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曉路花了很長時間,才弄出了魚飼料。他用了整整七十兩白銀來買來的材料都堆在前院里。這些材料中除了大麥和風干的彌猴桃片,幾乎都不值什么錢,四川人此時還不吃動物內臟,因此豬、羊、牛的內臟下水幾乎就沒花什么錢,只是向屠夫隨便散了些銀子,人家就源源不斷地給送了來,麩皮和豆餅也是極為廉價的廢物再利用罷了。
當時一石米的價格才只是二兩銀子,而一石米重達190斤左右,鄭曉路這七十兩白銀如果用來買上好的白米,也可以購買接近七千斤,用來買這些亂七八遭的材料,那又是數以倍計,十幾輛牛車拉回來的材料如同小山一般。
鄭曉路心中有點懊悔,自己看慣了穿越書,見慣了主角們一揮千萬兩,實在沒想到七十兩銀子就有這樣的購買能力,這小山一般的材料卻如何是好?算了,趕緊弄成魚飼料吧,如果弄得慢了,天上下一場雨,那就全完蛋了。
他架起石磨,然后拿出個小秤,將各種材料按自己抄好的比例先稱出總共100斤,便將這100斤材料分批倒進石磨里,通通磨成粉末。說起來慢,磨起來倒也挺快,100斤材料也就一個時辰,輕輕松松就磨完了。鄭曉路看了看這堆成小山的材料,心想,還不算太倒霉,雖然買得太多了點,但是磨上一星期就可以磨完,只希望這個星期別下雨才好。
他這一大堆的材料自然把鄭家人都驚動了,鄭老爺子看著這山一般的材料,也沒說啥,他對鄭曉路倒是頗有信心,屋里還收存著八百多兩銀子呢,都是鄭曉路賺回來的,所以他看了一眼,只是叫鄭曉路好好做,便自己回屋了。大小姐鄭佳忻什么都由著家里的男人做主,看了一眼,啥也沒說,就繞頭而行。三小姐和小少爺,便把這材料小山當成游樂場,抓著麩皮在那里當沙子玩。結果又是鄭佳怡忍不住了,她跑到材料山邊,還是離鄭曉路遠遠的站著,問道:“我說你這個臭流氓,又在搞什么稀奇物事,喂魚的魚食用得著一次買這么多嗎?”
鄭曉路嘿嘿一笑,道:“我們自己用不完,還可以賣給別的人嘛。你忘了?我前些天賤賣了許多魚苗,這些人不都是我們的潛在客戶嗎?”
“潛在客戶?”鄭佳怡聽他又胡說八道,頓時大為不滿。
鄭曉路知道自己說漏了嘴,趕緊解釋道:“反正這些買了我們魚苗的人,過不了多久都會來買我的魚食,你不信便走著瞧吧。”
鄭佳怡倒有些相信,最近這鄭曉路閻王爺保佑,實實在在做了幾件實在的事,他說這魚食能賣掉,那多半就真的能賣掉。鄭佳怡便不再多問,她也沒別的事情可做,就站在那里看著鄭曉路拿石磨磨那材料。
此時已是四月天,陽光雖然還算溫柔,但長時間的轉動石磨,也很費力氣,鄭曉路雖然身體壯健,但也出了一身大汗。這農村大院,也沒什么講究,他就打了個光膀子。鄭佳怡見他滿頭大汗,背上健康的褐色肌肉上也是汗水淋漓,頗有些不忍心。便轉回屋去,拿了張汗巾過來,站得老遠,扔給鄭曉路道:“擦擦汗吧,你這人,干起活兒來倒也踏實,偏就一張嘴討厭,手腳也不懂得安分。”
鄭曉路哈哈一笑,道:“彼此彼此!”他怕趕上陰雨天,不想擔誤了時間,汗水也顧不上擦,只管拼命地磨著,也顧不上和鄭佳怡說話。鄭佳怡見他沒時間擦汗,多看了一會兒,不知道怎么就有點心痛了起來,于是慢吞吞地靠過來,小心地道:“看你沒時間擦汗,我就來幫你擦一下,你可別又動手動腳,若是你敢亂動,我就老大耳括子打你。”
鄭曉路顧不上理她,只是“嗯”了一聲。鄭佳怡便拿起汗巾,在他背上擦了起來,這古代女人真的很好對付,我都逼得她要去尋死了,轉過頭來,她又忘了我的壞,還幫我擦汗。鄭曉路心里暗想,不過我那個也算不得壞啦,正常男人哪個不耍耍流氓。
