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花?”鄭老爺子大怒,拿起拐杖扔過來道:“做善事使點銀子能叫亂花嗎?你小子真是的,雖然做生意確實有點本事,但這說話就是沒大沒小的。”
他這怒倒也不是真怒,這個兒子最近越來越讓他喜歡,哪里會真的對鄭曉路生氣,當下把聲音放低,笑道:“又運了十萬兩來?還行,我再拿去捐給藥局,讓王鎮宇多做點善事,多醫活幾個病人。嘿,爹這身子骨兒越來越不行了,便希望多救些人,多行些善,將來投胎轉世別投成貓兒狗兒什么的,再做一回人也好。”
“……”鄭曉路心里一驚,已經捐了十萬兩,老爺子還要再捐十萬兩?這么搞下去,我賺錢再快也經不起折騰啊,他趕緊陪笑道:“爹,您做善事當然是好的,不過家里的流水銀子也不是很多,不知道您還打算捐多少啊?”
老爺子沉吟了一下,慢吞吞地道:“你那里仔細琢磨一下,能捐多少就多少吧。也不能把這個家給捐沒了,還得給你和俊材留著夠花一輩子的錢嘛,咱們算著點捐!”
有問題,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了,鄭曉路的心里感覺到很別扭,但又說不上來別扭在哪里。老年人喜歡做善身,捐錢給寺廟或者愛心機構,這是很常見的事,在后世也常常有老年人捐大筆金錢給別人,算不上奇怪的事,但鄭曉路的心里就是有點不塌實,總覺得老爺子的身上發生了什么不對勁的事情。
鄭老爺子仔細想了想,又道:“這半年我們鄭家的車貨老是被匪人搶劫,我想報官,楊帆管家又說損失很小,不需要報官。惹來官家,會增加許多麻煩,因此只好作罷。我這心里就常常在想,我們不是有名的善人嗎?做了許多善事,為什么強人還是要搶我們呢?后來和王神醫聊了幾句,我才慢慢想明白了。強人盯上我們家的原因,是我們家太富有啦,你想想,你以前窮的時候,是不是看不慣富人家啊?”
嚇,老爺子怎么想到這里去了?仇富心理確實很多人都有,但強人為了搶我們家一千兩銀子的貨,肯出四千兩銀子呢,哪里是看不慣我們家富,人家另有目的呢。鄭曉路不方便明說,只好不停的點頭。
鄭老爺子又道:“我把你賺來的錢,多散點出去,我們家沒這么富了,人家自然就不盯著我們家。我老了,快入土了,也沒什么多的盼頭,就指望著你和俊材以后能過上好日子,能光宗耀祖,能平平安安。錢賺夠了就行啦,你就別再拼命賺錢了,賺得越多,這日子越是讓我提心吊膽的。”
呃,我在秘密建山寨要造反的事,老爺子還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了,那還得了,那就不光是提心吊膽,只怕要提著刀殺人了,鄭曉路忍不住汗了一把,這事兒要怎么給老爺子說呢?
老爺子見鄭曉路不開口,還以為他認認真真在聽自己訓話,心里大樂,伸手從一個小抽屜里拿出一疊紙花,笑道:“小路啊,這是浣花藥局的剪紙花,這附近的人家都愛在家里貼這個。不光是官家、富商、平民,還有許多江湖混混、地痞、流氓都在家里貼這個呢,你把這個拿去,貼在我們鄭氏的貨車上,興許那些在浣花藥局看過病,治過傷的強人,就會網開一面,不搶我們的貨車了。”
鄭曉路道:“一朵紙花哪有這么大的作用,強人豈會給一個藥局面子。”
老爺子道:“這個你就不知道了,最近幾個月,我把這個紙花交給楊帆,讓他貼在走成都近郊的一些貨車上,凡是貼了這個花的貨車,沒有一輛被搶的,嘿嘿。可見再壞的強人,心里也是向著善的,不會向神醫的藥局揮出屠刀……”
哦?還有這用處?鄭曉路心里突然一警,這種作派,好像常在什么小說、電視里看到過,比如土匪要進村搶劫了,只要表示服從土匪的人,在家門口貼上某種信物,土匪就不搶這一家……鄭曉路默不作聲地接過紙花,放進袖子里收好,對老爺子道:“爹你好好休息,養好身體,那些煩人的小事,就交給我去處理吧。”
老爺子知道他能干,也就不再多說,轉身拜菩薩去了。
“你說,爹是不是有點怪怪的?”鄭佳怡輕聲道。
“怪,非常怪!”鄭曉路道:“這半年來爹都在做些什么?”
