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國多臺榭,吳風尚管弦。
每家皆有酒,無處不過船。
葉昊天一邊品嘗蘇州松鶴樓的乳腐肉、百魚宴、諸老大粽子和蘇州醇香,一邊欣賞蘇州的評彈,感到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溫馨、輕柔和靈巧。
他喜歡江南水鄉,喜歡那種溪澗縱橫、綠水潺潺的感覺。江南的水,少有洶涌奔放的氣勢,只是長年汩汩地流淌著,培育出了江南人特有的溫和柔美。
除了潺潺綠水之外,他還喜歡蘇州園林。“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要想悟道,有時必須另辟蹊徑,死死地守在一個地方閉門造車是不行的。
蘇州的園林,以典雅淡樸、小巧玲瓏著稱。“江南園林甲天下,蘇州園林冠江南”。園林面積一般在方圓二三十丈,在建園手法上,運用建筑、假山、水池、花木,巧妙地把全園劃分為主次分明、疏朗相間的大小空間,組合成各具特色的景區,并善于運用借景。因此,面積雖小,卻不會有一覽無遺的感覺,并處處入畫,移步換景,引人入勝,給人以“不出城廓而獲山水之趣,身居鬧市而有林泉之美”的享受。
可惜這些園林大多是私家園林,所以葉昊天大多只能在外面看看而已。
晚上的蘇州也不寂寞,很多人打著燈籠出去逛街。葉昊天不急不緩地任意穿行,不知不覺走到一個燈火通明的樓前,門口站了好多人,大門兩邊高高掛了八盞大紅燈籠,每個燈籠有一個大字,依次是“冬夜游園,以謎會友”,門牌上題著三個大字“拙政園”。
門口的老頭看他書生氣十足,人又長得玉樹臨風,趕緊請他進去。
園內燈籠無數,將諾大的園林照得亮如白晝一般。
葉昊天順著人流往前走,放眼欣賞園內風光,但見整個園林布局以水池為中心,各式亭軒樓閣臨水而筑,形成樸素開朗、平淡天真的自然風格。堂北為主景所在,池中累土石作二山,西山上建“雪香云蔚”亭,題有文征明手書“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的對聯。東山上有“待霜亭”。兩山之間,連以溪橋,山間遍植花木,岸邊散種藤蘿灌木,野趣橫生。
逛了一圈以后,他也像大多人一樣,將目光集中在燈籠上。每個燈籠都有一個謎語。有些燈謎已經被破解了,留下的越來越難。
不遠處就有十余人圍著一個燈籠打轉。葉昊天走近前一看,只見上面寫著“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打一字”。略思片刻,葉昊天告訴守燈的童子:“這是個‘畫’字。”
守燈童子急奔而去,沒多久又急奔而回,高叫著“又破了一個”。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走過來,將燈籠上的字謎取下,遞給他一把折扇。
葉昊天笑了笑接下來。
未走幾步又見一燈謎,謎面是“憂愁幽思作離騷”,打一七言唐詩。很多書生打扮的人正圍著燈謎苦苦思考。葉昊天看了一眼就說這句詩是“似訴平生不得志”。
眾人不解。葉昊天道:“謎底出自唐代詩人白居易的《琵琶行,說的是琵琶女透過‘弦弦掩抑聲聲思’的樂聲,來訴說自己不得志的生平遭遇。這個謎語的關鍵在于‘平’字,這是屈原的字,底意為‘似乎是訴說著屈原生世之不得意’。”眾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如此一路下去,葉昊天盞茶工夫破解了十余個極難的燈謎,忽然那管家模樣的人走過來,對他一躬到地,說道:“先生,我家主人有請。”
葉昊天跟著那人來到一個閣樓上。閣樓地勢很高,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四面的燈籠和人群。
一個五十余歲的儒生看見葉昊天進來,連忙離座迎接。
賓主落座,下人奉上香茗。老者道:“賢侄才高八斗,不知是哪里人士?”
葉昊天急忙謙讓:“小生長安人。偶然猜中而已。”
老者問道:“不知賢侄是否曾應試科舉?”
