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子大殿中寂靜如初,只不過往昔那交替襲來的冰與火的氣息,此刻已經被柔和的溫暖所代替。雕像依然凝立在空中,就如同千百年來從未動過。不過大殿中的圣焰此刻只余一片寸許高低的小火苗,飄搖不定,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會熄滅。
羅格懷中抱著風月的死神鐮刀,靜靜地飄立在雕像之前,看上去似也化成了一座雕像。
當秘境的太陽躍出地平線的瞬間,羅格雙眼終于睜開。他深深地望了一眼雕像,徐徐落在地面,向外走去。隨著他的離去,一片無形的力場慢慢消逝,殿中的圣焰開始重新變得熾熱起來。
在走出雙子大殿的一刻,羅格腳下突然一軟,差點摔倒在地,全仗著以死神鐮刀支持著身體,這才沒有倒下去。雕像忽然若有了一線生氣,永遠平視前方的目光微微轉動,望向了雙子殿正門的方向。
在因脫力而引發的暈眩過去之后,胖子重新掙扎著站直了身體,一步一步緩慢地向煉獄天使神殿外行去。天界圣焰威力無倫,就算羅格已然將力量全部化為神圣屬性,也無法全然壓下圣焰所帶來的傷害。大殿中充斥著難以言喻的力量氣息,而羅格的身體空空如也,對于一切的力量都處在極度渴求之中。他開始徐徐吸收游離于周圍的力量。
當日捕獲了維多利亞的一個**之后,羅格依如以往,偷偷地截留了一段屬于她的力量氣息,日夜不停地在**探尋著維多利亞的秘密。
第十三智天使,那是高高居于眾多天使之上的超然存在。
據教典中記載,智天使的力量足以撕碎異位面邪惡的神明。如今的胖子對神力的認知已經到了一個全新的階段。他知道不要說位階不明的安德雷奧利,就是以當日所見維多利亞的力量,也足以擊敗并且毀滅蘇醒的冰雪女神。好在剛開戰時維多利亞的力量就被毀滅之眼完全壓制,眾多戰斗天使也隨之消亡。不然的話,羅格注定只有毀滅一途。
在多日悄悄探尋維多利亞的氣息后,胖子終于初有所悟。也正因如此,他才發現了煉獄天使大殿中那極為隱晦的力量氣息。這氣息與維多利亞身上所攜帶的氣息略有相似之處。
如今胖子對于力量早已沒有了你我之分。只要能夠吸收得到,他就兼收并蓄。羅格一步一步向大殿外行去,每一步邁出,他的步伐就會堅實一分。
片刻之后,十余位教會中最具權柄之人都齊聚于光明大神殿的頂層,準備商議討伐異端以及教會發展的大計。胖子身為圣堂之主,就實權來說僅在教皇與奧古斯都之下,當然也要出席。只是羅格對討伐異端興趣不大,更不可能對光明教會的發展有什么興趣,因此這種會議向來是能躲則躲的。但只要涉及到分錢分物地議題。胖子就一定會出席,而且他爭起東西來即兇且狠,理由又冠冕堂皇,頗有幾分當年的奸商風采。
因此自圣堂歸于胖子主掌之后,雖然最初的幾天死了幾個人,但其后人、權、物、錢,都是越來越豐厚,待遇遠遠超過以往。這也可說是胖子給圣堂們帶來的一點點意外驚喜。
在一張大圓桌前,羅格大大咧咧地坐著,聽著一個個紅衣主教輪流發言,極不耐煩地打了一個哈欠。那名正在長篇大論、滔滔不絕的紅衣主教已經七十出頭,他一臉尷尬,向羅格望了一眼。可是胖子只作沒有看見,又是一個哈欠。
老頭臉色已經開始發青。不過要剿滅他轄區內越來越猖獗的異端,惟有圣堂或者神圣騎士團出動才有可能。而在他心里,面無表情的奧古斯都無疑要比羅格還要可怕,況且神圣騎士團正在向北國出發,血天使根本無心理會異端這類小事,因此他一切希望就只能寄托在羅格身上。別說胖子只是打個哈欠,此時就是一記耳光抽來,他也決心忍受。
此時圓桌旁除了羅格之外,教皇也靠在椅背上,看起來一副完全沒有睡醒的樣子,而奧古斯都則雙目低垂,象是完全對外界的事充耳不聞。
年邁的紅衣主教終于陳述完了教區的事務,站起身來,開始念頌咒語。圓桌上慢慢升騰起淡淡的霧氣,薄霧中,整個教區的地形輪廓逐漸浮現。
紅衣主教向其中的一片險峻山區一指,道:“那些異端就聚集在這塊地方……”
紅衣主教話未說完,忽然見教皇睜開了昏花的雙眼,望向了魔法凝成的地形圖,那一閃而逝的精光雖然微弱,但不知為何,紅衣主教竟然嚇得渾身一震,差點坐回到椅中!他定了定神,再次望向教皇時,才發現不知何時教皇又恢復了那副了無生氣的模樣。
奧古斯都忽然開口道:“這些異端就由我來處理吧!”
紅衣主教心中又驚又喜,不明白為何血天使奧古斯都都會變得如此熱心。還未等他壓抑一下激動的心情,向奧古斯都優雅有禮地表示感謝,就聽見羅格打了一個非常響亮的哈欠,坐直了身體。
胖子目光炯炯,一掃剛剛的無聊模樣,向奧古斯都笑道:“掃除異端一向是圣堂的職責,這種份內的事,就不敢驚動你的神圣騎士團了。何況那里是山區,不大方便騎士們行走吧?”
奧古斯都面無表情,淡淡地道:“沒有關系,我會親自率領圣十字騎士前去平亂,效率應該比您地圣堂會快一些。”
羅格面容當即微變。圣十字騎士大約有百名左右,是神圣騎士團近年來新設的一支秘密軍團,直屬奧古斯都指揮,其中成員均為降臨的天使,個體實力自不必說。在奧古斯都的親率下。這支軍團的實力的確要壓過羅格的圣堂。
只不過胖子另有所持。他冷冷一笑,忽然對奧古斯都道:“您在關鍵的時刻沒有表現,現在才急著展現虔誠,未免有些晚了吧?”
奧古斯都雙眉一皺,停頓了片刻,才緩緩地道:“虔誠不分先后,何況諸主神身上閃耀的都是至高神的光輝,又怎能強分彼此?另外,羅格大人,您這么緊張,恐怕為的也不是替毀滅之主效勞吧?我從這張地圖上似乎感覺到了另外一些氣息。”
胖子面色不變,道:“另外的氣息?您一定是太**了。奧古斯都大人,您一定要爭奪原本屬于圣堂的任務,為的又是什么呢?當然,您肯定是不會干出搶功這種事來的。”
還未等奧古斯都反唇相譏,教皇就又睜開了雙眼,慢慢地道:“你們不要爭了。既然這種事情原來份屬圣堂管理,那么就由羅格去吧。”
奧古斯都雙眉立刻皺起。道:“這件事由羅格大人去辦,好象不大合適吧?”
“沒什么不合適的。我們要相信主之信徒的虔誠。”教皇慢吞吞地道:“羅格,你去好好準備吧!”
直到羅格離去,那名紅衣主教都沒有想明白,為何自己的教區那些異端會變得如此。
圣堂中一片忙亂景象,又有一批新的魔法裝備剛剛運抵,正在依各圣堂個人戰力和屬性的不同進行分配。
羅格大步走進圣堂正殿,向琴簡要吩咐了接下來行動的方案,又點了幾個人名,讓她速去準備,然后就向自己的殿堂行去。
當胖子推開自己的房門時,又有瞬間的失神。風月正盈盈飄立在窗前,凝望著秘境如畫的風景。而奈菲則跪在椅子上,盯著面前一盆翠綠的植物,正在發呆。
自當日羅格決定接納奈菲之后,兩個女孩之間原本緊張之極的對立氣氛悄然消失,她們的成長速度也顯著放慢,全然沒有了一開始比著長大的勢頭。如今已經好幾天過去了,風月看上去仍只有十七八的年紀,而奈菲則是十四五歲的樣子。只是此刻她們已稚氣全脫,麗色盡顯。兩人并立時,總會讓胖子看得有些眩暈。
見羅格進來。她們同時迎了上來。風月是緩緩飄行而來,到了羅格身前就已立定,而奈菲則一聲歡呼,直接躍上了羅格的肩頭。她動作快得異乎尋常,風月伸手一抓,想在半空中將奈菲給抓下來,結果竟然抓了個空!
