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像中的丫鬟仆役,沒有!
這鄭家雖然是個鄉紳小地主,但也真應了個“小”字,老爺子的老伴死了幾年了,下面三位小姐,一位小少爺,,一個在家里打雜的鄭婆婆,一個照顧少爺的云姐兒,然后就剩下八個長工,一家總共就這么十來口子人,真算不得豪門。不過這樣的家倒也清爽,沒那么多規矩,鄭煜城雖然沒考中過什么秀才舉人一類的,但也是讀過幾本書的,彼有點氣度,對家里的幾個長工還算和善。
鄭曉路現在成了少爺的義兄,老爺的義子,自然也不再叫他出去種地和養豬,原本他負責那幾畝地,就分給另外幾個長工種著。大小姐天天在繡花,二小姐天天在繡花,三小組天天在繡花,小少爺天天在老爺監督下讀書,鄭婆婆天天做家務,云姐兒天天跟著少爺后面護長護短,這么一下,鄭曉路成閑人了。
這天中午,鄭曉路坐在院子里,開始追思自己在現代的狗腿生涯。隔壁班的班花,有一次被自己堵在教學樓的過道里,鄭曉路當時得意的笑,那班花聽說過川農流氓的傳說,嚇得臉都白了。她長得眉清目秀,苗條纖細,本來是個極好的美人胚子,就是被鄭曉路的痞氣一嚇,有點花容失色。鄭曉路壓得很近地對那班花說:“不錯,很漂亮,就是鼻子有點塌!”
班花大怒,像對別的男生一樣一指掐過去,又有點不敢,卻見鄭曉路圍著她轉了一圈,伸手撩了她一縷頭發放在鼻子邊聞了聞,又道:“呀,頭發有點香,就是用的洗發液臭了點,把頭發都搞臭了。”這下班花的臉都氣綠了,她用全身力氣向鄭曉路大罵道:“你這個臭流氓,難怪你永遠交不到女朋友。”鄭曉路在她的大罵聲中飄然而去,他在笑,但心里很不爽。他家太窮,不敢交女朋友,因此他傷害自己喜歡的每一個女人,讓他們離自己而去,這是種無奈,也是種現實,無法逃避。
充滿黑色幽默的回憶,突然被一個清脆的女聲打斷:“小路,你來一下。”鄭曉路抬頭,看到一個俊俏的女孩站在自己面前,她穿著一身干凈整潔的布衣,衣服上繡有些小花,但并不俗氣,一張臉很干凈,充滿了青春的活力,準確的來說,是鄭曉路喜歡的類型。
“哦,二小姐!”鄭曉路認得這是二小姐鄭佳怡,今年17歲,按理兒自己現在已經是老爺的義子,19歲的自己顯然應該是長兄,但這二小姐卻并不叫他小路哥,而是只叫了個小路,鄭曉路知道終究身份有別,就算人家真叫你小路哥,心里仍然只把你當個長工來看待。于是鄭曉路也不托大,乖乖應了一句“二小姐”,就屁顛顛地跑了過去。
二小姐也沒拿正眼瞧他,只是吩咐道:“柴房里的柴不夠用,工人們又都出去種田了,鄭婆婆交待要去砍些新的回來,不然今晚就沒得燒了。”
鄭曉路心里一陣懊惱,果然還是拿我當長工看的,這一缺人手,不還是得把我趕去做事嗎?看來結義這東西,不靠譜。鄭曉路有心發發痞氣,但仔細想了想,這才穿來古代,人生地不熟的,萬一被趕出家門,吃哪兒睡哪兒去?人在屋檐下啊!鄭曉路在柴房撿了把柴刀,又找了一根捆柴的麻繩,搖搖晃晃地向山上行去。別看他是個現代穿越來的大學生,這砍柴的事小時候卻沒少做過。老家窮啊,父親有時候忙不過來,也會叫他去砍柴,他三歲大就把山窩里跑了個遍,十來歲的時候就背著自己砍的柴禾滿山亂跑了。真要砍柴,誰怕誰呀!
