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百萬的觀影人次到底是什么程度的票房成績?好比一張電影票只需要一萬韓元,那么四百萬的觀影人次就代表著四百億韓元的票房成績。()雖然在07年韓元兌換美元的匯率一直都在下跌之中,但是在1月到6月間取得一個平均值,那么一美元就相當于一千五百一十三韓元,粗略估計是四百萬的觀影人次,那么就好比是四百億韓元換算成美元就是。。。
二千六百四十萬美元。
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數字,即便姜尚佑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他卻還是不可避免的心跳加速,瞳孔放大。
因為一張電影票要高于一萬韓元數倍,更不要說電影的上映還沒有結束,自從九點檔新聞播出之后,在四天時間里有二百萬人走進了電影院觀看了姜俊昊的這部電影。那么,在接下來的幾周里呢?會不會有更多的人來觀看這部電影。或者說,如果讓面前的中年男人開了口,那又會帶來多少的票房收益呢?
對火車在行駛中發出的噪音充耳不聞,姜尚佑看著面前的何東鈞,就仿佛是在看一枚碩大的金疙瘩一般。
窗外的景色不斷飛馳而過,還有三個小時就會抵達首爾,不管這件事情的結局如何,周俊始終都在感覺著一種加入到大事件中的興奮感。他是一個小人物,他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能做成什么大事。但是,當他的朋友用一種不可置信的口吻告訴他按黃基尚議員的舉動時,周俊就感覺到了那種來自靈魂的過電感,一股接著一股,讓他的脊背一陣陣發涼,卻還無比的舒爽。
從車廂之間的隔間回來,看著面對面坐在一起的何東鈞跟姜尚佑,周俊用力的嘆了口氣,他在不斷的消除著自己心中的愧疚感。因為他們請到對方所用的方式,的確很不光彩。
“完了?”
“恩,完了。”,周俊回答了姜尚佑的問題,心中有一種天下大定的感覺,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還并不知道,但是周俊的心中卻感到了無比的光明。
面前的何東鈞正在看著報紙,他面色坦然,沒有絲毫的激動或者沮喪,身上也看不出任何被逼迫的氣息。今天就仿佛是他過往生命中的無數個早晨一般,今天也沒有兩樣。
“四百萬的觀影人次會給你賺多少錢?”,看著報紙上標注的數字,何東鈞輕聲發問道。
碰巧,姜尚佑剛剛也計算過了,窗外的天色陰沉沉的,讓人只想要睡上一覺。但是,守著這么大的一個金疙瘩,姜尚佑怎么可能睡的著?
“每張電影票我都可以拿到一萬韓元,換算成美元就是二千六百四十萬,這其中有十分之一是姜俊昊的分成,我還要刨去我的成本,還高利貸,最后也剩不下幾個錢。”
何東鈞的嘴角撬動起來,那表情中帶著些不屑的味道,“原來是借了高利貸的人,你呢?有固定工作也不能分到這么多的錢,為什么會這么賣力。”,話鋒一轉,何東鈞又是問向了周俊。
“我覺得這是我的機會,或許還可以成為中央日報最年輕的主編。”,聽了周俊的話,何東鈞不斷的輕點著頭,對兩人的直白表示著滿意。
姜尚佑和周俊請來何東鈞的方式的確不怎么光彩,雖然他們都可能成為很好的說客,但是在大事件的刺激下卻是亂了陣腳。而在找到何東鈞之后,對方的強硬也是讓他們措手不及。
足足用了四天的時間才用現實和脅迫說服了何東鈞,兩人此時方才心中大定。
“你們沒有人想要從政么?知道用我的女兒和事情發展的軌跡來威脅我,看起來你們事先也做了足夠的調查。”,放下了手邊的報紙,何東鈞看向面前兩人的目光帶著些許的怒意。
這諷刺的語氣就這樣入了耳,卻是并不能影響兩人的心情。相反,姜尚佑卻是直白的解釋起來,在他看來,自己和周俊加在一起,都不會是這中年人的對手,“我會安慰自己,我是為了保護一個女孩的前途才出此下策的,人都是會為自己找理由的。”
“我會告訴自己我是為了披露更多的真實,以避免這種案子再次發生。”,相比之下,姜尚佑的說辭更為無恥,而周俊卻好像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姜尚佑不屑的腐笑了一下,他在嘲笑文人總愿意給自己尋找的那些道貌岸然的理由,這一點從古至今都沒有變。
依舊是嘲諷的笑出了聲音,何東鈞感覺他高估了面前的兩個年輕人,他看向周俊,發問道,“你認為是我沒有頂住壓力,所以才選擇堅持自己的觀點,保住皮爾斯的?”