風月臉上立刻罩上了一層寒霜。
羅格哈哈一笑,伸手虛空一抓,將死神鐮刀取了出來,遞給了風月。她微微垂頭,接過鐮刀,隨手將它拋入了虛空。
羅格微微一笑,伸手順勢向風月攬去。風月微微一怔,習慣性的靠向了羅格,但旋即反應過來,就欲向后退去。可是當看到奈菲高高坐在羅格肩上,正得意洋洋地看著她時,風月黛眉微皺,似是咬了咬牙,就此立于原地不動,而后也被羅格攬進了懷中。
奈菲盯著風月,笑得越來越得意,而風月的雙眉則越皺越緊。她忽然有一種感覺,一種上當的感覺。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胖子惟有長笑。
不過良辰美景總是短暫,轉眼間,窗外已掛起半天的如血云霞。
羅格看了看窗外,長笑一收,微笑著道:“時候到了。走吧,我們又該去殺人了。”
當羅格帶著琴及十余名圣堂從傳送法陣中踏出時,已是黃昏時分。半邊夕陽如血,將下方綿延的山林都涂上了一層濃濃的紅色。
羅格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分辨著空中殘留的種種氣息。
片刻,他抬手向遠方一指。那里是一片群山環繞下的山谷,美麗而寧靜。在綠樹掩映中,散落著數個村落。谷口處砌著數道石墻,巧妙地利用了周圍的地勢,將山谷保護起來。
“殺光。”羅格向琴下了命令。
琴恭謹領命,向身后的諸圣堂招呼一聲,就向谷地飛去。就在此時,奈菲忽然伸手,向琴凌空一指,琴身上立刻閃過一陣淡碧色光華,就此被定在了空中。
羅格一怔,轉頭望向了奈菲。
“讓她留在這里吧!”奈菲忽然道。這還是胖子第一次聽到她開口說話。
羅格望了一眼已經恢復行動能力的琴,又看了看奈菲,即向琴道:“你留在這里接應,其它人繼續行動。”
山谷中看上去有近千居民,內中有不少強大的氣息,只不過與如狼似虎、精于配合作戰的圣堂相比,他們不過是些強壯的綿羊而已。就算少了琴這個強大的法師,十余圣堂殺光這些山民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圣堂們呼嘯著向山谷中沖去,而羅格則帶著風月和奈菲飛向了山谷旁地一座石峰。
茫茫空中,一時間只余琴一人在風中凝立。
當第一聲慘叫開始在山谷中回蕩時,羅格已經踏足在石峰峰頂,奈菲和風月也隨著他落下。
石峰險峻無比,峰頂上有一片光滑的平臺,竟似是人工削成一般。平臺一角生著數棵古樹,樹陰下有一座小小石屋。在夕陽余暉下,這間石屋即顯雅致,又透著濃重的落寞。
羅格雙眉慢慢絞到了一起,他舉步走向石屋,輕輕地推開了房門。石屋中立著一個女子,身影綽約而多姿。
聽到門開的聲音,她才轉過身來,看清了來人后,微笑道:“羅格啊,你終于來了。”
那溫婉的風華,沉靜而大氣的笑容,除了艾德蕾妮,還能是誰?
羅格看著她,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地道:“是啊,我來了。可是你……”
艾德蕾妮走到了羅格身前,溫婉地道:“你看出來了?其實我沒什么事的,不過是魔力沒了而已。現在就算我還有魔力,也沒什么用的。”
說到這里,她向羅格身后望了一眼,又輕輕一笑,道:“嗯,那兩個小美人是誰,是你的新歡嗎?你很能干嘛!總能找到比你還厲害的美人。”
羅格怔怔地看著艾德蕾妮。他又哪里笑得出來?
大決戰當日,艾德蕾妮以身體擋去安德雷奧利的目光,試圖換取羅格逃走的一幕再次浮現。那一刻,羅格還不是十分清楚星辰之安德雷奧利的強大,可是他現在知道了。
艾德蕾妮身為法師,在破法雙瞳前支持了那么久,沒有當場身亡而只是魔力盡失,已經可以說是一個非常好的結果了。
羅格完全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做。艾德蕾妮一向以來給羅格的印象是溫和大氣,有意無意地會**他一下。可是在胖子的印象中,魔族向來是只顧自己,互不合作的一個種族,更不要說什么舍身救人這種事了。更何況,胖子有什么值得她這樣做的地方?
但不管這事多么不合情理,艾德蕾妮終究是舍卻己身安危救了羅格,看到她平靜外表下那虛弱已極的身體,羅格又如何能夠無動于衷?他大步向前,握住了艾德蕾妮的手,剛想要說些什么,忽然咦的一聲,盯著她的眼睛,仔細地看個不停。只不過他越看,手就越發的變得冰冷。艾德蕾妮的眼睛中,透著淡淡的死氣。
羅格艱難地道:“你的身體怎么會這樣?你……難道不想活了?”
艾德蕾妮笑了笑,道:“對于我們魔族來說,失去了力量就等于失去了生命的全部意義。所以我開始時真的是不想活了。放心吧。我可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快別多想了,你難道不回頭看看嗎?”
羅格聞言回頭望去,這才發覺威娜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他身后。只是威娜看的并不是胖子,而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飄立于空中的風月。
風月被威娜看得很不自然,又本能地感應到了她的強大力量,因此盡管她黛眉緊皺,銀眸中的光芒變得越來越危險。仍然沒有上前攻擊,反而慢慢地向后退去。
羅格見了,忙一把將風月拉到了自己身后,以身體擋住了威娜的目光。道:“別嚇著了她。”
威娜又望向了奈菲,輕輕哼了一聲。奈菲見勢不妙,立刻一閃身,也縮到了羅格的身后。
“她是誰?她的身上不光有自然女神的氣息,看起來還有你的血脈。”威娜冷冷地道。語聲里有一種奇怪的意味。
羅格微微一笑,道:“她叫奈菲,很漂亮吧!我當然知道她和自然女神有關,不過她首先是我的女兒。”
威娜盯著奈菲看了半天,又望向了風月。嘆道:“她……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了?而且她完全認不出我了。”
胖子轉頭看著風月。嘆息一聲,道:“這個……很復雜。是這樣的……”
威娜插道:“既然很復雜,那不必說了,你呆在那別動。”
說罷,威娜雙眼亮起蒙蒙的金色光華。盯著羅格看個不停。在她的洞察領域之下,發生在羅格身上的事一一在她的意識中重新呈現。威娜的臉色變幻不定,先是黯然。后是驚訝,最后忽然臉上一紅,向羅格怒道:“你居然……居然對她……”
胖子身周忽然揚起了一道無形的力場,隔斷了威娜的目光。
威娜當即大吃一驚,怔道:“你明明沒有神格,怎么可能阻擋住我的洞察?這是什么,難道是領域力量?這力量的感覺很奇怪……好像……什么特性都沒有。”
羅格嘿嘿一笑,壓低了聲音道:“神格這種東西,有和沒有其實區別不大,有了反而受到的束縛更多。至于領域嘛,那是神玩的東西,我可沒有那本事弄點驚天動地的領域能力出來。不過不要緊的,我會繼續讓你看。但這一次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只能看,不能叫。明白了嗎?”
威娜哼了一聲,表示根本不在乎,可是羅格一撤去身周的力場,她立刻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艾德蕾妮走到羅格身后,伸手提起了胖子一小片皮肉,在他耳邊低聲道:“小羅格,你悄悄地告訴我,她究竟看到了什么了?是不是和你的兩個小美人有關啊?”
羅格曖昧一笑,轉過頭來,想說些什么,但看到艾德蕾妮那溫和的笑容,神色又黯然下去。艾德蕾妮微笑道:“好了,我說過我不會有事的,你還有什么可擔心的?我當時那么做,是為了魔族的未來,可跟你沒什么關系。”
此時威娜終于收回了目光,臉色已有些發白。
羅格道:“你已經看到了我這段時間的經歷了。我發現教皇運用大預言術時,借助的神力似乎時來自于一位叫做以撒的主神,聽起來,他是司掌救贖的主神。這就有些奇怪了,為何司救贖的主神能夠賦予教皇的大預言術以如此恐怖的毀滅力量?還是說,救贖本來只是以撒的其中一項能力而已?”
胖子頓了一頓,臉色越來越顯得難看,猶豫了一下,終于問道:“天界的主神究竟有多少?是不是真如教典所記載的那樣有十二位主神?還有,像安德雷奧利那樣的家伙,天界又有多少?”
威娜輕嘆一聲,道:“你怎么忘了,天使們在離開天界時都會把記憶留下的。除非……除非是像安德雷奧利那樣,依靠本體的強大力量在這個空間形成投影,才有可能保留住原本的記憶。”
羅格思索片刻,才道:“我明白了,這種投影只能短時間存在于空間當中,我說怎么始終看不清楚他的存在方式呢!”
威娜看了看羅格,又看了看立在羅格身后的風月,輕輕地道:“也許你選擇追隨毀滅之主迪司馬森是對的。唯有這樣。你們才有可能多生存一段時間。只要能夠活下去,或許你可以找尋得到其他的出路。只不過,這個位面的希望實在是沒有多少了……”
羅格皺眉道:“為什么這么說?”