背上一雙手,溫溫柔柔,鄭佳怡柔聲道:“怎么轉性了?認認真真的干著活,也不來……不來和我胡扯了?”她本想說“也不來欺辱我了”,但轉念一想,這么說就好似我很想被他欺辱似的,于是趕緊把話轉成了“不來和我胡扯”。
鄭曉路感覺著背后的溫柔,認真道:“我想法變了!剛剛復活那會兒,我便想著混混日子,安安穩穩地小心做人。但是這些日子里,我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畸形,我不能心安理得地看著,懶懶洋洋地活著。我要變,要改變自己,要改變這些該死的破規矩。如果我改不了了這規矩,我就打亂它,我就干擾它,我就用我的一輩子和它死纏爛打。”
鄭佳怡笑道:“又來胡說八道,什么改變破規矩改變自己的,好好的說這些干嘛,怪唬人的。”
鄭曉路頭也不會,沉聲道:“我會很拼命的干活,把我腦子里的那些學問通通拿出來,我要賺很多錢,我要當大官,到那時……呃……到時候的事到時候再說好了!”鄭曉路差點就把“到時候我助你逃脫女子悲慘的命運”這句話給說了出來。“行啦行啦,快回去織衣服吧,五大匹絲綢呢,你就不忙嗎?在這里看著我做什么。”
鄭佳怡其實真的很忙,那些絲綢要拿來做成什么樣的衣服讓她頭痛無比,這可是六兩銀子一匹的絲綢,要是做的衣服不好看,那就真只有哭死的份了。她見鄭曉路確實忙得沒什么時候搭理她,竟然有點些微的失望,便把汗巾搭在鄭曉路肩上,道:“別累壞了,磨一會兒就休息一下。”
這堆魚食還真不好磨,鄭曉路足足磨了十天,才終于把它們都磨成了粉狀,然后攪拌均勻,用裝白米的麻袋一袋一袋地裝好,扛進鄭家大院的地窯里。這地窯是鄭家用來存放稻米的,非常干凈,一點都不潮濕。曬好的魚食放在這個地窯里,保存上一兩年也沒有問題。
一個麻袋裝了50斤魚食,鄭曉路數了數,自己十天時間磨出來了整整400袋魚食,重達兩萬斤,雖然還不算太夠,但節省著點用,加上稻田里的魚苗可以吃沙蟲和水草。網箱里的魚苗則有湖里的水藻一類可以食用,魚食就可以相對用得少些,足夠將自己余下的幾十萬條魚苗養大了。
從磨魚食開始,鄭曉路便叫那鄭魚戶,每日里都換成用魚食喂食鯉魚,稻田里的鯉魚可以適當少喂一些,而網箱里的鯉魚則稍稍多喂一點。兩人小心翼翼地照顧著那幾十萬條魚苗,就像供著老祖宗一樣。
但是這古代的條件終究比不得現代,魚苗在轉移的時候被水盆顛簸得太厲害,又沒有經過消毒水處理,網箱準備得太少,終究容不下這許多魚苗,過了些日子,就開始有大量的魚苗死亡。鄭曉路看著每天都浮起來的死魚,心里非常婉惜。
但那鄭魚戶卻非常高興,笑道:“這樣養魚果真要得,比起我在池塘里養魚來,存活的數量真是高得多了。”鄭曉路心里暗暗鄙視他道:“我這一個多月,就死了快一半的魚苗了,你還覺得死得少,難不成死光了你才高興。這些古代人也太沒出息了。”
但是嘲笑歸嘲笑,鄭曉路也沒有辦法,如果給他些漂白粉,硫銅酸一類的消毒物,再給他充裕一點的資金,這些魚苗的存活率起碼還要上漲幾十個百分點。
過了一兩個月,魚苗又大量死亡了一批,鄭曉路看著自己網箱里也就剩下不到五萬條鯉魚了,真是心痛不已,要是在現代,我這四十萬條魚苗,起碼能養大90啊,這都是錢啊。幸運的是,稻田里養著的鯉魚存活率卻極高,因為水稻成為了魚兒天然的遮蔭物,因為水稻的存在,魚兒經常能在水面上捕捉到一些昆蟲來食用,豐富了飲食鏈。水稻還能凈化水質,豐富水里的有機物質,使那些魚苗活得無比滋潤。而反過來,魚兒吃掉了一些有害的昆蟲,清理了水中的有害水草,魚的糞便又成為水稻的肥料,這種互利互惠的關系,使水稻與魚苗都能得到良性的成長。