“正待明年參加鄉試。”
老人輕嘆一聲道:“若以才華而論,進士三甲亦有望也。可惜朝廷昏暗,不是入仕良機啊。”
葉昊天躬身道:“卻待先生開解。”
老人飲了口茶,吩咐下人把門關上,然后道:“我見賢侄神清氣朗,必非奸詐小人,也就實話實說了。如今圣上昏潰,宦官權盛,奸佞當道,殘害賢良。老夫王獻臣,本為朝廷御史,兩年前因蘇家滅門一事說了幾句良心話,卻遭奸人當堂辱罵,圣上不加勸阻,滿堂文武噤若寒蟬。當時我決意退出仕途,告老還鄉,回來后建了這個園子。”
葉昊天心下感動,面上不動聲色,問道:“不知當時辱罵先生的都是些什么人?”
老人走到門口四周望了一下,回來低聲說道:“大宦官王希以及權臣劉衡。”接著恨恨地道:“奸佞橫行,無人可制啊。”
兩人聊了一會兒,頗覺投緣。葉昊天環顧四周見有不少書籍,他一向愛書如癡,不禁提出要瞻仰一番的要求。
老人也是個書迷,能有人欣賞自己的藏書高興還來不急,尤其是這樣的青年俊彥。他微微一笑,對著葉昊天招手:“跟我來。這些書只是擺設,算不得好書。我還有一個藏書室,收藏的都是舉世罕見的珍稀孤本。”
葉昊天跟著老人穿堂過戶,來到一個小院,打開三道房門,進入一個房間,房間里充斥著檀香的氣味。檀香是為保護藏書點燃的,可以防生書蟲。書房里并沒有很多書,總數不過千余卷,不過大都是失傳多年的古籍。
葉昊天贊不絕口,回頭一瞥老人,老人已有點洋洋得意起來。
他從乾坤錦囊里取出在終南山得到的詩詞,遞給老人看。
老人接過去開始沒當回事,翻開一看是李白的真跡,收錄的詩詞竟是平生僅見,立即連聲感嘆,愛不釋手。
葉昊天笑道:“這卷詩就送給先生了。”
老人嘴上想客氣一下,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手里還握得緊緊的。
葉昊天對那些古書很感興趣,趁機說道:“我想年關這幾天到先生這里來讀書,不知可否?”
老人簡直像撿到了寶貝一般,急忙道:“好啊!你在哪里下榻?不如搬過來住吧!我這里房子多,多你一個更加熱鬧。”說著催下人跟他去搬行李。
葉昊天看老人這么熱情,也就搬了進來。
第二天一早,有人端來熱水幫他梳洗,然后請他去客廳用餐。老人已經等在那里了。兩人匆匆忙忙吃了點心就來到書房。
葉昊天首先瀏覽了一下書目,發現有五百余本很有價值,其余內容大都看過,不需再讀。
經過這段時間的修煉,他現在神完氣足,閱讀能力也加強了數倍,一本書幾下就可以翻完,同時也就記在心里。雖然他已經放慢了速度,無奈書太吸引人,結果還是越看越快,一上午竟然看了九十余本。
老人在旁邊看著不太高興,到中午的時候實在忍住了,埋怨道:“賢侄,你不用看那么快吧?囫圇吞棗不是讀書之法。”
葉昊天微微一笑,說道:“我已經記住了。”然后隨便拿出一本書來,“這是我一個時辰前看的,第十五頁第三行是‘不生者能生生,不化者能化化,生者不能不生,化者不能不化'。”
老人接過書看了一下,果然一字不錯,禁不住驚呼起來,一臉驚愕地看著葉昊天:“你,你,簡直是神仙啊!這怎么可能?”
葉昊天從乾坤錦囊里取出《道藏總覽遞了過去,道:“先生,我這里也有本書,不但能延年益壽,還能增強記憶。您要不要看看?”