威娜沉默了一下,才緩緩地道:“你一定已經發覺,這個位面一個非常獨特的特性,那就是任何力量超越了某一種程度的存在,都無法在位面中維持住長久穩定的形態。也就是說。這個位面為所有生存于其中的存在都設定了一個力量的上限。對于從天界降臨的天使來說,這個上限實在是太低了,這讓習慣了運用強大力量的降臨天使非常不適應,也給與了這個世界居民挑戰他們的可能。按理說。如安德雷奧利那般在天界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是絕無可能在這一位面現身的,就算僅僅是投影也辦不到。可是既然你已經見到了他的投影,那么天界的高階天使都有可能直接在這一位面現身,那時……”
一絲寒氣悄悄在羅格心底浮起。石屋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羅格忽然哈哈一笑,打破了這幾乎令人窒息的寂靜,道:“管他那么多!天界諸神就算再強大,我們也不見得就全無辦法。你看,吾主迪司馬森明顯要和管戰爭的那位主神過不去,這不就是機會嗎?”
“你的信仰……”威娜看著胖子。欲言又止。只是輕嘆一聲。
羅格笑笑道:“我的信仰沒有問題。要想得到些什么,總得付出相應代價。這個代價嘛,我覺得很值得。”
威娜的目光偏向一旁,沒有再說什么。
羅格又道:“能夠見到你就好。不過下次不要再用這種方式通知我你的位置了,這一次除了我之外。奧古斯都和教皇都感應到了你的施放出的氣息。如果不是教皇指定由我前來,恐怕現在在這里的就是奧古斯都和他的圣十字騎士團了。雖然看上去教皇一直在明里暗里的幫我,但我完全看不透他。誰又知道他心里的真實想法是什么?所以不要冒險,你的戰槍我已經給你帶來了,你帶著艾德蕾妮換個地方躲起來吧,我們慢慢的再想辦法。”
說罷,胖子伸手在虛空中一抓,將閃耀著淡淡銀光的龍魂戰槍交到了威娜手中。
威娜接過戰槍,哼了一聲,道:“只要給我足夠的時間,或許我能夠將奧古斯都與他的圣十字騎士團們都宰了也說不定。這些低階的天使在戰斗上的智慧實在不值得恭維。”
胖子嘆了口氣,輕輕地拍了拍威娜的手,道:“殺光他們又有什么用呢?把這些沒用的家伙殺了,好讓更厲害的下來嗎?還不如讓他們在這個位面占住位置,我們還能夠多一點時間。”話未說完,羅格的眉毛突然一揚,冷笑道:“那個什么第十三智天使已經來了!哼,她的力量雖然強大,可是來到這個位面的時間實在太短,在掩飾氣息這些小地方上,她知道的還是太少了點。”
羅格話音剛落,維多利亞那清冷、高傲的語聲就在石屋中響起:“知道的多少并不重要。你已經耗盡了毀滅之眼的力量,現在要如何阻止我回歸天界呢?只要我回到天界,偉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亞就會知道迪司馬森的陰謀,也會對你等的行為作出處罰。當我再次降臨到這一位面之時,就是所有異端的末日。而你,現在就將迎來終結!”
世界突然靜寂了片刻,山谷中不時傳來的慘叫與魔法爆炸的時產生的轟鳴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后一個淡金色的柔和光幕悄然籠罩了整個山谷,幾乎是在一瞬間的功夫,山谷中十余位圣堂的氣息就消失殆盡。不光是圣堂,實際上,山谷中所有的生命的氣息都已在這一刻消失!
直至此刻,寂靜才被打破,維多利亞的氣息清晰地出現在山谷之中。在金色光輝的托扶下,她金發飛舞,背后兩對潔白的羽翼微微扇動,徐徐從山谷升上了天空。
維多利亞的存在感實在是太強烈了,強烈至幾乎傲視整個位面的地步!她的力量似已完全恢復。根本不是當日被羅格所摧毀的**所能比擬的。
感應到了維多利亞的氣息,羅格也面色微變。維多利亞吸收了山谷中所有降臨天使的力量,但這不是決定性的因素,實際上她已經將所有的**重新合而為一!
“異端,準備好迎接自己的毀滅了嗎?吸收了你的力量之后,我就可以回到天界。向偉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亞陳述你們的陰謀!”維多利亞已冉冉飄飛上山峰,冰冷的雙眼傲然看著從石屋中走出的羅格。
“想回去?有那么容易嗎?”羅格詭異地一笑,一躍而起,直接沖向了高高在上的智天使!
維多利亞勃然大怒。胖子這種沖來的方式,簡直就是對她的輕蔑!她雙手一揚,萬千足以瞬間洞穿金石的金線瞬間生成,若滿天絲雨,從各個方向刺向了因速度過快而已化成了一道虛影的羅格!
這些金色絲線與當日羅格所見又不相同。沒有毀滅之眼的壓制,它們終于展現了真正可怕之處。每一道絲線,都有一定的幾率穿透一切防御,無論防御來自于盔甲還是源于魔法護罩!維多利亞每一揮手,就是成千上萬的絲線灑出,無視防御的幾率不論多低。怎么也得有幾百根絲線突破防御。
羅格大吼一聲。身周突現一層閃耀著點點星辰之光的力場,所有金線在穿入力場后都迅速暗淡、直至消亡。
維多利亞冷笑一聲,**微張,又輕喝一聲,喝聲中除了高高在上的威嚴。還有難以言喻的力量!
羅格身周的星辰在維多利亞的喝聲中紛紛炸成點點美麗的藍色星屑。他全身一顫,嘴角流下一絲鮮血,宛如挨了無比沉重的一擊般。差點當空墜落。
維多利亞纖指向羅格一指,數百根金絲瞬間生成,向羅格眉心刺去!
可是她忽然發現,羅格非但沒有驚慌,反而正在笑,笑得得意且張狂,而且一雙眼睛正不懷好意地上上下下打量著她!
一層碧色的光罩悄然籠在了羅格身上,將所有的金色絲線都擋了下來。下一刻,威娜、風月和奈菲的身影悄然出現在維多利亞的周圍,三種不同性質的威壓洶涌而至,封死了維多利亞的一切退路。
維多利亞的目光緩緩從她們三個身上掠過,臉上的微笑就此凝固。
胖子大笑道:“高貴而美麗的維多利亞,我剛才忘記了補充一句,您不光是在掩飾力量上不大在行,看來在探測敵人行蹤方面也還得好好練練啊!真可惜,您已經沒有繼續練習的機會了!”
維多利亞哼了一聲,目光自四人身上一一掃過,背后羽翼緩緩張至了最大,然后無窮無盡的金色光輝開始自**涌出。只是在她力量提升到了某一程度時,那有如實質的金色光輝突然變得紊亂起來!
只在剎那,似乎整個位面都充斥著交織在一起的冰風、綠芒和銀電,然后一團亮至無法形容的金色光芒壓倒了一切,只有如一輪金色的太陽正在冉冉升起!接下來就是虛無,吞噬一切的虛無。在這虛無的力量中,朝日變成了夕陽,夕陽則轉眼間散去了最后的余暉。隨后是一陣驚天動地的轟鳴,險峻的山峰經受不住這足以撕裂空間的能量風暴,轟然倒塌,將已成死地的山谷掩埋起來,為上千山民和十余圣堂修建了一座其大無比的陵墓!
能量風暴轉眼則逝,胖子的身影慢慢地變得清晰。他抓著維多利亞的兩只羽翼,將她提到自己面前,嘿嘿一笑,伸手在她的臉蛋上重重捏了一把,感嘆道:“真不愧是高高在上的智天使,摸起來真是沒話說啊!”
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讓隨后現身的威娜立刻皺緊了雙眉。
此刻維多利亞衣不遮體,遍體鱗傷,背后的羽翼僅剩下兩只。她唯一可感欣慰的,就是已經陷入了昏迷。不然心高氣傲的她若是看到胖子這種志得意滿的樣子,恐怕會立刻選擇自我毀滅。
羅格將維多利亞擲給了風月,回頭向威娜道:“我該回去了,你接下來準備做什么?”
威娜沒有作聲,只是沉默地凝立在空中。忽然之間,她猛然撲進了羅格懷中,緊緊地抱住了他!
胖子大吃一驚,還未及反應過來,威娜又閃電般回到了原地,臉上恢復了冰霜般的冷淡。
“你這是……”羅格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威娜淡然一笑,道:“接下來,我要去取回我的記憶。”說罷,她轉身跨入了虛空。
羅格愕然,一時想不清楚她如何才能取回自己的記憶。以他所知,降臨的天使惟有返回天界后才會重拾記憶。可是只曾見天使降臨,還從未聽說過有天使回歸天界,她又準備如何去返回天界?
羅格并不知道,在那個燃燒著的位面中,仍矗立著一座雄偉之極的天界之門。可是在那天界之門后面等待著她的,會是什么?他又哪敢去想?
