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結果還是走了,計劃大失敗。”
久久望著對面的空座位,冷掉的茶杯,紅白公主嘆出一口輕氣,如同在初雪之中,哈出的第一縷白霧。
團子在頭頂上蹦跶了幾下,表情包一樣的團子臉飛快變幻了幾個表情,不知道它說了什么,反正紅白公主好像是能聽懂。
“你說我其實并沒有在期待他能留下?”歪了歪頭,紅白公主審視內心幾秒,不得不承認,還真有那么幾分道理。
“到也無所謂期待不期待的吧……”她遲疑著開口。
“畢竟是那樣的父親大人,捉摸不定,猶豫不決的性格和決心,無論做出什么決定,似乎都不會出乎意外,或者說……都會讓人覺得意外?”
“與其說我在期待父親大人作出哪一種決定,倒不如說,我期待做出決定本身這個行為吧,這意味著我可以籌劃下一步了,這種被動的等待著別人作出點什么之后自己才能相應地去回應和行動的感覺,我不大喜歡,但因為是父親大人,我無法催促,甚至還得不斷提醒他不要著急,需慎重再慎重的多加考慮,這種主動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更糟心。”
這樣說完一大長串的話后,重重嗦了口涼掉的茶水,重重把茶杯往桌上一放。
“而且,接下來還要面對更糟心的事情。”
團子蹦跶幾下,這會兒到是不用猜也能知道它在說些什么。
“無論父親大人做出哪個決心,接下來我都要面對一些……呃,比較糟糕的局面,尤其是父親大人眼下作出的決定,是我個人認為最麻煩的局面,他要是留在這里,到是還好一點,可以少一些顧忌,呃呃……”
越想越說覺得糟心,紅白公主忍不住軟趴趴的倒在茶桌上,抱著頭,晃著腦,發束上的大紅蝴蝶結被甩來甩去,發出嗚嗚的可憐悲鳴。
無數的怨念,最終化作一句嘆息。
“家門不幸。”
腦袋上的團子,隨著蝴蝶結的左右擺晃,像是跳繩一樣,一跳,一跳,玩的還有點開心,當然也不忘繼續發表看法。
“我會死?這到不是我覺得糟心的地方,雖然這種情況看起來也確實很糟糕沒錯,但其實我對自己的死亡到并沒有過于重視,我擔心的是,哪怕死了也沒能解決掉一些問題,甚至繼續惡化下去。”
這般說著的紅白公主,忽然眼睛一亮:“對呀,我都死了,眼不見為干凈,再糟糕的局面又與我何關?這或許是最優解也說不定!”
“不對不對!”她很快否認了這個想法,又抱頭悲鳴起來。
“下次活過來說不定要收拾更加復雜的局面,還是別有這種想法好,拖延癥可不好,要把握時機,重拳出擊,嗯嗯。”
團子蹦跶幾下。
“你對我說的事情很感興趣?你也想去見識一下?不行不行。”紅白公主拼命搖頭。
“這個世界的神已經沒了,你要是再走,這里就徹底完蛋了,這里一完蛋,你也會跟著完蛋,好奇心會害死貓你不知道嗎?”
她抬手戳了團子一下,惡趣味滿滿的說道。
“你要是真這么想,非要跟我走不可,倒不如被我煉成超神器好了,我得了好處,你也有了新的窩……不不不,我開玩笑的,你怎么還上綱上線了,煉不得,先不說父親大人會發火,你要是真被我煉成了超神器,我就回不了家了,幻想鄉……可是你的同類的地盤,換言之,我已經是有狗子的人了,雖然狗子其實并不屬于我……總之,你還是另尋良家吧。”
眼看團子還當真起來了,紅白公主連忙搖頭拒絕,且有理有據,讓團子失望,像一灘快要融化的史萊姆,無精打采的軟趴下去。
但它畢竟還是個孩子,沒有遭受社會的毒打,很快又樂觀起來。
“你是想讓我帶你去我的世界,給你找個主人?”紅白公主揉了揉眉心,一個頭,兩個大。
這難嗎?這當然不難,除了自己和自己那屑父親,誰還能拒絕得了超神器的誘惑?啊,哪怕是那個自詡道德高尚的五爺,也要立刻跪舔。
問題是,如果真讓那些任性妄為的家伙得到了超神器,那自己一個頭,就不是兩個大那么簡單,而是要變成十個大,一百個大了。
這是萬萬不可以的。
“我已經夠糟心了,你就不要給我添亂了好不好,嘿,等等,你還威脅上我了?你在父親大人身上留了后門?我不帶你去你就要想辦法偷渡?!”
