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貍痛心疾首地做著自我批評。曹青表情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心頭鄙視萬分。如此做作。老狐貍還不是打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算盤？搶在前頭先承認錯誤。再狠狠地把自己批評一通。這樣一來領導再怎么著也不好意思把這事給追著不放了吧？何況。他的話里還特意把曹青抬得很高。拉出來當自己的擋箭牌。至于收了中田一塊西鐵城表的事當然是閉口不談了。反正那塊表早就給他悄悄收了起來。中田人已經回到了日本。當初塞給自己的時候又沒第三人看見。就算是曹青心知肚明手里沒有證據拿他也沒辦法。只要裝糊涂一口咬死沒這事。誰能把他怎么樣？
果然不出所料。等他發完言。張秘書沒有再把此事給追究下去。不過敲打一番是免不了的。老狐貍當然聽得出張秘書話中的意思。臉上掛著恭敬的笑容連連點頭。手里拿著支筆在工作手冊上又記又劃地一副認真樣子。心頭松了口大氣。自覺得這事總算是過去了。
張秘書的話說完了。接下來金部長也談了幾句。比起張秘書來金部長的話就簡單扼要多了。點了點張秘書話中的幾個要點。讓同志們注意并保持警惕。最后在宣布散會前。金部長還再次點名表揚了曹青。笑瞇瞇地說著要在適當的時候為曹青這樣的年輕同志多壓點擔子。“壓擔子”。這是什么意思在座的人全清楚。話從金部長嘴里說出來的份量完全不同。等于是當場宣布準備要提拔曹青的職位了。老狐貍地眼角微微一跳。心虛地看了曹青一眼。不由得為自己的將來擔心起來。
“謝謝金部長。謝謝張叔叔。”會后。張秘書借口要視察工作。在所有人羨慕的目光中。由金部長單獨陪同著一起去了曹青的辦公室。等把辦公室門關上后。曹青鄭重其事地向兩位道謝。
“呵呵。首長都打招呼了和我們還客氣什么？”張秘書笑笑。金部長卻直爽地說道。三人在沙發上坐下。金部長摸出煙點了一支。搖了搖頭。
“說起來。還是我的工作沒有做好啊。上美影出了這么大的問題我這個主管領導是有責任的。”
“金部長。話不能這樣說。這件事關鍵還在于某些同志思想上作怪。”張秘書擺擺手。認真道：“其實這樣的情況在解放初期也發生過。有些老紅軍老革命槍林彈雨都過來了。可進城后卻迅速腐敗。中了階級敵人的糖衣炮彈。眼下也是如此。改革開放剛剛開始。人民地生活水平逐步得到了提高。在這種時候更得保持警惕。堅定立場。”
“嗯。這話說的對！”金部長點頭贊同。“當然了。保持警惕不代表否認改革。堅定立場也不代表不和國外交流了。首長說過。要摸著石頭過河。眼下缺乏經驗。犯錯誤是在所難免的。關鍵是在于怎么吸取教訓。怎么去避免這些事的發生。”
“首長說地真好！”金部長連連頭。當著張秘書的面保證道：“請你轉告首長。我們一定吸取這次的教訓。保證不再有這種事發生！”
“呵呵。好的。我一定轉告。不過金部長。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哦。有些觀念還是需要慢慢來的。”張秘書笑道。
張秘書和金部長在說著話。曹青坐在一旁聽著。同時也想著他地事。他離開上海這些天的確是去了深圳。因為首長正在深圳視察工作。自上美影前些時候發生了那種事后。本來沒有多少政治概念地曹青對老狐貍起了警惕之心。不能再由他如此胡搞下去了。必須得做出反擊的手段。如何反擊。曹青考慮了很久。長痛不如短痛。不徹底解決問題他是坐不住的。為此通過張秘書聯系了首長。
恰巧。首長正要去南方視察工作。因為許多事在電話里說不清楚。曹青提出了想親自和首長談談的要求。經首長同意。曹青連忙趕赴深圳同首長會面。把上美影所發生的問題。還有他的那些顧慮和想法一五一十地全告訴了首長。請求首長幫助。
對首長來說。一個小小的上美影根本算不了什么。老狐貍這樣級別地干部更是在全國多如牛毛。弄掉他就是捏死個臭蟲差不多。但是。誰能保證老狐貍下去后會不會再來一個更狡猾的老狐貍？會不會犯更大的錯誤？上美影所發生的問題卻是值得重視的。也是改革開放以外許多國有工廠、單位發生這樣那樣問題的代表性。首長掌握的是大局。考慮的是國家全面的發展。改革開放是他制定的基本國策。可是究竟怎么改革。怎么去開放。一切都是從來沒有過地。大家都沒經驗。同樣首長這次去深圳也發現了許多問題。正為之煩惱著。