老人翻開看了看,頜首道:“黃老之學啊,我也曾喜歡過,早年在國子監的圖書室看過《道藏,當時熱衷功名,沒有用心。這本書看來講述的更加全面,高屋建瓴,很好!”說著從一個書櫥的暗格里摸出一卷書來,道:“看看我這本,跟《道藏是一路的,說得很是玄奇,只是很難明白。”
葉昊天打開來看,見是一本《列子補遺,里面只有一章,赫然是《列子御風行空心法,正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有了這篇心法他就能修煉身劍合一了!文章不長,只有短短數百字。他一眼看過去就記住了,然而卻感到字字珠璣,直扣心弦。
回頭看時,老人也已經沉浸在《道藏總覽里。良久,老人自言自語道:“到底什么是氣?怎么才能令丹田發熱?”
葉昊天知道,老年人精氣衰竭,煉氣極其困難,普通人百日筑基,老年人恐怕一年也難以成功。于是他取出一粒自己煉制的補中益氣丸,遞給老人道:“服下這個試試。”
老人接過丹藥,湊近鼻子聞了聞,覺得有股淡淡的香味。又抬頭看了葉昊天兩眼,看到的只有真誠。于是他毫不猶豫地將丹丸放進嘴里。
半個時辰后,老人忽然起身對葉昊天深深鞠躬,無限感慨地道:“真要謝謝賢侄了,我覺得身體輕盈,力氣充沛,就像年青了十多歲,而且丹田溫熱,看來可以修煉丹道了。”
快到年關的一個下午,葉昊天將老人的藏書全部看完,閑暇之時來到虎丘。
虎丘位于蘇州城西北郊,相傳春秋時吳王夫差葬其父于此,葬后三日,有白虎踞于其上,故名虎丘。虎丘山水相連、亭臺錯落、殿宇參差、飛閣凌崖,有賞景“九宜”、“三絕”之說,山絕、景絕、池更絕,春夏秋冬,陰晴雨雪,四時皆宜。更兼得歷代名人雅士品題詩詠,加之神話傳說之渲染,以致也有“吳中第一名勝”之譽。
虎丘正門是斷梁殿,入內經試劍石、真娘墓就可到達“千人石”。千人石后“別有洞天”內有劍池,其四周還有白蓮池、點頭石、云巖寺、冷香閣、第三泉、孫武子亭及虎丘塔等古跡。虎丘自古就是游覽勝地,山上一石一木都有美麗的傳說。
虎丘最吸引葉昊天興趣的莫過于“劍池”了。古籍記載,闔閭墓即在劍池底下。進入該池“別有洞天”,仿佛置身于絕崖縱壑之間,使人頓覺“池暗生寒氣”、“空山劍氣深”。劍池形狹長,狀如寶劍,水深約兩米。兩壁陡峭,拔地而起,石崖上有眾多古人題書。因吳王闔閭墓葬于池下,更給劍池披上了神秘的面紗。
據傳吳王曾埋劍劍池。葉昊天一直以為那只是傳說而已,未曾想走在劍池,胸前的通靈寶玉竟然漸漸熱了起來。“難道真的有寶劍?”他心里也跟著一熱。沿著劍池慢慢行走,通靈寶玉越來越熱。在劍池后二十丈的平地上,他停了下來!原來寶藏并非埋在劍池深處,而在劍池之外!抬頭看日已西斜,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于是他記下方位,決定晚上再來。
冬日白晝很短,用過晚飯沒多久天就暗了下來。葉昊天跟老人聊了一會早早回去休息。大約兩更時分,夜靜無聲,沒有月亮,他飄身來到虎丘。由于功力深厚,已經不用燈火就能看清道路,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劍池。他先在四周擺了個小陣,防備有人進來,然后開始放手發掘。沒多久,他挖出一排碩大的石棺。打開看時里面并無遺骸,而是擺滿了寶劍,數量之多,恐怕真的有傳說中的三千把那么多。更難得的是,歷盡千年寶劍竟然沒有一絲銹斑。
他將寶劍悉數裝進乾坤錦囊,轉念一想,又放回去一些,心想:“歷史遺產不能由我一個人獨占,還要給后世留點東西。不然數百年后,世人都以為吳王乃虛妄之輩,就有點冤枉古人了。”然后他把石棺原樣埋好,地面也裝飾了一下,看起來跟周圍差不多,這才撤除了陣法。
略一點數,他發現加上在山上找到的,乾坤錦囊里大概已有一千八百把寶劍。這么多寶劍他要來無用,不如開個劍店賣掉。蘇州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之一,劍店就開在這里了。
“鐵家鐵器”,蘇州城最小的鐵匠鋪,只有一個伙計和一個鑄劍師傅。伙計大約十四五歲,臉上透出超過年齡的老練。鑄劍師年紀也不大,大約二十四五,臉色黑紅,身材結實,看上去相當純樸。
葉昊天看了看店里出售的刀劍,發現質量相當不錯,在蘇州已經算上乘的了。大概是因為劍師太年輕,還沒有創出招牌來,所以生意不算太好。
伙計一只在旁邊小心侍候著:“客官,您看這把劍不錯,買一把吧?”