風繼續吹。只是這柔和的風中多了一絲沁骨的寒。已經是秋了。羅格回首望了望秘境那如畫的景象,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這才舉步踏上了光明大神殿那長長的階梯。
在羅格踏上長階的一刻,足有百名低階天使從空中降下,落于長階兩邊每隔百階,就會有一對天使。
與以往在羅格面前展示的傲慢且仇視的態度不同,這些降臨的低階天使們此刻面上都是謙卑和敬畏。每當羅格從一對天使中間穿過,兩名天使就會曲膝下跪,并且盡展背后的光翼,以示對上位者的服從。這些降臨天使的光翼明暗不一,越接近的光明大神殿的,其光翼就會明亮一些。在光明大神殿大門處站立的十名天使,背后的光翼已經有如實質。
這倒并非是貼近光明大神殿的天使實力過人,而是越接近光明大神殿,他們得到的力量加成就會更多。
光明大神殿放射出的,不是往昔那淡淡的圣輝,而是一層柔和的藍色輝光。整個光明大神殿都在微微地顫動,鳴叫著,如有生命一般,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正拾級而上的羅格。
秘境的天湛藍。藍中隱隱**無窮無盡的威嚴和力量,整片天空都似是神的眼,注視著凡間發生的一切。
光明大神殿兩扇巨門在轟鳴聲中緩緩打開。門開處,教皇頭戴高冠,身披華服。手持高高權杖,緩步從大門中走出,立于臺階邊緣。此時的教皇一掃平素的萎靡,面容肅穆嚴整,遍布皺紋的臉上此時竟也隱隱浮現出淡淡的流光溢彩的圣輝!
教皇走到長階的最頂端,緩緩張開了雙眼。在那雙幻現了無數位面存亡的雙眼張開的瞬間,似乎那并不魁梧的身軀已然高過了巍巍的光明大神殿!
圣歌在整個秘境中響起。一陣陣的神圣光輝似霧、如濤,從天飄落,又或從大地、山峰中涌出,洗滌著世間的凡塵。又有無數**如雨般從空中灑落。落在羅格身上,以及他面前的長階上。在繽紛飄落的花雨中,又許許多多極小的天使,她們繞著羅格飛舞著,歌頌著他的事跡,并期盼著能夠沐浴到他的光輝。
羅格駐足,回首望去。在他身后,風月和奈菲盈盈跟隨,麗色無倫。
他又向前方望去,那似是永無盡頭的長長階梯上。有謙卑的天使、有繽紛花雨。有光輝有榮耀,甚至還有專為歌頌他而生的小小天使。
羅格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只手中緊緊抓著兩只潔白的羽翼。羽翼屬于曾經光輝無限的智天使,維多利亞。此刻的她憤怒、彷徨、疑惑而又驚懼。她掙扎,但一切掙扎都是徒勞。她的羽翼已只余一雙。而且落在了他人手中。羅格的手只要稍稍一緊,她就會全無反抗的力量。
事實上,維多利亞正承受著無法言喻的痛苦。在她**。似有一團微型的空間風暴正在肆虐。智天使的力量生生不息,可是每生出一絲新的力量,就會被強大得多的空間風暴吸收。還不僅止于此,維多利亞實體正在不斷地崩壞,分解成天界全無意識的本源力量。又有無數道空間裂縫正在她身體里盤旋不休,所過之處,再堅固的物質都會被生生撕裂!
維多利亞明白,這一切其實都源自于她提升的力量超過了這一位面的限制,從而引發了紊亂和崩解。然而在力量提升至空間所能容納的極限之前,她應該有所察覺才對。可是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維多利亞根本沒有發現這一位面的力量限制。而在她力量突破位面上限時,另一個選擇就是暫時沖破空間壁障,在空間風暴中躲一下。
可是當時她面對著的四個對手,又怎么可能給她這個機會?
在天界,智天使奪目的光輝足以壓制并沒有進入天使序列的光天使,而且力量遠非智天使的全部。然而在雙方力量都受到限制的情況下,單論戰斗,僅一個威娜就堪與維多利亞匹敵。何況受到毀滅之眼重創的她,已經無法與主神賽坦尼斯托利亞取得聯系,因此眾多威力無倫的技藝也就無法施放。
維多利亞的神智只清醒了片刻,她竭力提聚力量,試圖燃燒自己,將自己化成無意識的神之本源,重回天界。雖然這樣一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天界的第十三智天使已可說從此消亡,可是她愿意!智天使的榮耀絕不容許她受到如此侮辱!那曾經承載了無窮光輝的羽翼啊,怎可以淪為一個卑微凡俗、一個邪惡異端的掌中之物?
只是她的力量剛剛提聚,羅格就已有所發覺,他手一緊,一片似是虛無的力量就從維多利亞的羽翼中傳入,所過之處,她**一切力量異動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抵抗的力量一消失,維多利亞的意識又漸漸的模糊起來,她**了一聲。
她想叫,但叫不出。雙眼望出去,只有熊熊的能量火焰!事實上,若不是羅格以自己的力量壓制著她**肆虐的能量風暴,此時此刻,維多利亞早已燃成了一團火焰。
壓制了維多利亞的反抗之后,羅格微微一笑,抬起頭來,迎上了正立于長階之頂、似以已身支撐天地的教皇的目光!在目光交匯的瞬間,天地寂靜、風也停息。圣輝、花雨與小天使中間,有無形的巨大雷光掠過。
終于,羅格笑了笑。面對如此榮耀、如此輝煌,他的笑容中竟透著說不出的苦澀。
他舉步。重新拾級而上。秘境中的時間似乎流轉得極為緩慢,又似是快如大江奔流。轉眼之間,羅格已經踏過萬級長階,立于教皇面前。
在他的眼中,教皇仍是一片巨大的黑暗,黑暗中看不到一點光明。
奧古斯都立于教皇身后,面容有些古怪。他看了看長階上仍是長跪不起的百名天使。又看了看風月和奈菲,以及羅格手中提著的智天使。當他看到已有淡淡藍色光焰從羅格身上泛起時,面色再次一變,終于單膝著地。向羅格跪了下去。
羅格沒有注意到血天使的服從,他只是怔怔地看著教皇的雙眼。在那雙無法形容的眼睛中,有著太多太多位面的生生滅滅。
也不知多了多久,教皇終于舉起權杖,再重重地一頓,于是整個秘境都隨之顫粟了一下。于他的動作相應,秘境的天空中炸起無數驚雷,又有**穿云的圣歌響徹了秘境的每一個角落!
天幕拉開了,一個美麗而又有些柔弱的天使從天而降。她背后生著一雙藍色羽翼,雙手恭謹前伸。手心中有一個光球在緩緩旋動。仔細看去,這個光球是由無數神秘、繁復的符號構成。每一個符號,都代表著一種力量。
天使緩緩落在羅格身前,雙手前伸,將那光球奉獻上來。
羅格凝視著這個光球。感覺到似曾相識。
他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個夜晚從那個惡夢中驚醒,每一次醒來時,他都是虛脫無力。大汗淋漓。在初次進入那個夢境時,他曾經在極近的距離看過三首萬眼恐怖存在的身軀。在那金色的、以不知名金屬構筑而成的身軀里,不住浮現與這個光球極為相似。
當然,羅格現在已經知道他夢中的就是天界司毀滅的主神,迪斯馬森。只是很多時候,知道真相并不是一件好事。回首過往三十年,羅格從一無所有到如今聲明遍于大陸,甚至于已經能夠參與到天界主神之間的爭斗中去。此時回想,前塵如煙。他忽然有些想回到從前,回到那打假喝酒搶**的簡單日子中去。畢竟那時的生活,混亂而有激情,卑微中仍有希望。
此時教皇的聲音將羅格拉回了現實,蒼老的聲音中有著奇異的韻律:“羅格,偉大的毀滅之主迪斯馬森與救贖之主以撒都已注意到了你的虔誠與功績,因此迪斯馬森降下神諭,賜與你分享他一點光輝之榮耀。”
羅格聞言,目光又落在天使手中的光球上。在這一刻,有關于這次榮耀的一切知識都出現在他的意識之中。那天使所奉上的,的確是源至于毀滅之主的力量。不過那既是力量,也是鎖鏈。背叛毀滅之主信仰的后果,絕非他當年隨口以死亡世界君王們的名義發誓所能相比。
羅格終于伸出了手。他的手在抖。
教皇緩緩地道:“在無法負擔的榮耀面前,要記得謙卑。但身將榮耀置于你面前時,也不要懷疑你是否有資格得到它。”
羅格望向了光明大神殿。雖然看不見,但他感覺得到,在那神殿之中,那已化成了雕像的她仍然靜靜立在天界圣焰之中。
下一刻,他的手已經伸入了光球!剎那間,無數代表著力量的符號已沒入了他的手中。在這一刻,世界悄無聲息。天有些藍,山有些藍,實際上,羅格眼中的一切都透著一些藍色。
在一片寂靜中,羅格終于注意到,不知何時奧古斯都已完全跪伏于他,他背后羽翼盡開,以最恭謹的姿態面對自己。只不過羅格的思緒似乎有些遲緩,過了一會才對血天使的謙恭有所反應。羅格又覺得背上有些異樣,他微微一動,刷的一聲,兩片巨大的藍翼已經從背后伸到了身前。
羅格輕輕**著兩片藍翼,心中微有所悟。
“諸神各有所司,各從其類。有所司,則**量、有威能。**量、有威能,則要各從其類。諸神不可逾越其類,一有逾越,則會墮落。”希洛之書,第六頁。
在第六頁的末尾,依舊是那句“諸神不是萬能的,而希洛無所不能”。此刻在羅格意識的最深處,希洛之書閃耀著柔和的光芒,正在緩緩旋轉不休。這一次與以往不同,希洛之書第六頁的內容浮現之后,它并未重新沉入羅格意識之海的最深處,而是依然漂浮在海面上。
這一本記載了諸神之謎的希洛之書,此刻就如一本普通的書,翻開在第六頁上,似是等待著有緣人前來閱讀。
羅格突然知道,此刻只要他想,那么就能將第六頁翻過!而在希洛之書的第七頁上,究竟記載著什么?
