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寶
殘鳥顯然屬于那種說了就做的人,他不待顏銘文有所表示,徑直走到床邊,伸手將床上的那個箱子拖到身邊。
這個時候,顏銘文才驚奇的發現,殘鳥的那個深褐色的箱子除了那兩根嵌入箱體的背帶外,其余的的方從外面看竟然看不到任何打開的的方,整個箱子仿佛渾然一體,就好像一塊方形的石頭一樣,沒有任何下手的的方。
就在顏銘文不解之時,殘鳥用右手將箱子略微抬高,然后左手伸入箱底露出來的空間。
“咔嚓!”沒過多久,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括聲落入顏銘文的耳中。
引動開關后,殘鳥也沒閑著,右手繼續用力,慢慢將箱子橫著放倒在床上。
接下來,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只見殘鳥以極快的速度用右手中指在箱子的幾個表層上練彈數下,然后雙手在箱子的表面一推一拉。接著又是一陣極其輕微的機括聲,最后就出現了讓顏銘文驚訝的情形——那個箱子裂開了。
裂開這個詞也許用得不是很恰當,不過此時的情形,也許只有用這個詞才能形容了。因為在一分鐘前還像塊大理石的箱子,如今已經出現了數十道裂縫,就象蜂巢那樣的,六方形的裂縫。很多,他小心翼翼的將一塊塊箱體拆卸下來,整齊的擺放在床上。
一直在旁邊觀看的顏銘文注意到,殘鳥每放下一塊箱體,柔軟的床墊都會沉下去許多。看得出。那些箱體是有些份量的。
又看了一小會,顏銘文實在忍不住了,伸出手去,拿起床上的一塊箱體。
沉,很沉。
箱體入手后,顏銘文腦中也同時出現了一個答案。用目光打量,手里的那塊六方形箱體厚度大約和一個香煙盒的正面差不多。分三層,表層大約一厘米左右。經過特殊涂料處理后,粗看有點像經歷了幾十數百年的木器表皮。觸手冰涼,用指間輕彈,發出沉沉的金屬聲。中層厚度大約也是一厘米,透明的,里面似乎包裹著某種液體。最里層的厚度占了箱體厚度的三分之二,整體呈淡綠色,觸手非常柔軟。彈性相當大,指甲用力掐也不能留下半點痕跡。根據顏銘文的理解,這層黃色的東西應該是一種非常高檔的橡膠制品。它和中間那層液體一樣。其作用都是保護箱子里面的東西。
在對殘鳥這種神奇的裝備驚訝之余,顏銘文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片斷。那個片斷就是下午和殘鳥交手時,顏銘文曾經有過一次企圖用襲擊殘鳥當時,顏銘文以為自己的目的達到了,殘鳥也如顏銘文所料,為了保護箱子而放棄了進攻。
現在看來,有這樣一個箱子,殘鳥完全可以不用管顏銘文踢過去的那一腳。開玩笑。雖然顏銘文不知道箱子的表面那層是什么金屬,但憑直覺,他也知道那種金屬絕對要比鋼板結實。一厘米啊,防盜門上的鋼板都只兩毫米,一厘米鋼板都足夠擋住子彈了,要是這種金屬屬于那種特殊金屬的話,估計就算顏銘文拿把AK47在近距離掃射都打不穿殘鳥的箱子。
“呵,虧得自己當時還沾沾自喜。原來人家是故意逗著我玩呢。”想到這個結果,顏銘文臉上露出一絲自嘲。
原本他還以為自己下午輸給殘鳥。不過是一時大意所造成的,以后只要在這方面多注意點。加上狀態完全恢復過來,也未嘗沒有勝算。現在看來,這個想法完全是一廂情愿,他顏銘文和殘鳥比起來差得實在是太遠了。
正在進行著拆卸工作的殘鳥察覺到身旁突然沒了動靜,不由側目一望。當他發現顏銘文一臉沮喪的望著手中那塊箱體時,聰明的殘鳥立刻從顏銘文那黯淡的眼神中讀到了些什么。
“很小的時候,我就開始跟著師傅走南闖北,記得在我來了一個捏面人的手藝人。手藝人捏出來的面人活靈活現,就好像真的一樣。當時我很羨慕那個手藝人的本事,在他走后,我也學起了他的樣子,開始捏面人。可是無論我怎么努力,捏出來的東西總達不到手藝人那水準。就在我沮喪和失望的同時,師傅出現了。他對我說:你以為學習任何東西都是想學就能學會的嗎?真要那樣,別人憑什么靠這手藝吃飯呢?”
稍頓一下,殘鳥繼續說道:“后來,我漸漸明白了師傅那段話的含義。人的一生中會接觸到很多新的東西,要是什么都想學,什么都想著比別人強,那么最終也只有一個結果。”
“一事無成!”顏銘文突然抬起頭,接口道:“謝謝殘鳥老哥的指點,這個道理其實夠淺顯了,可惜我一直沒能看得透。”
看著顏銘文眼中那逐漸消散的沮喪,殘鳥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伸手輕輕拍了拍顏銘文的肩膀,笑道:“你與我不同,干我們這行的,功夫就是吃飯和保命的本事。人無完人,術有專精。至少在寫字方面,我可就比你差遠了。哈哈!”
