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中金蓮
鐵馬峰頂，袁福通和王馨相擁坐在當年風景的大石上，靜靜的看著對方，享受著這難得的溫馨和寧靜。數百年不見，雖然雙方都相思刻骨，但真正看到對方之后，一切的相思，也都化作了滿心的歡喜。
“馨兒，這些年辛苦你了。”過了不知道多久，袁福通從滿心的歡喜中微微清醒過來，有些歉疚的對王馨說道。在王馨出關的時候，袁福通可以明顯感覺到王馨體內有一些細微的傷勢。很顯然，在五十年前的那場交手之中，王馨是負傷落敗了的。因為自己沒有能夠早一步歸來，讓自己的妻子在爭斗中負傷，袁福通非常的內疚。
王馨微微搖了搖頭，輕輕wěn了一下袁福通的臉頰，卻沒有說什么。在王馨的心中，并不認為自己這些年的付出有什么冤枉。即使之前心中有很大的壓力，但在看到袁福通歸來之后，這一切也都煙消云散了。
“好吧。我不說這些了。”袁福通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那你總是可以告訴我，到底是誰傷得你吧？”因為化神階戰斗一般只有化神階修士參與，向樂癡等人雖然地位很高，但也沒有資格參與這種等級的戰斗，所以也并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是玉珉。”看到袁福通眼中的關切，王馨心中涌起一股甜蜜，片刻之后，才開口說道。
“玉珉？他是用了手段？還是說實力大大提升了？”考慮到現實的問題之后，袁福通的神情微微凝重一些，細細的追問了起來。對于玉珉當年的實力，袁福通有著相當清晰的認識。如果不是確認當年王馨單打獨斗足以壓制群雄，袁福通也不敢那么早就嘗試飛升。而現在，王馨顯然是在單打獨斗中被人所傷，這讓袁福通相當的納悶。畢竟那些化神修士，可都是已經沒有多少潛力，不會有大突破的人物。如果是對方耍了什么手段的話，事情還能夠接受。如果是正面擊敗王馨的話，顯然有了袁福通意料之外的變化。
“那一戰玉珉并沒有耍什么手段，的確是憑實力證明擊敗我的。他的實力，顯然已經進入化神中期了。否則的話，原本平等的幾人，也不可能讓他成為新東海聯盟的盟主的。”王馨搖了搖頭，很平靜的說道。雖然在很多的方面，都并不是非常高明，甚至有決策失誤的嫌疑，但對于同階修士的實力判斷，王馨還是有相當好的敏感性的。
“進階化神中期？那他出手的時候，有魔道神通的痕跡嗎？”想起剛剛歸來時候，那種詭異的魔氣，袁福通皺著眉頭問道。在凡人界中，不是沒有能夠幫化神修士再進一步的東西，古修時代的高階化神修士留下的眾多遺府中有很多的機緣，像袁福通曾經去過的陽谷老祖的遺府，就有能夠對化神修士也有幫助的東西。如果運氣好，找到一座這樣的遺府，進而實力大幅提升，再進一步，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這種事情，很多時候都是要看人品的。凡人界中遺府雖然不少，但真正能夠幫助化神修士的卻極少，而且這些遺府開放的時間也有極大的不確定性。袁福通不排除紫光閣找到類似遺府的機緣，但海底那種詭異而精純的魔氣，總是讓袁福通難以釋懷。
“魔道神通？這個倒是沒有察覺出來。和當年玉珉相比，他身上的魔氣并沒有更加濃重，應該不是利用魔道神通進階的吧？”王馨仔細想了一下之后，有些猶疑的說道。當年玉珉被敖翀誆騙，修煉字母魔功的事情王馨也知道，對于玉珉身上有些魔氣，戰斗時候偶爾帶出一些魔道神通并不怎么敏感。
“魔氣沒有更加濃重，那就是說，依然有魔氣在身了？看來事情變得有點意思了。”袁福通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對于玉珉等人本身的實力，袁福通并不怎么看重。不要說現在玉珉不過是化神中期，就算他已經化神巔峰，進階煉神，袁福通也有絕對的把握輕易將他碾碎。這種實力上的差距已經是天壤之別，袁福通并不需要有什么顧慮。
真正讓袁福通感興趣的是，在東海那里發生的事情，顯然有安豐的影子在。當年的敖翀，到現在的玉珉，一切都指向了那位同樣出身于明凡界，此時卻在魔域之中執掌大權，實力強悍之極的安豐。袁福通不知道這件事情安豐到底想要做什么？到底插手有多深。如果袁福通全面解除這些問題，到底會讓安豐有一個什么樣的態度。見識過安豐強悍實力，甚至可以說欠了安豐一些人情的袁福通并不想輕易徹底得罪這位元魔宮宮主。