葉昊天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主人怎么稱呼?”
伙計答道:“小人寶生,我家店主叫鐵中堂,雖然剛出師不久,技術卻是一流。”說著翹起大拇指。
葉昊天取出兩把地下挖出的寶劍遞過去,說道:“拿去給師傅瞧瞧,看他能否打造。”
寶生跑進去對劍師說了幾句。劍師停下來,把那兩把劍拿在手里細看,不一會走了出來,神色凝重地道:“先生,您這是上古珍品,鑄劍的工藝已經失傳了,小店打造不出。”
葉昊天笑道:“我曾有幸讀過一本古書,上面有歐治子鑄劍心訣,我寫出來,你看看有沒有用。”
劍師半信半疑地找來筆墨。葉昊天一揮而就,寫完遞給劍師。心訣只有兩百余字,講的是爐火的控制,鐵精的提煉,還有一些奇怪的配方。
劍師看了一會兒,忽然神色大變,手足顫抖起來,口中叫道:“是的,原來是這樣!這下寶劍的柔韌性強多了!嗯,還有這鋒利程度……”
感嘆良久,劍師放下寶劍對葉昊天大禮參拜,十分感激地道:“先生賜我稀世古方,等若授業恩師,請受我一拜!”
葉昊天趕緊將他扶起,問道:“為何不開個大的店面?”
劍師道:“出師未久,沒有名聲,又沒有本錢,只好先弄個小店慢慢發展。”
葉昊天道:“我有一批寶劍,質量跟你剛才看到的差不多,我想找你幫我賣掉,賣的銀子分你兩成。”
鐵中堂急忙道:“不,不,那是極品的寶劍,一把就可以賣到十萬兩銀子。兩成我可不敢要,有半成就夠了。”
“那就一成吧。”葉昊天最后道。
他看小店過于寒酸,取出一萬兩銀票交給鐵中堂,道:“換個大的店鋪,好好裝修一下。過了年我把寶劍運過去,就可以開業了。”
鐵中堂答應下來。
正月初八,蘇州人氣最旺的大街上新開了一家兵器店,名字叫“蘇州神劍坊”。
由于位置選的好,名字又取得響亮,所以很多人前去觀光。葉昊天也去了。
三個大漢從人群中擠進店內,旁若無人地叫道:“竟然敢稱神劍,拿來給大爺瞧瞧!”
未等小伙計上前招呼,其中的一個已經沖上去取劍在手,抖了一下道:“劍是不錯,要說神劍還算不上吧!”
寶生趕緊招呼:“大爺,那些只是凡品,真正的神劍在這兒呢。”隨后招呼三人來到另一側的柜臺前。放眼望去,柜內擺了五把寶劍,樣式古樸,劍鞘刻了細致的花紋。
寶生取了一把寶劍遞過去。
寶劍出鞘,寒光閃閃,屋子里似乎冷了幾分。大漢取出自己的配刀向寶劍砍去,就聽“叮”的一聲,寶劍完好無損,厚厚的寬背大刀卻斷作兩截。“啊呀,還真是寶劍啊!”大漢了叫起來。
另一人還是不信,取出自己的寶劍道:“讓我試試。我這劍花了五千兩銀子,相當鋒利。”說著輕輕砍下去。這次倒沒什么聲音。他提起自己的劍一看,上面有一個深深的缺口,另外一把還是完好無損。
周圍的人一下紛紛聚過來,七嘴八舌地問:“怎么賣,多少銀子?”