這明朝的自然,卻還沒有被破壞,滿山都是大樹,不象現代那會兒,山上稀稀拉拉,哪有幾顆像樣兒的樹木。鄭曉路知道,鮮活的大樹是不能去砍的,一是難砍,二是砍回去那木頭也燒不著,潮著呢。他只管選些枯樹爛葉砍下來就成,也不嫌累,這回來古代之后就一直閑著,還真沒什么事做,砍幾顆樹,活動一下手腳,也是個不錯的活兒。
待天色稍晚,鄭曉路已砍了老大一捆柴,拿麻繩扎成一垛兒,背在背上,那模樣鄉下把子味極濃,他倒也不怕丑,就這么背著一大捆柴,搖呀晃地走下山來,推開后院的門,就往柴房里走。便在這時,突然聽到院子里正有爭吵之聲,鄭曉路遠遠一瞥,卻是小少爺鄭俊材和二小姐鄭佳怡吵了起來。鄭曉路自知身份尷尬,也不便出去,當下就躲在柴房里,想等兩位吵完了再出去。
卻聽到小少爺大怒著吼道:“誰敢叫我大哥去砍柴!”
二小姐冷笑回道:“便是你二姐我叫的,你卻待怎地!”
小少爺怒道:“我大哥對我有救命之恩,怎么可叫他去做這等粗活!”
二小姐也不怕他,道:“不做粗活,難道來幫我繡花?諾大一個男人,整天坐在院子里發呆傻笑,這般下去,早晚變成和你一樣的傻蛋。”
小少爺也不示弱,道:“便是閑在院子里又如何?大哥救我一命,我便讓他閑一輩子,也當是還了這段恩義,難道我家就養不得一個閑人?”
二小姐冷笑道:“養恩人一輩子?說得好聽,他是你養的么?這家里的糧食,可有一粒是你種回來的?便是你自己,也是被別人養著供著,爹爹慣著你整天游手好閑,卻沒來由又慣出一個來,是何道理。”
小少爺也冷笑道:“偏你就不是吃閑飯的?天天繡花朵兒難道也繡出了米來?”
二小姐身軀一擺,道:“這家業終是你的,卻與我們女子有何干系,我早已滿了嫁人的年齡,說不定轉眼就被人提親提了去,從此與鄭家兩不相干。待到爹爹仙去,看你這紈绔子弟怎么把這個家維持得下去。”
二小姐不再理會小少爺,徑自甩手回自己閨房,一轉頭間,卻見鄭曉路在柴房門口探頭探腦,顯然是聽到了這番對話。兩人對視一眼,只覺都有點尷尬,不過二小姐終究女子性情,使得潑辣,對著鄭曉路道:“便讓你聽到又何妨,你一個大男人,整日里游手好閑,不知羞么?”說完二小姐轉身去了。只留下鄭曉路與大少爺鄭俊材面面相覷。
鄭俊材見被鄭曉路聽到,只覺顏面掃地,生怕義兄一怒出走,他僅13歲,根本不懂如何安慰人,只感口干舌燥,不知道說什么好。
鄭曉路卻覺得很是釋然,他走過去,輕輕拍拍了鄭俊材的肩膀,笑道:“二小姐其實說得有理,我一個大男人,天天閑在這院子里,卻是個什么事兒。兄弟你不要怪她!”鄭曉路稱呼鄭佳怡二小姐,卻不稱呼鄭俊材為少爺而稱兄弟,他知道這孩子重情義,如果叫他少爺,定會傷到他的心。
鄭俊材卻是不依,他叫道:“今天叫你砍柴,明兒就又會叫你砍柴,這卻不行,生生把我大哥當成長工看待了。我想個法子,讓你永遠不需要砍柴才好。”
鄭曉路心里暗想,不叫我砍柴,難道就不會叫我去種田養豬么,你想個法子不讓我砍柴有什么用,根本治標不治本。說起來自己在現代也一直砍材到讀高中為止,那是因為家里裝了沼氣池,終于不再需要燒柴了。想到這里,鄭曉路突然一拍腦門,大喜!沼氣池,對啊,老子在四川農業大學讀書時,不是學過沼氣池的原理嗎?那沼氣池的材料就是人畜糞便,雜谷草材,這些東西在這中國古代農村,那真是要多少有多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我鼓搗一個出來,還真的永遠不需要砍柴了。
當下鄭曉路一把拉住鄭俊材,笑道:“兄弟,我想到個好東西,可保我們家永遠不再需要砍柴!”鄭俊材大奇:“真有這樣的辦法?”