改革不是一帆風順。在國內。尤其是上海等地保守派地勢力非常強大。首長以極大的魄力才推動了全面改革地浪潮。但是所面臨的壓力也是極其巨大的。曹青提出的問題引起了他的注意。曹青所說的那些話同樣引起了他的重視。如何把改革開放深入下去。但又要避免在改革中發生的損失。這些正是首長所考慮的方面。
經過和曹青一夜的詳談。首長想了許多。也發現了以前所忽略的東西。眉頭漸漸舒展開來。連贊曹青來得好。來得巧。
經首長的交代。張秘書陪著曹青回到上海。到上海后第一時間就找到了金部長。把詳細情況和金部長溝通了一下。當得知上美影居然出現這樣的情況時。金部長當即就火冒三丈氣得拍了桌子。按他的意思馬上把老狐貍叫來。該撤職的就撤職。該查辦的就查辦。絕對不手軟。不能允許有這樣地干部把好好的上美影給毀了。
按著曹青的想法也是如此。他對老狐貍根本沒有好感。甚至可以說是厭惡到了極點。這次找首長。曹青打定主意把老狐貍給拉下馬。最好再能以受賄名義抓進監獄判幾年更好。事鬧得大給人一個警告。瞧瞧以后誰還敢這樣！
不過。首長卻不贊同這樣做。前面說過。首長考慮問題要全面得多。也復雜得多。上海是全國最大的城市。也是舉足輕重的經濟中心。全國財政收入的35以上都來自上海。可以說上海不穩全國都要震動。首長為什么把改革的試點放在南方。把特區放在深圳呢？難道他不知道上海憑著雄厚的工業和經濟基礎更容易獲得成功么？答案是當然的。首長心知肚明。他非常清楚。也非常了解上海。可是他不能這樣做。改革是困難重重地。保守派極力否定改革。阻止改革。并設置了種種障礙。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動上海必然會出大事。政治是一門妥協的藝術。為了保證改革開放的政策順利施行。首長只能忍痛把上海先擱置一邊。以保證保守派勢力和改革派之間地微妙平衡。這樣一來。插手上海事務必須要做到慎重再慎重。老狐貍的事小。可萬一因為這事引出某些人對改革開放政策不滿。以老狐貍的事為例成為保守派攻擊改革派的一桿槍的話。就要壞了大事。
出于這樣地原因。首長通過張秘書同曹青談了談。意思非常明確。那就是不拿下老狐貍要比拿下他更好！不動他是有不動的理由。有張秘書和金部長出面。敲打敲打一下老狐貍。保證這家伙以后服服帖帖地。隨后再由文化部找個理由讓曹青挑起擔子。一樣能夠解決問題。而且。把已經失去對曹青控制。反而變相握住尾巴的老狐貍擺在上面。也能起到廢物利用的一面。對曹青將來更好的開展工作。更好地在上美影施展自己的才華有莫大的好處。
首長不愧是首長。輕輕巧巧既解決了難題。又為曹青做好了將來的鋪墊。曹青雖然心里有些別扭。但不能不否認首長如此安排是最恰當。也最有效果地。正是因為這樣。才會出現前面會場里的那些情況。老狐貍再是狡猾也逃不過張秘書和金部長的安排。乖乖地。跟著他們所指的方向。一步步踏進了獵人的圈套。
“怎么小曹。還在不服氣呀？”見曹青有些發愣。金部長笑著問道。
搖搖頭。曹青說：“我在考慮以后的工作怎么做呢。”
“呵呵。這個你絕對放心。你不是有自己的計劃了么？放心大膽地去做。我老金都和首長保證過了。當好你的后勤！只要你決定的事盡管去干。不要顧慮什么。文化部一切為你開綠燈！”金部長拍著胸口豪邁地笑道。
“如果我想讓上美影搞合資呢？”曹青笑問道。
“這個……。”金部長一愣。頓顯出了難色。
“曹青。別胡鬧！”張秘書在一旁連忙提醒道：“這事有這么容易的么？上美影是什么地方？把上美影合資了別說金部長說了不算。就連首長也一個人做不了這個主。這可是件天大地事。牽扯到方方面面。”
“是啊是啊。小曹。這個恐怕不行地。你也知道上美影是個特殊的單位。上級領導是絕對不會同意地。不過……合資是不可以。但你提過的合作方式還是可行的。”金部長連忙說道。
輕嘆了一聲。曹青理解地點點頭。看來這飯還是得一口一口地吃啊！隨便說幾句,改革開放初期鄧公不是萬能的,上海是陳云的地盤,陳云是中央能唯一和鄧公抗衡的人物,同樣也是保守派的大佬。鄧公曾經感嘆過,如果上海早一些和深圳一樣劃成特區會如何如何,但這話只不過是感嘆,因為當時上海根本不可能成為特區,保守派也絕不可能把上海給讓出來,這種情況直到八十年代末上海才真正搞起改革開放。如果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查查歷史,我記得有本書專門介紹過改革開放初期的上海,至于名字時間太久已經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