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濃煙飄到了對岸,官兵的營寨被白色的煙霧所覆蓋,樹枝樹葉燒出來的煙霧可不是什么好聞的東西,許多官兵都咳了起來,幸好渭江寬達二十丈,這些煙霧飄過來之后倒也稀薄了許多,官兵們還能忍受。
這一隊官兵的頭兒宋時仁參將從營寨里走出來,看著這漫天的煙霧,忍不住大怒,該死的賊子,借著風向搞什么機關。突然聯想起對岸這兩天一直在造木閥,宋時仁大聲指揮道:“小心,賊子想借著煙霧渡江,全軍向前,守住河邊!”
官兵趕緊向前一壓,便在這時,河對面響起了一陣銃聲,兩百只掣電銃一起開火,雖然隔著煙霧,這些火銃全無準頭,但是瞎貓也有逮著死耗子的時候,岸邊頓時倒下了幾名官兵。
“我靠!”宋時仁就地一趴,全身趴在地上,大聲命令道:“全都趴下!火銃精貴著呢,他們打不了多久的。”
這時,大梁剛好又點燃了鞭炮,河對岸碰碰聲不絕,火銃手懶洋洋地裝填好彈藥,也夾雜在鞭炮聲中向著對岸亂打。
宋時仁在地上趴了半天,對岸的碰碰聲居然一直不絕于耳,心里不由倒抽一口涼氣:“怎么突然有這么多火銃一起開火?這也太夸張了吧。不好,我軍一直這樣趴著,豈不是讓賊人借著煙霧輕松渡江?”
宋時仁趕緊大聲道:“射箭,向著煙霧里亂射,娘的,他們連火銃這么貴的東西都敢一直開火,老子的弓箭何必節省,給我向著煙霧里射。”一千多官兵大多數都帶著強弓硬弩,此時趕緊開弓搭箭,對著煙霧里的河面一陣瘋狂亂射。
鄭曉路見對岸開始有弓箭飛過來,笑道:“大家后退一點,可別被流箭給射中了。大梁,叫弟兄們拼命慘叫,叫得越慘越好。”
大梁此時已經搞明白了鄭曉路在搞什么,笑道:“這還不簡單,兄弟們,給我慘叫,大聲慘叫……媽的,你這是什么叫法?還不夠慘,再慘點!凡是不會慘叫的,過來讓我踢兩腿,你就知道怎么叫了。”
鄭曉路又抱起一塊大石頭,嘩地一聲扔進江里,笑道:“大家都來,邊慘叫邊扔石頭。”
宋時仁趴在河對岸,聽見自己的弓箭射過去之后,煙霧里傳來一陣陣慘叫聲,然后就聽到有什么東西落水的聲音。心中一陣大喜,哈哈,你們這些蠢賊,以為可以借著煙霧渡江,老子一陣亂射,把你們送到江里喂王八去。
“射箭,拼命射箭,哈哈哈!聽這慘叫,起碼射倒幾百人了!”宋時仁樂得手舞足蹈。
官兵聽到慘叫和落水聲,一個比一個射得開心,一筒箭矢,傾刻間就射了個精光,便在這時,對岸的火銃聲也漸漸停了。宋時仁大喜,哈哈,賊人的第一次強渡被我打退。
“趕快回營,把備用的箭矢都搬出來,賊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還要來攻第二次。”宋時仁大聲命令。
官兵們射得開心,紛紛大笑,回營取了箭矢,又回到河邊來趴著。沒過多久,濃煙中又是一陣銃響,河對面又開始“碰碰碰”地響起了銃聲,一顆小鋼彈剛好打在宋時仁身邊的石頭上,濺起一溜兒的火星,嚇了宋時仁一跳。
“射箭,再給我射,賊子又開始第二次渡江了!”宋時仁黑著臉命令道。
這一次“渡江”,又以賊人的一陣慘叫和落水告終,宋時仁對自己的手下非常滿意,忍不住在煙霧中哈哈大笑。隨后,賊人又發動了許多次“渡江”,但是在宋時仁的英明指揮下,賊軍連一個人都沒有踏上渭江北邊的土地。宋時仁對自己的英明神武感覺到無比得意,心中已經在幻想著怎么給朝廷寫奏折表功了……
就這么一來一回,折騰了許久,日頭終于掉下了地平線,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
“天黑了,準備渡江!”在戰場下游三里外的孫家莊,張逸塵輕聲地下達了渡江命令。五百名從農民軍里選出來的精壯男兒,裝備著除了火銃外閻王軍現在能提供的最好的武器,悄無聲息地走下了河灘,跟著他們的,還有一百多頭水牛。
夜色的掩護下,人和水牛靜悄悄地滑入河中,每五人用手扶著一頭水牛的背泅水而前。這一百多頭水牛身體十分強壯,雖然河水湍急,但是再急的水在巨大的水牛看來都有如平地,而且水牛游泳時安安靜靜的,不會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絲毫沒有引起河對面兩百官兵的注意。