又過了一個月,卻夏季最熱的時候了,鄭曉路早就在網箱上面架起了遮陽傘,防止他的魚兒被陽光直射。這時候魚兒已經養了接近半年,開始逐漸長得膘肥體壯。同村的魚戶們開始發現有點不對勁了,怎么同樣的魚苗,他們買回去養了半年,只長了半尺左右,但鄭曉路的魚苗,卻個個長了一尺有余。要知道這鯉魚越大,越是值錢,一斤魚肉就是40個銅錢呢。那些村民不敢直接向鄭曉路打聽,怕他有什么秘法藏私,于是就偷偷地向鄭魚戶探問訣竅。
那鄭魚戶其實一邊在學著鄭曉路的方法,一邊也把自家的魚兒用同樣的方法在喂養,但此時也開始出現個頭的差異了。他暗暗琢磨,自己也做了網箱,也是同樣的對待,但為什么長出來的個頭就不一樣呢?想來想去,便只有一樣不同,那就是鄭曉路的魚苗是吃的他親手磨出來那種奇怪的魚食,而自己的魚苗卻是吃的玉米面、谷糠和大米飯這種傳統食物。
鄉鄰們于是擁著鄭魚戶,便一起來找鄭曉路,鄭魚戶一馬當先地道:“鄭小哥兒,你喂魚的是什么東西啊?怎么你的魚長得這么好?我們的魚卻小了一半。”
“終于來了,嘿嘿!”鄭曉路磨好魚食,等了半年,就是等他們這一問,終于等來了,那應對方法卻早已想好,他笑道:“你們的魚兒長不大,那是吃的東西不對,我的魚兒長得大,自然就是吃得好睡得香了。”鄭曉路從口袋里抓出一把魚食,便遞到一個鄉民手上,笑道:“我這魚食,給魚吃一斤,魚就能長一斤,你們信是不信?”眾人大驚,他們喂魚吃十斤谷糠,魚兒才能長一斤肉,哪有聽說過吃一斤就長一斤的道理。但眼前鄭曉路的網箱魚,一條一條膘肥體壯,又不由得他們不信。
那個伸手接過一把魚食的鄉民心里估摸著自己接這一把怎么也有四兩,算起來就是四兩魚肉,心中大喜,把那魚食狠狠捏住,生怕從指縫里滑了去。
鄭魚戶當先就問道:“鄭小哥,你這魚食是怎么做出來的,就教了我們吧。”鄭曉路裝出為難的樣子,嘆道:“但是,這魚食也是閻王爺大人教我配制的,他教我之時,反反復復叮囑我說:凡世間萬物,進十得一,一般人或動物,要吃十斤食物,才能長一斤肉。這種吃一斤就能長一斤的魚食,卻不是凡間之物,它上逆天數,下傷物理,如果不加制約,就有倒轉乾坤的危險,這種兇險,不是凡人可以承受,只有我這種已經死過一次的人,才可以制作,如果凡人妄想配制,必定口吐鮮血而死。”那些鄉民極為迷信,一聽這話,嚇得不輕,就有魚戶道:“那要怎么辦?鄭小哥兒,我們都是鄉里鄉親的,你不幫我們,卻要誰來幫?你總得想個法子,讓我們的魚都能吃這種魚食才好。”
鄭曉路其實心里早就打好了算盤,如果按鯉魚的價格來算,一斤鯉魚可以賣40文銅錢,這魚食一斤可以長一斤魚肉,因此將魚食一斤按10文錢賣是絕對說得過去的。自己用七十兩銀子磨了兩萬斤魚食,算起來也就是七十兩銀子變成了兩百兩,絕對是一筆一本萬利的好買賣。但這些話卻不能自己說出口,他就在那里假裝冥思苦想。
一旁站著的鄭魚戶卻忍不住了,他天天幫鄭曉路喂魚,自然知道鄭曉路磨了400袋魚食堆在地窖里,雖然這幾個月來已經使用了不少,但地窖里的魚食還有兩百多袋。鄭魚戶踏前一步,道:“鄭小哥,既然閻王爺大人說這東西不能由普通人配制,那我們不配制便是。但是你已經配好的魚食,可否轉讓一些給我們使用呢?”