“對了，上次的事情，幾位妖尊到底是怎么回事？”放下了對安豐安排手段的猜測，袁福通又把話題轉移到了妖族身上。在飛升之前，袁福通能夠如此安心，有很大的因素就是在于妖尊們給予袁福通的承諾。有大部分妖尊的支持，流云宗應該完全可以確保自身的安全。而現在袁福通雖然聽到了不少的解釋，但有一點卻可以確認，那就是在五十年前的那一次風波之中，妖尊們沒有全力支持王馨。否則的話，事情也不會發展到王馨和玉珉單挑來解決問題的程度。五位妖尊加上荒金王馨，這股力量足以震懾新東海聯盟，更不要說還有天機閣和梵金寺了。可以說，在危急的時刻，妖尊們違背了當初的承諾。這一點，讓袁福通非常的不爽。如果不問清楚，袁福通對妖族的態度顯然會有巨大的變化。
“這個你不要怪各位妖尊了，是我不讓他們出頭幫忙的。”王馨看到袁福通眼中的憤怒，輕輕撫摸了一下袁福通，平息了一下袁福通的情緒之后，才輕輕的說道。
“恩？為什么？”袁福通微微有些不解的問道。雖然王馨主掌流云宗這些年，情況并沒有袁福通想象的那么好，但并不能說明王馨沒有一點腦子。王馨這么做，顯然是有自己的原因的。
“在之前的數百年內，因為各個大城的發展，妖族內部的溝通了聯系緊密了很多。不少中高層的妖族被鯨云妖尊那邊影響的非常厲害。在出事之前，鯨云妖尊已經對妖族的思想有極大的影響。他堅決表態，讓妖族置身于人族修士之間的斗爭之外，在妖族獲得了相當多的支持。幾位妖尊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出手，也是顧慮重重的。”王馨溫和的解釋道。
“只是因為這些嗎？”袁福通繼續問道。對于這一點，袁福通也沒有想到。人妖兩族，畢竟是兩個不同的種族。當基層的妖族修士被中立的思想影響之后，作為妖族領袖的各位妖尊也會受不小的影響，在相對團結民主的妖族內，這種影響還相當明顯。這種情況下，各位妖尊直接明確的出手幫助流云宗，的確會有些顧忌。
不過這個原因，并不能全部解釋這些問題。雖然鯨云妖尊可以影響部分妖族的立場，但如果各位妖尊真正要出手，并不會受到直接的阻礙。作為各族的領袖，妖尊們絕對不是可以任人擺弄的棋子。而且各位妖尊對于妖族也擁有極大的影響力，他們如果真正的和鯨云妖尊對抗，只需要表面態度，應該也可以影響大部分妖族的立場。
“當然不止是這些。”王馨繼續說道：“那次風波中，鯨云妖尊表現極為堅決。甚至已經言明如果各位妖尊插手，他就要與幾位妖尊決裂。他手中掌握著東海妖族和水晶宮，擁有分裂妖族的本錢。所以各位妖尊都極為猶豫。”
“嘿嘿，沒想到當年的無意之舉，居然成了太阿倒持。水晶宮是我們商議著交給鯨云掌管的，沒想到現在居然成了他和我們對抗的利器。”袁福通搖搖頭，嘆息著說道。為了數百年前的對一個基本不太可能歸來的人得承諾，將妖族陷入分裂的危險，眾位妖尊自然會相當的遲疑。而且東海聯盟凝聚起來的力量，的確也讓人有些忌憚。幾位妖尊有些遲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其實當時青丘，金光兩位還是想要出手幫忙的，他們當時也已經到了流云峰。不過我想了一下之后，還是沒有讓兩位露面，只是讓他們幫忙守護流云宗。一方面來說，我不想讓兩位妖尊承受太大的壓力。另一方面，我也想要看看這個東海聯盟到底有多少的隱藏手段，天機閣和梵金寺到底是什么態度。可惜的是，我實力不濟，直接輸給了玉珉，沒有能夠試探出更多的東西來，也讓流云宗陷入了這種窘境。”王馨眼圈微微泛紅，有些傷心的說道。
在王馨的成長歷程中，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在他人的庇護之下，最初是家族，之后是師父文蕊，再之后是袁福通。可以說，王馨真正獨立面對危險的時候并不是非常多。之后實力提升了上來，王馨也有證明一下自己的欲望。但在這件關系到流云宗命運的事情上，王馨卻顯然失敗了。不止如此，還讓不少的弟子蒙難，卻無法為他們報仇伸冤，這讓王馨很不好受。
“傻丫頭。你是想要拖延時間，等我回來吧。”將王馨擁入懷中之后，袁福通撫摸著王馨的頭發，苦笑著說道。
其實在樂癡說這些年流云宗的決策時，對王馨更加了解的袁福通就大致明白了王馨的想法。在當年袁福通留給王馨的資本和明凡界的態勢上來看，流云宗就是屬于守成有余，但開拓不足的形勢。沒有了袁福通當世最強，威望也最高的人物存在，以流云宗的實力，已經不足以再擴張勢力。畢竟妖族的各位妖尊不可能幫助流云宗和其他勢力開戰，為流云宗繼續爭奪利益。王馨能夠做的，只是守護，消化好流云宗得到的這些利益而已。
有了這個大勢，石玉茹之前的決策一直沒有什么錯誤。默默消化各個加盟的宗門，發展自身實力是當時最適合流云宗的政策。從這一點上看，石玉茹很清醒。