“是。”,周俊毫不猶豫的確認道。
何東鈞轉向了姜尚佑,再次問道,“你認為只有我站出來說出一切,才可以避免被人調查出來的時候牽連家人?”
姜尚佑臉上閃過一絲猶豫,轉而沉默的點了點頭。
三人之間重新寂靜無聲,誰都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有火車前進的噪音回蕩在三人之間,帶著那種讓人只能感覺到煩躁的節奏。
面前的人不是檢察官,因為他的固執和錯誤判斷導致了一個年輕人永遠的沉冤難雪。周俊看著面前的何東鈞,不斷的自我催眠著。比較下來,姜尚佑卻是尤為冷靜,他的目光看向窗外,仿佛是在尋找著華麗的風景。
‘大事件’的發展進入了第四天,首爾支檢面對輿論的壓力一直沒有任何表態,而各種各樣的報導也并沒有被限制,各種帶有抨擊性的字眼兒開始頻繁出現在網絡媒體上,帶著一種越演越烈的趨勢。
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這件事,知道了那部電影。在轟轟烈烈的觀影熱潮中,s.m的低調透著無數不尋常的味道。姜俊昊和寶兒的緋聞沒有分散任何的注意力,甚至連讓姜俊昊因為緋聞的關系而導致關注下降都沒有做到。
這畢竟是一個已經炒了一年多的話題,再次拿出來只會引起粉絲們的惡感,而這惡感仿佛就是唯一的出路,讓姜俊昊受到的關注下降,是將他從這次‘大事件’中摘出來最愚蠢,卻也是最直接的方式。
槍打出頭鳥,前段時間的關注,影評人的贊譽,仿佛將姜俊昊包裝成了一只無比華麗的出頭鳥。
各方面的反應一只都很遲緩,在周俊和姜尚佑這些一知半解的人看來是現代社會的制度完善,有錢有勢的人不能再像過去那樣一手遮天,甚至是首爾支檢也不行。
其實,這些反應的緩慢則是多虧了金悠麗,她乘坐著一輛黑色的奔馳不斷的在首爾游走著,到處傳達著和平或者威脅的訊息。只不過,就連金悠麗自己都不知道,她還能夠為姜俊昊擋住多久。
在此次‘大事件’中‘梨泰院殺人事件’的代表人物就是黃基尚議員,但是就在前天,這位議員卻是宣布因為身體不適而退出了選舉。就算是如此他也不能完全的推脫干凈,慶尚道地方檢查廳將他調查了一個底朝天。據上層消息,這位議員的未來就只能在監獄中度過了。
那么,更多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下一個代表人物身上,電影海報中的姜俊昊,好像渾身都在閃著誘人的光。
今天的金悠麗依舊在四處奔走著,她的影響力在檢察廳這種官僚機構中微乎其微,能夠依仗的就只有一點,在上世紀九十年代,韓國國家檢察廳廳長,都姓金。
“李議員,我只想說一句,這件事情和金家沒有任何的關系,樂天還有大宇和您的合作已經進行到了這個份兒上,您現在要退出,是不是太晚了一些”,秀眉微皺,金悠麗的臉色帶著絲絲的倦意。
不知道對方又是說了些什么,金悠麗的嘴角劃過一道不屑的笑意,眼神之中則盡是狠厲。這位李議員仿佛忘記了,曾經的金悠麗行事囂張可是韓國聞名,而她接下來的話卻是說的語氣平淡,但是字里行間卻都透著股不容置疑的自信,“既然您已經決定退出了,不如就退出的干凈一點。我是個女人,更是個母親,曾經的我為了我的家人將一個韓國總統送到了監獄里,我想試試現在的我還能不能做到。那位總統您認識的,就是我們金家的遠房親戚,金泳三。”
這等的囂張狠絕便就來自十年之前的驚天逆轉,無比的絕情塑造了人人談起都會心中泛起寒意的金悠麗。
“謝謝,希望我們可以繼續合作下去。不用您擔心,事情結束之后我就會去美國,還有些事情需要去檢察廳說清楚,下次有時間,我會請您吃飯的。”,掛掉了電話,金悠麗長嘆了一口氣,車子還在平穩的行駛著,偏著頭看了看路口的紅燈,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方才開口問道,“去過檢察廳之后還有什么日程?”