“嘿嘿,嘿嘿!”顏銘文撓著腦袋,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這段小插曲中,明面上殘鳥是以過來人的身份在點醒顏殘鳥的年齡和經驗來說,應該算是非常合理非常恰當的,而且他也并沒說錯。
可是有一點殘鳥可能現在還不是很明白,顏銘文是個怪胎,徹徹底底的怪胎,這是從他生下來那天就注定的事情。當同齡的小孩還在為能背出幾首唐詩而沾沾自喜時,顏銘文已經開始練習書法。當同齡的小孩剛拿起蠟筆畫著太陽、小鳥的時候。顏銘文已經開始學習畫國畫了。在學習和模仿方面,顏銘文超前其他的小孩不知道多遠。也正因為顏銘文這種神奇的學習能力,他的爺爺才對這個孫子的行為睜一眼閉一眼。不然象顏家這種古玩世家,怎么可能允許有顏銘文這種“什么都學,什么都感興趣”的子孫呢。
雖然這些超前的教育和顏家的家教有著緊密的聯系,但顏銘文的聰明是毋庸置疑的。否則僅憑他二十多歲的年紀,在古玩方面的造詣哪可能比得上那些花費了一生心血的專家們。
天才的頭腦配上勤奮,讓顏銘文不由自主的產生了一種想法。自己不懂的。比別人差勁無所謂。但是只要自己刻苦過的東西,就算輸,也不能輸得太難看。這個想法在獲得了那種奇異的能力以后,更加顯得突出了。也正因為這樣,所以這次的輸贏對如果沒有殘鳥幫他解開心中那個疙瘩,顏銘文離真正的成熟可能又遠了一步。
“這只宋哥窖的出戰尊光澤亮了點,如不細看,真還當成了贗品。”不知何時。殘鳥已經將那只出戰尊拿在手里了。
殘鳥的出聲立即將顏銘文引到現實中,他看了一眼殘鳥手中的那件熟悉的出戰尊,嘴角不由露出一絲淺笑。呵。當初李文君屢屢碰壁,不也就是因為這光澤的問題嘛。
顏銘文剛想搭話,他的眼神突然被某件東西吸引住了,緊緊的盯著殘鳥身后,失聲道:“這個尊……”,原來殘鳥偷的那件商周青銅器正是一件青銅尊。
“去看看吧!”殘鳥輕輕一笑,站直身子,將位置完全讓了出來。
得到殘鳥的許可。顏銘文哪還按奈得住,緊走兩步來到床邊。
“尊”,大中型盛酒器和禮器。流行于商周時期,春秋后期偶有所見。尊與彝一樣,原是成組禮器的共稱,宋朝之后開始專指一類器物。尊的基本造型是侈口,長頸,圓腹或方腹。高圈足。
按道理說,顏銘文也算見多識廣了。見過的青銅尊沒有百件也有幾十件,不應該有如此驚訝的表現。現在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完全是因型,竟然是三角形的。
對青銅器有點了解的人都知道,尊這種青銅器,在商周的時候是用來盛酒。想盛更多的酒,器型應該以圓柱型或者方型為最佳,但這個三角形的尊卻完全違背了這一定理,堪稱罕見,這就怪不得顏銘文會如此驚訝了。
這個尊的高度比礦泉水瓶稍微矮,體積比礦泉水瓶稍大一些,除了造型為三角形外,其余的紋飾和雕刻都相當精美。
尊口厚純,向外折出一點點,頸上有三道凸弦紋。偏下一點的尖角處,等距離的裝飾三只高浮雕形式的虎頭,間以回形紋為的的目形紋飾。每虎胸與尊腹合為一體,虎足鑄在圈足上,而虎首則凸出器表。虎的下方以獸面紋和夔紋為主體紋飾,落的之處為云雷紋。
國內著名的青銅器中,“四羊方尊”絕對占據著一席之的。那件精美絕倫的青銅器,采用了分鑄、平雕、高浮雕等方法,使全器渾然一體。其風格特點不但在同類器中獨樹一幟,也是商周古銅器中的奇診。
而顏銘文面前的這坐三虎角尊,其采用的方法和四羊方尊差不多,也是將虎頭采用了先分鑄,而后再與全體鑄接在一起。可以毫不夸張的說,這座三角虎尊在做工方面,絲毫不比四羊方尊差。值得一形的尊還屬首次發現。
“還有銘文!”顏銘文突然又是一聲驚呼,燈光下,尊口內側出現了幾排密密麻麻的銘文。
花了大約半個多小時的時間,顏銘文終于數清楚了銘文的數量和其代表的含義。尊口處有銘文五行六十七字,翻譯出來后的大概意思為:在六月的丁未日里,周王受邀前往楚的,途中遇襲,幸得護衛舟相救,脫險。為了贊賞舟的勇敢。周王賜下二十匹赤色黑尾的駿馬給舟,舟跪拜,磕頭。為了答謝和宣揚周王的偉大,舟回家后做了這尊,舟和其子孫將萬年永寶用此彝器。
“國寶!又是一件國寶!”顏銘文嘴里喃喃的念叨著,他此時的心情已經不知道用什么來形容了。撇開尊的獨特器型以及精美的工藝不說,光這六十七個銘文的價值就非同凡響了。要知道就算在民國,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一個銘文就值一萬銀元。而且銘文這種東西,越多價值越高。尤其是這段銘文中記載著周王去楚的時遇刺,對研究當時的歷史背景有這很重要的作用。
殘鳥的心情本來一直都很平靜,不過這種平靜只保持到顏銘文翻出紙筆將尊口的銘文抄下來并詳細翻譯出來為止。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將一篇銘文翻譯出來,這種本事,人能做到嗎?要知道商周時期的文字屬于金文,和現代的字相去甚遠。不是從事專門研究文字的人員,誰會花那么多時間去學習歷朝歷代的各種文字?