不過在發展了數百年之后，形勢有了一些變化。東海各派恢復元氣之后，為了謀求更大的利益，逐步聯合，組成了新的東海聯盟。事實上，這種變化非常的正常。因為當年的大戰，東海各方實力受損。但在化神修士沒有損傷，根基沒有受損的情況下，各派恢復實力是很正常的事情。而在實力恢復之后，就需要更多的利益，這個時候，聯合起來，針對最為強勢的流云宗幾乎是必然的選擇。
面對這種情況，一般只有兩種選擇。一是在這個聯盟沒有完全凝聚在一起的時候，再次發動戰爭，削弱對方的實力。二就是承認聯盟的力量，給予一定的好處，達成新的妥協。
從當時的情況來看，流云宗并沒有再次掀起一場大戰，擊敗東海聯盟的實力。畢竟沒有了袁福通這個最強高手和威望最重的人，其他門派并不會聽從流云宗的調遣，妖尊們更不可能直接出手相助。而且大家實力相差不多的情況下，化神階的大戰是極難打起來的。所以當時選擇退讓，也是必然的選擇。
再之后，東海聯盟野心和實力大為增長，選擇了繼續和流云宗為難之后，流云宗實際上可以選擇的道路已經不多了。這個時候，流云宗要么挑明矛盾，和東海聯盟硬碰硬的戰斗，鹿死誰手，看各方的本事。另外一個選擇，就是暫避鋒芒，拖延時間。第一個選擇自然比較爽快，但卻是對宗門不太負責，一旦開戰，勝負難料，而且流云宗死傷必然慘重。而第二的選擇雖然憋氣，但卻能夠在相當長的時間內，讓流云宗不受大的傷害。
當然，如果沒有什么后手，就選擇第二種方式的話，對于一個宗門更加的危險。雖然暫時流云宗不會受到什么大的沖擊，但卻給了對手一個快速發展的機會。而且在勢力消長方面，處于了明確的下風。時間長了的話，對方可以用蠶食的方式，逐步削弱流云宗，到最后甚至可以不用花費大的代價，就可以在流云宗削弱到一定程度之后，對流云宗進行分化瓦解。那個時候，流云宗必輸無疑，并且會沒有什么反抗的能力。
作為進攻的一方，東海聯盟自然是更加希望流云宗做第二個選擇。因為這樣的選擇，也將他們的風險降到了最低。畢竟和流云宗開戰，即使東海聯盟勢力這么龐大，也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一旦妖族插手，甚至有可能出現戰敗的可能。所以在王馨選擇退讓之后，東海聯盟也相當的配合。畢竟在東海聯盟的人看來，流云宗是不可能有什么后手的，這也是幾乎所有人的統一認識。樂癡之所以抱怨王馨的決定，也是這個原因。選擇第一個，流云宗有不小的勝率，但選擇第二種道路，卻幾乎是必輸無疑的。
在所有人都認為王馨做了錯誤的決定時，袁福通卻很理解王馨的這個決策。因為王馨在作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并不是沒有想清楚問題，而是因為在王馨的心中，有一個最大的底牌，那就是袁福通和王馨的千年之約。
事實上，袁福通和王馨的這個千年之約，是很多人都知道的。當年袁福通在飛升之前，許諾要在千年之內返回，并且接王馨等人飛升的事情，很多人都很清楚。但是對于此事無論是贊嘆還是不屑的人，幾乎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這個承諾只是一個虛幻。在飛升是否能夠成功都有極大疑問的情況下，這種許諾沒有一點價值。而在袁福通等人飛升之后，對于飛升之事有了不少研究的修士也大致明白回歸的難度，所以沒有人在意袁福通的這個許諾。即使袁福通當年立下的本命元神燈一直亮著，依然沒有能夠阻攔東海聯盟眾人的野心。
可是和其他人不同，王馨由始至終，一直是相信著袁福通的這個許諾，甚至將流云宗乃至于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壓到了這個許諾之上。王馨堅信袁福通會在千年之內歸來，會接她同樣飛升。同樣，王馨也相信自己只需要等到袁福通歸來，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所以王馨沒有選擇風險極大，也會讓流云宗元氣大傷的直接開戰，而是選擇了看起來非常懦弱的妥協。她只是在等待自己的夫君歸來，解決這一切。
從一般的眼光來看，將一切寄托在一個虛無的許諾上，簡直是一種傻到了極致的行為。但王馨她就這么做了，對于袁福通，王馨毫無保留的信任。既然袁福通說了要回來，王馨就相信袁福通能夠回來。即使其他人都不相信，不理解，王馨依然堅持了下來。
“傻丫頭，要是我回來晚了怎么辦啊”袁福通撫摸著王馨，有些心痛的說道。對于王馨的這種堅持，袁福通既感動，又有些心痛。
“可是你還是回來了啊”王馨抬起頭，微笑著說道。
袁福通搖搖頭，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將王馨緊緊的擁在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