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走向輝煌第710章雷霆手段2
第九卷走向輝煌第710章雷霆手段2
“哦。”安在濤哦了一聲,便不再多言,只是轉頭靜靜地凝望著車窗之外。夕陽余暉之下,一片白樺林和那成片成片的農田飛速而逝,都一一落在安在濤的眼際。
幾只烏鴉受驚飛起,從公路邊上的白樺林中一掠而起,向天空沖去,發出難聽的鳴叫聲。安在濤突然就有些心煩意亂起來,數百條鮮活生命的隕落,讓他感覺肩膀上的責任沉甸甸的,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安在濤閉目養神,茍平也不好再多言。過了一會,安在濤慢慢睜開眼睛,掃了茍平一眼,突然問道,“茍局長,現在的救援情況如何?井下的情形,上面能聯系到嗎?”
茍平正在似睡非睡間,有些走神,突然聽到安在濤問話,打了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笑道,“安局長,從礦難確定的當天下午開始,我們的救援隊伍一共120人就分成三班倒,輪班展開救援。截止目前為止,已經救援上井下礦工44人……初步確定,井下存活礦工尚有近百人,都躲避在通風良好的相對安全區域……現在主要的問題就是坍塌太嚴重,主礦道難以打通,難以展開大規模的救援……我擔心如果拖得時間長了,下面的人員肯定會熬不住。”
“能不能另行開辟新的礦道進行救援呢?”安在濤雖然覺得自己這話可能問得有些外行和業余,但還是問出了口。
“安局長,這個指揮部也曾經考慮過。但是因為擔心瓦斯爆炸后整個礦井的框架結構不穩,一旦另行開辟新的礦道,很容易引發新的大面積礦井坍塌,更加會對井下人員造成更大的生命威脅。而且,還很容易引起漏水這些伴生災害……”
“臨近的周家煤礦前年發生礦難,就因為煤礦救援時強行開辟礦道造成二次塌方,井下十余人全部喪生。這是活生生的教訓啊”茍平輕輕嘆息道。
安在濤的眉梢一挑,“茍局長,我剛看了相關資料,從990年代初期開始,這個南河礦業所屬煤礦已經發生過十多次重大礦難……人家說吃一塹長一智,如此高密度和高頻率的礦難發生,他們的安全工作是怎么做的?玩忽職守,草菅人命,實在是可惡可恨”
茍平尷尬地嘴角**了一下,卻沒有敢接茬。這種話非常**,大概也只有安在濤敢直言不諱了。安在濤作為國家安監總局的領導和煤監局的主要領導,作為國務院的特派員,這個話他可以說,但茍平卻不能說。
正說話間,茍平的手機響了。匆匆接完電話,茍平有些興奮地笑道,“安局長,好消息傳來了。目前井下的通風已經恢復,主礦道修復掘進工作面供電正在恢復中,預計16日也就是今天晚上22時左右可以恢復供電,尋找失蹤人員的工作就可以全面展開。搶險指揮部組織搶險隊伍輪班作業,爭取將搜尋到的遇難者遺體運出井外。”
“好。”安在濤長出了一口氣,“司機師傅,加快速度趕回去”
車下了高速,慢慢駛入了一條普通的國道。而往前開了不到十分鐘,就進入了南河礦業集團的礦區。南河礦業集團的總部在南河省省會南州市郊區,與孟家灣煤礦所在的其和縣相距不到十公里。
公路右側有一座規模不小的醫院,茍平笑著指了指那一塊道,“安局長,那就是南河礦業集團的總醫院,規模不小,是三甲醫院,在當地小有名氣。當前,從井下救援出來的礦工主要就都在這家醫院接受治療。”
安在濤點點頭,突然擺擺手道,“停車。茍局長,我們去醫院看看。”
司機一怔,立即踩下了剎車,隨后調轉了方向駛下了主干道,向醫院門口的小馬路上行去。到了醫院門口,眾人下車,安在濤見醫院門口有民警和武警保持警戒,還設立了檢查崗,不禁皺了皺眉輕輕道,“茍局長,怎么醫院里還搞得這么如臨大敵戒備森嚴的,這樣一來,不是影響到其他患者就醫打亂了醫院的正常工作了嘛”
茍平尷尬地一笑,“安局長,這個,這個嘛,是南州市政府的決策……可能他們擔心事情會鬧大,不怎么歡迎媒體來采訪,據我所知,礦難內圍包括救治獲救礦工的南河礦業集團總醫院,都是嚴禁媒體入內的。地方政府不希望礦工家屬跟媒體打交道,可能也有他們的苦衷。”