“晚上八點的慈善晚宴,李健熙會長將會出席。lg的具會長那邊總裁先生已經親自打電話過去了,明天他們兩人越好一起打高爾夫。mbc電視臺臺長和樂天董事會主席的午餐定在明天中午。。。”,紅燈過去,熟練的啟動汽車,看樣子足有五十多歲的老司機如數家珍的匯報著金悠麗接下來的日程,做為金宇中幾十年的私人司機,金悠麗自然也對他保持了絕對的信任。
大約三十分鐘以后,金悠麗的黑色奔馳緩緩駛入了韓國國家檢察廳的大門,剛剛到停車場停下車,卻是發現了檢察長韓興宇的秘書就站在入口處,仿佛等待已久的模樣。
而他等待的人,果然就是金悠麗,“金女士,長官說他和您今天的約會需要取消掉。”,正在說話的秘書陡然一驚,她不能想象一位看起來氣質絕佳的女子為什么會在突然間給人如此巨大的壓迫力,“繼續說,怎么了?”
“長官接到了一個電話,說是火車站到了什么人,還說姜尚佑這個人您應該認識,具體的原因長官要您直接去問他。。。”,秘書的話還沒有說完,金悠麗直接掉頭就走,他接過了司機遞到自己手中的手機,第一時間就撥通了姜尚佑的號碼。
而電話中的答復卻是,已關機。。。
甜美的女聲剛剛提醒了火車上所有的乘客,還有十五分鐘就到進站,數個小時的旅程讓沉默的三人都充滿了睡意,相比姜尚佑和周俊的緊張,何東鈞明顯更為輕松,就在兩個小時之前,他居然還小睡了一下。
不變的依舊是火車行進的聲音,就仿佛是車廂中無論如何豪華,這聲音也不會變,何東鈞不免想起自己在十年前離開首爾的時候,不單單是帶著自己的妻子和女兒,更是帶著滿心的愧疚之情。
如今回到這里,他仿佛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贖罪這個詞雖然并不詩意,但卻能讓人感覺到輕松、愜意。
或許和這心態有關,何東鈞打開了自己的話匣子,他比面前的兩個年輕人都更有人生經驗,同樣也更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現實,“或許我的人生在你們看來充滿了妥協,不拼搏,還有泯滅了良心。但是我想告訴你們一件事情,犧牲小部分人的未來而得到的未來,不會是幸福的。”
何東鈞的氣質有所改變,姜尚佑和周俊自然是看了出來,但是,對于這句仿佛富含了深刻哲理的話,他們卻都聽不懂。
“這就是政治,也是法律,不斷的犧牲小部分人的利益而換取安定和穩定。”,說到這里,何東鈞不免想起了十年之前,面對著巨大的輿論壓力,韓國最高法院依舊選擇了遵照法律形式。在那充斥著混亂的一年里,這件案子除了為檢察官機構招致罵名之外,居然也換取了長時間的安定。
這是一個并不相悖的道理,因為法律,那個年輕人注定沉冤難雪,同樣因為法律,在那一年的韓國人,對于社會秩序的安定重拾了信心。
這些都并非是可以公開來說的事情,何東鈞自己明白,很多人也明白。
“我們是人,不管現實是怎么樣的,也不管那樣的行為可以換來怎樣的利益。我總是覺得,身為人,處在特定的位置上,就需要做出自己覺得正確的事情。這是不能被改變的道理,和法律無關。”
周俊話音剛落,姜尚佑就直接‘呵’的笑出了聲,“不管你相信的是什么,你相信的東西都是小部分人制定的東西,名義上雖然是為了維護大部分人的利益,但是總有一部分人是要犧牲的。記得照管法么?在那時候的一次奧運會的確給韓國帶來了足夠的經濟效益,但是因為照管法死在監獄和濟州島上的人又有多少,你敢報么?”
