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勢連綿,行在其中苦不堪言。(8d
三十六營義軍一邊挖著樹皮草根,吃著野果生菜,一邊艱難地向著四川前進,農民起義軍的戰斗力雖然不咋樣,但求存的韌性是天下無敵的,比起陜西那個人吃人的鬼地方,神農架大山反倒顯得物資豐美。雖然是冬天,但樹皮草根的供應綽綽有余,還能偶爾打到點野味,吃到點野果什么的。
山外的官兵并沒有急著追進來,而是繞著大山擺開一張大網,封鎖住了北面和東面的出山路線,然后向著神農架大山里緩緩推進,逼著三十六營向西南前進。
此時的譚宏,剛剛領著一萬官兵降卒和征召來的五萬鄉勇、平民、老弱婦孺……來到了白帝城里,王小滿也督促著金竹水軍從長江沿岸的州府縣城運來了許多官兵的軍服。
此時閻王軍剛剛定四川,許多州府縣城的庫房和衛所里還有官兵的軍服沒有清理,例如重慶、忠州等地方,都存著許多的新舊軍服,鄭曉路一聲令下,這些軍服全都運來了白帝城,勉強能將一萬降卒和五萬鄉勇百姓給武裝起來。
皂鶯去置辦的一百面“洪”、“陳”大旗也制作完畢,通通交給了這些假官兵。
王小滿看著那些招募來的百姓連穿軍服都困難,更別說拿刀槍了,忍不住向鄭曉路苦笑道:“大王,你把他們弄來做啥?我看他們只能吆喝,根本沒法打仗。”
“嘿,要的就是讓他們吆喝。”鄭曉路笑著叫過張子元,道:“你立大功的機會來了,帶好你的尚方寶劍,另外,把朱燮元的總督服穿上,跟著譚宏去打仗。”
“打仗?”張子元嚇得一哆嗦,道:“我這人老實,最怕打仗,能不能給點別的活兒做。”
“嘿,好你個張子元,連我的話也不聽,我現在就把你剁了。”鄭曉路假意兇狠地道。
“哎呀……別……我這就去打仗”張子元嚇了一跳,趕緊道。
“嘿嘿,放心去吧,打不起來的,你也就是去做個樣子。”鄭曉路知道張子元這人如果膽氣不足是做不好任何事的,所以又給他打氣道:“只要你做做樣子就夠了,不是真打仗。”
“呼,那就好。”張子元喘了幾口粗氣,他一聽打仗就腿發軟。
譚宏找了一件朱燮元的舊衣服穿上,也讓張子元穿了一件朱燮元的總督服,兩個人帶著六萬假官兵,呼啦啦地開進了巫山。
張子元還有點不放心,對著譚宏笑問道:“譚當家的,咱們究竟是要去做什么啊?大王一句口風也不透露,我心里沒底啊。”
“放心,真不是去打仗。”譚宏嘿嘿笑道:“按照關峻出的妙計,咱們這是去嚇唬人的。”
“嚇唬人?”張子元一聽,雙眼放光地道:“嘿嘿,我張子元別的不敢說,嚇唬人的實力絕對在逸塵兄之上。”
“你就吹吧,逸塵兄揮一揮繡春刀,你就跑得不知道哪里是東哪里是西。”譚宏沒好氣地嘲了他一句。
六萬假官兵進了巫山,每個人都隨身帶了十來天的糧食,還有大把兵糧丸,再加上一把寒光閃閃的長槍,累得那些沒當過兵的百姓氣喘吁吁。走了好幾天,才到了預定的埋伏地點,這里是一個小山脊,前面就是一個很大的凹地。
巫山的地形非常有意思,南北高中間低,所以從四川方向一入巫山,地勢就很高,但到了中間卻開始向下降,這里就形成了許多山脊,譚宏將自己的六萬假官兵全都分布在這里的山脊上,每隔一段就給一兩面大旗。
譚宏將六萬假官兵藏好在山脊上才過了一天,羌族獵人的消息就傳了過來,三十六營已經穿過了神農架,進入了巫山地界,不久就要到這里了。
四百名最好的羌族獵人在許多天前就散入了巫山和神農架大山,他們在這樣的大山里,不需要任何補給,靠著一把獵弓,幾十只羽箭就可以生存,而且他們在大山里行動如飛,輕柔如貓,神不知鬼不覺地地跟著三十六營。就連最敏感膽小的松鼠,也經常被獵人們的偽裝騙過,更別說三十門營這些烏合之眾了。
紫金梁王自用的心情頗有點糟糕,神農架大山云霧繚繞,經常起個霧,就迷失方向,又得找半天才能搞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十五萬起義軍走得又拖沓,許多老弱病殘被山中的清寒一激棱,加上點晨露霜寒,結果就病倒了,需要別的人攙扶或者背著才能前進,無形中又降低了速度。
這天三十六營已經走出了神農架,剛剛進入了巫山地界,走到一片平緩的小樹林。