“本店剛剛開業,圖個吉利,五萬兩銀子一把。”寶生用清脆的聲音回答。
“五萬兩?”很多人只是熱切地看著,沒有一個人說貴,一時之間也沒人上前去買。
“給我一把。”一個衣著華麗的年輕公子說著拿出銀票,連還價的意思都沒有。
“剩下四把我全要了”一個衣著普通的老者走上前說,一下遞過去二十萬兩銀票。
“還有嗎?我替我叔叔問一下,他喜歡搜集寶劍,知道了肯定來買。”后面有人走上來詢問。
寶生一邊點著銀票一邊道:“下一批出爐要等半個月以后了,到時候請早點來吧。”眾人兀自不肯散去,后來連鐵中堂自己鑄造的劍也賣出去幾把。
神劍坊生意紅火,葉昊天自己也沒有閑著。
這些天,他已經將“列子御風行空心法”參悟得差不多了,決定離開蘇州,找一個無人的曠野修煉身劍合一之術。
臨別之際王獻臣將一把折扇交給他,叮囑道:“我在京里有些做官的好友,見了扇子會給幾分薄面。你若想科舉為官,不妨去找找他們。”然后說了幾個人的名字。
葉昊天默述幾遍記在心里,然后拍馬向東南行去。
沒行多久來到海邊,那是一片長江泥沙沖積而成的荒野,由于剛剛形成,泥沙還很軟。他首先溫習了御風行空的心訣,然后在軟軟的泥沙上飛掠而過。他覺得身體越來越輕,漸漸地竟然在空中漂浮起來。略一運功,漂浮的速度驟然加快,片刻之間就飛出了十余里。他在空中一轉身,向著大海飛去。飛了五十里之后,感覺真氣消耗很快,趕緊轉身往回飛。落在實地的時候,他幾乎耗盡了真元,休息好久才恢復過來,想想就覺得后怕。看來還是不能操之過急。
接著是演練元嬰的御劍飛行。元嬰的修煉一向很驚險,一般需要有人護法。他現在是孤家寡人,陣法又不能無限擴大,只能把龜鏡取了出來,以三味真火透入鏡中,觀察周圍的動靜。他發現東方和南方比較平靜,相比之下,西方和北方卻相當兇險。
他將元嬰附在飛劍上,祭起飛劍向東南方向飛去。元嬰為純陽之體,不像本體那樣重濁,所以飛行起來一點都不吃力,一會兒功夫就飛了數百里,低頭一看,腳下是浩瀚的大海,煙波浩淼,無邊無際。頭頂是暖暖的太陽,身邊是悠悠的白云。他盡情地享受眼前的美妙光景,忽然明白人人想做神仙的原因了。神仙追求的是超人的能力,其實就是擴大的自由,正是為了那分自由自在的感覺,有些人窮期一生無怨無悔。
又飛了一會兒,他感到列子心法已經應用自如,元嬰和飛劍的配合也很完美,于是將元嬰和飛劍收了回來。這時候,他已經從真人界第九重躍升到第十三重顯定極風天。
煉氣化神早已完成,進一步的修煉則是煉神還虛,就是將元神化作虛空,進入虛無縹緲的境界,那樣就有了白日飛升的能力,可以像鳥兒一樣自由自在地翱翔。
他心中一直在想,雖然塵世還沒有厭倦,若能到仙界看看未嘗不是美事。
早春二月,紅杏初發,煙雨霏霏,芳草新綠。
葉昊天撐著傘漫步在西湖蘇堤。
蘇堤南起南屏,北接曲院風荷,橫貫南北,全長五里。蘇軾任杭州知州時,開浚西湖,取湖泥葑草筑成蘇堤。堤上有映波、鎖瀾、望山、壓堤、東浦、跨虹六橋,古樸美觀。堤旁遍種花木,桃紅柳綠,景色迷人。
他緩步而行,薄霧中西湖如同剛剛蘇醒,新柳如煙,飛鳥和鳴,水波瀲滟,船帆點點,山色空蒙,青黛含翠。“蘇堤春曉”真不愧“西湖十景”之首。
