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1625第八章 誰是好人誰是壞人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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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三十二般變化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三十二般變化 | 明末1625 


大戰之后的宴會廳一片狼藉,杯盤碗盞散落了一地。

李巖看了看高高的主位上,毫發無傷、顧盼生威的李自成,心中不禁生起一股寒意。孫可望、劉文秀、艾能奇的尸體倒在大廳中亂七八糟地躺著。他們的長槍斷為了兩截,白臘木的槍桿居然被李自成空手劈斷。

這時門口跑過來一個士兵,大聲道:“大帥,李定國護著重傷的張獻忠殺出重圍了,咱們要不要追?”原來幾人剛一交上手,張獻忠就發現四將軍加上自己,也不是李自成的對手,他立即下令撤退。

四將軍護著張獻忠拼死向外沖,但李自成武藝太過高強,孫可望、劉文秀、艾能奇以命相阻,才為張獻忠打開一條血路,沖出了大殿。外圍有張獻忠的心腹正在攻打皇宮,張獻忠和李定國逃出去正好與他們會合,一股腦兒反沖出了皇宮,打開東直門逃出了北京。

李自成揮了揮手道:“不追了張獻忠胸口中了我一劍,活不長了,只剩下一個李定國,成不了什么事。傳我的命令,張獻忠和羅汝才私通敵人,妄圖殺死我之后把北京城據為已有,已經被我就地正法。要他們的屬下盡皆降伏,否則殺無赦”

他頓了頓,又自言自語地笑道:“張獻忠以為我為了要殺他,不敢聲張,所以才遣開了心腹,怎知我其實是讓所有的心腹帶兵出去,早已將張獻忠和羅汝才的部眾圍了起來。此時他們降也得降,不降也得降。”

李自成自鳴得意了好一陣子,這才想起來李巖在屋子里,他轉過頭來,對著李巖笑道:“李將軍找我有什么事?呵,你看我處理了點小事,差點把你的事給疏忽了。”他一邊說,一邊拿了一塊布,擦拭著劍上的血跡,一身煞氣顯露無疑。

李巖定了定神,朗聲道:“我來找大帥,主要是想談談咱們闖軍的軍紀問題。這次打進北京城之后,咱們的軍隊正在迅速地腐敗,滿街都能看到我軍士兵燒殺搶掠,弄得北京城里尸橫遍地,民不僚生……肯請大帥下令端正軍紀,有擾民者一律殺之,否則,咱們的虎狼之師就要這么沒了。”

李自成聽了他的話,半天不發一言,只是默默地探著劍,過了許久,才輕笑道:“我當是什么事兒呢。”

他抬了抬頭,眼中都是笑意,道:“攻破北京城前,我曾許諾三軍,若是打下這座天下中樞,我就任由他們予取予奪,因此我闖軍才能戰無不勝,勢如破竹,成就了虎狼之師。若是我此時下令不許他們搶錢,難免使三軍對我不滿,這才真的是壞了我的虎狼之師。李將軍,你是書生從軍,有些東西你不懂的。”

李巖一陣茫然,他知道李自成一旦開了口,十匹馬也拉不回,此事已無再說的必要,他趕緊又道:“大帥,我還有另一件事要稟報。”

他頓了頓道:“我認為咱們闖軍現在應該停止追臟助餉,目前我軍已經得到了足夠的軍餉,不需要再增加軍餉了。而且,解決國家財政問題的辦法,只有輕徭薄賦、整頓吏治,與民休養生息才是正道。此時過份追臟,使得前明官員人人自危,天下無法歸心,咱們是坐不穩這個江山的。”

李自成聽了這話,抬頭狠狠地看了李巖一眼,突然慢條斯理地道:“李將軍,你乃是讀書人,讀的是圣賢書,講的也是之乎者也。但這打天下,不是之乎者也就可以的,不是婦人之仁可以的,前明的貪官污吏,我一個也不會發過,該殺即殺,該打即打,有多少銀子,我都要讓他們吐出來,還給貧民百姓”