羅格記起,在交給他希洛之書時,修斯曾經說過這本書是精靈一切災難之源。然而他已經讀了六頁,從內容上看,羅格實在不理解為何這本書會成為精靈的災難。而且從歷史記載上來看,精靈帝國從未發生過大的紛爭和內戰,信仰堅定、并無貪念的精靈們也應該不會為了爭奪這本書而做出有損全族的事。這一切的秘密,都應該記載在第七頁上。
“希洛之書共有七頁,無論如何不要翻開看第七頁的內容。”修斯的告誡在羅格心中浮現。他為何不能翻看?如今的羅格還欠缺什么呢?是力量不夠,還是牽掛太多?不知不覺間,他的手,已經放在了希洛之書上……這一頁薄而無形的書頁,翻呢,還是不翻?
光明大神殿前,羅格緩緩張開了雙眼。他的眼中已是一片冰冷,似是再無一絲情感,冰冷中似是有著俯視眾生的傲慢。刷的一聲,在那一雙藍翼之下,又似有新的雙翼生成,只是這一次的雙翼似有還無,竟似是由虛無凝成!
他的目光掠過天、掠過地、掠過臣服的天使。凡他雙眼所視之處,似乎萬事萬物都在悄悄退縮,所有的天使都在盡力使自己的雙翼展到盡處,以示心中的敬畏!惟他的目光落在風月的銀眸上時,才有了微微的波動。
羅格收回了目光,提著維多利亞,緩步從教皇與奧古斯都中間穿過,走入了光明大神殿。
他的身影已然消失,但一眾天使仍長跪不起。這一刻,秘境的時間似已凝固。只是不知是否有人發覺,在他最后的目光中,隱約,又深深地寂寞。
不知是畏于羅格的威嚴,還是早知他的目的地,整個光明大神殿中靜悄悄的,一路行來,羅格一個人都沒有遇上。
羅格一直走到煉獄天使大殿門口處,這才停下來,回頭對身后的風月和奈菲道:“你們在這里等我。”
說完,也不等她們回答,羅格就跨入了煉獄天使大殿。大殿的正門始終不曾打開。不過在羅格面前,這兩扇雄偉之極的大門有如水波一樣起了陣陣波動,將他吞沒進去,然后又恢復了冰冷而堅固的樣子,十一位有形象的煉獄天使都似是在居高臨下地注視著風月與奈菲。
看著羅格的背影消失,風月的面容終于起了一點變化,似是有些疑惑、又有一些不安。而奈菲則哼了一聲,向著神殿的大門吐了吐**。
她們等著。
世間緩慢地流動著,她們都不知道等了多久,可那兩扇大門始終沒有打開的跡象。不知不覺間,大殿的光線漸漸得暗淡,溫度也越來越低,偶爾有陰寒的風吹過。絲絲陰風不知從何而來,又不知向何而去。
還未等風月說話,奈菲一臉張皇之色。她突然掙脫了風月的手,反而一把抱住風月,拖著她跳入了虛空,只在身后留下一片蕩漾的水波。
片片波紋剛剛散去,羅格就從正殿大門中走出,向煉獄天使殿的最深處走去。走出一小段路,他停下了腳步,回頭向兩個女孩子逃離的地方望了望。然后面無表情地繼續向前行去。
片刻之后,羅格終于又立在了雙子大殿的雕像之前。他默然立了片刻,忽然道:“別躲著了,都出來吧!”
風月和奈菲依言現身。
風月臉上依然是那副冰冰冷冷的樣子,不過她望向羅格的目光中多了幾分陌生、疑惑,還有一絲畏懼。而奈菲則似是不如她那樣**,徑自向風月抱怨道:“我早說過不能跟來的。跟來的話一定會被他發現的!你看,現在被抓到了吧……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風月沒有在聽,她只是怔怔地仰望著漂浮于空中的雕像。銀眸中不斷有劇烈地波動,一時間,竟似是癡了!
羅格轉過身來,看著她們,眼中的堅冰終于稍有融化,淡淡地道:“你們回去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喂,你說,他會不會在里面干什么壞事啊?”奈菲忽然道。一邊說,她一邊下意識的想去拉風月的衣袖,可是風月無聲無息地飄退了一步剛好讓開了奈菲的手。
奈菲一怔,回頭看了一眼風月,皺眉道:“不要這么小氣好不好?按這個位面的規則,我可是他的女兒啊!嗯。也就是說,我們雖然現在還沒什么關系,不過看起來以后總會有點關系的,你這樣對我,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吧?你當初把我扔去喂唐克巴卡拉,我可都沒跟你計較呢!”
“我……我和你會有什么關系?”
風月怔住,然后皺眉苦思。想著想著,一雙黛眉又慢慢展開。奈菲留神觀察著風月的表情,待發現她的雙眉間開始迅速凝聚起風暴時,這才輕輕一笑。縱身躍入了煉獄天使殿的大門之中。
風月終于想明白了,立刻怒道:“奈菲!你想死嗎?”
可是此時奈菲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煉獄天使大殿的大門中,此刻波紋尚未蕩平。風月身影一閃,也隨著奈菲穿入了大門之中。
“尊敬的維多利亞,您要不要再考慮一下?”羅格那洪亮的聲音在煉獄天使的正殿中不住回蕩著,有若洪鐘,簡直不似是人所能發出的聲音。除了洪亮之外,他的聲音中也有一絲奇異的感覺,那既非冰冷、也不是激烈,這聲音聽起來就似是一個完全沒有生命的物體發出來的一樣。
“在信仰和毀滅之間。沒有考慮的余地!我就算隕落在這個位面。也不會與你做交易。偉大的嫂坦尼斯托利亞一定給與你應有的處罰!”維多利亞的聲音冰冷中透著一點掙扎與痛苦。
羅格的聲音又道:“或許你應該好好想一想,為何安德雷奧利會想把你在這一位面中毀滅?這是毀滅之主的神諭。主神之間的關系,并非我所能知悉的內容。不過毀滅之主已經降下的神諭,塞坦尼斯托利亞就能夠改變得了嗎?也許有這種可能,兩位主神之間達成了某種交易。而你,不過就是這場交易中的一個犧牲品!”
“這絕不可能!”維多利亞斬釘截鐵地道:“諸神的秘密絕非你這種邪惡而低下的異端所能知悉的!”
羅格依舊以那毫無波動的聲音道:“諸神的秘密沒什么復雜的。毀滅之主與戰爭之主各有所司、各從其類,他們相互之間不能插手對方的領域。如此而已,不是嗎?”
維多利亞忽然陷入了沉默。
羅格又淡淡地道:“我這樣一個低下的異端,現在不正是掌控著高貴的戰爭之主仆從、第十三智天使的生殺大權嗎?我剛才已經給你展示過了存在的意義,所要換取的不過是你關于天界的一點記憶而已。我們只是卑微的存在,并不知道迪斯馬森與塞坦尼斯托利亞誰的光輝更加明亮一些。不過在這一個小小的位面中,顯然毀滅之主已經取得了勝利。對天使來說,從一位主神的光輝中走出,進入另一位主神的光輝,并不能說是背叛。”
維多利亞冰冷地道:“毀滅之主已然違背了天界的規則,它正在向無盡深淵中墮落,而天界的神力秩序即將隨之改變。從毀滅這個結局來說,我不過是比你先走了一步而已。”
終于,羅格冰冷的有了一絲改變,道:“天界的神力次序又與我們有何關系呢?高貴的維多利亞。既然您已經做出了決定,那就讓我們開始吧!這個**雖然痛苦,但并不漫長。
轉眼間,維多利亞痛苦的嘶喊充斥了整個煉獄電燙!似是疲勞,又似是支持不住,她的喊聲很快就低沉下來,變成了**,而后斷斷續續的**也慢慢消失了。
一直躲在殿外偷聽的奈菲突然打了個冷戰,小臉變得慘白。她連忙**地甩甩頭,似乎這樣就可以將一些非常可怕的東西甩出去一樣。奈菲身形一動,悄悄地向后飄退。不過她剛剛后退了一點,就有一制纖手伸來,一把作住她的后頸,將她提了起來。
奈菲立刻道:“既然很快,那我們就在這里等好了!”說完,她擺出一副天真且無知的樣子,睜著碧綠的大眼睛看著羅格。
一個在短短數十天內就長成少女、身上攜有自然女神神力的家伙會天真無知?