西湖永遠是一首詩,一幅天然圖畫,一個美麗動人的故事,不論是多年居住在這里的人還是像葉昊天這樣匆匆而過的游人。
他收回雨傘,一任霏霏細雨灑在臉上,盡情地迷失在無邊的春意里。
忽然遠處傳來似有似無的琴聲,如怨如訴,如泣如慕,余音裊裊,不絕如縷。細雨霏霏,琴聲嗚咽,令人只覺得薄霧清寒,春愁無盡。
他運功于耳,凝神細聽,發現琴聲來自遠處的一只畫舫。琴音不斷傳來,竟然是蘇小小的名曲:“妾本錢塘江上住,花落花開,不管流年度。燕子銜泥去,紗窗幾陣黃梅雨。斜插玉梳云半吐,檀板輕敲,唱徹《黃金縷。夢斷彩云無覓處,夜涼明月生南浦。”
琴聲婉轉,動人心弦,無盡憂傷,無盡悲涼。
葉昊天聽得心中一痛,忍不住抬手折下一段柳枝,捻出一只柳笛,放在唇間,合了一首李賀的詞:“幽蘭露,如啼眼。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蓋。風為裳,水為珮。油壁車,西廂待。冷翠燭,勞光彩。西陵下,風吹雨。”
笛聲裊裊,千番惋惜,萬般哀憐。
吹奏未完,但見那畫舫漸漸移近,一個清脆的聲音傳過來:“萍水相逢,琴笛和鳴,竟是有緣。不知公子能否移駕舟上,但品香茗,略息片刻。”
說話間,畫舫已經靠岸。
葉昊天心有所系,邁步上了蘭舟。
舟邊站著一個如夢如幻的絕色佳人,年約二八,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鎖,齒如含貝。
葉昊天看得呆了。
女子展顏一笑,輕啟朱唇道:“公子請入內坐。”
葉昊天收攝心神,隨其入內。
船艙不大,但卻一塵不染,極其雅致,不時透過來縷縷似麝如蘭的清香。
女子斂衽道:“耳聞公子笛音,清雅不俗,感人至深,卻不見笛在何處?”
葉昊天手縫中漏出柳笛,看得女子眼前一亮,驚訝道:“難以想象,公子竟然能以柳笛吹奏如此仙曲!”
葉昊天拱手道:“小姐琴聲出神入化,至今余音裊裊,縈繞耳邊呢!”
說話間,一個面貌清秀的小丫環送上香茗,葉昊天輕啜一口,但覺滿口芬芳,竟然是絕品碧螺春。
女子遞過來一只玉笛,明眸流轉,望著他道:“賤妾欲與公子再合一曲,不知公子應允否?”
葉昊天接過玉笛,盡力將目光從對方羊脂白玉般的手臂收回來,凝神注目玉笛,發現那笛竟是極品秀玉做成,色呈純白,入手溫潤不涼,端的是人間罕見。
女子端坐撫琴,輕攏慢捻,奏出一曲《妝臺秋思。
葉昊天將笛湊近唇邊,隨意吹奏,曲調莫名,然而笛音美妙,琴笛相合,流暢自然,如同兩人曾經合作了很久一般。
琴笛之音漸高,忽然女子隨琴而歌:“今夕何夕兮,蹇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于公子同舟……”
聲音曼妙婉轉,如聞天籟。
良久良久,琴笛歌聲歸于平息。
葉昊天靜坐不動,魂魄都已經飛到了天外,耳邊還回蕩著美妙的歌聲,只覺得那歌聲透出無盡的幽怨,女子的眼神里也有著太多的哀思,忍不住問道:“小姐有何不平之事,但請開口,我愿鼎力相助!”