五百青壯扶著水牛無驚無險地越過了幾十丈寬的江面,悄悄地登上了渡口。
一個正在巡夜的士兵發現了突然從水里鉆出來的閻王軍,剛想出聲示警,彭巴沖巨大的身軀從水里猛地跳出,一伸手卡住了巡夜士兵的喉嚨,黑暗中響起了一聲恐怖的喀嚓聲,那士兵的喉骨被彭巴沖捏得粉碎。
然而這個動作終究還是被別的士兵發現了,一個百戶大喊道:“放箭!”但那五百閻王軍一起大喊,瞬間沖進了官兵的營地,弓箭頓時失去了作用,貼身肉搏開始了。
張逸塵抽出了窄長的繡春刀,飄向官兵群中,笑道:“全部殺光!”他背后的譚宏與閔家兄弟立即閃身向前,再看彭巴沖,早已沖進敵營,一只手抓著一個官兵,就如兩只流星錘一般,正在用人砸人。
兩百官兵如何擋得住張逸塵等怪物帶領的尖兵,乍一交手就死傷慘重。幾個沒人注意到的官兵趕緊點起了鋒火,但是他們哪會知道,現在上游的渡口,正被滾滾濃煙蓋著,根本看不到下游的鋒火。至于喊殺聲,上游可不比這里小,那里火銃鞭炮,慘叫落水聲,比這里可熱鬧多了。
幾十個官兵在慌亂中居然結成了戰陣,拼死頑抗,他們的裝備比較精良,大刀長矛,堅盔硬鎧,五六十個閻王軍圍著他們,居然一時間攻不破他們的矛陣。只見閔家兄弟撲入場中,搜魂劍一經施展,立即砍斷數只長矛。碎夢刀連續格開數把攻過來的鋼刀,矛陣一破,兩兄弟立即沖入了官兵陣中,將官兵的陣型攪得混亂不堪。幾十名閻王軍士兵一起向前,頓時將這些官兵剁成了肉醬。
另一邊,一個百戶帶著兩個親信正在搶馬,只盼上了馬,趕緊跑去求援,這百戶一開始就躲在最后面,此時鉆入營后,已經抓住了馬韁,距離他最近的閻王軍士兵也在二十步開外,根本來不及阻止他了。彭巴沖見路邊滾倒著一只石磨,“嗨”地一聲大吼,將那石磨高舉起來,雙臂發力,吐氣開聲,拼盡全力將石磨向著那百戶擲出。
彭巴沖何等巨力,那加上那石磨重達八十斤,擲力加上石磨的慣性,去勢有如流星趕月,百戶剛剛揚起馬鞭,正想打馬逃竄,石磨已至,“蓬”地一聲巨響,連人帶馬,打成了爛泥。
還有一名百戶刀光霍霍,也正帶著三十幾個手下突圍,他武藝頗高強,連續砍翻了四五個閻王軍士兵,眼看就要突出重圍。卻見一柄繡春刀,來勢如羚羊掛角,軌跡不可捉摸,只一刀,就將這百戶拿刀的手腕切斷,又一刀,人頭飛上半空。百戶身后的三十幾個手下軍心頓散,立即被閻王軍士兵圍在中間,亂刀砍死。
譚宏一腿踢翻最后一名官兵,趕緊道:“搞定!”
張逸塵點點頭,立即道:“譚兄弟,煩勞你帶人把船都劃回對岸,通知大王!下游渡口拿下。”
黑暗中,鄭曉路正笑嘻嘻地看著大梁放鞭炮,然后不時地叫一兩個火銃上一銃,免得被對面的官兵識破。此時雖然已經入了夜,但為了讓濃煙擾敵,使得下游的行動能夠順利,所以大梁仍然一直在燒煙。
見到譚宏滿頭大汗地跑過來,鄭曉路開心地笑了,因為他從譚宏的表情已經知道了下游的成功:“大梁,多堆點煙,燒大點!將鞭炮全都扔到火里去。”
“全軍都給我靜悄悄地,向李家莊渡口前進。”
參將宋時仁此時仍然在北岸的河邊趴著,他已經完全搞不懂閻王軍在干什么了!這些泥腿子不知道發什么神經,天黑了還在燒煙,而且火銃一直打不完,哪來的這么多彈藥呢?自己的箭矢都已經消耗殆盡,為什么泥腿子們的火銃彈藥卻像打不完似的?宋時仁百思不得其解。
又過了許久,對岸的“碰碰”聲終于慢慢平息了下去,宋時仁心里一松,看來這一波“渡江”,又被自己打退了。宋時仁趕緊叫手下們清點了一下剩余的箭矢,許多弓弩手都已經只剩下空空的箭筒,看來下一波賊子的進攻,沒法用弓弩壓制了。
沒關系,老子將兵力向后撤一點,等你們半渡而擊,嘿嘿嘿,宋時仁心里想道,兵書上寫得清清楚楚,半渡而擊,勝多敗少。
宋時仁指揮著官兵們讓出河灘,向后退了幾百步,重新布下了陣,只等著閻王軍的渡河部隊過來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