紅白公主面無表情的喝掉最后一口冷茶。
沒有遭受社會毒打的孩子呀,現在就讓你見識一下,現實社會的殘酷。
“還是將你封印起來好了,像你原本的拍檔那樣,反正只要將你留在這里,這個世界暫時就不會崩潰,至于新的神,既然答應過你我就不會食言,等我處理好那邊的事情再說吧,如果還能活下來的話。”
被反遭威脅的團子,嚇的瑟瑟發抖,拼命懇求紅白公主不要封印它,它不想再過那種暗無天日的日子了。
“你也是個可憐的小家伙。”她嘆了一口氣,自憐自艾:“只比我好一點,我也好想被誰封印起來,不管不顧啊。”
“你這卑微的愿望,我到是可以幫你實現。”
伴隨悅耳如清泉叮咚,卻又帶著萬載寒冰一樣冷澈的慵懶女性聲響,位于紅白公主頭頂上空突地裂開一道裂縫,黑漆漆的縫隙里面,無數帶著窺視的,令人恐懼的眼睛在轉來轉去。
團子一蹦而起,正要對貿然闖入自家的惡客出手,卻被紅白公主伸手一按,安撫下來,抬頭瞇眼看過去。
就在這片刻的時間,那藏著無數眼睛的裂縫,緩緩走出一名身穿白與紫的洋裙,打著一把洋傘的神秘女性。
刻意壓低的陽傘,將她的面容遮擋,只看能到一抹精致圓潤,讓人聯想翩翩的下巴,以及一頭微卷的及腰金色長發。
洋裙的樣式古典而優雅,卻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復古美感,不由的讓人聯想到,聲音既慵懶,且悅耳,還透著不似人類的冷澈感的來者,神秘而華麗的外表下,有著非同一般的時光閱歷。
紅白公主的下一句話,似乎也證實了這一點。
“啊,野生的老太婆出現了!”
下一秒,她的腦袋如遭重擊,整個人猛地一矮,發出吳先生夢寐以求卻求而不得的,被狠揍的哀嚎。
奇妙的是,在她頭上的團子卻安然無恙。
容貌被洋傘所遮擋的神秘女性,邁著慢里斯條的步調從半空走來,如同回到了自家一樣,自然而然的坐下,茶壺茶杯長了腿一樣來到她面前,給她恭恭敬敬倒上一杯茶,女性如同其聲線一般,用慵懶的姿態輕輕喝了口茶,一舉一動,無不透露著從容與高貴。
“知道你愛亂跑,卻未曾想到你還能跑到這種角旮旯里頭。”
配合她這句話的,是一個輕掩口鼻的下意識舉動,以及即便被洋傘遮擋,也能想象出來的蹙眉嫌棄表情。
團子當即大怒,貿然闖入自家還自顧自的擺出嫌棄表情,你這是故意來找茬的是吧?!