羅格當然不會吃她那一套。他向雙子殿另一端空著的殿堂一指。道:“你不肯離開,是想在那座空著的煉獄天使殿中有一個位置嗎?”
奈菲小臉立刻變得慘白,拼命地搖了搖頭。
“那還不快回去?以后不管發生什么情況,都不許到這里來!”羅格的語氣雖然嚴厲,但總比剛剛那一副如金屬般全無生氣的聲音好得多了。
奈菲不情不愿地哼了一聲。伸手拉了拉風月,一邊向羅格道:“不來就不來,很了不起嗎?”
不過風月沒有動。她依然仰望著空中的雕像,忽然道:“她……是誰?”
不知為何,她的聲音中竟然有一絲顫抖。這也是羅格第一次聽到她開口說話。
羅格面色稍變,他走到風月面前,擋住了她望向雕像的視線,溫和地道:“那只是一尊雕像而已。好了,你們該回去了,這里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風月向側方一飄,又盯住了雕像,問道:“她是誰?”這一次她的聲音戰栗得更加厲害了。
羅格終于嘆了一口氣,道:“這件事說起來很麻煩,你們先回去吧,我會告訴你的。”
奈菲拉了拉風月,悄聲道:“我們走啦,他已經在生氣了。”
風月默然一刻,終于跟著奈菲向雙子殿外飛去,只是在離開雙子殿前的一瞬,她突然回首、再次向雕像望了一眼,唇上已無半點血色。
羅格看著她們離開,這才轉過身來,望向雕像的雙眼中也有了一絲溫柔。他苦笑了一下,道:“你看,現在你的身體里看上去又有了一個獨立的意識呢!唉,真是麻煩。不過不要緊,很快這一切都會結束的,我不會再讓你受苦了。”
說著,羅格伸出右手,從他的手心中,有一尊小小的雕像慢慢浮出。仔細看去,這尊雕像刻畫的是一個天使,一道道鎖鏈纏繞在她**的身軀上,將她牢牢縛住,又有數道細一些的鐵鏈穿過了她背后兩雙羽翼。
雕像栩栩如生。
看上去那天使極為痛苦,她掙扎著,嘶喊著,可是每一下掙扎都會給她帶來更加難以承受的苦痛。
這一尊小小的、近乎于透明的金色雕像,凝固的正是那天使最為痛苦的一刻,甚至于連她背后羽翼上一根根因痛苦而**的羽毛都是纖毫畢現!
羅格望者這尊雕像,稍微一遲疑,但最終還是手掌微微前傾。于是那一座蕭蕭雕鄉自行飛離他的掌心,徐徐向圣炎飄去。
羅格雙眼低垂,開始念頌咒語。此刻他的咒語完全是隨心所欲,沒有一定只規。但他想要看到什么結果,立刻就會知道該如何去念頌咒語,如何去驅動魔力。
在咒語聲中,那一尊天時雕像正變得越來越亮,正在半途中,就已將整個雙子大殿映得如同白晝!
它飄飛著,翻滾著,內中蘊涵的無法想象的龐大力量都在咒語的作用一點一滴涌出。這力量初始尚如水滴,后來又成潺潺細流,轉眼之間,已變成了波濤洶涌的大河!
它突然失了平衡,搖搖晃晃的墜落,在空中劃出一道曲曲彎彎的弧線,落于雕像的正下方。這尊晶瑩剔透的小雕像一觸到地面,就悄然摔碎成了十余塊碎片。
轟的一聲,金色的狂潮瞬間已充滿了雙子大殿的每一個角落!
潮來如雷,潮落無聲。
但金色的力量狂濤頃刻間就倒卷而回,向浮于空中的雕像匯聚而去,轉眼間就完全被雕像吸得涓滴不剩。
羅格靜立在大殿中,仰望著雕像。剛剛那一陣金色的力量狂潮足以將精鋼化為虛無,可是它卻傷不了羅格分毫。
當金色狂潮完全消失之后,大殿中那不熄的圣焰已只余一點星火般的余燼。它似是極不甘心地閃動了一下,竟就此熄滅!
在同一時刻,雕像有了一絲生氣,一抹銀色開始自她的雙眼中浮起。羅格的心也隨著那流轉不定的銀色,漸漸跳的快了起來。
風月目光流轉,望向了羅格。
羅格上前一步。他想呼喚她的名字,可是嘴張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有些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已經經歷過多少生死懸于一線的時刻了,可是怎么現在仍會如此緊張,如此患得患失呢?
還未等羅格說出話來,雕像雙眼中的銀色竟又如潮般退去!頃刻間,雙子大殿中再一次變得了無生氣。
羅格的心驟然加速,幾乎要從胸口跳了出來,他踹了幾口氣,這才叫出聲來!
“風月!”
這一聲略有沙啞的吶喊在雙子殿中回蕩著,可是遲來的呼喚再也無法喚起雕像的生機。
羅格終于靜了下來,他雙眼中重新泛起那毫無表情的目光,冷漠地看著空中的雕像。他發現,圣焰雖已熄滅,但她的意識依然困鎖在雕像之中。
難道說凝聚了維多利亞小半力量的雕像,仍然不足以將她從煉獄中救出嗎?
羅格閉上雙眼,深深地呼吸了幾下,然后大步走出了雙子殿。
片刻之后,羅格已經站在了教皇面前,冷冷地問:“這是怎么回事?”
教皇從教典上收回了目光,轉頭望向了羅格,道:“智天使的力量的確已經超越這個位面的極限,可是她沒有神格。”
羅格嘴角浮起一絲奇異的微笑,道:“那就是說,還需要神格是嗎?很好,我這就去找!”
教皇合上了教典,緩緩地道:“我雖然來了,但雙眼還沒有完全昏花,諸神的光輝我還是看得見的。你不用自己去找了,我會給你提供幾個選擇的。”
羅格等待著。
教皇忽然沉重地嘆了一口氣,意味深長地道:“在將她從煉獄中拉回之前,你還需要好好思索一下啊!”
“不必,一切盡在我掌握之中。”羅格淡淡地道。
“不用再做努力了,這個時候,他必然已經認定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絕無可能回頭的。”修斯嘆道。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干等著,總得做點什么吧!”艾菲兒懷中抱著一大堆各色的魔法水晶,急匆匆地從修斯面前走過。
直到艾菲兒的身影消失,修斯才嘆了一口氣,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只不過現在他懷中的不再是沁人心肺的好茶,只是一杯清水。修斯看了看空的茶杯,站起身來,向艾菲兒消失的方向走去。
這是一個寧靜而美麗的谷地,一條清澈的河流繞谷而過,而在谷地四周的山上,又有無數清溪潺潺而下,匯入這條無名的河流。谷地中建著一座座巨大的房屋。幾乎所有的房屋不用石料,純以木材建成,與谷地的自然景象渾然融為一體。谷地中沒有高大的建筑,最高的大殿也不過十余米高。
這個看似平常的谷地到處充斥著令人難以想象的魔法成就。且不說許多在谷地中穿行的魔法傀儡,單是谷低正中央那一座瑰麗的魔法大殿,就令人嘆為觀止。
這座大殿殿身不滿了雕塑與浮刻,以藝術的造詣而論,僅止這些裝飾就足以令人族國家那些所謂的藝術大師們汗顏。大殿通體以一種不知明的碧色水晶制成,透過水晶,隱隱可以看到殿內的裝飾。神殿散發著淡而威嚴的氣息,如一個神明般俯視著谷地中的一切。
的確,它是俯視。這并非是它本體有多高。實際上谷地中那百株千年古樹都比它要高得多。它俯視,是因為它漂浮在百米空中。
有數道階梯從地面盤旋而上,通向空中神殿的數道大門。它們是由一級級半透明的階梯構成,每一級階梯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與其它階梯不相關聯。這些浮于空中的階梯,也可稱得上是魔法的奇觀。
谷地寧靜而忙碌。一個個精靈身著式樣奇特的袍服,不停地穿梭來去。忙忙碌碌。若有大陸史學家在此,必定會欣喜若狂,因為這些精靈與中央山脈綠海中的那些精靈不同,在這里。一切服飾、裝飾以及習俗,都是最本源的精靈帝國時期的風貌。
在這片谷地中,唯一顯得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就是修斯與艾菲兒。
修斯拾級而上,緩步踏入了空中神殿。艾菲兒的魔法實驗室就設在神殿后部的一個大房間中。與其它精靈的整潔不同,她的實驗室顯得凌亂不堪,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物品胡亂堆放在一起,唯有窗前才有一塊空的地方。看來這就是艾菲兒做預言的地方了。
此時艾菲兒挽起衣袖,正**磨著一塊魔法水晶,她的額頭上已可以看見細密的汗珠。盡管在干活。不過她依然穿著一件不便于行動的寬松衣裙。
修斯推門走進。然后就立在那里,安靜地看著艾菲兒忙碌。終于,艾菲兒磨好了手里的水晶,捧在手心里,閉目喃喃祈禱。她祈禱了半天。也聽不清她究竟嘀咕地是什么內容,就是見她把手中的水晶往地面一摔。
啪的一聲,魔法水晶摔得粉碎。可是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發生。艾菲兒怔了一下,飛速將水晶碎片掃起包好,隨手向窗外一丟,然后再屋角里的魔法材料堆中一陣亂翻,又找出一塊未打磨過的水晶。她又不知從哪里摸出了一錘一鑿,在水晶上細心地雕起花紋來。
修斯看了看艾菲兒,嘆道:“你做這些都是沒有用的。他現在聽不到你的呼喚,對所有的警示也都不會放在心里。唉,你現在的身體不能這樣頻繁地透支魔力,安心地休息吧!我想不用多久,他就會找上門來的。”艾菲兒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道:“他會殺我嗎?”修斯苦笑道:“那時候會發生些什么,我也不知道。”艾菲兒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著修斯,目光不善,道:“那你為什么還要把那本書給他?”修斯嘆道:“如果沒有希洛之書,他又怎么可能支撐得到今天?”“這倒也是。”艾菲兒喃喃地道,她忽然向修斯一伸手,道:“拿來!”修斯怔了一下,道:“你要什么?”“希洛之書!”修斯吃了一驚,道:“你要這個干什么?”“好奇,就是想看看。”在艾菲兒清澈目光的逼視下,修斯也稍顯得有些不自然,他咳嗽了幾聲,道:“希洛之書早已給他了,我手中哪里還有……”不過在艾菲兒堅定之極的目光下,修斯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他終于長嘆一聲,又從懷中摸出一本厚重巨大、裝楨精美之極的厚書,看那式樣封面,正是《十二精靈王戰記》,也即是希洛之書。
艾菲兒哼了一聲,一把將希洛之書從修斯手里搶了過來,道:“我就知道,這種東西一定不會只有一份!”修斯唯有苦笑,他實在是說不出話來,也無法解釋為何希洛之書又會從他懷里出現。可是他剛苦笑了一下,表情就已凝固在臉上!
