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占星光
4部分人的幸福(2)
站在原地看著,姜尚佑和周俊就只能那樣站著看何東鈞被人帶走,他們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
遠處,何東鈞的背影依舊挺得筆直,即便是在周圍的所有人那不含善意的注視里。
只有姜尚佑和周俊明白剛剛都發生了什么,電影和的情節就這樣真實的發生在了兩人的眼前,而且還讓他們十分的無力,甚至連反抗的念頭都不曾升起。聽過、看過、想象過,但是當這樣的事情直接發生在身邊時,每個人都會感覺到由衷的憤怒。就仿佛昨天的你還在嘲笑別人的愚昧與無知,而今天你卻發現,原來你和他們生活在同樣的世界里。
握緊了自己的拳頭,看著何東鈞的背影漸漸消失,周俊被這怒氣逼得咬牙切齒。心中就仿佛被壓了一塊大石頭一般,這感覺讓他不吐不快,就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
“干什么?你以為你是超人?”,剛要追過去的周俊卻是被姜尚佑拉住了手臂,那眼睛里仿佛可以噴出火來,“我們帶著何東鈞回來的事情只有你我知道,我的手機在上車的時候就關掉了,你通知了誰?”
猶如在寒冬臘月被澆了一桶冷水一般,周俊心中的怒火瞬間全失。他不能相信自己一直以來尊敬的人居然出賣了自己,但是事情發展到了現在,卻也是沒有第二個解釋。
突然鎮靜下來的周俊還是讓姜尚佑看出了些什么,他試探的說出了一個人,“你們總編?”,瞳孔微微放大,緊接著,周俊卻是開始躲避起了姜尚佑的眼神。
“也是,事情到了這個程度就已經不是我們可以處理的事情了。”,仰起頭來深呼吸,姜尚佑的胸中也帶著積郁。拍了拍周俊的肩膀,他勸慰著說道,“回去吧,回去準備準備,我們就是些小人物而已,我只希望我不會成為何東鈞口中的那‘小部分人’。”
松開了周俊的手臂,姜尚佑將雙手插在了衣兜里,周身都縈繞著一種頹敗的氣息,就連來往的行人都是開始躲避起了這個身影。
不過,有的人卻是仍不放棄
首爾站外人聲鼎沸,姜尚佑站在臺階上,看著夜色朦朧的天空,毫不在意的大笑出了聲。
就仿佛是一個瘋子一般,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這一切讓他無法釋懷,就算是在公關界中打滾了五年,靠著巧舌如簧的口才完成了很多‘大事’,但是在真正的‘大事件’面前,姜尚佑卻發現,他仍然是一個小人物。
人力而不可為,第一個說出來這話的人絕對不是在安慰自己,而是一種面對現實的卑躬屈膝。
‘這人是不是神經病?’,耳邊傳來了路人的竊竊私語,但是姜尚佑卻依舊毫不在意,經歷過了別人沒有經歷的,主導的一部電影居然讓他見識到了韓國最具權威的檢察官機構最無恥的一面。知道了很多人不知道的秘密,那電影的影響力居然開始直達韓國的最上層階級。這是一種怎樣的人生?就算是死了,估計也不會是輕于鴻毛了吧。
如此安慰自己的話會讓他更加輕松一些,所以姜尚佑選擇了如此的安慰自己,人力而不可為,這正是他為自己找到的理由。
走下臺階,經過人流密集的廣場,首爾的霓虹燈還猶如往日那般耀眼、絢麗,或許,犧牲了小部分人的幸福就是為了讓這燈紅酒綠繼續存在下去,不管那小部分人會經歷如何悲慘的人生。
依舊是大口大口的呼吸,就算是想要用吹口哨來表達自己的愜意也無能為力,心中的壓抑讓他郁悶的想要發泄,即便是在發泄過后落得個頭破血流的下場也沒關系。
“姜尚佑先生?金悠麗女士在等您。”,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姜尚佑驚訝的向對方看去,而那身穿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卻是側了側頭,示意著街邊的一輛黑色奔馳。
‘哈’的笑了出來,姜尚佑在想自己何德何能,居然可以讓那幫上層人眼中的‘傳奇’來到這里,親自的迎接他?
