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鴉雀無聲氣氛靜寂得有些壓抑,只能聽見喘息聲。
李隆基張了張嘴,突然擺了擺手,憤怒地吼道,“退朝!”
“皇上有旨,退朝!”隨著高力士一聲顫巍巍尖細的呼喊,眾臣心情復雜地緩緩向殿外退去,但剛走到殿口就又退了回來,文德殿已經被安西軍漢封鎖,李嗣業手持陌刀殺氣騰騰地站在門口,黑壓壓的黑甲軍卒刀槍霍霍,羅列兩排。
大唐權貴們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得不止住了腳步。
李隆基身形一顫,無力而憤怒地喊道,“反了,蕭睿,你要造反嗎?爾率軍逼宮,乃是死罪,朕,朕要誅殺你滿門!”
蕭睿曬然一笑,:長出了一口氣,又緩緩向前行了幾步。
“皇上,請回答臣的話。玉真下何辜……”
蕭睿淡淡而蔑而充滿著仇恨陰森的話語,飄渺不定地傳進李隆基的耳朵,李隆基面色漸漸變得煞白。
“你當真要謀反?”李隆基高力士的攙扶下慢慢站了起來。
“玉忤逆于朕,死有余辜……”李隆基煞白的臉色突然又變得漲紅,他顫抖的手臂指著蕭睿,“要怪,就怪你這個逆賊!”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呀。看來是這個理兒。”蕭睿地聲音充滿了嘲諷。“皇上。你不覺得你太齷齪了一些嗎?玉真。玉真可是你地親生妹妹。而你……竟然無恥到這種地步。可謂是古往今來地第一人了。縱然是前朝地暴君楊廣不及你之綱常淪喪!”
“老生!”蕭睿突然大步向前。幾步登上皇臺。俯身怒視著李隆基。低低罵了一聲。
李隆基渾身抖顫起來身形劇烈地抽搐起來。
“事已至此。”蕭睿慢慢退了下去轉過身去。“給你兩條道路選擇。其一。事情大白于天下。皇室顏面盡喪。讓蕭某將你從皇位上趕下去;其二自己主動禪讓。將皇位傳給太子李琦。”
說完睿大步離去。
蕭睿出了文德殿,神色陰沉地站在了文德殿門口。不遠處,李宜與李琦伴著武惠妃緩緩走了過來,武惠妃清幽的目光落在玉真的棺槨上,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嘆息,然后抬頭來深深地望著腰系白綾的蕭睿。
李宜撇開武惠妃母子盈盈走上前來,面色非常非常的復雜。自己的夫君率軍逼宮方是自己的父皇,一方是自己最親密的伴侶李宜心里說不出是一個什么滋味。但是,玉真皇姑死得也確實太……李宜嘆息著圈漲紅,嘴唇翕張,卻久久說不出話來。
“子長……非要如此嗎?”李宜終于還是幽幽道。
“原本不需如此。”蕭睿咬了咬牙,盡量將聲音放得柔和起來,“宜兒,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去——他既然綱常淪喪至此,心狠手辣至此……”
“我只是想讓他退位而已,僅此而已。”蕭睿旋即又道,“而如果他不退位,不僅是我們蕭家,就連太子也無法保全,我們遲早都是刀下之鬼。為了蕭家,宜兒,我不得不這么做,請你不要怪我。”
李宜又是幽幽一嘆,剛要說什么,突然想起剛才蕭睿話語中的“綱常淪喪至此”,不由皺了皺眉,眼神中充滿了淡淡的迷惑。但聰穎如她,知道蕭睿絕不會無緣無故地說出這種話來,她定了定神,回頭來望著武惠妃,低低道,“娘親……”
武惠妃神色一陣變幻,突然扭頭望著玉真的棺槨,嘆息良久,才轉過身來,拉起李宜的手,伏在她的耳邊小聲耳語了幾句。
蕭睿憤怒地別過頭去。不用聽,他也能明白,武惠妃正是在給李宜講當年李隆基酒后強暴玉真的陳年舊事。這事兒,雖然是皇家的極端隱秘,但上了年紀的皇室中人還是頗知幾分內情的。
當年,李隆基醉酒之后將玉真當成了太平,不顧玉真的苦苦哀求將之強暴……最后要不是李隆基跪地懺悔,再加上宮里幾個后妃求情,顧及皇室顏面,羞憤欲絕的玉真這才不得不吞掉了這口苦水。
而正是因為如此,玉真才終生未嫁,半出家為道姑,成為皇室公主中的另類;而也正是因為如此,李隆基登基為帝之后,才對玉真恩寵無比,不僅對她百依百順封賜不斷,還甚至不惜斥巨資、不顧滿朝文武和天下臣民的強烈反對,為玉真修建了奢華的煙羅谷一干宮室,以供她帶發修行。
李宜這些后輩當然是不知所以,但武惠妃又豈能不心知肚明。其實,這兩日,武惠妃也漸漸猜了出來,李隆基之所以對玉真下了毒手,多半是要殺人滅口