鄭曉路一聽這話,心中大喜,等的就是你們說這話。趕緊假裝為難道:“但是,我自己的魚食也不多了啊,轉給你們了,我的魚怎么辦?”鄭魚戶不知道他是假裝的,急道:“你明明還有上萬斤魚食,怎么說自己的不多了?”鄭曉路道:“你看我網箱里,還有四萬條魚養著,這些魚我一條喂一斤魚食,也得要四萬斤,我正發愁我那一萬多斤魚食不夠吃呢。何況魚長得越大,食量也就越大,你們看我,這不正發愁嗎。”
鄉親們中有那腦筋笨的,就以為這魚食沒戲了,想要回家去,但腦筋聰明點的自然聽得懂鄭曉路言中之意,便有人大聲道:“鄭小哥,你剛說過自己是死過一次的人,配這魚食也沒事。那你還可以再配呀,你地窖里存的魚食,便拆個合理的價格賣給我們,銀錢回到你手上,你自然可以再買材料,再多制魚食。那制出來的魚食再賣給我們,以此反復,不就行了?”
鄭曉路心中大喜,終于有個人把老子要的結果說出來了,你有才,他心中大喜,臉上卻仍然擺著個為難的神情道:“這樣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為你們磨制這些魚食,多累啊,有那精神,我不如躺家里曬太陽!”
便有懂人情事故的鄉民又叫道:“大不了你把魚食的價格弄高點,只要能讓我等不虧就是。五文錢一斤,你看如何?”
“五文一斤?呸,老子又不是傻子!”鄭曉路心里暗罵,只管搖頭。便又有人叫道:“我出七文一斤!”那鄭魚戶卻是個懂魚的,他看鄭曉路的魚那長勁,只怕一條魚最后不止五六斤重,比起自己塘里那些注定只能長到三斤的小魚大了不止兩倍。鄭魚戶一咬牙,大聲道:“12文一斤,我出12文一斤。”
鄭曉路心中大喜,他是現代過來的,早就算過這魚飼料和魚肉的價格關系,他知道如果魚肉的價格是40文銅錢一斤,那么魚飼料的價格頂多10文錢,再多了也就不合理了。鄭魚戶喊出12文,已經超過他的心理底限,他打蛇隨棍上,趕緊拍板道:“哎呀,好吧,看你們都是鄉里鄉親的,我不幫你們幫誰啊,我便辛苦點,幫你們弄些魚食好了。”
鄉親們趕緊擁著鄭曉路,都來到鄭家大院前面,鄭曉路從地窖里扛出魚食,就按斤賣給他們。這群鄉親都是本村的人,財力不怎么樣,只買了幾十袋就各自散了。但是過了半天,鄰近幾個村,曾經買過鄭曉路魚苗的魚戶便也蜂擁而至,到天黑時,200袋,整整一萬斤魚食,賣了個干干凈凈。鄭曉路當初用70兩銀子磨了兩萬斤魚食,如今只賣了一萬斤,就收回來了120兩銀子。
編者按:一斤魚食長一斤魚肉,有點夸張,我隨便寫寫的,其實現實中基本不可能做到。我是考慮到古代水質好,水肥,少喂點魚食魚也能健康生長,才這么寫的,請大家不要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