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會本就沒剩下多少時間了，首長來得晚，而且也不會在這太多停留，和張秘聊了沒幾句話，會場那邊就傳來一陣熱烈的掌聲。抬起手腕看看時間，張秘笑著說首長應該要走了，讓曹青在這原地等他，等他向首長匯報后再決定怎么安排他。
張秘進會場沒幾分鐘，首長一行就從里面走了出來，陪同在首長身邊的還是校長，張秘落后半步緊跟著。在他們身后是幾個警衛，再后就是參加這次交流會的同學們和老師了，大家拍著手送著首長出門，個個都是興高采烈的樣子。
不過，在人群中曹青看見了海子和劉軍，雖然在會場內曹青引起的騷亂僅僅之限于一角，由于時間很短許多人甚至沒能發覺，可海子他們卻目睹了曹青被抓出去的一幕，心里直為曹青的安慰擔憂。要不是顧慮警衛，他們甚至早就沖出去追問究竟了，現在跟著首長出來，目光就不住地往四周探望，直到瞧見不遠處站在吉普車旁仿若無事的曹青時，心里的大石這才落下。
感受到他們向自己望來詢問和關切的目光，曹青心頭一暖，笑著朝他們幾個微微擺手，示意自己無事。此時，首長已經出門好幾步了，停下腳步微笑著向校長道：“同志們、同學們！大家都請回吧，感謝大家今天的熱情接待，如果以后還有時間的話我會再來參加這樣的交流會。”
“謝謝首長，首長您走好……。”校長知趣地停下相送的腳步，和首長說了幾句話，隨后雙手和首長相握道別。等首長回身向同學們招手示意，再離開往小車方向去的路上，早就在首長身后的張秘連忙趕緊幾步，輕聲和首長說了句話。
微微一愣，首長扭頭向曹青的方向看了一眼，當瞧見吉普車旁的曹青時他笑了，和張秘吩咐一句。首長徑直上了自己的車，而張秘同一個警衛說了幾句話，再向曹青那邊指指，跟著也進了小車的前座。
半小時后，吉普車跟著首長的小車來到一個小院，小車到樓門停了下來。吉普車停得稍遠些，曹青在警衛地示意下跟著下了車。
首長先進屋了，張秘在門口笑瞇瞇地等著曹青過來后揮手示意警衛離開。
“走吧，首長在里面等你呢。”拍拍曹青的肩膀，張秘帶著曹青進屋去。這個一幢有些年頭的小樓，里面的裝飾很是簡樸，但又透露出一股大氣。進了客廳，首長坐在沙發上，手里已經夾了一根點起的煙。笑呵呵地看著進屋的曹青。
“爺爺……。”來到首長面前，曹青很禮貌地叫了一聲。
“曹青啊，呵呵。幾年沒見長這么高了，來來來，到爺爺這邊來坐。”如同慈祥地長輩，首長親切地招呼著曹青，拍了拍身邊的空位。
“謝謝爺爺。”曹青也沒拘束。很大方地挨著首長坐下。
張秘泡了兩杯茶放在他們面前。然后就退出了客廳。首長熱情招呼著曹青喝茶吃水果。還親切地問他現在地近況。
“小張說你是來北京出差地？呵呵。現在學習怎么樣？在上美影地工作還好么？這次來北京辦點什么事呢？”幫曹青剝了個香蕉。首長和顏悅色地問道。
“是地爺爺。”接過遞來地香蕉。曹青簡單地把自己地近況向首長匯報了一下。當他說到前些時候代表上美影去法國拿了個特別獎回來時。首長顯得有些意外。微微一愣隨即就很欣慰地笑了。連連點頭夸贊曹青真是不錯。小小年紀就能做出成績來。不虧是老曹家地孩子。
“我這次來北京是找天文臺地鄭文光鄭先生地……。”曹青沒有直截了當地說出來意。而是拐著彎子提到了鄭先生。
“鄭文光……。”首長聽著這名字有些耳熟。想了想很快就記起來了：“你說地是從越南回來地華僑學者鄭文光吧？這人我有點印象。怎么？他現在在天文臺工作？你找他又有什么事？”
“是關于他的一本小說改編成動畫片的工作……。”曹青把當初無意之中在圖館讀到鄭先生的《飛向人馬座一后引起了極大興趣，隨后決定把這部小說改編成動畫片，并征得上美影的同意后來北京和鄭先生洽談改編一事告訴了首長。曹青的口才不錯，一路敘說過來首長聽得津津有味，當他漸漸把話題轉到制作這部動畫片的細節時，更引起了首長濃厚興趣，尤其是對他們制作小組怎么設計草圖，在設計中碰上的那些糗事。更是著重講述。首長聽后忍不住開懷大笑。
“哈哈哈，還有這樣地事？你們這些年輕人還真行啊！就沒給警察同志請回去問話？”首長笑著打趣道。