“正好,要是從這里打車回家的話,也太貴了些。”,狂妄的言辭脫口而出,中年男人卻也依舊沉默的看著他,就算是對他這口出狂言的侮辱也毫不在意。依舊是沉默且嚴肅的表情,就仿佛是在面對一只螞蟻。
比起憤怒和訓斥,這樣的反應讓姜尚佑更加的想要瘋狂一次,就算是用未來做代價,也在所不惜。
對于身為母親的金悠麗來說,姜尚佑的所作所為讓她恨不得生吞活剝了這個對于政治沒有半點畏懼的平民。就是因為他們帶回了何東鈞,金悠麗接下來要面對的就是韓國整個檢察官機構的劇烈反彈,十年來被那巨大權力所養成的跋扈都會化作對挑戰者的敵意,在黃基尚入獄之后,這些怒火發泄的方向就只有對著姜俊昊。
直到此時大宇一直都沒有展示出引動全面沖突的姿態,更不要說是想挑起如同十年之前那般政治劇變的意圖,就是靠著金悠麗的四處奔走,在那表面平靜之下洶涌著的暗流才一直都沒有浮出水面。
但是何東鈞的到來卻是破壞了金悠麗在過去四天所做的一切,她完全可以想象到檢察官們的怒氣,她完全可以想象檢察長的腦子里正在翻涌著的無數陰謀論。
距離總統大選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在此時發生這樣的大事,簡直就是拿著煙頭在加油站旁閑逛,生怕不出什么驚天的大事。
平靜的看著姜尚佑上車后的囂張表情并不是因為她金悠麗突然有了什么善心,而是因為姜尚佑無論什么時候,在她的眼里都是腳邊可以隨時被踩死的小螞蟻。
關上了車門的姜尚佑回過頭來,他正對著金悠麗平靜的目光,那雙眼猶如寒潭一般深不見底,卻還是帶著透骨的寒意。
和金悠麗比拼什么定力根本就是錯誤的選擇,但是姜尚佑的眼神之中卻也是帶著瘋狂的意味,就仿佛是輸紅了眼的賭徒,無論做什么都帶著不要命的架勢。
而面對不要命的賭徒,沒有什么比讓他惜命的東西更具誘惑力。金悠麗微微側了側頭,說出的話還是帶著那種胸有成竹的傲氣,“票房結算的時候出了一些問題,國稅廳方面要暫時凍結這筆票房收益,解凍的期限我也不確定。”
姜尚佑瞪著猩紅的雙眼,那里面開始帶上了一絲畏懼。他用著全身力氣聽著金悠麗說出的每一個字,目光中的瘋狂消失殆盡。
當周俊回到報社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大廳之中依舊是燈火通明,走進電梯按了13這個數字,周俊的心跳隨著電梯上升的速度越來越快。直到‘叮’的一聲響,看著緩緩打開的電梯大門,他的心里居然生出了一絲遲疑。
到了此時他還不相信這件事情是從報社傳出去的,中央日報有著優秀的歷史,在他還是新聞系學生的時候這家報社就是他向往的存在,以首席的身份加入這家報社,又成了社會部十余名實習生中唯一脫穎而出的正式記者,直到現在這一刻為止,對于中央日報他還是有著十分深厚的感情。這是一種知遇之恩,而中央日報所代表的記者精神就是周俊從學生時代起一直追逐的存在。
他曾親手書寫一片片言辭尖酸諷刺的社評,他曾經當著國會議員的面調侃對方的兒子在夜總會酗酒打人,他的前輩,現任中央日報總編輯還親自將一位受賄的韓國總統送進了監獄。無數的光輝歷史就是周俊的自尊心,而如今,這份自尊看起來卻相當的可笑。
鼓起勇氣,周俊想要當面問一問這位親自將他提拔為社會部記者,在那位議員的報復下依舊讓他去娛樂部避風頭的總編輯。只是他剛剛踏出了電梯的門,卻是被人一把攔了回來。
“慶尚道在瘟疫么?居然讓你發愣了這么久。”,來人點燃一根煙,無視了電梯墻壁上貼著的禁煙標識,看著周俊面露微笑。