“后面的官兵也放慢速度了。”上天猴劉九思對著王自用道:“大當家,咱們也不用趕得這么急了,緩一緩吧,讓兄弟們歇息一會兒。”
王自用嘆了口氣道:“只能歇一小會兒,我怕官兵追來得太快。”
這時隊伍最后面的張獻忠和羅汝才又趕了上來,張獻忠道:“大當家,這里好像已經是巫山地界了,咱們真的就這樣鉆進四川?我覺得還是向北殺回山西比較好。”
王自用還沒開口,羅汝才道:“張兄弟,你怎么老是說不去四川,我倒覺得去四川挺好的。”
王自用揮了揮手,道:“別爭了,都走進四川了還在爭。”
張獻忠嘆了一口氣,道:“從這里順著山溝向北,也未嘗不可再殺回到山西去,何必一定要入川,閻王這人,未必就比官兵好惹啊。”
正在這時,突然有士兵來報道:“王大當家,有幾個山里的獵戶求見。”
“獵戶?”王自用心里大奇,這深山老林,人跡罕見,居然會有獵戶?這是什么情況。
不一會兒,幾個穿著奇特民族服飾的獵人走了過來,王自用也不識得這是什么族,有個義軍小頭領湊到他身邊,低聲道:“王大當家,這是彝族的衣服。”
“哦,彝族不就是奢崇明的那個族嗎?”王自用心里有了底,一聽說是彝族獵人,心里的疑慮先就去了一半,畢竟大家都是出來造反的,俗話說得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
只見彝族獵人來了三個,為首一個對著王自用道:“我是彝族人,名叫姚方來,為躲避四川官兵的圍堵鉆進巫山的,您可是三十六營的王大當家?”
王自用聽對方報了家門,果然是彝族的,心里更是安穩了不少,笑道:“我就是王自用,你們找上我有什么事?”
姚方來皺了皺眉頭,道:“王大當家,你帶這么多人,不是正打算入川吧?”
這事瞞著也沒勁,王自用笑道:“正是要入川。”
“入不得啊。”姚方來急道:“王大當家,你有所不知道,現在四川方向被官兵布下了天羅地網,正等著您去鉆呢。”
“四川不是被閻王軍占了嗎?怎么又鉆出官兵來?”王自用不信,別說王自用不信,三十六營的當家們沒一個信的。
“前些天從北邊來了五六萬官兵,打著‘洪’和‘陳’的旗號,向著南邊的山脊去了,他們行動得極為隱秘,但怎么能瞞過我們這些天天在山里討生活的獵人。”姚方來道:“他們就在南邊不遠的山脊上埋伏著,您可別去送進圈套。”
“洪和陳?”三十門營的頭領們對這兩個字絕不陌生,一個是三邊總督洪承疇,一個是山陜總督陳奇渝,這兩個家伙陰魂不散地盯著農民起義軍打了幾年,從陜西打到山西,又從山西打到河南,再從河南打進湖北,現在他們又追進四川了?
王自用還是有點不信,沉聲道:“洪承疇的三邊不包含四川這個邊吧,陳奇渝也只是山西和陜西的總督,怎么會也跑到四川來?”
他突然斷喝一聲,道:“來人啊,把姚方來和這兩個奸細獵人給我拿下。”
幾百名親衛一涌而上,傾刻間就將姚方來和兩個羌族獵人捆了個結結實實。
但是姚方來臉上毫無懼色,冷笑道:“我彝族好漢被官兵打敗,躲在這山里討生活,見你要去撞進官兵的口袋,好意來提醒,你卻不信我,一會兒吃了虧才知道厲害。”
王自用不相信,但也不能完全不信,他不敢立即殺了姚方來,而是命人將他拖到后面看押住,然后全軍起拔,繼續向著四川而來。
三十六營的大軍向西南又走了一兩天,只見前面地勢陡然拔高,出現這種地勢,就說明快要走出巫山了,這是巫山南部的高脊,翻過去就可以進入四川巫山縣的地盤。
王自用看著前面的山脊,突然想起姚方來的說的話,難不成這山脊上真的埋伏著洪承疇和陳奇渝?
他死也不信兩個總督吃飽了撐的跑到這山頂來喝西北風,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他穩住大軍,對著曹操羅汝才道:“羅兄弟,你為人仔細,素有智謀,麻煩你帶些人馬探探這山脊,我被那幾個彝族獵人說了一通,心里有點不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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