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功賊第四章 恩仇(六 下)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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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恩仇(六 下)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酒徒  分類: 架空歷史 | 酒徒 | 家園 | 開國功賊 | 隋唐 | 寫意 | 青春 | 勵志 | 夢想 | 執著 | 酒徒 | 開國功賊 

“程將軍盡管放心,此事決不會讓將軍一力承擔!”唯恐程名振變卦,崔商急切地跳起來保證。“崔,崔家在朝廷中還有些人脈,只要將軍肯高抬貴手讓大伙把眼前這道難關過了,剩下的事情,自有人去上下打點,保管不讓將軍受到太大影響就是!”

“崔家?你們崔家什么時候又跟大唐朝廷勾搭上了?”王二毛以為崔商在說謊話騙程名振上當,登時滿眼鄙夷。

“崔,崔家是,是個大家族!”事關家族榮譽,崔商不肯再退讓了,紅著臉強辯,“雖然眼下族中很多子弟都在夏王身邊行走。可大唐那邊,也,也有不少族中翹楚。還有很多朝中能說上話的重臣,也跟崔家沾親帶故。這次事發突然,他們無法阻止陛下的決斷。但在事后,肯定會想辦法保全家族的利益!”

“是么?還真是兩頭下注啊。王世充那邊呢,你家沒派些子弟過去出仕?”王二毛冷笑著瞟了他一眼,繼續問道。

“肯,肯定要派的。”崔商笑了笑,紅著臉說道。“也不止是我們崔家,他們裴家、虞家都是這樣的。包括大梁皇族蕭家,還不是一樣的么?一個在南方自立為帝,一個卻在大唐做了國公。最后無論那邊贏,家族中總得有人在朝廷上替子弟們說話!像崔某這樣的,其實就是個家族布下的一粒小棋子而已,從生下來就命中注定,根本沒得選擇!”

“還委屈了你呢!”王二毛越聽越覺得憤懣,冷笑著嘲諷。“王某倒想做個小棋子呢,卻連這個資格都沒有!”

“王將軍少年得志,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自建家族了。”崔商聳聳肩,苦笑著回應。

“我呸!”王二毛一時語塞,想不出合適言辭來對付崔商,啐了一口,恨恨地把頭扭向了旁邊。

見二人說著說著就把話題扯到了別的地方,麴稜趕緊上來打圓場。“王將軍不要跟他一般見識。他是嬌生慣養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咱們還是說正事吧,請程將軍務必替魏郡上下留條活路。其實這也不完全是為了我們幾個,能網開一面的話,過后對程將軍也不無好處!”

“什么好處,你以為我們稀罕你那幾頃田產么?不行,不行,崔大人剛才說過,我們還得留著身上的功名自立家族呢。一旦為此事吃了掛落,到時候找誰哭去?”王二毛將頭搖得像撥浪鼓般,連聲否決。

“二位將軍聽我把話說完!”麴稜上前半步,壓低了聲音道,“二位將軍難道不覺得奇怪么?遷徙上百萬人的大事,朝廷就稀里糊涂下了道旨意,不肯說到底略陽公和程伯爺哪個來主持?而略陽公他老人家則借口身上有傷之名,一推二五六,任程將軍出面當這個壞人?”

這兩點,的確不在程名振和王二毛兩個的考慮范圍之內。他們兩個剛才主要想的是如何讓沿途不發生變故,卻沒注意到略陽公李道宗的表現處處透著怪異。被麴稜一提醒,立刻警覺了起來。

崔商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二位將軍聽我岳丈幾句話吧。畢竟我岳丈在官場上混了多年了,走得橋比咱們走過的路還多。這大唐雖然是萬象更新,但很多官場上的基本道理,卻是一成不變的!”

“嗯!”程名振輕輕點頭,隨手給麴稜搬過來一個錦墩,“老大人請坐下說。晚輩在這方面正需要人指點!”

麴稜笑了笑,擺出幅孺子可教的模樣,施施然坐下,又接過王二毛送上來的茶水抿了幾口,才慢吞吞說道:“如果此事在發生在大唐舉兵之初,其實就不叫個事兒!哪回改朝換代不是尸橫遍野?只把一個郡的人口都遷走,已經算是很仁慈了。但大唐現在已經占據了天下半壁,可以說早晚會一統中原。這時候再于民事上惹上了麻煩,即便朝廷當時不予追究,日后,言官們的悠悠之口,想必也夠將軍受的!”