周俊驚訝的看著面前的人,愣愣的喊出了一個單音節的發音,不知道對方為什么會在這里,“哥。”
來人正是在慶尚道目擊此次‘大事件’現場的年輕男子,深深的吸了一口煙,順勢也遞給了周俊一根,“下次早點回來,不要在外面閑逛那么久,我可是有家的人。”
點燃了煙草,電梯的門緩緩合上,年輕男子隨便按動了一個樓層,電梯又是緩緩的運作了起來。就仿佛帶著周軍的心,一點一點的向下落去。
“別太介意總編的做法,他也是為了保護你。如果我早點理清這些事情,就不會讓你去慶尚道了。”
“為什么?到底發生了什么?就因為十年前的案子,難道韓國的檢察官就這么囂張?”,周俊還是不明白,他不明白韓國的檢察官們憑什么握著手中的權柄,肆無忌憚的為所欲為。
年輕男子再次深深吸了一口煙,煙頭耀眼的亮起,“這件事情不簡單在姜俊昊身上,他是金悠麗的兒子。”
“金悠麗?”,對于這個名字,周俊十分的陌生。
“金悠麗是誰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姜俊昊是大宇被藏起來的血脈,這些事情知道的人不少,但那些人都不是會亂傳嘴的人。你去慶尚道給總編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帶回來的那個檢察官就是十年前的那個案子中承受壓力最多的人。而且咱們總編在十年前還和金悠麗一起干出了一件大事,你去慶尚道就會讓有些人認為這件事情蓄謀已久。反正,事情是越鬧越大了。”
去慶尚道帶回何東鈞的人不單單只有那姜尚佑,最讓人郁悶的是,居然還有周俊。媒體的介入讓檢察長不能繼續相信金悠麗,所有人都對她當年的做法心有余悸。曾經和金悠麗合作過的中央日報總編,在事情即將落下帷幕的時候又牽扯出了十年前的擔當檢察官何東鈞,沒人知道大宇根本就沒有后手,他們完全是在自我防衛。
總編第一時間就聯系到了檢察長,用十分懇切的態度將自己完全摘了出來,不管事情如何發展,不想被殃及池魚的人紛紛發力,這件事情的走向越來越讓人琢磨不透。到底誰才能在這‘大事件’中得利?沒人知道。
‘啪’的一聲,周俊點燃了白色的香煙,辛辣的氣體在肺中回轉了一圈,引起了劇烈的咳嗽。
拍著周俊的肩膀,年輕男人帶著羨慕的口氣說道,“羨慕啊,你小子運氣不錯,帶薪休假,多少記者多少年都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待遇。說實話,應該是我去的。”
“哥,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我知道,現在是你需要隱藏自己的時候。如果讓那些人確定總編和這件事情有關系,首先倒霉的就是你,然后就是中央日報”,年輕男人聲嚴厲色的說道,他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態度,想要周俊面對現實。
沒想到,這個家伙還真是首爾大學里那幫激動卻找不到方式的青年學生,“我只是想要告訴所有人真相而已”
“你需要告訴別人真相的工具,沒有報紙,沒人知道真相。別以為有網絡,那上面的東西沒人信”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了底層,年輕男人拉著周俊的胳膊走出了中央日報報社,對于前臺小姐因為他們手中的香煙皺起了眉頭視而不見。夜色越來越深,攔了一輛出租車,年輕男子就這樣將周俊塞進了車里,在臨行之前,他打開車門,說了最后一句,“我們什么都不能做,能做的只有保住你自己,這件事情發生的原因和過程都太荒唐了,荒唐到讓人不能相信。但是,你想要繼續握著你的筆,就要聽話”
