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淡眾個思路。
其實來自干清朝雍正年的經濟改革中腳丁入畝、火耗歸公、士伸一體納糧一體當差。
時代雖然不同,具體情況也有差別。
可就大明朝當今的情形,于所謂的康乾盛世相比,到有許多相似之處。
一樣是國力強盛,一樣的海內升平,一樣是中央財政出了大砒漏,陷入強烈的危機。
只不過,雍正年的國家財政危機是因為康熙的好大喜功和窮奢極欲,以至將一個爛得不能再爛的國庫交到雍正的手頭。
雍正不得已,這才大力推行改革,一舉扭轉了國家財政的頹勢。
而明朝現在的國庫空虛則是另外一番模樣,武宗皇帝年年用兵。
中央的賦稅政策混亂是主要原因。
如果說清朝的財政危局是因為,那么,明朝的則是因為舊有財政制度不適合于新興的資本主義萌芽所至。
各有各的不同,也有相互可以借鑒之處。
當然,清朝的火耗歸公那是建立在銀本位的基礎上,國家稅收已經徹底貨幣化了。
而如今的明朝還在實行實物賦稅,貨幣化稅務制度也不過剛剛抬頭。
孫淡之所以提出這么一點,那是因為。
就算沒有中央政府的大力推行,地方政府也有人意識到將田賦、實物稅和繼役分開征收實在太麻煩,也不便于管理,還容易陷入混亂和浪費。
比如你在南方征收實物稅,征了一狂插子,本身價值不過一錢銀子,可等到入庫時,所耗費的運輸和人力成本就已經大大地超過了一錢。
這超出的部分還得由地方政府貼補不說,入庫的插子因為路上耽擱的時間太長也已經爛掉。
國家花了這么高成本。
結果卻得了一個爛橘子,這樣的結果不得不讓人無語。
因此,實際上,地方,尤其是布政使司一級,有的布政使已經明文規定下面的官員在上繳實物稅的時候,若遇到保存不易的那種,直接折銀子。
如此看來,孫淡年前提出的一條鞭法其實在地方上已經偷偷實行,這是歷史的選擇。
就算孫淡不提出來,將來也會有李淡、張淡。
萬歷間也會有張居正,就算沒張居正,也會有李居正。
歷史的必然非人力可以抗拒。
可地方上收的都是散碎銀子,在上繳國庫的時候需要重新融化,鑄成五十兩的銀掛或者銀鎖,這過程中必須要損失分量。
于是,官府在征收銀子的時候刻意向百姓多征收兩分的損耗作為火耗。
這無形中增加了百姓的負擔,也增加了官員們的工作量。
畢竟,明朝中期的官員中王八蛋一樣的貪官并不多見,很多官員都還是有節操的,這種擾民的事情他們也不怎么愿意去做。
如此一來,無形中,地方官對孫淡所提出的貨幣化稅改也沒多大興趣。
孫淡如今在考場上寫的這個策問,大意是若征收現銀賦稅,這部分火耗就由國家承擔了,做為現銀征收中的成本計入,由地方官自己安排,超出部分則作為地方官的養廉銀子。
算了算,一個上縣,每年的夏稅和秋稅,加一起起碼也有上萬兩銀子,以兩分損耗計算,也有兩三百兩,到府、省一級累加起來則更多。
這些錢應該夠官員們一年的辦開支了。
如此一來,官員見到實利,對征收現金賦稅自然有了積極性。
孫淡和皇帝的稅改也能順利推行下去了。
再則,有了這筆銀子養廉,官員們衣食有了著落,刮起地皮來也溫柔許多。
吏治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孫淡學的是辨證唯物主意,他不認為這是一個解決吏治和財政問題的一勞永逸的好辦法,可就目前而言卻是最適合的。
從孫淡開始作文起,皇帝就站在他身邊一字不漏地看著,直看得入神。
他心中也是一陣劇震,總的來說,嘉靖皇帝雖然在歷史記載上非常糟糕,可卻還是一個小英主。
至少在政治智慧上不亞于太祖、成祖二人,否則也不可能有后期萬歷年的繁華盛世。
只不過明亡于清,清朝的史官自然要大力抹黑明朝的皇帝。
如此一來,煌煌大明朝兩三百年,十幾代君主,竟沒有一個好人…都被康雍年的大學士張庭玉和劉羅鍋、紀晌他們寫成了丑角。
這也是一件讓人無奈的事情。
皇帝只看了孫淡這篇文章幾眼,立即意識到這其中的意味。
孫淡用火耗銀子為誘餌,表面上是給官員們發養廉銀子,實際上是推行新稅法。
而且,通過這一點,朝廷也能盡收天下官員之心,對穩固自己這個小新君的地位也大有好處。
“果然是一個陰謀家,這個孫淡真真是把人心都算到了極處啊!”嘉靖皇帝在抽了一口冷氣的同時,內心中卻大覺興奮。
只要能盡收天下官僚之心,自己父親的皇考問題應該沒多大阻力吧?孫淡此人,果然是聯最得用的人啊!皇帝此刻只恨不得立即將這篇文章交給楊閣老上一。
皇帝站在孫淡身邊一動不動的看著孫淡所寫的文字,場中眾考生也都是且敬且畏且慕,甚至有人想,連皇帝都被孫靜遠的文章吸引住了,這個孫淡果然不是浪得虛名之輩,難怪他拿了會試頭名會元。
看來今科殿試的狀元非他莫屬了。
其他考生也只能爭一爭榜眼和探花。
好在孫淡很快就將文章寫完了。
孫淡這篇策論論點情緒,條理分明,不過六百多字,片刻就已寫畢。
因為皇帝就站在身邊,孫淡也不好放肆,只輕輕地將筆擱在筆架上,起身將卷子遞了過去。
再看看桌上,皇帝親自為他遞過來的那支蠟燭只不過燃去指甲長短一截。
保和殿外的天空還是黑沉沉的沒有亮開,也就后世時間早晨五點左右。
孫淡也不過用了半個小時就將考題做完了。
看他這么快就交卷了,而皇帝則是一臉的滿意,眾人都是動容:名士就是名士,如殿試這種考試對他來說就如平日寫字作文一般,竟如此隨意從容?就連老成持重的楊廷和也驚訝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