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林老爺子的夸獎,許沁霞的臉色立刻從生氣轉為平靜,滿帶歉意的說道:“林老爺子,剛才我不過是一時氣憤,那些話可不是針對您啊!”
“沒關系沒關系。”林老連連擺手,回道:“我老頭子都這么大年齡了,什么名聲啊,面子啊,都可以扔到一邊去。總的說來,老頭子連臉都可以不要。不過要是能讓某些人有些收斂的話,那老頭子也死而無憾了。”
林老這番話說得很富有感情,將一位老者晚年的心愿全都說了出來。讓人聽起來別有一番滄桑感。但其內容聽在某些人耳中,卻相當刺耳,對一些新入行的收藏者來說,更無異于一顆炸彈,將古玩界的黑暗全給炸了出來。
許沁霞今天似乎已經豁出去了,她依舊不想這么放過那些專家,轉過身去,繼續大聲說道:“為了錢,有些人就昧著良心對真品開出贗品的證明文件,想盡辦法和著外國人一起欺騙海關。咱們的國家雖然現在還不怎么樣,很多事情顧慮不到,但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就這么多,是不是全給你們折騰光了才高興啊?”
看到老婆的情緒很激動,王文彬趕緊倒上了一杯水遞了過去。許沁霞接過,喝了一口,然后繼續說道:“做為一個想繼續在古玩界發展的古玩老板來說,今天我本實在是不該說這些話的。因為現場還有央視的記者和國外一些收藏媒體的記者,我些話如果見報,將會面臨各方面的巨大壓力和指責。但是,這位李兄弟的事實在是讓我窩火。明明是兩件堪稱國寶級的宋代瓷器,卻硬是被所謂的權威專家鑒定成贗品。要不是李兄弟找上了我,那么說不準又有兩件宋代官窖瓷器得流落海外了。”
“我剛才就說了,如果認為我的鑒定是錯誤的,可以另外找人去鑒定。一件古玩就算出現兩種鑒定結果,在收藏界也是常有發生,個人觀點不同而已。”林老和方老的出現,讓王謙心里有些緊張,但他還是咬著牙硬挺著,想借著古玩鑒定方面那個最突出的現象來做擋箭牌。
“呵呵,您這話說得可有點意思了,不知道您現在坐在哪呢?代表的又是誰呢?好像,我聽說這邊是只要鑒定為真就能直接送拍的呀,難道我的消息有誤?”許沁霞哪會這么容易讓機會溜走,輕輕一轉,就將矛頭引到萬寶齋身上去了。
這段話一出,看臺上又是一片嘩然。是啊,你萬寶齋不是鑒定完就能直接上拍的嗎?如果你的專家水平有問題,那么大家拍回去的東西到底是真是假呢?
站在不遠處的瞿老和顏銘文也是連聲叫好,許沁霞這招出得太及時了,一下子就將萬寶齋推到了懸崖上,威信受到置疑。誰都知道,來拍賣會拍東西,價格是貴了點,但別人圖的就是一個信譽的保證。要是花了大價錢還買了假貨,任誰心里都會非常不爽。
一直沒有說話的瞿震此時沒頭沒腦的冒出了一句:“我怎么聽著霞姐剛才罵那些專家的話有些耳熟呢?”
顏銘文和瞿老聞言,對視一眼后,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種怪異的表情。那些話明明就是瞿老昨天晚上和瞿震在顏銘文那爭吵時所說的話,被許沁霞活學活用,稍加潤色后就搬到這里來了,你瞿震怎么可能不熟嘛。
雖然心里笑翻了天,但兩人還是非常有默契的沒有將這事挑明了,只強忍將笑意壓在肚子里。
就在這個時候,臺上的王謙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一只手捂住胸口,渾身抽搐著往地上倒去。
王謙旁邊一位專家眼明手快,趕緊伸手扶住,嘴里大喊著:“王老弟的心臟病犯了,趕緊找醫生來。”
臺上臺下頓時手忙腳亂,接著,不知從哪跑來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抬著王謙就往體育館的休息室跑去。
在目睹了這一切后,顏銘文冷冷的說道:“呵,連裝病這招都出來了,萬寶齋的人可都不簡單啊!”