“什么苦衷?地方保護主義而已。”
安在濤冷哼一聲,面無表情大步向醫院門口行去。南河省安監局的李副局長趕緊帶人走在了前面,跑過去跟看門的民警說了說,民警這才扯開黃色警戒線放行。
醫院大院中空蕩蕩地,看上去非常冷清。看這樣子,應該是當地政府把醫院都給“臨時征用”了,這兩天沒怎么接受外部患者。
醫院的一個領導帶著幾個醫生護士跑出來迎接安在濤一行,簡單寒暄之后,便帶著安在濤去了集中收治獲救礦工的臨時病區視察。
“安局長,受傷人員中有24人是一氧化碳中毒,目前通過高壓氧的治療病情已經平穩;燒傷11人,分別有3%到20%程度的燒傷,沒有生命危險;骨折2人,經過手術治療傷情已平穩;1人顱腦損傷,病情比較嚴重,深度昏迷;其余人基本是血管損傷等輕程度損傷。目前這些傷者一半已經可以生活自理。”醫院的這個領導恭謹地給安在濤介紹著情況,“這些受傷的礦工當時基本是在爆炸發生的外圍工作,所以受傷較輕。”
“目前,還有30名左右的遇難者家屬由于悲痛過度的原因住進醫院,醫院正在對這部分人進行治療……安局長,按照市里和集團公司的指示,都是免費的。”
安在濤停下腳步,透過窗戶凝望著病房內病**躺著的一個渾身纏著紗布正在輸液的沉睡礦工,眉頭深鎖。
因為,在他的目光所及處,一個似是礦工妻子模樣的中年**疲倦地伏在病床沿上酣然入夢,而病床下的一角,鋪著一張骯臟不堪的草甸子,是礦井中常用的那種草甸子,而草甸子上正側面躺著一個渾身臟兮兮的男童,也睡了過去。手里捏著一個醫療注射用針筒,嘴角流著垂涎,一只赤露o的腳丫子就裸露在冰涼的水泥地上。
這一幕深深觸動了安在濤內心深處的一抹柔軟。他心里暗暗一嘆,輕輕地走了進去,從口袋里掏出500塊錢,放在了病床頭上,然后悄悄轉身離去。
安在濤的行動看在茍平眼里,茍平微微猶豫了一下,也從口袋里掏出幾張百元大鈔來,放在了床頭上。李副局長和煤監局辦公室主任馬曉強也比葫蘆畫瓢,掏出幾百塊錢塞在礦工的枕頭底下。同行的煤監局辦公室科員李月茹猶豫了一下,也自掏出一百元放上。
安在濤在醫院呆了半個多小時,跟一些獲救的礦工交談了一會,初步了解了一下井下的狀況。
傍晚時分,就在夕陽墜落下最后一抹余暉的時節,安在濤一行終于趕到了發生礦難的孟家灣煤礦。
兩輛車緩緩駛入礦區,在井口位置停下。臨時的停車場上,停滿了各色車輛,數輛搶險車和警車尤其閃爍著警示燈,而一字排開的十幾輛救護車正在緊張待命。現場人聲鼎沸,燈火通明,穿著米黃色救援工裝的搶險技術人員與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往來穿梭。
南河省副省長馮奇、南州市副市長馬明宇帶著市里和南河礦業集團的一些個中高層領導,匆匆從臨時指揮部里走出來,向安在濤一行人迎來。
馮奇是南河省孟家灣礦難搶險指揮部的總指揮,馬明宇則是副總指揮,指揮部的成員還有省市和礦業公司方面的分管安全的各級政府部門主官。
安在濤的級別雖然是新提拔的副部級,是國家安監總局副局長兼煤監局局長,但他同時是國務院孟家灣礦難搶險工作領導小組的副組長,還是國務院孟家灣礦難事故調查組組長,全權代表國務院指揮本次孟家灣礦難的搶險救災和事故調查工作,是不折不扣的欽差大臣。所以,馮奇等人也不得不對安在濤禮遇三分高看一眼。
“你好,安局長,我是馮奇。”馮奇是一個50出頭的高個**,出現在安在濤眼簾中的他,頭發微微散亂,疲倦的眼神中充滿了血絲。
“你好,馮省長。”安在濤與馮奇等人握手寒暄著,然后才在眾人的簇擁下,慢慢向臨時指揮部里走去。
井口,黑壓壓的全是人。不僅有當日礦難發生時不當班的礦工,還有很多遇難或者扔處井下等待救援的礦工家屬,都在焦急地等待井下礦工們的消息。
明亮的燈光下,安在濤看到,井口有一個巨大的鐵柵欄,上面寫著“安全為天,質量為本”,這八個紅字非常醒目。他深深地凝望著這八個紅字,內心微微感慨。口號始終是口號,如果口號能落實到實處,又何至于礦難頻發?