女子努力展顏一笑:“今日與君相逢,琴笛和鳴,平生之愿足已。愿公子保重,鵬程萬里,一切如意。”說完面上隱隱有送客之意,雙目迷蒙又似乎希望葉昊天多留一刻。
葉昊天見對方不肯開口,只好暗嘆一聲,起身作別。
出門之際,他覺得雙腿仿佛灌了鉛一樣的沉重。
正在這時,忽聽身后傳來女子輕柔的聲音:“公子且慢。賤妾欲將此笛送于公子。這笛非是凡品……只有公子才配擁有。”
葉昊天并未推辭,徑自接在手中,隨即探手入懷想找投桃報李之物,無奈滿囊寶劍,卻找不到適合相贈的物品。
那女子見他一臉窘色,幽幽地道:“就請公子把柳笛送給賤妾……我會好好保存著它……”說話間,面上不覺浮起一層憂色,看得葉昊天心中一顫。
走出很遠,葉昊天還一腔幽怨,滿頭迷霧,無法釋懷。回頭看時,蘭舟尤在,依稀看見女子美妙的身影,似乎一直在目送他離去。
此后的半個月,他每天在西湖徘徊,四處尋覓。斷橋殘雪,雙峰插云,吳山天風,三潭印月,南屏晚鐘,曲院風荷,到處留下了他的身影,然而再也沒見到那個女子。
二月十五日,葉昊天不得不離開杭州回轉長安。
因為清明節就要到了,童試就在清明之后。他對科舉志在必得,準備從童生到秀才直到進士,然后步入仕途。這是父親的遺愿,也是探查蘇家滅門原由的途徑。
縱然成了仙人,他也要按部就班地解決好這件事,否則一輩子不得安寧。
途經長沙,葉昊天決定進城看看。古城依舊,城墻高聳,旌旗獵獵,迎風招展。幾個少年正在空地上放著紙鳶,五顏六色,高高地飛在天上。
沿著曾經走過的大街前行,越往前走越見冷清。快到蘇府舊址的時候,原來繁華的街道只剩下幾個老人擺弄著小攤,過往的行人也非常少。放眼望去,蘇府原本高大的宅院已經蕩然無存,只留下斷垣殘瓦,滿地狼藉,雜草叢生,一片荒蕪。幾只烏鴉在“呱呱”地叫著,似乎在告訴人們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
葉昊天在一個賣糕點的小攤前停下來。
看攤老人招呼著:“小哥,坐下歇會兒啊!”
葉昊天翻身下馬,找了個矮凳坐下,要了幾塊糕點,隨口問道:“老人家,前面什么地方,怎么那么荒涼”
老人瞄了一眼,搖頭嘆了口氣:“那可是頂頂有名的蘇家啊,長沙城誰不知道?誰想到兩年前一場大火,沒一個人逃出來。大火整整燒了三天!半個月后,有人進去察看,結果回家就死了。一直到半年以后,才由官府出面進去驗看。你不知道有多慘!滿地白骨呀,分不出人來,最后只好葬在一起了。”
葉昊天強忍悲痛問道:“葬在哪里了?”
老人用手一指道:“那兒,就在原來蘇府的中間。”
葉昊天再也無法平靜下來,滿腦子都是森森白骨的樣子。他隨手給了老人幾兩銀子,讓老人將糕點每樣用紙包了些。然后轉身離開,到遠處又買了些香燭火紙。
夜半時分,天邊掛著半輪殘月,天不算很黑。他來到蘇府遺址,在雜草叢中走了沒多久,找到一個大大的墳冢。土墳三尺,蒿棘滿布。他將雜草蒿棘拔掉,在墳前擺上糕點,灑了一圈水酒,點燃了香火紙張,禁不住雙膝跪地,淚流滿面。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點鬼影。想是一家滿門早已超生了吧。
他取出龜鏡,運足三昧真火察看。結果鏡子里出現的都是些一兩歲的幼童,正在父母的懷抱里安詳地睡著。他沒有仔細分辨哪個是自己的父母。再世為人,親緣便已經隔斷,喝了孟婆茶,對面相遇也不會相識。他不想打擾家人寧靜的新生,只想幫他們加點陰功,讓他們一生平安。
正在悲傷難過的時候,忽然聽見遠處傳來有人走近的聲音,一個得意的笑聲傳過來:“嘿嘿,等了這么多天,終于有人上鉤了!哈哈。”
眨眼工夫五六個黑衣人來到面前。
一個尖聲尖氣的聲音道:“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要來!我們等了兩年,終于等到個活人!”說完不問青紅皂白一劍當胸刺來。
葉昊天伸手將劍奪過,低聲厲喝:“你們是什么人?”