艾菲兒皺著雙眉,已經打開了希洛之書,正刷刷地快速翻著書頁。此刻的她,在美麗、可愛當中又透著一點彪悍。
刷刷刷刷!
房間中一片寂靜,唯有艾菲兒不停翻書的聲音。在修斯目瞪口呆之中,艾菲兒纖指舞動,轉眼之間,她竟然已將厚厚的一本書翻完!
修斯面的大變!
但見艾菲兒合上了書頁后。仍然好好地站在那里,皺著秀眉苦苦地思索著什么,修斯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他鎮定了一下,微笑著道:“怎樣,十二位大精靈王的故事好看嗎?”“大精靈王的故事?修斯長老,您在說什么呢,這本書明明講的是諸神之秘。而且每一頁上都有著一種不同的神力氣息啊!不過這本書居然只有七頁,真是奇怪!”艾菲兒如以往一樣,說得又快又清脆,可是她每說一句。修斯的臉色就會難看一分。到得最后,這素來從容瀟灑的精靈長老竟有如突然之間蒼老了幾歲一樣。
修斯終于長嘆一聲,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翻開的會是希洛之書?即是如此,你又為何要翻到第七頁?”艾菲兒展顏一笑,道:“是啊!因為剛才有一位神明告訴我,它會幫助我打開希洛之書,而且我看過這本書后,一定不會有事的。所以您不用擔心。”修斯的面色慢慢地陰沉下來,忽然問道:“在你預言術中出現的,是哪位神明?”艾菲兒仰頭向天。想了半天。這才一臉迷糊地道:“這個……我也想不起來了。回應過我預言的神明實在是太多了,而它不大出現,我又哪里記得清楚那么多的神啊!”修斯暗嘆一聲,只是望著艾菲兒。精靈女孩子笑道:“我說過您不用擔心的……”話未說完,她面上的血色忽然迅速之極地褪了下去。
艾菲兒面現痛苦之色。身體晃了一晃,勉強道了聲:“它……居然敢騙我……”然后就一頭栽向了地面!
修斯上前一步,扶住了艾菲兒。將她的身體慢慢地放平在地上。
過了片刻,艾菲兒那秀麗的面龐上重新泛起了生氣。她再次張開了眼睛。只是,她過往那雙清澈得沒有半點瑕疵的眼睛中,此刻已經變得冰冷,冰冷得如尸骸位面那常年不息的陰風。而且那目光中還有著數不盡的傲慢,一如在那雙瞳孔之后,其實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神明在俯視著這個世界!
艾菲兒推開了修斯,然后不見有任何動作,身軀就自行浮空,緩緩站起。修斯看著她那雙冰冷的雙眸,又看了看她的肚腹,苦笑了一下,道:“艾菲兒,你現在感覺怎么樣?這孩子……沒有什么事吧?”艾菲兒輕輕**了一下微微隆起的肚腹,淡淡地道:“一切已盡在我掌握之中。既然我已醒來,他當然就不會有事了。”說罷,她也不等修斯的回答,徑自向外飄行而出。艾菲兒沒有走門,也沒有穿窗,她徑自向墻壁飛去,然后在觸到墻壁前的瞬間,她的身影忽有如在水中一樣,不斷微微變幻扭曲著,從屋內隱沒,又在墻外顯現。
她就這樣穿過了墻壁,揚長而去。
房間中只余修斯一人。這曾經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精靈長老似有些茫然。看著凌亂不堪的魔法實驗室,修斯已經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他下意識地在身上摸摸,不知從何處掏出了一整套的茶具。只是當他打開茶罐時,那里面已是空空如也。修斯向里面看了看,又**向外倒了倒,依然沒有一片茶葉出現。
修斯忽然意興蕭瑟,將所有的茶具都擲在了艾菲兒的魔法材料堆里。他轉身,剛要走出房間,一片閃亮的水晶碎片恰好進入了他的視線。
這是剛剛艾菲兒做預言時摔碎的水晶碎片,在她收拾時,將這一片給遺漏了。
修斯彎腰拾起了水晶碎片,沉吟良久,眼中終于泛起無法掩飾的怒意!他將這片水晶拋在了空中,右手中已經多了慣用的那把黯淡無光、全無出奇之處的細劍,一劍將水晶碎片刺了個對穿!
空中隱隱響起一聲凄厲的叫喊!
修斯面容不變,慢慢地將細劍抽了回來,不知何時,細劍的劍鋒竟已完全變成了虛無,只有幾滴金色的血液昭示著劍尖的位置。
修斯將細劍橫于身前,以指輕輕拭過劍鋒。他手指過處,那虛無的劍鋒重新變成實體。恢復了平淡無奇的樣子。
精靈長老將細劍掛回腰間,走出了艾菲兒的預言室。在他身后,關上的房門一陣波動,與周圍的墻壁融為一體,將預言室從此封存。
修斯知道,今后,艾菲兒再也不會用到這間預言室了。
風帶著秋的涼意。掠過高山、越過大河,穿越了整個大陸。它搖動了樹梢,也拂亂了美麗女子的金發。芙蘿婭以春蔥般的手指理了理額前批落的金發,美麗之極的碧眸微微瞇起。眺望著遠方無盡的山河。她坐在險峰之巔一塊突出于千米懸崖上的巖石上,雪白的赤足懸于空中,蕩來蕩去。
從她所坐的位置上望去,群峰競秀,大川奔流,風光一時無雙。只不過,她的碧眸中映出的是蒼茫云海。在那個方向,在同一片云海下,又一個令她牽掛、使她無法離開的人。
她臉上浮起了微微笑意,似是想起了往事。此刻的芙蘿婭。依舊清麗無雙。舉手投足,都是一道風景。
此時一個柔和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這里風太冷,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回去吧。”芙蘿婭念頌了一個短暫的咒語,雙臂一張。就在魔力的托伏下飄了起來。她在空中徐徐轉身,向米羅微微一笑。
此刻的芙蘿婭飄立于空中,雪白的赤足下是千米危崖。襲襲山風拂起了她的衣訣,直是風姿如神!