他這句話擺明了意思是,我是泥腳子出身,你卻是讀書人出身,咱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你還是少說為妙。

李巖長嘆一聲,他看了看地上躺著的羅汝才等人的尸體,搖頭低聲自語道:“天下還沒坐穩,就開始爭權奪利……唉”他將長袖一拂,轉身出了皇宮,回去約整自己的手下,再不敢指望李自成。

李巖剛走,就見殿旁轉出李自成的軍師牛金星,他瞥了一眼李巖的背影,對著李自成低聲道:“大帥,此人……不可用了。”

李自成點了點頭,不發一言。

天津城,城頭飄揚著一面鮮紅的五星紅旗。

鄭曉路坐在城頭,指點著閻王軍將士把整個天津城納入控制之中。此時的天津并不大,兩萬閻王軍陸軍要把這個小小城池守護起來是綽綽有余,這里又正好是漕運的終點站。

鄭曉路不費吹灰之力就聯系上了漕幫的分舵,不幾日,遠在杭州的漕幫頭目劉柒就接到了鄭曉路的消息,趕緊派出大量漕船前往四川,運兵、運糧、運軍火……不過要把這些東西從四川運到天津,需要的時間非常之長,最少也得一個月時間。如果按歷史上的情勢來看,閻王軍是趕不及在山海關大戰發生之前趕來的。

閻王軍進駐天津之初,天津城里的難民們十分驚恐,但他們很快發現閻王軍的軍紀良好,于民秋毫無犯。于是難民們的心思稍稍安定了一些,在閻王軍的翼護下,排好隊,繼續等著漕船將他們一船一船地運往江南。

鄭曉路發了私心,派人在漕運碼頭上大搞宣傳,內容大抵上是四川好,四川富,四川生活不用愁,吃得飽,穿得暖,沒有戰亂……

這些宣傳取得了相當的成果,劉柒命令一部分漕船從天津直駛四川重慶的朝天門碼頭,這些漕船很快就被難民們擠滿,他們懷著在亂世中尋找桃花源的心態,向著四川而去。

對于鄭曉路來說,京城附近的難民們其實是很富裕的,畢竟是天下腳下,這些難民中許多是富商大賈、士紳貴族。這些人雖然現在在逃難,但他們攜帶的大量金銀細軟如果能流入四川,絕對可以讓四川的經濟更上一層樓。

再加上京城的百姓素質普遍不錯,這些人涌入四川也可以給四川的文化氣氛再拔高一截。

當時的中國其實并不愁沒有土地,主要是愁人口不夠。明朝時候的中國,總人口大約也就七八千萬的樣子,還不到后世中國人口的十五分之一。這么一點點人口散步在廣大的中國土地上,人力資源顯得尤其可貴。

鄭曉路抓住這么一個機會可以給四川增加人口,當然大樂,他以閻王軍的軍紀為榜樣,給難民們塑造了一個四川軍民一家親的形象,再大肆宣傳四川好,愿意去往四川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鄭曉路知道自己不久就要發動攻取江南的戰役,因此又向難民們宣傳說江南很快也要陷入戰火,去江南不如去四川,這個宣傳效果奇好,許多原本想去江南的難民,也拖兒帶女向著四川前進。

天津漕運碼頭上糧船往來不息,漕幫運來糧食,運回人口,忙得團團轉。

鄭曉路知道天津城距離北京極近,李自成很有可能派出大軍來攻占天津。在后世的史書中,并沒有李自成占領天津的記載,天津是自己向李自成投降的。但天津投降之后短短幾十天,滿清又入關了,天津隨后落入滿清手里,李自成至始至終沒到天津來玩過。

不過歷史已經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李自成是否會來天津,也成了一個異數,自己千萬要小心才是,最理想的態勢就是李自成根本不知道天津是落在了自己手里。讓他還以為天津在前明官員手里,那就最好了。