“怎么會沒有呢？老是盯著年輕女孩后面轉悠還寫寫畫畫。人家要不懷疑你耍流氓才怪呢。還好他們出去時候身上都帶著工作證和介紹信，還有單位領導的電話證明，派出所的同志倒也沒為難他們。不過，后來這事多了，連派出所的同志都懶得再管，有人舉報反而幫他們先解釋了起來，倒也少了些麻煩。”曹青笑著回答道。
笑了一陣，首長樂得直搖頭，不過他也認真地說了一句中肯話：“下面的同志們干點工作還真不容易啊！”
“是的，爺爺。”曹青打蛇隨棍上，恰到好處地拍了拍首長的馬屁，隨后就向首長倒起了苦水，反正當時怎么辛苦就怎么說，這點倒也沒有夸大其詞，當說了一會兒后，他話鋒突然一轉，又提起了制作的后期工作，提到了譯制片廠的大力協助，才使得這部動畫片很順利地進行了下去。
隨著曹青地述說，首長的興趣漸漸被曹青引向了這么部動畫片，吊起了胃口。
“哦，那你這部動畫片已經拍完了？”
“還沒呢爺爺，早了來……。”曹青笑著把電影動畫片和電視動畫片的不同之處解釋了一下，告訴首長想拍完這部動畫片需要很長時間。不過經過他們的努力已經完成了前三集，第四集也制作得差不多了。這次他來北京是帶了第一集的樣片想給鄭文光先生看看，讓他對此片的拍攝結果提點參考意見什么的。
“把樣片也帶過來了？”首長意外地問道。
“是地爺爺，本來嘛帶不帶樣片問題都不大，不過我想既然來北京還是帶著的好，上回爺爺您不是答應過我嘛。有時間地話要看看我拍地動畫片。所以，這次我就把樣片帶過來了，覺得要是爺爺您正好有時間也可以看看呀。”曹青心中得意，表面上裝著天真無邪的笑容和首長說道。
“呵呵，對對對，這個話我說過。”首長笑著點點頭承認，不加思索地答應這幾天抽時間看看曹青拍地動畫片究竟是怎么個好法。
得了首長地承諾，曹青這心里是興奮啊！有了首長這句話他成功的把握就占了一半，等到首長親眼看過這部動畫片后。曹青更有十足信心能讓首長被它吸引。只要首長喜歡，審查一事就不再是難題了，曹青拐了這么大個。目的不就是這個么？
首長的工作一向很忙，和曹青聊了一小時就要離開了。不過，首長特意讓曹青住在自己家里，還讓夫人替他照顧曹青。卓奶奶當年見過曹青的父母，當得知曹青是老曹家的孩子后尤其高興，待曹青就和自己的孫兒一般好。
既然在首長家住下了，曹青的行李也由警衛從旅館那邊取了過來。這么一住就是兩天，這兩天首長忙得不可開交，曹青幾乎沒能在家里瞧見首長的身影。回想起在北大能夠遇見首長還真是幸運，如果不是這個巧合話，或許曹青在北京再呆半個月都沒這樣地好機會。
白天早早起床，幫卓奶奶澆花種草，陪著卓奶奶散步，聊天，這樣的生活倒也休閑。不過，曹青心里還是很焦急的，出來也好長時間了。他怕家里人擔心。不過現在卻無法打電話回去，如果告訴他們自己地去向，這個謊就圓不了了。
幸好，首長百忙之中還記得曹青的事，很快就讓張秘告訴曹青明天下午讓他帶著樣片去中南海小禮堂放映室，抽時間好好欣賞欣賞曹青的動畫片。
接到消息，欣喜若狂的曹青很快就準備了起來。第二天中午剛吃過午飯，來接曹青的張秘就到了。昨天就和卓奶奶商量好的曹青背著大包和卓奶奶一起上了張秘的車，十多分鐘后抵達目的。把裝著拷貝的包給了放映室地工作人員。曹青懷著興奮又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了進去。
有些意外，小小的放映室除了首長之外居然還有幾個人。曹青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干什么的，更不清楚他們的身份。和卓奶奶一起進放映室后，正了身邊一位中年人輕聲說話的首長很快就轉過身來，當看見曹青他們笑呵呵地招手示意他們過來。
