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吃住下來,楊帆僅剩的三兩銀子也花了個干凈。為了不真去化緣,三個人住最簡陋的客棧,吃最簡單的飯菜,夜里擠在一張床上翻云覆雨,兩個女人倒也對楊帆沒有半點抱怨。
金翠蓮沒有抱怨,倒不是認命,而是認人,認準了楊帆這個男人,就對他百依百順。楊帆不僅從她身上得到了快樂,更從她身上看出了一種女人的美德。甘愿承受“同甘共苦”這四個字的女人,現在已經越來越少了。
潘麗麗沒有抱怨,卻是因為認命。不過話說回來,經過這一個月的相處,她已經對楊帆徹徹底底的有了感情,并且在無形之中,心理產生了越來越明顯的變化。原本想靠著自己拼搏成名的理想,漸漸轉化為對楊帆的信賴,她除了想演戲之外,更加“望夫成龍”。這一“望夫成龍”,不是為了她自己能得到什么好處——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感情無法用常理來解釋,就像父母護著子女,姐姐護著弟弟,妻子護著男人,他們付出不是為了得到什么回報——愛情之外,還有一種感情叫做“親情”。
親情之外,還有一種感情叫做“兄弟”。
楊帆是獨子,沒有兄弟姐妹,除了童年感情純潔的玩伴,有的只是富二代總監制那樣的狐朋狗友,活了二十四年,他實在不明白什么叫“兄弟情誼”,直到遇到魯智深他才明白,“兄弟”,不是嘴上說出來,而是實際做出來的。
一想到魯智深,即便是心腸淫褻如楊帆,也不由得豪情萬丈。
男兒心里,又有誰真正甘愿做一個平頭百姓,活一輩子卻沒有絲毫作為?以往親眼看到當村長的為非作歹強制拆遷,政府大樓修得比白宮還要豪華,“白宮”旁邊的貧民窟里的女人卻是連條褲子都沒得穿——看到這些,除了一聲感嘆,楊帆還能做什么?
——移時異地,諸如悲天憫人之心,暫且放下不談,楊帆連身好衣服都給自己的女人買不起,他還有臉活在世上嗎?
當一回土匪,搶一回太師蔡京的不義之財,只為博紅顏一笑,對一個有了愛情的男人來說,有錯嗎?
當楊帆見到晁蓋,聽到晁蓋截取生辰綱的意圖時,心里除了愧疚,別無他想。
“大和尚,俺先跟你說清楚,劫財不為富己,而是為了救濟窮人。你身為出家人,不去念經誦佛卻來吃酒吃肉左擁右抱,俺管不著。但俺丑話說在前頭,劫了生辰綱,俺七人一文不要。你若想要,俺便分你一份,咱們事完后莫要再見;你若不要,與俺一同分發窮人,俺晁蓋便敬你是英雄!”
“英雄”兩個字,楊帆受之有愧。
但若說此時此地,他連晁蓋——就不說是晁蓋,他連梁山排名一百零六的白勝都比不上的話,狗熊遇著他都得改名換姓,不愿與他為伍。
——話說山東鄆城縣東溪村的保正(村長),托塔天王晁蓋,家世富有,為人豪爽,仗義疏財,名頭蓋過了宋江盧俊義,豪情義膽,武藝高強,不過頭腦卻有些發熱,原本當村長當得好好的,受了教書先生吳用和江湖道士公孫勝的蠱惑,又被落魄漢赤發鬼劉唐好一陣攛掇,才聯合了阮家三兄弟,走上了那條江湖不歸路,順帶把押運生辰綱的青面獸楊志也逼上了絕路——梁山聚義后,晁蓋、吳用與楊志這昔日的仇人卻成了同生共死的兄弟,這世間運道糾纏,當真是三言兩語難以道明。
一想到此,不只是楊帆,就連潘麗麗這個女人都不自禁熱血沸騰。劫富濟貧之余,又能江湖一笑泯恩仇,稱之為“俠義”都貶低了他們,只有“英雄”二字才可與之相配。
當然,楊帆想跟英雄為伍,他不能像白日鼠白勝一樣靠走狗屎運來受吳用的提拔,他想在這熱血歷史中插上一腳,就得拿出自己的本事。除了演戲作態以外,他靠著《水滸傳一本小說,竟是借著化緣進了晁蓋的家門,擺出一副世外高人的神態,三言兩語就把后來梁山上的頭號軍師吳用和二號軍師公孫勝雷了個里焦外嫩,二人對楊帆之佩服有如那黃河決堤滔滔不絕,言語間對楊帆恭敬不已,就差磕頭拜楊帆為師了。
“白日鼠白勝,黃泥崗東安樂村的一個閑漢,”楊帆摸著下巴上稀稀拉拉的胡茬子,本來神態自若,突然對吳用翻眉瞪眼,道:“這廝平日里游手好閑,嗜好賭博,學究竟用此人來做那賣酒下藥的勾當,難不成你想將大家都害了不成?”
