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上臺的黑衣漢子身手非常利落,臺上的土家阿哥沒走上兩三招,就被一腳踢下了臺。隨后又有幾個好手上去,都沒過得了黑衣漢子這一關,只是三拳兩腳,就打發了下去。
馬祥云便有些焦急了起來,一雙手放在一對沒有槍頭的練習用短槍上,拿起來又放下去。她見這黑衣漢子武藝高強,顯然不是普通的土家阿哥能夠逼得下去的了。便有些期望著鄭曉路出手,但是鄭曉路抄著雙手,顯然還在看戲。
“這個壞家伙!便是不肯好好幫人辦事。”馬祥云狠狠地跺了跺腳。
鄭曉路確實還沒打算出手,這堂堂萬壽寨,遍地都是白桿兵,武藝高強的人可不少,再讓那黑衣漢子多打幾個,打累點好了,鄭曉路正在邪邪地想著。
突然身邊人影一晃,譚宏上去了!上去之前還扔下一句話來:“這鳥人我認識,曹家的混帳打手,今天我要好好教訓一下他,吐吐以前存下的晦氣。”
“嚇!什么情況?”鄭曉路奇道。
“東家又忘了啊?我和譚宏給曹家扛過活兒,曹家的下人,大多被這個鳥人欺辱過。”王小滿在一旁嘆道:“我義弟以前讓著他們,現在是時候討點場子回來了。”
說真的,鄭曉路對譚宏的功夫還真沒個底兒,他幾乎就沒見過譚宏動手,只在碼頭上見過譚宏與彭巴沖打了幾回,但那時的譚宏十幾天沒吃飯,沒啥力氣,只一個照面就被彭巴沖推飛了出去。
這時譚宏跳上了臺子,他穿著一身短裝,看起來精神奕奕,一上臺,就對著那個黑衣漢子冷笑道:“曹傲,你看看誰來了。”
曹傲便是那黑衣漢子的名字,他是曹晟手下的心腹打手,平時里仗著曹晟的勢頭,在下人中作威作福,看誰不慣就是一頓拳打腳踢,譚宏和王小滿雖然在曹家呆的時間不長,但也被這個曹傲欺負過好幾次。
曹傲看到譚宏,倒有些小吃了一驚道:“嘿,難怪在忠州沒見著你和王小滿這兩個廢物了,我只道你們餓死在哪個角落里,想不到跑到石柱來討活兒了,怎么,你也看上了馬祥云?我勸你乖乖滾蛋,這女人是我們曹家的老少東主志在必得的,惹惱他們,可不是一頓打就能了事。”
“有本事便來讓我滾蛋吧!”譚宏話音一落,一腿踢向曹傲的小腿。曹傲趕緊向后一跳,避開這一腿,兩人便翻翻滾滾地拆起招來。
譚宏主要是用一雙腿來進攻,每一腿都踢得樸實工整,氣勢連貫,頗有大家之風。他的腿法主要攻的是曹傲的下三路,專踢膝蓋、小腿、足祼等地,曹傲以前欺負貫了他,從來不知道他有這么厲害的腿法,頓時連連后退,偶爾反攻一兩拳,卻被譚宏用雙手架住。
原來譚宏學的是北派譚腿,有歌謠形容這北派譚腿道:“手是兩扇門,全憑腿打人,彈腿四只手,人鬼見了都發愁。”這譚腿講究的就是用手防御,用腿攻擊,用得好的話,腿就如同手一般靈活,因此又叫彈腿四只手。
譚宏有心好好打這曹傲一頓,將譚腿發揮到了極致,不論曹傲怎么拼命反擊,那拳腳都被譚宏的雙手格架住,沒有一招漏進去的。但譚宏每一次踢腿,都讓曹傲狼狽不堪。譚宏見曹傲章法已亂,立即使出個絕活,一腳踢在曹傲足裸上,曹傲吃痛,身子向下一跪,膝蓋上立即又吃了一腳,滾倒在地,便在那一瞬間,譚宏雙腿連環踢出,有如暴風驟雨,只聽場中拍拍拍一陣響,曹傲在一瞬間就吃了十幾腳,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觀眾群立即暴發出巨大的喝彩聲來,便有人笑道:“這不是鄭先生的護衛嗎?好俊的身手。”
“我原本一直不服,他為什么工錢比我多一倍,食盒也與我的不一樣,現在我可服啦。”加工廠里的一個運貨工感嘆道。
馬祥云緊張地看完這場比武,這時心里才松了下來,手上抓的雙槍便又放回桌上。她這個小動作卻沒逃過坐在身邊的馬祥麟的眼睛,馬祥麟奇道:“你不是不想嫁么?這個年輕人打贏了擂臺你怎么一幅開心的樣子?”馬祥云大窘,不知道怎么解釋。
馬祥麟卻不笨,立即猜到了究竟:“小妹,你串通鄭先生來打假比武?”
馬祥云見被識破,也不抵賴,低聲道:“哥,小聲點兒,別被娘聽到了。我昨晚找過鄭先生,要他幫忙打贏,最后假意輸給我就成。”
“胡鬧!”馬祥麟也小聲道:“你這么搞有什么用處?就算這次被你糊弄過去,明年娘會再擺擂臺,那時鄭先生不在了,你又找誰來?”