“不裝病的話,你讓萬寶齋下面的戲怎么演呢?”瞿老淡淡的一笑,摸了摸胡須,接著說道:“我看啊,過不了多久趙財茂就會出現,然后找個借口將現場鑒定這個節目取消,換上別的節目。”
果然,瞿老的話剛一說完,一臉焦急的趙財茂就出現在會場中央,他先是向看臺上的觀眾說了一下王謙的情況。說王謙因為最近一直忙于各種鑒定活動,根本來不及休息,加上體育館溫度比較高,所以引起了身體的不適,現已經送醫院搶救去了。
接著,趙財茂又宣布,鑒于眾位專家年歲都比較大了,所以上午的鑒定會到此結束,等專家們休息好了,再繼續進行。至于鑒定的時間和地點,會在下午的拍賣會上公布。
最后,為了表達歉意,凡是來參加拍賣會的藏友,可以在中午的時候憑拍賣圖錄到體育館附近的某某賓館免費吃飯兼休息。
萬寶齋的舉措雖然讓很多藏友不滿,但火氣多少比剛才小了許多,兩位主角之一的王謙都進醫院搶救去了,總不能逮著人家回來吧?何況萬寶齋做為一個拍賣會的主辦者,既答應了鑒定會會繼續舉行,又免費招待藏友們吃飯和休息,做的已經夠仁至義盡了,沒必要再多為難人家了。
“唉!功虧一簣啊!”顏銘文嘆息一聲,回頭對瞿震說道:“震子,咱們回去吧。”
如果剛才王謙不裝病,許沁霞完全可以請林老或者方老出面,當場對那兩件瓷器做出鑒定。憑著兩位古玩界頂級權威的鑒定結果,萬寶齋的信譽多少會受些牽連。王謙這么一病,所有的矛頭都沒了方向,萬寶齋也從那個深深的旋渦中解脫出來了。這種事情,如果不配上剛才那種氛圍,是牽連不到萬寶齋的。就算事后要追究,其影響也可以減少到最小。
“不要灰心,這事情還沒完呢。”瞿老神神秘秘的笑了一下,慢慢向古瓷店的會場方向走去。
“咱們去哪?”身后,瞿震張口問道。
顏銘文愣了一下,隨口道:“還能去哪,回包……”說到一半,顏銘文突然停住了,因為他看到許沁霞正領著林老爺子一干人等也在往古瓷店的拍賣現場方向走去,看樣子應該是去包房。
雖然現在的外貌完全變了樣子,但是要顏銘文去面對那位看著他長大的林老爺子,那是打死他也不敢的。萬寶齋這邊是不能呆了,坐著輪椅去看臺也不是個辦法。顏銘文有點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偌大的體育館,竟然沒有他能容身的地方。
“瞿震!徐清遠!”
正當顏銘文發愁的時候,看臺上傳來幾聲讓顏銘文毛骨悚然的女性呼喊聲。順著聲音的方向瞧了一眼,果然,那個聲音的主人正是令顏銘文頭疼萬分的童芙。
“震子,快走,裝做沒聽見。”顏銘文連忙把頭低了下來,催促著瞿震趕緊離開。
輪椅是動了,可惜的是,卻是朝著童芙那個方向移動的。當顏銘文滿臉怒火的回頭準備質問瞿震時,卻發現身后的瞿震雙眼里正跳動著一種別樣的神情。
“老天啊!我怎么就這么命苦啊!連瞿震這個處男都犯了花癡。”顏銘文痛苦的嚎叫著。看瞿震那見到童芙后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欣喜,顏銘文哪會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靠近童芙所處的看臺邊緣后,瞿震將顏銘文扔在原地,盡自走了上去,把童芙接了下來。瞧著兩人下來時那瞿震哥哥童芙妹妹的叫著,顏銘文腦中冒出了惡毒的四個字——奸夫淫婦。
隨著童芙一起下來的還有一位老者,聽童芙介紹,那是他爺爺。
“童爺爺。”心里雖然將童芙詛咒了一萬遍,但顏銘文還是很客氣的叫了老者一聲。這是顏銘文從小就養成的習慣,在敬老尊賢方面,顏家的家教一向是非常嚴格的。當然了,這條家教在那些倚老賣老的人面前是無效的。
“爺爺,這是瞿震,人民大學歷史系剛畢業的研究生,我新認的大哥。他對玉器很在行的哦!”童芙先是指著瞿震向她爺爺做了一番介紹,然后又指著顏銘文說道:“爺爺,這就是我新拜的師傅了,叫徐清遠,他教我認瓷器。”
“小伙子不錯,有出息。”童芙的爺爺拍了拍瞿震的肩膀,贊道。
“哪里哪里,只是興趣而已。”瞿震有些慌亂,答話也有些不利索了。
不過童芙的爺爺似乎對瞿震的興趣不大,緊接著就將目光轉向顏銘文,好奇的問道:“你就是小芙說的那個師傅?”