“是,是皇上下的圣旨,關我們何事!”王二毛紅著臉,結結巴巴地反駁。

“問題是言官不敢挑皇上的錯啊?”麴稜聳聳肩,笑著回應,“強遷一郡百姓,路上肯定會有人反抗。既然有反抗,就得動刀子。動了刀子就要流血,流了血便是施暴于民。圣明天子誰不想當啊?言官的責任是干什么的,不就是雞蛋里挑骨頭的么?你程將軍背后又沒家族,頭上也沒人罩著。不挑你的錯還能挑誰?在天下未平定之前,朝廷不愿意傷了武將的心,估摸著也不會拿你怎么樣。可天下早晚會平定下來,仗早晚有打完的時候。到那時,有人你驕橫跋扈,借搬遷之由戕害大唐百姓,害得幾萬離子散!我說小程將軍,小王將軍,你倆拿什么自辯啊?”

“這……”聽完麴稜的話,程名振和王二毛兩個汗從腦門上直接淌了下來。卸磨殺驢這種事,二人早就聽人說過。卻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有一天變成那頭蠢驢。可就這么讓麴稜給說動了,又和二人先前的設想不符。雖然二人先前也沒打算嚴格執行朝廷的命令,但是,那畢竟需要一個妥善的解決辦法,而不是挺著脖子為不認識的人直接抗命。

“程將軍,王將軍,聽老夫一句話!”麴稜見對方的方寸已亂,拉長了聲音說道,“老夫是魏郡太守,小婿是魏郡丞,按理都是地方父母官,斷不敢不考慮治下百姓死活。程將軍和王將軍呢,雖然不是魏郡的人,但畢竟是駐守此地的最高武將之二,當然也得擔待一二。咱們幾個,再加上魏郡的其他幾個家族聯起手來,想個妥帖辦法。肯定不會讓二位將軍擔太大責任,但同時對朝廷,對百姓,也都能交待得過去!”

“老大人有什么高見,盡管直說!”程名振略微拱了下手,誠心向對方求教。

“這個么?首先,咱們得讓略陽公滿意。畢竟他是李家皇族的人!”麴稜點了點頭,笑著說道,“這些天來,魏郡上下感念大唐的德政,心里早已奉大唐為天下正朔。即便日后魏郡又落在竇建德手,百姓心里還是向著大唐的!”

“嗯!”程名振一點就透,笑著接口,“那就請麴老大人和崔郡丞幫忙征兩萬青壯,加入略陽公麾下。以證明百姓們擁護大唐的決心。我想,略陽公得了這兩萬士卒補充,當然也拉不下臉來再難為弟兄們的家人!”

李道宗剛剛打了一場敗仗,所部兵馬損失近半。兩萬青壯主動送上門來,他當然不可能拒絕。而收下了地方上這筆大禮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正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好處撈到了,當然沒有再板起臉來公事公辦的道理。

麴稜點點頭,對程名振的說法表示同意,“除了壯丁之外,勞軍物資么,地方大戶多少也能湊一些。略陽公是為了替前朝皇帝報仇而來,我等世受皇恩,自然不能讓略陽公一人人承受所有損失。但竇建德的兵馬來勢洶洶,我估計啊,除了府城之外的其他幾個縣,百姓們恐怕來不及西徙了!”

這話說出來可有些欺心了。竇建德兵馬還遠在數百里外,哪里會影響到此地政令的執行?但官場上講究瞞上不瞞下,只要李道宗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千里之外發生的事情,李淵不可能看得清清楚楚。

程名振點點頭,笑著答應,“老大人說得對。新兵剛剛入營,肯定形不成戰斗力。去跟竇建德硬拼,無異于自尋死路。所以洹水、臨漳、堯城這幾個地兒,百姓恐怕來不及被遷走了……”

“多謝程將軍開恩!”沒等程名振把話說完,崔商立刻長揖及地。那幾個縣都臨近大河,土地肥沃,灌溉便利,正是富豪們賴以存身的根本所在。至于西側臨近太行山的丘陵地帶,則不在大戶人家的法眼之內。地方上百姓也少得可憐,每縣頂多兩、三萬左右,全部遷走也損害不了大戶人家的利益。

程名振笑了笑,繼續說道:“滏陽、臨水兩地百姓生活窮苦,遷徙到河東去反而能尋條活路。但路上需要的糧食,還有置辦家業的費用,也是不小的數目。我怕朝廷一時撥不下來,耽擱了春耕…….”