最初的時候,殘鳥雖然從顏銘文使用的繪畫工具、眼力以及書寫上看出了一點眉目。猜到顏銘文可能也懂點古玩。加上目前所在的工廠又是做藝術品加工的,懂點瓷器方面的知識并不為怪。但是現在顏銘文所表現出來的東西卻著實把殘鳥震住了,看情形,這個小伙子不但懂瓷器,連青銅器都是一流高手。
“清遠小兄弟,難不成你還懂銘文?”殘鳥第一次失態了,終于忍不住開口詢問。
“呃!”聽到殘鳥的問題,顏銘文先是一愣。良久后才訕然一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呵呵,學過點。”人家都已經看出來了,再裝也沒必要了。唉,誰讓自己這么興奮,一碰上好東西就得意忘形。
“哈哈,沒想到還讓我遇到了高人。”殘鳥大笑一聲。重重的拍了拍顏銘文的肩膀:“幫老哥翻譯翻譯,如何?”
“成。沒問題。”顏銘文連連點頭,正好借這個機會來掩飾一下尷尬。
接下來。顏銘文很仔細的將尊內銘文的含義一一講述給殘鳥聽,他說得很慢,很詳,甚至連哪個字代表著什么,有哪些用法都說了出來。每到精細之處,他還會指著尊內的原文來比較和分析,讓殘鳥受益匪淺。
“不對!這個尊有問題!”說著說著,顏銘文突然冒出一句讓殘鳥大吃一驚的話。
“什么?我看看!”殘鳥聞言,第一次出現了驚慌失措的表現,一把拿起床上那個尊,仔細的看了起來。越看,他的臉色越沉。
半晌后,殘鳥狠狠的將手里那件三虎角尊往床上一扔,身子也跟著倒在了床上。得出這個結果,對他的打擊相當的大。
看著殘鳥倒下,顏銘文沒有說話,默默的將那個尊拿在手里。半天的驚喜,卻在一瞬間破滅,換成誰心里都會不舒服的。尤其是這件東西還在自己手里轉了老半天,怎么硬是讓它給蒙住了呢?
倉庫內突然間變得非常安靜,兩個大男人同時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玩了這么久的古玩,到頭來還是被一件假東西給騙了。
話說回來,其實這也不能怪兩人。殘鳥雖然是最早接觸到這件三虎角尊,不過他當時是從博物館偷東西,哪有這么多閑功夫辨真假。偷到手后又一直在逃避警方的追捕,沒機會察看,所以偷個假東西回來也是情有可原的。床這邊的光線本來就不好,加上他也知道這件尊是殘鳥從博物館偷回來的,最開始的心理戒備就不深。加上初次見到那種器型,被驚訝和興奮沖昏了頭腦,能在這么短時間內認出來已經算相當不錯了。
最最主要的還是這件尊本身了,其仿制水準實在是太高超了,絕對是高手之作。玩古玩的人都知道,對于高手來說,外行人想騙他們是根本不可能的,最怕的就是行內的高手。這件尊使用的是青銅器仿制中最隱蔽,需要技術最高的一種磨蠟法。配上仿古高手對照真器型這么一做,除非是真正的青銅器頂級專家,否則一般人還真給它糊弄住了。
“知道我為什么要偷這個尊嗎?”空曠的倉庫中突然響起了殘鳥的聲音。
“不知道!”顏銘文緩緩的搖了搖頭。這個問題原本是他一直想知道的,不過處于現在這個時期,他的好奇被減到了最底點。
“我得到消息,有人要對這個尊下手。”殘鳥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聽到這句話,顏銘文的眉頭猛然跳動了兩下:“哦?有這種事情?知道是誰嗎?”
“哈哈,哈哈!沒想到,沒想到我最終還是晚了一步!”殘鳥沒有回答顏銘文的問題,而是突然象患了失心瘋破空曠的倉庫,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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