鄭曉路笑道:“辦法是有的,不過需要置買一些東西,這就要靠兄弟你了。”要造一個沼氣池在現代需要水泥、導氣管等等一系列的東西,在古代雖然沒有水泥和塑料管,但自然有別的東西可以替代。鄭曉路知道現代農村都還有很多老房子是使用粘土、米湯、石灰、砂子澆筑而成,雖然沒有水池堅固,但氣密性也是非常良好的。于是叫鄭梭材拿出他的私房錢來,兩人跑到村頭,請了個泥瓦匠。
請好泥瓦匠師傅,鄭曉路領著鄭俊材和泥瓦匠,來到鄭家大院的廚房后面,這里正好是塊平地,旁邊有一條小水溝連著長灘湖,真是個絕佳的挖沼氣池的地方。鄭曉路也不多說,自己拿了塊兒瓦片,描了描,就在地上畫了一塊邊長大約3米的正方形出來。然后拿個鐵鏟,領著泥瓦匠師傅就開始挖坑。鄭俊材大惑不解,道:“大哥,我說你在這里挖個啥啊?這地下還能挖出柴來?莫不是大哥你發現了煤礦?咱家以后不燒柴了,改燒煤?可是,我家后院這里真有煤么?”(注:明朝允許民間挖煤,不犯法的。)
“嘿嘿,不是挖煤,反正是絕招兒,你等著看好戲吧!”鄭曉路和泥瓦匠挖了半天,鄭俊材人小無力,又是個嬌生慣養的主兒,也幫不上什么忙,幸虧這地還不算太硬,又不是整塊的大石頭,所以挖得倒也順利,到天將要黑的時候,兩人就挖出了一個十立方米左右的大坑出來,鄭曉路又在旁邊挖出一垂直的小坑,兩個坑的底部挖了一個橫連的通道,使得兩個坑成了一個“凹”字形。然后就吩咐那泥瓦匠師傅明天帶點粘土、米湯、石灰、砂子來,將這“凹”形坑里的內壁糊一遍。
鄭梭材還是看不明白,但那泥瓦匠師傅卻是久干這類活兒的,已經猜到個大概,笑道:“鄭家大少爺,你和鄭小路哥兒是要挖個蓄水池,還是要挖個糞坑啊。可是水池和糞坑,干嘛要挖成凹字形,這種樣式的,我可沒見過。”
鄭曉路心里大贊這泥瓦匠聰明,當下也不明說,只是道:“你猜得倒也有點譜,這便是一個水池,所以內壁一定要涂得結實,卻是一點兒也不能漏水的。”
那泥瓦匠把胸口拍得啪啪響地道:“我鄭師傅的名字,這村子里誰家不知道,我糊的水池,別說漏水,連氣也漏不出來一絲!”鄭曉路心里暗罵,這鄭家村里十戶倒有八戶是姓鄭的,人人都是鄭師傅,當然都聽過你名字。想歸想,這話卻是說不得,只叫鄭師傅務必要多刷幾層,漏不得一絲水氣。
那鄭師傅倒也不是個吹牛皮的,還真有幾分本事,他先將粘土、石灰、砂子、米湯混在一起攪勻,然后均勻地涂抹在土坑的內壁,待風干了,又刷上一層,待風干了,再刷上一層,就這般反復刷了九層,這九層風干了再刷,卻是足足花了五天時間,所幸天公作美,沒有掉下半滴雨水來,不然這工程鐵定要泡湯,待刷好了坑,鄭俊材用幾錢銀子打發了鄭師傅。
這幾日里鄭曉路自覺地天天去砍柴,那鄭俊材仍然是不依,于是自靠奮勇,每天跟著鄭曉路上山一起砍柴,但他嬌生慣養,哪里會做砍柴這種粗活,反倒成了鄭曉路的累贅。但他情真意切,鄭曉路也不好推辭,便天天帶著他一起玩兒。
過得幾天,那坑里的涂層干得透了,鄭曉路見沼氣池的內壁已經過關,便拉著鄭俊材,跑到谷倉里,把倉里壓著的一大堆桔桿、稻草捧了出來,通通扔在了坑里。然后又跑進豬舍,鏟了幾大桶豬糞,也一古腦兒扔在坑里,想了想,還覺得不夠。嘿嘿笑道:“我要去把家里的馬桶都找來,把里面的屎尿都倒這坑里,但你幾個姐姐的我卻不方便去取,只好勞煩你了。”
鄭俊材不知道他要搞什么,但小孩心性,只覺得好玩,當下學那鄭師傅的拍著胸口道:“成,我去取來。還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說,我都去取來。”鄭曉路心想,去取少女的馬桶,這事已經難比上天,我哪還敢再讓你去取什么來。心想這取馬桶的黑鍋讓個小孩去背,也有點不好意思,于是拍著鄭梭材的肩膀道:“這事作成,我保證你看到好玩的物事。”