為首的一個壯漢抬手放出一朵煙花,喝道:“蘇門余孽,問那么多做什么!”說完一招手,眾人刀劍齊上,向著葉昊天的手足砍去,看樣子想逮個活口。
葉昊天看著他們張牙舞爪的樣子,心中憤恨不已,怒道:“我也懶得再問,一般小嘍啰,諒你們也不知道內情。”同時暗暗對天禱告:“爹,娘,外公,看我為你們報仇了!”當下十指連彈,在隔空點向每人的印堂穴。指風過處,幾個人當即仰天倒下,再也無法爬起身來。
他托起龜鏡察看周圍的動靜,卻見鏡中現出幾個人的影子,正有八九人向這里急馳而來,其中有兩三人腳一點地就能掠起十丈有余,看來都是真人界初期或者接近真人界的高手。
他仔細察看,沒有發現達到真人界中期的高手,所以夷然不懼,徑自站在那里等著,心中暗道:“今天就大開殺戒了,先滅幾個小妖祭典家人!”
片刻之間已有兩人趕到,一前一后將葉昊天夾住。
不一會兒,其余數人也已趕到,將葉昊天團團圍了起來。
葉昊天在身周布起一道罡氣,雙目電閃,喝道:“你們都是什么人?快快報上名來!”
連問幾聲,卻沒有一個人回答。
那些人一步步靠攏過來,一個個面帶獰笑,仿佛兇神惡煞一般。
葉昊天提聚十成護體罡氣,將所有人擋在一丈開外。
為首兩人沖了幾次沒能沖破罡氣,于是先后祭出了飛劍。
葉昊天抖手祭起自己的飛劍。
三柄劍在空中飛舞,只是片刻之間,便有兩只劍斷作四截,像死魚一樣從空中掉下來。
葉昊天繼續催動飛劍,化成一條銀光,直奔眾人而去。
那些人見勢不好,急忙四散奔逃。
飛劍急如電閃,在空中轉了幾個圈,斬落數顆人頭!逃出圈外的只有兩位功力較高者!
葉昊天催動飛劍追擊其中一人,自己則飛步趕向另外一人。他運起“列子御風”心法在空中掠過,趕至那人身邊,伸出寶劍,輕輕從頸項之間切下去,寶劍鋒利無比,就像切豆腐一樣。
那人頭已落地,身軀還向前沖了丈遠才砰然倒下。一個拳頭大小的元嬰飛了出來,葉昊天出手無情,揮劍將元嬰斬做兩段。
這時遠處傳來一聲慘叫,他祭出的飛劍也將另一人斬殺在百步開外。
葉昊天眼見那人的元嬰正躲在一棵大樹后,準備悄悄溜走。于是飛過去一把捉住,捏住元嬰的脖子問道:“你們到底是什么人?快說!說了放你一條生路!”
元嬰哆嗦著道出“九陰”兩個字,忽見天邊飄來一朵黑云,旋即閉上了嘴。
葉昊天抬頭望向天空,只見那黑云遠在天邊,形態可怖,妖氣極重,而且來勢很快。
他心中明白,能夠化形黑云肯定有散仙以上的修為,于是當機立斷,一指點碎元嬰,運起十成的列子心法,沿著斷墻的陰影貼地飛出百余丈,躲在一個陰暗的角落里,飛速地在周圍挪動雜草石塊,布了個小陣,將整個身形隱去。
剛剛布完,便有一道黑影攜著陰風從身前掠過。
陰風呼嘯,黑影在空中飛旋了幾圈,眼見四周無人,只好停了下來,站在斷墻上怒罵:“奶奶的,逃得倒挺快!”一低頭,看到地上的十余具尸體,旋即恨恨地道:“一群廢物!元嬰也沒逃出一個,連個回話人的也沒有!”
葉昊天定睛看去,想看清黑影的面目。可惜黑影從頭到腳籠在罩子里,什么也看不見。
黑影一面狂罵,一面在周圍飛來飛去。過了好大一會兒,還是沒見到一個人影,他氣得一跺腳:“娘的,出手狠辣,是個人物!不要讓我碰到!”說完騰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