“好啦好啦,現在是簡陋了一點,未來可期嘛,以后慢慢建設就是了。”
紅白公主又是柔聲安撫,但話里話外的意思,這個看似和平美好的世界,在有些人眼里,確實嫌棄的很。
可不是么,就連暗黑大陸的第一世界,可以容納領域境界的強者,對于世界之力,乃至更上的四翼強者而言,都是憋屈的存在,就像將大象生活在小房間里頭,轉個身都困難,更何況是這里,一個才剛剛靈氣復蘇的世界。
對于大多數強者而言,這里簡直就是埃及法老的裹尸布,修煉九陽神功的NO.1場所。
所以,哪怕是政治屬性為零點的吳某人,也沒有天真的將“要不把天使或者巨龍騰挪到這里,這樣一來暗黑大陸就和平了”這樣的話說出口。
人家根本瞧不上,不,到也不至于瞧不上,未來可期嘛,但肯定不會為了這種遙遠的未來而放棄掉暗黑大陸的基業。
也就極少數一些人,譬如吳某人,吳某人的便宜女兒,甘愿把自己當做一只螞蟻,才會甘之如飴的去適應,去享受這片“廣闊”的新天地。
被正常強者所嫌棄,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瞧瞧你,都一把年紀了,連基本的禮貌也沒有,有句話叫什么來著,狗不嫌主貧,子不嫌母丑。”
安撫完團子,圓場小鬼才,啊,紅白公主又對著對面裝模作樣的訓斥了一句。
結果這話不說還好,一出口,就同時惹怒的雙方,不緊又遭到了洋傘女性的正義鐵拳,團子也是對著她的天靈蓋猛猛踩。
一通下來,紅白公主甚至懷疑自己的脖子還在不在,會不會像打木樁一樣陷了下去。
感覺已經習得屑父親七分真傳的她,連忙轉移話題。
“你啊,這次可比我想象的慢了一拍找過來,是因為年紀大了,動作開始不利索了?”
結果又遭了一記重拳,脖子陷沒陷不知道,反正臉是陷入了茶桌。
“剛處理完一點小事。”罪魁禍首,用最優雅,最華麗,最從容,最慵懶的語調,回答了紅白公主這個問題。
“你……你是指我么?”
“你不算事。”
“哦……”紅白公主默默將腦袋拔了出來,揉著通紅通紅的臉蛋頰兒,突然想到什么好主意似的,一拍手心。
“我想讓你幫我個忙。”
“不幫。”
“誒求求你了,看在我是你從小看到大的份上。”
“聽你這么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你從小看到大的呢。”早就看穿紅白公主本性的洋傘女性,調侃說道。
“等我長大以后一定會好好孝順你的。”紅白公主雙手合十,加大力度。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我要孝順你呢。”洋傘女性依舊用著最慵懶性感的語氣,發出最猛烈的諷刺。
“那也不是不行,都沒差。”紅白公主頭一歪,感覺良好。
自然,迎接她的是天降正義。
“總之,這個忙你不幫,我就不回去了,幻想鄉也好,神社也好,我通通不管了!”一計不成,紅白公主開始打滾耍賴。
這一招似乎對對面起了微小的作用,沉默片刻,洋傘下的漂亮下巴微微顫動。
“你先說說,要我幫什么。”
“這家伙啊,這家伙。”感覺有戲的紅白公主頓時一屁股坐起,指了指頭頂。
“它想去我們那邊逛逛,但是這里缺了它又不行,所以只能拜托你了,幫忙看看家這樣子。”
良久,從洋傘女性那兒聽見了一抹低低的,意味不明的輕聲呵笑,而后,她答非所問的說了一句。
“你就那么不想……我留在那里,參與進去?”
“被看穿了么?”紅白公主本人到是一點被看穿的尷尬感都沒有,甚至還敲了個額頭,賣了個小萌。
“那我就實話跟你說吧,是有這個想法。”
“為什么?”
“因為啊,我們倆的職責不同,我們倆雖然都是守護者,但你想想看,我要是發生了點什么意外,不過是一個輪回的事情,可你要是發生了意外,以后的歷代巫女可就沒人看管了。”
洋傘女性沉默不語,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又或者是完全無法接受,正默默醞釀著一場風暴。
良久,她那慵懶的,仿佛對任何事物都漫不經心的語調,首次蘊含了一絲……憋屈惱火的情緒。
“真是……愚不可及,可笑之極。”
“哈?”
“用死亡來逃避過去,卻又執著于自己的職責,把自己束縛在一次次的輪回之中,這種自相矛盾的做法,不是愚不可及是什么?”