兩人分頭行事,鄭曉路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幾個長工和老爺子的馬桶給一桶一桶的拎了出來。但只聽到后院里一陣雞飛狗跳之聲,那二小姐正拿了個雞毛禪子,追著鄭俊材滿院子亂打,邊打還邊叫道:“你這壞胚子,到姐姐屋子里來搬什么物事?”鄭俊材一邊亂跑,一邊大聲辨道:“我這不是在幫你處理污物么?”二小姐一邊追打,一邊怒道:“這等物事,自有鄭婆婆照料,要你這個鬼小子來處理什么?”鄭俊材道:“我自取來有用,你追打我做甚。”
鄭曉路聽得搖頭不止,趕緊腳底抹油,溜到屋外去了。在坑邊等了良久,才見鄭俊材一手提了一個馬桶,一路小跑了過來,頭上還粘著兩根雞毛。到了地方,他把馬桶往地上一放,怒道:“我二姐真是麻煩,取她個馬桶罷了,鬧這么大干嘛。大姐和三姐卻沒這般難為。”原來他取來了大姐和三姐的馬桶,二姐那一個卻怎么也拿不到手。
鄭曉路心里暗笑,嘴上卻說:“你大姐和我同年,已有19歲,早已許了人家,雖然還沒過門,但成熟穩重,自然不再介意馬桶這種小事。你三姐今年才14歲,小丫頭片子,啥也不懂,當然不管這馬桶去向。只有你二姐年芳17歲,這女人嘛,到了她那般歲數,總是特別在乎這些亂七八遭的物事。”
兩人把馬桶里的糞便通通倒進坑里,鄭曉路又挑了幾擔水來,也全都倒了進去,又拿了個平時里種菜用的糞扒,狠狠地攪了一陣,搞得臭不可聞。鄭俊材捏著鼻子蹲在旁邊,實在忍不住道:“大哥,你到底在搞什么,透露一點點給小弟吧,這個啞迷實在太大了。”
鄭曉路眉毛飛揚,得意地道:“這事情現在還不好說,得等做完了你才明白,我說了你也聽不懂的。”這有機物混合在一起,細菌分解有機物形成甲烷,這些東西講出來,別說鄭俊材是一個鄉紳家的小孩,但換成文淵閣的大學士也聽不懂啊。不到做成功那天,不可能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鄭俊材傻了傻,道:“我說大哥啊,你這次昏迷之后變化可真大啊。以前你話很少,我還有點不喜歡你來著。想不到我落水你奮力來救,醒過來之后不但話多了,表情多起來了,這性子也開朗了許多,難不成閻羅殿上走了一圈,便會有些不同。”
鄭曉路大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他攪好糞坑,然后在大的那個坑上縱橫放了許多根竹梁,然后在竹梁上輔了一張草席,草席上又拿粘土石灰米湯刷了兩層,又叫鄭俊材去倉庫找了幾塊豬皮來,蒙在上面,反反復復拿檢查了幾遍,確認不會漏氣,這才作罷。
鄭曉路拉起鄭俊材,道:“兄弟,今天的活兒完了!”
鄭俊材苦臉道:“就這樣就完了?我還是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鄭曉路笑道:“莫急莫急,一周之后自見分曉。”
這時正好有人來喚兩人去吃飯,卻是天天跟著鄭俊材服侍他起居的云姐兒。這云姐兒歲數卻也不大,只有18歲,比鄭曉路小了一歲,看那模樣,清純秀麗,不過皮膚略略曬得比鄭家三個小姐黑了一些,卻是一個農家少女,自有一股親切和淳樸的味道,鄭曉路在后世家里很窮,對那些班花、校花有些自慚形穢,但對于這種農家少女,卻是報著極大的親近之意。他也不知道這云姐兒在家里究竟是個什么角色,說是丫鬟嘛,這個家哪里像是養得起丫鬟的大富人家。說是收養的孤兒嘛,卻又不像只是個撿回來打雜干活的。便只知道這云姐兒天天守著鄭俊材這小少爺,吃飯穿衣,事事過問,巨細無遺。
編者按:第二節完,三位小姐出場一個,另兩個輕微介紹,以后慢慢詳解。至于云姐兒嘛,只是隨口提提。關于這沼氣池,看官切莫拿技術數據來嚇我,看過笑笑便可,這玩意在古代也不是做不成的,不過做起來難度是比較大,為了故事性,俺把它弄簡單點,請各位科技人員不要挑我的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