“我不管,便拖得一年是一年。”馬祥云惱道。但心下卻被哥哥這句話震得一抖,是啊,明年如果又來比武招親,鄭先生定已不在,我卻去找誰來幫我?
這時臺下爬上來幾個黑衣漢子,將曹傲抬了下去治傷。其中一個黑衣漢子正是曹府的管家,這人不久前被譚宏打過一頓,此時新仇舊恨齊生,拿眼珠子狠狠盯著譚宏,便似要把他吃下去一般。
圍觀的群眾見譚宏實在厲害,一雙腿快如電閃,許多原本想上臺的土家阿哥就不敢再上來了,一時間擂臺邊安安靜靜的,所有人都拿眼睛四處瞅,看有沒有別的人上去,但是等了半響,卻沒動靜。秦良玉見曹家人來了,也恐夜長夢多,便站起來,想要宣布由馬祥云上臺打最后一關。
但這邊曹家的人也正隨時注意著秦良玉的動作,見她站起來,曹家的少爺曹晟不等秦良玉開口,一個箭步,邁上了擂臺去。
曹晟的老爺子曹皋年輕時參加秦良玉的比武招親,被秦良玉幾腳踢下了臺,這件事在曹皋心中一直引為奇恥大辱,后來曹家一直頗重武風,曹皋在訓練兒子的時候,就刻意栽培曹晟的武藝,請了許多江湖上的名家來教他。曹家有錢有勢,又傍上了魏忠賢的大腿,因此請到的武師倒是真的有些本事,這曹晟雖然為人不怎么樣,武藝卻是貨真價實的。
曹晟也是一身黑衣勁裝,上臺之后無須多說,立即便擺了個架勢,和譚宏對持起來。他剛才在臺下已經觀察了良久,將譚宏的拳路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他本人所學頗雜,譚腿是各派武術都要學的基本功,曹晟自然也學過一些,只是并沒有在這上面花太多心思而已。
曹晟知道要打贏譚腿,首先就得攻破對方的那一雙手,“手是兩扇門,全靠腿打人”,只要攻破譚宏的雙手,自然使對方中門大開。他一身大喝,雙拳齊發,直奔譚宏面門而去。譚宏雙手一架,下面已經踢出兩腿。這兩腿一取膝蓋,一取小腿,攻的都是曹晟不得不救。
但是曹晟并沒有閃避,而是繼續兩拳轟來,譚宏大喜,小腿和膝蓋都是極脆弱的地方,只要踢實,你下盤不穩,上面的拳頭自然沒了力氣。
譚宏一腳踢中曹晟膝蓋,腳勢不停,又立即點中曹晟小腿,但是曹晟卻紋絲未動,一對拳頭仍然直奔譚宏面門而來,譚宏大驚,雙手一封,但是力量已經不足,被這兩拳打得向后連退了數步,才拿樁站穩,險些掉下擂臺。
這時,譚宏才感覺到自己腳尖劇痛,好像剛才踢到的東西不是骨肉,而是鐵板一般堅硬。
“好你個曹晟,你褲子里藏著什么?”譚宏大怒。
曹晟嘿嘿一笑道:“我不過是在小腿和膝蓋上綁了鐵板罷了,誰叫你自己要來踢。”原來他來比武之前,早已貼身綁了一套鐵制的護具,外面用黑色勁裝擋著,旁人根本看不出來。
他這話一出,周圍的觀眾立即大聲喧嘩了起來:“好卑鄙,哪有你這樣來比武的!”
曹晟也不臉紅,只是大聲道:“誰規定了不許的?秦大人只說不準使用鋒銳的兵器,可沒讓人不準使用護具。”眾人聽他強辯,雖然感覺心里不爽,但秦良玉確實沒說過不準使用護具,便只能住了口。
鄭曉路也很不爽,罵道:“老子要是去弄一身連身鋼甲來,那不是立于不敗之地?”王小滿扯了扯他的衣袖道:“東家,你那樣搞得轉動不靈,會被人家踢下臺的。”
此時馬祥麟看著臺上二人相斗,沉身道:“這譚宏贏不了!曹晟動作敏捷,出招有力,就算沒有護腿,譚宏也不是他的對手。”
馬祥云也有同感,立即覺得焦急了起來,輕聲道:“那該怎么辦?我派個人去叫鄭先生吧。”
馬祥麟嘆了口氣道:“鄭先生也贏不了,我親手教的他槍法,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實力,雖然他練習勤奮,天賦也很好,但時日太短,今日這擂臺前贏得了曹晟的,就只有母親、我和你三個人,我和母親出不了手,看來只有你親自下場了。”
馬祥云心中一緊,某個深埋著的小小念頭頓時粉碎了,她原本一直在猶豫,如果鄭曉路真的打到了最后,她是讓鄭曉路故意輸給自己呢,還是像母親當年故意輸給爹爹那樣故意輸給鄭曉路呢?這個小小的隱藏著的心思,一直在折磨著她,弄得她一晚上沒有合得上眼。但是現在哥哥說鄭先生贏不了這曹晟,只能自己上臺,那小小心思自然就沒了著落,只能在心尖里飄呀飄的,弄得她好不難受。
“也好,故意打輸得來的丈夫,不要也罷!”馬祥云狠狠地捏了捏她的短槍,心里想道:“我還是想嫁一個真正的英雄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