周俊張了張嘴,卻是發現自己什么都說不出來。年輕男人對著司機說出了周俊家的地址,關上了門,對他揮了揮手。
看著出租車的尾燈漸漸遠去,對著在后窗中一直看著自己的周俊不停的揮手,直到那出租車經過了一個拐角,年輕男人這才拿起了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他的確什么都不知道,認為這件事情就是檢察官們不讓十年前的真相重見天日。”
“恩,辛苦你了。”,簡單回答之后金悠麗便掛斷了手機,看著剛剛下車向著自己臨時住所走去的姜尚佑,目光中盡是疑惑。司機位置上的中年男人這才回過頭來,他輕聲問道,“這么放著他可以么?高利貸那邊要不要我想辦法聯系一下,我怕他們下手太重。”
“不關我們的事。”,金悠麗的語氣輕描淡寫,全然不顧這姜尚佑也是她臨時計劃中的一個環節。看她干脆的樣子,這個環節好像并不是很重要。
“我知道了。”,中年男人直接回過頭,啟動了車子向著龍山的金家大宅駛去。姜尚佑將自己武裝的牙尖嘴利,他沖破了一張大網,卻是又跌進了另一張更大、更堅韌、更讓他絕望的大網里。
就在檢察長取消了和金悠麗見面的這幾個小時里,她得到了樂天的幫助,李健熙、具本茂的中立,中央日報總編的妥協,還有首爾市長同意繼續合作的承諾。
想要狠,沒人能比一個保護兒子的母親更能狠。以為發動一點職權請何東鈞回去協助調查就能嚇倒別人,熟不知在那天的九點新聞之前,金悠麗根本不知道這何東鈞是誰。
如今,亂局已成,一切都只能靠著雙方本能的反應。檢察官們囂張了太久,他們足足有將近十年在韓國風光無限,卻是全然沒有注意到維持社會穩定,怎么可以少了他們這些財閥的控制力?
金家大宅中已經連續幾天過了十點還燈火通明,金羽誠被限制在公司里不能參與任何事,而金宇中和金悠麗則是一回到家中就呆在書房里,互相之間交換著得到的訊息。
“不要逼得太緊,我知道俊昊的事情讓你著急,但是你也要知道一點,逼得急了,這些長官們會亂發瘋的。”
“我知道了。”,金悠麗需要金宇中的話來提醒自己,因為事關她的兒子,在很多事情上她根本就不能冷靜,“不知道俊昊在日本過的怎么樣,我想要打電話告訴他近段時間盡量呆在日本,不要回到韓國來給人可乘之機。”
面對一個母親的擔心,金宇中卻是輕輕的搖了搖頭,“不要太小看俊昊了,最近的這些事情他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對那邊我沒有太多研究,他們扛不住什么壓力。有些事情讓俊昊面對一下也好,你用幾年時間放著他獨立,還不如讓他面對這些讓人不可置信的事。在人生里,什么都有可能發生。”
“這些事情可以告訴他一點,越荒唐的事情越真實,只要它是發生在現今這個社會的構架之上。”,渾濁的雙眼卻散發著融智的光芒,數十年來的人生經歷給了金宇中無數的經驗,論起看人、看事情,他能比金悠麗看的更透徹。
平淡的勸說不能打動金悠麗的固執,她堅定的搖了搖頭,最后確認道,“明天,如果我還不能控制這些事情的走向,我會讓他呆在日本。”
此時此刻,呆在房間中的金悠麗和金宇中都沒有想到,就在第二天的九點檔新聞中,他們得知了姜俊昊必須回到韓國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