“沒事,沒事,我找人去籌措!”保住了自家產業的崔商立刻投桃報李,“先每戶人家發兩吊錢,搬家之時當場發放,估計他們巴不得立刻走!”

,“那就有勞崔郡丞。王將軍,你協助崔郡丞,以免刁民打這筆錢的主意!”程名振笑了笑,低聲命令。

崔商本想借筆小財,沒料到程名振這么快就把“監軍”給派了下來,臉色登時顯得有些窘迫。可轉念一想,小王將軍也是個苦出身,正需要錢財來成家。屆時只要自己讓他拿大頭,剩下的好處也不會太少。心氣立刻就平了,拱了拱手,拉著王二毛一道去準備。

子中立刻只剩下程名振和麴稜兩個,一老一少互相看了看,同時開口,“安陽…….”“安陽……”

“老大人先請!”

“程將軍先請!”

“還是老大人先請吧,地方上老大人比我熟悉!”

“那老夫就僭越了!”麴稜點點頭,低聲說道:“郡城安陽內有很多富戶,每家可以走幾個人,但不要全搬干凈了。讓他么自己想辦法決定誰去誰留。留下的的就暫時躲到城外去,算作臨時外出未歸。算至于普通百姓么,實在蒙混不過去,搬走也罷。臨近的鄴縣么,則可以盡數搬遷。以免有人借此攻擊程將軍!”

“光一個鄴縣,恐怕不下十萬人吧!”程名振想了想,低聲問道。

“那里是曹魏的舊都,一直比較繁華。但縣城里人不多,也就一萬出頭。至于城外鄉村的,不愿意遷徙,聽到消息早跑進山里了。恐怕將軍也無暇帶兵入山去追趕!”

“這樣算下來,老大人估計,總共能遷走多少人,能否向朝廷交差?”程名振想了想,又問。

“大概十萬左右吧!安陽城內有不少無家無業者,聽聞河東那邊肯發授田產,估計樂不得跟著將軍走。還有其他各縣愿意去河東謀求活路的,將軍盡管帶走便是。十萬人,也夠河東那邊忙碌一陣的了。短時間內,不會有人借此找將軍麻煩。等到有人覺得遷徙人數與實際相差太大之時,老夫在朝廷中的故交,還有魏郡幾大家族在朝廷中親朋好友,也找到了緩沖時機,自然會讓此事不了了之!”

“那恐怕又是很大一筆開銷!”程名振點點頭,低聲說道。

“舍點錢財,保住家業,大伙都會感念你的恩德。程將軍放心,我等也會給將軍留一份上下打點之資,以防萬一。”

“那…….”程名振本能地想拒絕,心里卻突然一冷,嘆了口氣,默許了麴稜的賄賂。

“前些時候,程將軍拒絕了太子的拉攏吧?”麴稜見程名振肯受賄,心中立刻把雙方之間的關系更拉近了一步,笑了笑,低聲問道。

“是太子看不上我這小人物!再說了,我不是大唐的將軍么?何必再向太子殿下表忠心!”程名振笑了笑,搖頭否認。

“這就是遷徙百姓的事情,為什么落在你頭上的原因了!”麴稜搖搖頭,低聲點撥。“官場上的爭斗,不亞于疆場。你不算計人,就難免被人算計。太子也許沒把你當回事,但那么多趕著拍太子馬屁的人,有誰不想拿你當晉身之階呢?”

“這?”程名振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向麴稜施禮,“謝老大人點撥。”

“程將軍多禮了!”麴稜擺擺手,卻沒有起身還禮,“你前些日子保住了老夫的官位,老夫無以為報,就送你四個官場箴言吧,和光同塵,懂么?老夫看你不是個喜歡仰人鼻息的性子,所以也不建議你去攀附哪棵大樹。但想完全憑自己的本事在官場上混,很難,真的很難!”

“大不了我去做富家翁!”程名振越想越郁悶,賭氣的話沖口而出。

這下,輪到麴稜了。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少年人居然長了一幅老氣橫秋的心態,對功名利祿看得如此超然。想比之下,自己多年的宦海沉浮,仕了大隋又仕大夏,仕了大夏有仕大唐,就顯得有些卑微了。想到這兒,他也不多啰嗦,笑著起身拱手,“那老夫就告辭了。此番留手之德,請容老夫和魏郡上下日后回報。”

罷,認認真真地向程名振做了個揖,然后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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