童芙的爺爺大約七十來歲,和瞿老年齡相仿。衣著很樸素,頭發花白,看起來象個普通的老人。但是顏銘文卻不這么認為,他明顯的注意到了,童芙的爺爺走路時狀似閑庭漫步,其實每一步都走得異常穩健,絕對是受過嚴格訓練的。隨意往那一站,不經意間就流露出一股威嚴的氣勢。尤其是那種帶有穿透性的目光,似乎一下子能將人的內心整個看透。
根據顏銘文的判斷,童芙的爺爺以前絕對是當過兵的人,而且應該還是那種領導級別的人物。也只有這種高高在上的人物,身上才給外人一種壓迫感。瞿震剛才之所以有些慌亂,估計就是因為不適應這種感覺。
不過顏銘文和瞿震可不一樣,他本身受過嚴格的訓練,以前跟在爺爺和爸爸的身邊,和不少官員打過交道,對那種威嚴早就已經適應了。所以當童芙的爺爺問他時,他淡然一笑,道:“我只是個學徒,進古玩行才一個多月,自己的水平都剛起步呢,哪能教人。”
聽完這句話,童芙的爺爺扭過頭去,淡淡的說道:“小芙,又說謊了吧?”
童芙似乎非常怕她的爺爺,連忙擺手道:“不是的不是的,爺爺,小芙真的沒說謊。他給了我五大口袋瓷片和一堆書,讓我對著書將里面的瓷片一一認出來,小芙的那些瓷器知識就是這么學來的。”
魔女遭難,顏銘文心里那個爽啊。這次不但一雪前恥,而且抓住了魔女的把柄,嘿嘿,以后不用再受氣了。
上天似乎老喜歡和顏銘文作對,每次輪到他爽的時候,總會出現拆臺的人。這不,瞿震又跑出來了。
看到童芙遭罵,瞿震心里很不好受,上前幫童芙辯解道:“童爺爺,別聽清遠亂說,他的本事高著呢,連我爺爺都對他贊不絕口。”
“哦?真的嗎?”童爺爺將目光轉向瞿震。
這一次,瞿震不知哪來的勇氣,面對著童爺爺的目光,他還是很堅決的點了點頭。
“那到底是誰在說謊或者謙虛呢?”童爺爺淡淡的輕笑著,很隨意的掃了顏銘文一眼。
“二愣子,傻大冒,花癡……我怎么會認識個這樣的朋友。交友不慎、遇人不淑、誤交損友啊。”痛心疾首的暗罵瞿震時,顏銘文表面依然還是很輕松的回了一句:“您老也知道,玩古玩的人,誰也不會對別人說自己是高手的。何況我真的只是一個學徒啊,這點是絕對沒說謊的。”
童爺爺的目光在三人的身上轉了一圈,最后仍然落在顏銘文身上,仔細打量了顏銘文一番后,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意:“按道理說,你這種油腔滑調的年輕人是老頭子最厭惡的。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你與別人不同,似乎很對老頭子的胃口。”
稍頓一下,童爺爺突然沉聲喝道:“哪個部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