責任心啊中國礦難之所以屢禁不止,最重要的一個因素就是政府監管者和煤礦管理者的安全責任淡漠。說到底,還是沒有把礦工的生命當回事。
到了痛定思痛的時候了,斬斷引發礦難的幽靈之爪,首先就要斬斷利欲熏心和漠視生命。另外,加強事故責任人懲罰力度和嚴懲,這兩手都要硬安在濤嘴角輕抿,心里下了無比的決心。他做人做事做官就是這樣,要么不管,要么一抓到底,既然坐在了煤監局局長的這個位置上,他就要竭盡所能地履行責任,一步一個腳印地推動煤礦安全向好的形勢發展。
柵欄后面是**的豎井,周遭全是工作人員和搶險人員。
南州市副市長馬明遠輕輕道,“安局長,今天早上,有3組搜救人員約有40多人已經從幾個側道分別進入井下進行搜救。大約在十分鐘之前,其中一組搜救隊大約有10多人從井口出來,所有的搜救隊員都連續工作了好幾個晝夜,都極度疲倦了。根據反饋回來的信息來看,井下的幾個安全區域被塌方堵塞分割,而很多礦工就分別被隔離在這好幾個區域里,人員分散,給營救工作帶來了很大的難度。我們現在已經著手準備往井下輸送食物和干凈水……”
“這樣很好。”安在濤點點頭,“要多管齊下,營救、通風、搜尋遇難者遺體、輸送食物和水源、善后及**家屬情緒,同步進行。”
一個參加井口救援工作的救援人員上來后給妻子打電話報平安。安在濤大步走過去,輕輕道,“同志,你辛苦了。”
“這是國家煤監局的安局長,國務院事故調查組的組長……”南州市安監局的一個隨從干部趕緊提醒這個人,安在濤笑著伸出手去要跟他握手,這人有些誠惶誠恐地剛要伸手,突然又縮了回來,不好意思地憨憨道,“俺手臟,弄臟了領導的手。”
安在濤搖了搖頭,主動上前**住他的手,朗聲道,“謝謝你們。希望大家繼續堅持一下,稍稍休息一會,繼續下去搜救。同志們,畢竟下面有很多礦工的生命等待我們去營救吶”
“謝謝領導,我們一定會堅持到底能多救一個人就多救一個人上來。”
說話間,新的一批救援人員又投入了救援工作,他們正準備將搜救工作用的擔架和風筒運到井下。
當晚8點,安在濤多少吃了一點東西,在孟家灣煤礦的會議室召開了國務院孟家灣礦難事故調查組的第一次全體碰頭會議。
會議室顯得有些臟亂不堪,大抵是最近有不少救援人員臨時在這里休息的緣故,很多座椅上都放著枕頭被褥,而空氣中也充斥著一股子難聞的氣味。一根電燈線晃晃蕩蕩,一個100瓦的白熾燈發散著耀眼的光芒,將這間不大的會議室里照射得纖毫畢現,以至于每個調查組成員臉上的表情都清晰可辯。
調查組的成員中,除了有幾名來自于礦大的專家教授之外,其他多是煤監局各業務部門的技術人員和干部。茍平主持會議,先為安在濤簡單介紹了一下眾人,然后點名讓煤監局調查司的一個叫孫楠的技術處長發言。
“安局長,茍局長,根據黨中央、國務院領導同志的指示和有關法律法規,專家組和事故調查組多次下井勘察,多方調查取證,對相關資料反復分析,認定了爆源,查明了事故原因,已經基本上認定這是一起責任事故。”孫楠有些疲倦地抬頭望著安在濤,朗聲道。
安在濤皺了皺眉,猛然揮手插話道,“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不要模棱兩可。是不是責任事故,能不能確定?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們的態度一定要嚴謹,不要用基本上、原則上、初步上這些模棱兩可的話。”
孫楠立即漲紅了臉,尷尬道,“不好意思,安局長。經過專家組和調查組同志們的努力工作,我們完全可以確定,這是一起責任事故。”
“事故的直接原因是:沖擊地壓造成35號工作面風道外段大量瓦斯異常涌出,36風道里段掘進工作面局部停風造成瓦斯積聚,致使回風流中瓦斯濃度達到爆炸界限;工人違章帶電檢修架子道距專用回風上山8米處臨時配電點的照明信號綜合保護裝置,產生電火花引起瓦斯爆炸。事故的間接原因主要是孟家灣煤礦一號立井在生產、安全和機電管理等方面存在較多管理上的問題……”
孫楠的話一說完,安在濤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向茍平輕輕一笑道,“茍局長,既然已經確定,那么,我們就可以對事故進行定性了。一會安排一個同志今晚立即形成書面的事故初步調查報告,通過傳真和網絡向總局和國務院辦公廳匯報。”
茍平嗯了一聲。
“其他同志還有沒有補充的了?”茍平掃了眾人一眼,沉聲道。
另外一個女干部猶豫了一下,“安局長,茍局長,我補充兩句。雖然目前的情況表明,瓦斯爆炸已經結束,但也不能排除在井下的局部區域,還存有殘余的瓦斯,一旦濃度到達標準,也很容易再次造成小范圍的爆炸,構成二次傷害。我建議立即抽調先進設備,加大對礦井的通風排氣,確保萬無一失……”
安在濤點點頭,“你說的很有道理。茍局長,我看有必要按照這位同志所說的……”
安在濤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聽外面傳來一陣陣凌亂的腳步聲和哭喊聲。
“怎么回事?”茍平皺眉道,“小孫,你去看看”
孫楠應聲跑了出去,不多時就跑了回來,喘了口氣道,“安局長,茍局長,是一些礦工家屬找上門來,要見礦上的領導……孟家灣煤礦的礦長孫家正被堵在辦公室里,不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