鄭佳怡聳了聳肩道:“爹除了監督小弟讀書,就是和王神醫聊天,拜菩薩,別的啥事也沒做。”
鄭曉路皺了皺眉頭,對鄭佳怡道:“你去叫楊帆一聲,叫他把給爹準備的銀子交給你慢慢送去給爹,讓楊帆立即來書房見我!”
鄭曉路回到書房,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忍不住對著院子里大聲叫道:“張逸塵,你躲在哪里?快出來!”話音剛落,張逸塵有如一道幽影,斜斜地飄入了房中,也不知道他本來是躲在什么地方的。
“汗,你到底躲什么地方的?”鄭曉路忍不住奇道。
張逸塵淡淡地笑了笑,道:“我剛才聽楊帆說東家要再調十萬兩銀子給老爺子,感覺這事兒有問題,就去老爺子房里探了探,東家和老爺說的話,我正好在屋頂上全都聽到了。”
“哦,都知道了?”鄭曉路道:“那你覺得這事兒如何?”
張逸塵苦笑道:“不知道,我可不是玩陰謀詭計的料子,這事兒我嗅不出什么味道。但是,這個浣花藥局一定得查,王鎮宇也一定要查到底。”
鄭曉路點了點頭,道:“我這人最不喜歡陰謀詭計了,這事兒我也沒什么想法,但是總覺得有古怪。你趕緊去查查浣花藥局和王鎮宇,越快越好。”
切,見鬼了,你不喜歡玩陰謀詭計的話,這世界上還有人喜歡那東西么?張逸塵心里一陣腹誹,他苦笑道:“東家,以后要聯絡我,不用對著院子里大叫,我也不會總是在你的院子里,你看到府里家丁服的左右雙肩上都挑著個綠色線腳的家丁,那就是我安排的探子,你叫他聯絡我就行。”
左右雙肩都挑著線腳?我鄭府的家丁服有這么低質量么?鄭曉路大汗:“喂,你的探子就不能換個看起來光鮮點的識別方法?比如,胸口戴一朵大紅花,頭上插一朵海棠花什么的?”
張逸塵懶得理會他的惡搞,身子一閃,消失得無影無蹤。
張逸塵離開沒多久,楊帆又匆匆跑了進來,進門就道:“少爺,十萬兩銀子已給夫人了,您叫我來有什么事?”
鄭曉路從袖子里拿出紙花道:“這玩意兒你見過吧?”
楊帆道:“是的!浣花藥局的紙花。”
“老爺子說,貼了這東西的貨車,都沒有被搶過?”鄭曉路問道。
楊帆道:“這個倒不曾留意,因為老爺子一般不怎么管事,頂多就只有成都近郊的一些貨車,才有幾個家丁在老爺子的吩咐下去貼紙花,我當老爺子是圖個好玩,也就沒有在意。”
“哼哼,一點都不好玩!”鄭曉路道:“這事情現在開始變復雜了,我本以為一直是錦都鏢局在后面搞鬼,現在看來,這浣花藥局,倒也有點不靠譜。”
楊帆道:“那我們要如何應付?”
鄭曉路笑道:“把這紙花拿下去,照著樣子剪上幾萬張,把我們所有的貨車都貼上,嘿嘿,藥局的紙花和我們自己的紙花各貼一部份貨車,我倒要看看這紙花究竟有沒有作用。”
楊帆應了一聲,又道:“少爺,金竹幫主江百濤已經到了成都了,他送了個拜貼來,說是今晚在西月樓設宴,請您去聊聊。”
“西月樓?”鄭曉路道:“這啥地方?”
楊帆苦笑道:“少爺您還算成都人么?西月樓就在成都西北面的西月大街上,樓背后就是橫貫成都府的錦江,臨江起樓,風水絕佳,乃是成都府里數一數二的聲色場所呢!達官貴人,富商學子,大多喜歡聚集在那里,聊些風花雪月之事。那里的姑娘個個長得千嬌百媚,不光成都府里人人知曉,就算整個四川,也都覺得西月樓是享受不盡的溫柔鄉。江百濤選在那里宴請您,也是有討好之意。”
“哇哦,還有這種好地方?”鄭曉路將口水一抹:“去,今晚去,哦,現在就去也行,哇哈哈!你要知道,少爺我去那里可不是為了什么風花雪月,少爺我是去和江百濤幫主談正事的,正經事哦!”
楊帆苦笑道:“那是,少爺您為人最是正經,這一點我們這些做屬下的再清楚不過了。”
“嗯嗯!”鄭曉路點頭道:“是江百濤那老小子不正經啊,居然選個這么爽……呃,不對,居然選個這么低俗的地方談正經事,太低俗了,我一定要去好好地批評他,楊帆,快去準備馬車,少爺我先去一步,找個好一點的地方坐下來養精蓄銳,晚上才能有力氣好好地批評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