米羅張了張口,一時看得癡了。直至芙蘿婭從他身邊飛過時,米羅才反應過來。他默默地跟在芙蘿婭身后,一同向不遠處的幾間石屋飛去。
兩人一路沉默前行,米羅幾次張口,但都沒有說出什么來。終于,他再也忍不住,拉住了芙蘿婭的手,顫聲道:“芙蘿婭,跟我……跟我去魔界吧!”芙蘿婭轉過身來,一雙碧眸寧定地看著米羅,微笑著道:“不去。”米羅面色一變,剎那間,他忽然感覺到一陣突出其來地痛,痛徹心肺!他忍不住吼道:“為什么不去?這里的戰爭已經輸了,而且很有可能整個位面都會消亡!你難道以為,多了你的力量,就能夠扭轉命運嗎?”芙蘿婭笑了笑,緩慢但堅定地將手從米羅的掌中抽了出來,道:“我才懶得去管戰爭的輸贏,就是這個位面的存亡也與我無關,可是既然他在這里,那么我也不會離開。至于毀滅……”她嫣然一笑,道:“……我才不在乎呢!”米羅的臉色慢慢蒼白。
芙蘿婭又溫柔地道:“米羅,你很好地,如果……如果你來得早一些,我說不定會跟你去魔界呢。”聽到她如此說,米羅心中又是一陣抽痛,他勉強笑道:“那你接下來準備做什么?”“等。等著他來找我,如果他不來,那我恢復后,就去找他好了。”
同樣是秋。
不過秘境的秋與大陸的秋天完全不同。這里的秋景美輪美奐,半山都是燦爛的明黃艷紅。只是秘境的秋今年如是,年年如此,不會有任何變化,而大陸上的秋景則變幻不定,總是給人以期待。
與血天使奧古斯都不同,羅格還是第一次經歷秘境的秋天。不過他對這美麗得已經有些不真實的秋景全無興致,完全不向窗外看上一眼,只是死盯著眼前巨大的魔法地圖。而奧古斯都則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靜靜地望著燃燒一般的山色。
不論已經看了多少次,奧古斯都都不會對秘境的秋景感到厭倦。他喜歡秋天,喜歡那如血的景色,更喜歡那肅殺嚴寒到來前的蕭瑟與落寞。
寂寞,有時候真的很讓人**。奧古斯都就在**寂寞。除了寂寞,他也喜歡憤怒、歡喜、焦慮等種種情緒的變化,不論是哪種,都好過了曾經那無知無絕的存在。但唯有寂寞,才回味得足夠長久。
羅格完全沒有奧古斯都那種閑情逸致,他此刻的心情毫無波動,只是看著面前的魔法地圖。
教皇立在魔法地圖的另一端。以權杖點著大陸南方靠海的群山,緩緩地道:“這里有自然女神的氣息,你說不定可以在這里找到通向自然女神國度的方法。不過自然女神的神力強大,遠非你曾經與之敵對的冰雪女神可比,你要小心了。”羅格嘴角浮起一絲冷冷的微笑。
教皇似是完全沒有看到羅格的表情,咳嗽了幾聲,才顫巍巍地以權杖指點著月光龍城與獄火盆地的方位。道:“這兩處地方,你都熟悉得很了,用不著我多說。不過你需要注意的是,龍神是由三種不同的神力共同組成。而且它與這一位面的聯系并不緊密。想找到龍神的國度,那會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而且龍神的神威如何,就是我也不清楚。”羅格面無表情地聽著。
那權杖再次指向了中央山脈,道:“這里有通向魔界的通道,過去是由魔將軍阿泰斯特守護,現在已經無人看守。沿著這條通道,你就能進入魔界。據說魔界最深處的無盡魔淵中,沉睡著黑暗魔神。當然,無盡魔淵是星辰之安德雷奧利都不愿進入的地方,你并不需要進入那里。據救贖之主以撒的神諭看。黑暗魔神是無法離開無盡魔淵的。所以你無需擔心。此去魔界,只要你能夠找到魔神的代理人,并且將它的靈魂收割回來,應該就可以了。”羅格的表情終于有了一點變化,他淡淡地問:“魔將軍阿泰斯特很奇怪。我現在有一種感覺,它身上有天界的氣息。”教皇緩緩地點了點頭,道:“你的感覺沒錯。實際上。當時主宰著阿泰斯特靈魂的,是擁有億萬**的主神,司謊言與欺詐的席爾洛。”羅格的眉毛微微一揚,道:“天界居然還有司謊言與欺詐的主神?”“天界地廣遠非你我能夠想象,所以在諸神的光輝面前,要謙卑。”教皇有些答非所問。
羅格漠然點了點頭,負手而立,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此時教皇的權杖指向了最后一個地方,那是位于大陸極西、神秘的奇奇那可山脈。
“在這里,剛剛誕生了一個非常強大的氣息。它雖然沒有神格,不過你有興趣的話,也可以去看看。”羅格面無表情地道:“就這些了?”“已經足夠了。”羅格淡淡地道:“的確已經夠了。我很快就會回來的。”說罷,他也不向教皇辭別,身軀一陣波動,就此隱入了虛空。
奧古斯都終于回身,望著羅格離去后尚未消散的空間波紋,若有所思。而教皇則劇烈地咳嗽起來,看上去他已經蒼老得如風中微弱的燭火,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當羅格的身影在自己的房間顯現出來時,秘境已近黃昏,金色的陽光灑滿一室。若大的房間中,只有奈菲坐在桌邊,對著面前一盆碧綠的奇異植物發呆。
“風月呢?”羅格問。
奈菲的目光一點也沒有離開那盤植物,只是向大露臺的方向一指。羅格點了點頭,向露臺上走去。
巨大的露臺足有數十米方圓,從這個位置上望向去,可以將整個秘境的美麗秋景都收于眼底。這里已經可算是圣堂風光最好的房間了。
風月在露臺上。只是此刻,風月并非如以往一樣飄立在空中,而是坐在露臺那寬大的石欄上。她雙手抱膝,幾乎蜷成一團,身體在微微地顫抖,似是有些畏冷,又似是在害怕著什么。她忽然回頭,看到了靜立著的羅格。
風月銀色雙眸慢慢地有了生氣,她身體微微一動,瞬間已閃入羅格懷中,雙手緊緊地抱住了他。她將臉深深地埋入了羅格的胸膛。他的胸很寬、很厚,也很溫暖。這一片胸膛,如今已足夠承擔。她理應感覺到安全和依靠,可是不知為何,初時她尚能安寧,慢慢地,她的身體又開始顫抖。
羅格暗嘆一聲,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可是在羅格的**下,她戰粟得更加厲害了。終于,她抬起了頭,仰望著羅格,輕輕地道:“她……就要醒來了,是嗎?”羅格默然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
她看著羅格的眼睛,又道:“這個身體屬于她,是嗎?等她醒了,我……就該消失了吧……”風月又將頭埋進了羅格的胸口,緊緊,緊緊地抱住他,低低地道:“我知道,我本是不應該存在的。可是我……我不想消失……”她的身體,如冰一般,徹骨的冷。
羅格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道:“這件事你無需擔心,一切已盡在我的……我的……”不知為何,羅格忽然發現,這一句話,他無論如何都無法說完整。唯有嘆息。
又是一聲輕輕的嘆息,聲音輕柔悅耳中又透著力量與威嚴。這樣的嘆息,唯有出自威娜之口。她已經穿越了云層,此刻正凝立在空中,遙遙望著遠方天際那巍巍的天界之門。
無論是上方的天,下方的云,此刻都是一片艷紅,那陣陣襲來的灼浪,有時會讓威娜都感覺到有些難以忍受。熟悉的遺棄之地已經變成了火焰的世界,這里沒有山峰、沒有大地,有的只是一波波呼嘯來去的猛烈焚風和不時涌現的火浪!在這足以瞬間催化精鋼的火焰世界中,唯有光輝燦爛的天界之門周圍始終為圣輝所籠罩。那里,是火焰的禁區。
遙望著那高大而威嚴的天界之門,威娜突然感覺到胸口有一陣難以言喻的沉重,幾乎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在那天界之門之后,又會有什么在等著她呢?是無窮無盡的戰斗,還是瞬間就被天界的光輝壓倒?
金色十字星又開始在威娜眼中閃耀,她展開雙翼,如風如電般穿越了重重火云,向天界之門飛去!
此時,在天界之門前,有一個高達百米的巨大身影慢慢浮現。
威娜驟然停在空中,張大了口,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正變得清晰的身影。她的雙翼在顫抖,身體也失去了行動的能力,甚至于她無力的手已握不住龍魂戰槍,任由它從指間滑落,追向下放無盡的火焰。她縱然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也不會忘記那個身影。她縱然擁有千種力量,也無法在他的光輝中反抗!那是創造了她、并且賦與樂她情感的天界主神,提拉特彌斯!
“這就是你要的東西,不必進天界去取了。”提拉特彌斯的精神波動瞬間使整個遺棄之地的火焰都為之一暗!
他微微揮手,一道光輝就自天而降,將威娜罩于其中。那難以想象的龐大記憶有如一道驚天巨浪,反復沖刷著她的靈魂,幾乎令她發瘋!剎那間,所有天界往事都一一在她心中浮現。
當威娜終于從眩暈中醒來時,提拉特彌斯的身影已然消失,而天界之門正徐徐**。
威娜的雙翼悄然張至最大,遙向著提拉特彌斯曾經出現的地方,慢慢地跪伏了下去。
不知不覺間,她淚已成行。
有光即有暗。光輝行將散去,黑暗又已到來。有晚上,則會有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