鄭曉路派了一個閻王軍小校官,穿上明廷的官服,讓他去北京向李自成遞交投降書,讓李自成誤以為天津還在前明官員手上。同時撤下了江百濤插上的五星紅旗,以免暴露。

天津的位置十分理想,東北可至山海關,西北可至北京城,進可攻,退可借大海而遁,如果利用得益,完全有可能成就一番事業。

這天鄭曉路正在城頭上巡視,苦苦思索著接下來自己該怎么辦,突然見西北方黃沙滾滾,一只驃騎自北京方向而來。

這只驃騎只有四五百人,全都風塵樸樸,身上帶血,衣甲破碎,顯然來得十分倉促。為首一將,手綽長槍,飛馬到城下,大呼道:“開城門,我等也是難民,要乘漕船去南方避難。”

嘿,你們是難民個屁,哪里來的敗軍也來假裝難民,鄭曉路站在城頭上仔細向下一看,咦?為首這一將居然是以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將李定國。

鄭曉路大奇,李定國跑我這里來做什么?張獻忠不是帶著四將軍混在李自成軍中嗎?

鄭曉路趴到城門上,大聲道:“李定國你來我天津城所欲何為?”

李定國并不認識鄭曉路,聽他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大感奇怪,他仰頭道:“我等是敗兵,現欲借漕船南下,不是來攻打城池的。”

鄭曉路冷笑一聲道:“你這里四五百驃騎,只是前哨,混進城來,后面再輔以大軍里應外合,想攻我天津城……我天津城已向北京遞交了降書,請你回去告訴闖王,不要再派兵來打了,若是有意受降,我等自然開城迎接。”

兩人拉拉扯扯了半天的廢話,就是一個開不開城的問題。

最后李定國終于扯煩了,他跳下跳馬,將長槍向旁邊一扔,嘆道:“我等空手進城,只求尋個郎中,乘坐漕船南下,這樣總可以了吧?”

鄭曉路對旁邊的閻王軍士兵使了個眼色,城頭上的士兵為了偽裝,都是穿的明軍衣服,此時把從明軍那里繳獲的鳥銃、三眼神銃、迅雷銃這一類的明軍裝備擺放在城門洞兩邊,放得密密麻麻的,才打開城門,放了李定國一行人入城。

李定國等人空手入城,閻王軍立即接收了城外的軍馬和武器。只見李定國帶這只騎兵人人帶傷,沒有一個身上是完整的,士兵們抬著一個擔架,擔架上放著一條大漢,這漢子胸前中了一劍,此時已是出氣多,入氣少,眼看就要掛了。

李定國一進了城,立即向鄭曉路大呼道:“這位將軍,我等空手入了城,所帶軍馬和武器盡數奉送你們,只求給我義父找個郎中治治傷。我們就乘漕船南下,絕不給您添亂。”

李定國的義父……那豈不是……張獻忠?鄭曉路倒抽一口涼氣,趕緊靠近過來看。

只見擔架上的漢子身材高大,頭戴水色小抓帽,身穿醬色彩潞油箭衣,腳上穿金黃色緞靴,額上有一道傷疤,一看就是身經百戰的梟雄。但這位梟雄胸口一劍頗深,血漢如柱,已染濕了他半邊身子,雙目緊閉,氣若游絲。

這個就是張獻忠……自己一直擔心他會去屠川的張獻忠……想不到陰差陽錯,幾多波折,張獻忠至始至終沒有去屠川,甚至沒有踏進四川一步。因為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張獻忠的大西政權沒有建立成功,自然也就沒有變成史書中那個殺人魔王。

可見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之說,果真存在,有些人會因為歷史上的一個小變化,從而完全變成另一個人,魔王會變成善人、君子會變成yin賊、殺人魔王張獻忠,也就只是一個略強一些的農民起義軍將領罷了。