言之,定然是玉真以此“要挾”皇帝不要對蕭睿下手起了皇帝的殺機。
李宜的身形劇烈地抖顫起來,她的臉色從漲紅旋即變得煞白。她沒有想到,自己的父皇竟然……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這種殘酷的現實,她嚶嚀一聲,眼前一陣烏黑,嬌柔的身子向后一倒,就暈厥在蕭睿的懷里。
年輕的太子李琦遠遠地望著蕭睿,眼神中透射出一抹惶然。蕭睿的沖天之怒,竟然率軍逼宮,這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認知。
在他跟蕭睿的“合謀”中,只是準備通過各種不同的方式,先逐步瓦解皇帝的勢力,同時逐漸強大自己的力量,然后再在幕后逼迫皇帝讓位于他,可現在,蕭睿竟然做得這么干脆和直接,簡直跟逼宮篡位沒有太大的區別了。
其實,今天這番上演逼宮,也非是蕭睿的本心。原本,他準備用幾個月的時間,一點點脅迫皇帝傳位給太子,畢竟在潛意識里,他也不愿意背上一個欺君篡位的千古罵名。
所以,他才假意開長安,變相逼迫李隆基不得不將數萬江南和嶺南聯軍調往防衛吐蕃的一線,然后再徐徐圖之。在他看來,沒有了數萬聯軍支持在鄭隴控制下的皇帝,幾乎就是攥在他手里的棋子,讓位只是遲早的事情了。
甚至,蕭睿都計劃好了,在州休整半月后,就假以夫蒙靈察叛軍進犯為名突然殺個回馬槍,再次回防長安。等到了那個時候,他有點是“溫柔”的辦法讓皇帝乖乖地退位,實現政權和皇位的平穩過渡。
能不動兵戈,是不動兵戈為好。無論是對于大唐,還是對于他個人來說,都不是壞事。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到還是出了岔子。玉真竟然跟李隆基起了沖突,被一杯毒酒賜死,這讓蕭睿如何能接受得了。
一;起玉真這些年對自己的情深意重和無悔付出,一想起玉真曾被這老扒灰侮辱過,蕭睿就感到了撕心裂肺地痛。
無盡的怒火攪動著他的心:,讓他既定的謀劃和安排都化為了泡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率軍兵臨城下強勢逼宮。
無,他要為玉真報仇,他要出心底的這口惡氣。如果不是因為李宜,他甚至都有干掉李隆基的心了。
與蕭睿對視了良久,李琦還是緩緩走了過來。事已至此,他必須要弄清楚:蕭睿是想自己做皇帝,還是在為他謀奪皇位。
李琦嘆了口氣,他將目光挪了開去。生平第一次,他突然覺得眼前的蕭睿是這般的陌生和冷厲。這還是自己心目中可堪信任和依賴的姐夫嗎?李琦心里越來越沉重,越來越煩躁。
“姐——靖難郡王……”李琦低低道。
蕭睿無言地垂下頭去,突然大步離去。只是在與李琦擦肩而過的時候,李琦的耳朵里才傳進蕭睿淡淡的話語:“琦弟,稍安勿躁,皇位始終是你的。”
李琦似乎有些松了口氣。
身旁,武惠妃神色嫣紅,目光有些游離,而隨著蕭睿背影的漸行漸遠,這一抹目光又漸漸變得復雜起來。她嘆息一聲,“琦兒,回你的盛王府去吧,靜靜地等待你父皇的退位詔書。”
見李琦的神色有些不安,武惠妃走過去輕輕拉起他的手,低低道,“琦兒,你不要擔心,蕭睿如此,還是為了玉真……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你也不必再胡思亂想了,等著吧,想必你父皇會下詔讓位的。”
李琦眉頭一皺,輕輕道,“母妃,父皇和玉真皇姑之間究竟是發生了什么?他竟然下得了手……”
武惠妃再次將復雜的目光轉投在玉真的棺槨上,聲音有些飄渺起來,“走吧,孩子,你玉真皇姑也是一個可憐人……記住娘的話,等你登基之后,為她辦一個像樣的喪禮吧。”
武惠妃母子攜手離去。
文德殿中,李隆基終于在高力士的攙扶下,站起身來,他久久地凝視著自己身前的皇座,神色竟然慢慢平靜下來,平靜得都令高力士感到有些猶。
李隆基居然微笑了起來,他輕輕地擺了擺手,轉身又緩緩坐了回去。他將兩手緊緊握住皇座的扶手,雙眸炯炯有神,在殿中神情惶然的眾臣身上一一掃過,然后定了定神,朗聲呼道,“章仇兼瓊,裴寬,爾等就替朕擬道詔書——朕年邁體衰,不堪國事操勞,就將皇位傳給太子!”
3Z全站文字,極致閱讀體驗,免費為您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