“從工作作風,積案錯案入手。”
寧夏聲音放緩,“我只能提供外圍支援。”
“夠了謝謝寧姐”金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