看著他死?治他?他又沒做壞事,沒有屠川,怎么可能見死不救?鄭曉路絲毫都沒有猶豫,大叫道:“請軍醫過來”

不一會兒,閻王軍的軍醫到了。這軍醫與朝廷的軍醫大不相同,背著一口巨大的箱子,里面各種藥品應有盡有,尤其是治療刀劍傷的藥物,根本就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閻王軍的后勤是世界上最好的,沒有之一。這也充分體現了鄭曉路的人性化,使得閻王軍士兵對他更加忠心。

軍醫看了看張獻忠的傷勢,眉頭緊皺,他從箱子里取出許多藥物,先洗浄張獻忠的傷口,然后將藥物涂抹上去。

李定國見這醫生藥物充足,心中大喜,連聲道:“謝大夫救命之恩”

那軍醫卻搖了搖頭道:“他這一劍傷及內臟,生機已絕,我只能幫他暫緩傷勢罷了,終究是救不了了……”

李定國一聽,頓時雙目淚涌,大聲道:“大夫,您可看仔細了?”他頓了頓,又道:“不成,總不能你一個人說了就算,再找幾個大夫來,我有的是錢。”他伸手入懷拼命掏摸,但摸了半天,卻一個銅板也沒摸到,原來他殺入宮中,又殺出宮來,來去匆匆,鐵血戰火,哪可能身上帶著錢。

這時擔架上的張獻忠因為藥物刺激,居然悠悠醒轉,他掃了一眼醫生,又看了看鄭曉路和李定國,斷斷續續地問道:“我……們……這是在……哪里?這位……是誰?”他抬起虛弱的手,指著鄭曉路。

李定國咳了一聲道:“我們在天津,這位是……還沒來得及通名,應該是前明的天津指揮使一類的官員。義父少說點話,多休息,孩兒再去幫你找大夫。”

張獻忠搖了搖頭,摸了一把李定國的頭發,嘆道:“我兒……你看走了眼。這位……不是明廷的……官員,你看他……們的軍服……穿得亂七八糟,中間……透出一截藍衫……這是閻……閻王軍精……氣神……兒也……不同。”

李定國本是良將,只是義父受傷,這才心神大亂,此時聽李獻忠一說,這才頓覺身邊的根本不是明朝官員,不然哪有可能還幫他治人,早把他們全都抓起來了。

張獻忠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臉色紅潤了起來,說話也連貫了不少,他對著鄭曉路道:“閣下是閻王軍中的哪一位?譚宏將軍?張逸塵將軍?張子元……咳……大人?”

鄭曉路微微一笑道:“我就是閻王”

張獻忠和李定國一起倒抽了一口涼氣:“你……竟然親自來了天津?”他們完全沒想到,坐擁四川寶地的閻王,還像個急先鋒一樣到處亂竄。

鄭曉路聳了聳肩,無奈道:“我這人皮癢,就喜歡到處跑。你們……怎么從北京跑到這里來了?還一幅戰敗的樣子……”他心中突然一驚,急問道:“難道滿清入關,已經打下北京了?”

張獻忠苦笑了一聲道:“不是滿清入關,是李自成……李自成要殺我,我想將計就計殺了他,沒想到……技不如人。”

張獻忠一把抓出鄭曉路的手,急道:“我命不久,北京發生了什么,閻王大人稍后向我兒李定國詢問吧,現在請閻王大人聽我說……”

張獻忠滿臉痛苦地道:“我本以為李自成乃是一代人杰,與他一起打天下也無不可,沒想到……他已入魔了。先在開封掘開黃河河堤,淹死十幾萬軍民,又縱軍在北京城里燒殺搶掠……他已入魔了……這天下,他沒資格坐。”

聽著自己心目中的殺人魔王張獻忠說著這樣的話,鄭曉路心里一陣啼笑皆非,這世界,究竟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我都快搞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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