“那是偶然的錯誤”,此時的周俊就仿佛是首爾大學中里那些充滿了正義感卻找不到具體辦法的青年學生。
而身為前檢察官的何東鈞,卻是十分贊賞姜尚佑的觀點,“在這種事情上,沒有錯誤會是偶然的,02年韓日世界杯,照管法以全票通過。偶然的錯誤,再次被觸犯了。”
“那是經過了改良的”
“難掩其本質犧牲了小部分人的利益、幸福還有未來,換取大部分人的利益、幸福還有未來。只不過我們沒有拿到大頭罷了,等你拿到的時候你就會知道,這些才是最本質的東西。”,姜尚佑的目光一直盯著窗外,他語速極快的說完,看著車窗外的站臺,站起了身,繼續說道,“我父親死于02年,當時我在部隊當兵,不要認為我是什么豁達的人,我對所有檢察官都沒有好感。”
說完了自己的話,姜尚佑直接就幫助何東鈞拿起了他的行李,而周俊,則是愣愣的看著對方的身影,久久不語。
首爾站是韓國最大最先進的客流運輸中轉站,每天從這里去往韓國各地的旅客尤其繁多,密集的人流除了雙眼可視之外,還好像化作嘈雜的聲音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終于回到了首爾,周俊此時方才真正的出了一口氣,剛剛的交談都暫時的被拋諸腦后,接下來他們只需要趕到中央日報,然后進行下一輪的規劃。隱藏了十年的真實必須被揭示出來,不管他們做的是對,還是錯。
誰知道剛剛走出了站臺,何東鈞遠遠的就看到了一個身著黑色西裝的身影。他緊接著低下了頭,嘴角掛起了無奈的微笑。
“怎么了?”,姜尚佑語氣不悅的問道,周俊也是不知道為什么,只感覺到脖子后面涌來了一陣涼意。
看了一眼身邊帶著焦急、喜悅、期待種種神情經過的人,何東鈞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周俊和姜尚佑說道,“這次犧牲的小部分人里,只有我自己。”
“何東鈞先生?”,沒等繼續詢問下去,聽到了這叫聲,姜尚佑和周俊一齊轉頭,看向大步走來的黑西裝男子。而在他的身后,則是跟著虎視眈眈的特警,“我是首爾支檢。。。”
“說吧,什么事?”,何東鈞直接打斷了對方的話,帶著一種豁達卻十分嚴肅的語氣。
“咳,前輩,有件案子需要您協助調查,請跟我們走一趟。”,他身后的幾名特警示威般的邁前一步,同時將腰間的伸縮警棍抽出了一半兒,帶著毫不掩飾的威脅之意。
何東鈞看了一眼那些所謂的武器,最后轉過身,他對著兩人輕笑了一下,唏噓道,“我說過了,只有我自己。”,然后,他直接跟著面前的黑衣男子,一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