深呼吸一口氣,緩緩平息可能是千百年來的第一次動怒,洋傘女性用冰冷而犀利的口吻,剖析著對面。
“會這么做的人,要么犯蠢,要么陪著別人一起犯蠢,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前者還是后者。”
“嗨嗨嗨。”紅白公主無奈的罷了罷手。
“干嘛這么較真,死亡不一定是逃避,再說了,誰又能不犯蠢,不矛盾呢,哪怕是創世神也做不到吧,你不也喜歡時不時的清除一部分自己的記憶么?”
“我這叫定時清理垃圾,過于冗長的記憶,會影響我的思考判斷。”
“垃圾么?真過分……算了,反正都是殊途同歸吧。”紅白公主小聲嘀咕了幾句,而后正色。
“總之,這個忙你必須幫。”
“你似乎提供了一個非常有說服力的理由,但這還不夠,我想知道你所有的動機和目的。”
“想知道?”
“必須知道!”
“答案就在你清除掉的那些垃圾里,請自行翻找。”紅白公主比了一個請的手勢,瞧著對方啞口無言的樣子,笑的像只狡猾狐貍。
許久,似乎不愿在“記憶垃圾”上面多費功夫,洋傘女性微微頷首。
“好吧,我答應你,正好我也困了,順帶睡上一覺吧。”
洋傘上面,似乎透過來一雙幽幽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的紅白公主。
“你……可不要再給我添麻煩了,我現在,沒那個閑工夫去給下一個巫女擦屁股。”
說著,也不管紅白公主的回應,慵懶的聲線逐漸變得含糊,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洋傘驟然擴張,化作一張柔軟華貴的大床,鋼筋水泥鑄成的現代化城市,不講道理的在轉眼之間化作了一片瑰麗花海,齊齊簇擁著女人,陷入夢鄉。
當她陷入夢的一瞬間,整個世界,仿佛也一起被她帶到了夢中,現實變得虛幻,停滯,夢境變得喧嘩,多彩。
“呼這樣一來就不用在這里浪費大力氣去維持封印了。”紅白公主做了一個收符的手勢,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水。
目光落到那張華麗的過分的大床上面,天鵝絨和綢緞做成的柔軟厚被,以及從天而降,華蓋一般的床簾,形同蛋殼,將被窩里面的女人,包裹遮擋的嚴嚴實實。
但紅白公主的目光,似乎依然能透過這些阻礙,看到床上那張恬靜柔軟的睡臉。
這般默默注視片刻之后,她忽然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糟心長嘆,手心支著下巴,目光透出幾分生無可戀的氣息。
唉唉唉,我怎么就那么慘呢?
上有優柔寡斷腦筋死板的老父親。
下有性格乖張毒舌叛逆的不孝女。
明明我還是個青春可人的花季少女,怎么就提前過上了中年大叔的悲慘生活了呢?!
家門不幸啊啊啊!!!
“走走走。”她無奈的朝團子揮揮手,欲要離開這個傷心地。
“不過,在走之前,你該不會是想用這副模樣去我那世界吧,雖說我那鬼地方什么稀奇古怪的家伙都不缺,但就你這副樣子……”紅白公主上上下下打量幾眼團子,然后肯定無比的說道。
“絕對會被一些性格惡劣的家伙欺負。”
團子在沉思,片刻,它忽然爆發出一團光芒,等光芒過后……
赫然是一個圣月賢狼模樣,小亞瑟王體型的小不點人兒。
簡稱,迷你版水晶。
“啊啊啊!!!”紅白公主狠狠一拍額頭,仿佛已經受夠了這一切。
“你口口聲聲嫌棄父親大人,結果事到臨頭還是變成了他的模樣。”
“你口口聲聲把我當朋友,我還以為你至少會參考一下我這樣的美少女!”
“你這個叛徒!”
“你們都是叛徒!”
余音留在這個陷入睡夢之中的寂靜世界,抱怨的人,已然消失不見……
最近干什么都不來勁呀朋友們,好像人生除了家庭責任以外,已經沒啥個人的愿望與動力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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