“大和尚,在下不知你所言為何,還請細說一二。”吳用臉色微變,隨即溫和地笑了笑。這和尚是哪里竄出來的?怎么劈頭蓋臉就來這么一句?他們行事秘密,計劃點滴不漏,劉唐和阮氏三雄也不是那多嘴的貨,公孫勝更不用說,這和尚是從哪里得知他們要劫生辰綱這件事情的?難道是白勝無意中說漏了嘴,被這和尚聽到,才想來分一杯羹?——白勝做不出這種事情。任憑吳用想破了腦袋,怎么盤算楊帆的來歷,也絕不會想到施耐庵的《水滸傳上面去。
可憐吳用一世狗頭軍師的英名,就心甘情愿地被楊帆一步一步一句一句地糟踐來糟踐去,他剛想厚顏無恥地問問楊帆是怎么知道他們的事情的,卻聽楊帆一副神叨叨的語氣道:“天機不可泄露。”聽到這六個字,神漢公孫勝面色微變,因為他當初蠱惑晁蓋的時候也是這么說的。他知道這六個字與“扯淡”的意思完全一樣,抬出這六個字,要么是想不出理由就為糊弄人,要么是那人真有兩把刷子,不屑跟你多費唇舌。
楊帆憑著記憶,把晁蓋“托塔天王”的綽號來歷說了一遍,又把吳用、公孫勝的來歷說了一遍,還把阮氏三雄家里有幾口人都說得清清楚楚,這些聽到吳用耳朵里雖然都不足為奇,但當楊帆從頭到尾把吳用苦心熬夜想出的計劃全給他說出來的時候,吳用真是一點都看不透楊帆了,再看他身邊兩個漂亮女人時,更是出于一種主觀的錯誤臆斷,越看潘麗麗越不尋常,越看柔柔弱弱的金翠蓮越是覺得一句話都不說、反而裝作很膽小怕事的她更加神秘。
金翠蓮哪是神秘,那根本就是見了生人膽小。
“晁天王,吳學究,公孫先生,請恕在下直言,吳學究之計雖然不錯,但瑕疵還是有那么一點。”楊帆琢磨著,總得給吳用留點面子,不然這位狗頭軍師要是發起火來,真要陰上他一把,可比魯智深打他三拳還要恐怖,“吳學究想要利用完白勝以后就把他棄掉,這樣不太好,日后他遲早會把事情敗露出去,連累了大伙。貧僧見他……”楊帆正要說白勝面皮猥瑣,骨瘦如柴,如何如何,卻聽得房門聲響,門外進來了一條大漢,身高足有一米八,又粗又壯,一眼看去彪悍至極。這大漢一進門看見晁蓋,便拱手拜道:“白勝拜見哥哥!那青面獸楊志果真扮成了行腳的商人,已在小人家附近的客棧住了下來,請哥哥速速動身!”
楊帆一見這大漢,聽他自報家門,心里猛地一跳。
這家伙與小說上記載的白勝哪里有半點相似?要是臉再黑一些的話,楊帆肯定會當他是李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