“這是曹青，我老戰友的孩子，畫界大師沈老的關門弟子，上美影的特別顧問，編導，搞動畫片地神奇少年，呵呵，這句話可是法國人說的，他去年在國際動畫節上得了個特別獎，值得國人驕傲啊！對了，這位是我夫人，大家都認識就不用再介紹了吧？呵呵。”首長笑呵呵地指著曹青介紹著，那些干部們連忙起身向卓奶奶問好，對于曹青這么個年輕人也非常客氣，臉上始終洋溢著和藹的笑容。不過，曹青心里很清楚，這都是看在首長的面子上，瞧他們一個個身居高位的氣度，一個老外吹噓的動畫神奇少年根本就不算什么，關于這點曹青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在首長的示意下，曹青坐在他的身邊，另一邊是卓奶奶，他們三個坐在一起仿佛就是一家人一般，就像普通地爺爺奶奶帶著孫子去看場電影。
入座后，張秘向放映室地工作人員點點頭，燈光很快就漸漸暗了下來，隨著熒屏的亮起，曹青地這部動畫片在這特殊的地方放映了。
悠揚的樂聲中，動畫片揭開了它的面紗。精美地畫面，大膽別致的背景設計，天馬行空的想象力，還有真實感異常強烈的人物造型……。這些始一出來就給予在場所有人無比震撼。
就連首長都沒想到，曹青的這部動畫片居然會是這樣的，開始他地觀念還停留在以前的動畫上。直到看見這部動畫后才突然發現動畫片居然也能這樣拍。起初的驚愕很快就過去，取而代之的是他臉上浮現出來的欣賞和贊揚，不知不覺中首長被這部動畫片給吸引了，饒有興趣地仔細觀看了起來，當播放到緊張激烈的場景時，節奏感鮮明的音樂聲同時響起，首長的身軀忍不住微微向前傾了傾，目不轉睛地盯著畫面。
不僅僅是首長，那些干部們也是如此。有些人臉上的驚愕甚至更甚。還有些人看見畫面出來后還驚訝無比地張了張嘴，似乎想和身邊人說些什么，不過考慮到場合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耐著性子靜靜地觀看。
第一集上下兩部分，加上片頭片尾一共是整整一小時。當全部播放完畢后，放映室地燈亮了起來，可大家依舊沉浸在剛才的情節之中，覺得意猶未盡。
“啪啪啪……。”帶著笑容，首長拍起了手，轉瞬間大家都鼓起了掌。
“不錯，很不錯！曹青，這真是一部非常不錯的動畫片。”首長笑著向身旁地曹青說道。曹青心里是興奮無比，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不過嘛，你這動畫片有個缺點……。”首長的話突然一轉，曹青的心一下子就提了上來。
“太少了，太短了，看得不夠過癮啊！同志們，你們覺得呢？”首長見曹青緊張的表情哈哈笑道，周圍人聽見后都發出了一片善意的笑聲。
“看你把孩子緊張的……。”首長打趣，曹青提著心。卓奶奶很不滿意地白了首長一眼，隨后笑瞇瞇地著拍拍曹青的肩膀，告訴他這部片子奶奶非常喜歡，等到正式放映后一定會抽時間再看的。
“謝謝奶奶，謝謝爺爺，謝謝各位叔叔伯伯……。”曹青心頭竊喜，連忙向大家鞠躬道謝，看著曹青如此禮貌懂事，大家全都笑了。
“爺爺。您說太短了沒關系。等以后全部制作完了我專門抽時間從頭到尾給您放一遍，可就怕爺爺您沒這么多時間來看呀。不過。這部動畫片是部電視動畫片，按照我們的制作思路等正式上映后會以每周半集地安排來播放，如果您那時候有時間的話，可以直接在電視上收看。”
“哦，那你們打算什么時候上電視呢？”首長隨意地問道。
“這個……還不好說……。”曹青皺皺眉，說道：“爺爺，制作一部動畫片需要很長時間，我曾經計算過周期，覺得在今年五六月份左右放映比較合適。不過，這只不過是初步計劃，還要牽涉到其它方面。”
“其它方面？”首長問道。
“是的爺爺。”曹青點點頭，坦率道：“這些是我們的計劃，但只不過預計。因為無論是進電影院還是上電視都要做許多準備工作。比如說和電視臺的協調，播放時間調整等等，當然還得先通過電檢的審查，這些工作沒完成我們后期播放計劃就安排不了。”
曹青故意把審查放在最后說，因為他不想很明確地表露自己的真正用意。不過，有這么一句話已經足夠了，果然不出所料首長聽后點點頭，表示理解。
“這些環節下來大概需要多久？”首長想了想后問了一句。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聽廠里前輩說時間會很長的。”曹青故意含糊其詞。
皺眉想了想，首長轉身向后面的一位干部望去，那干部頓時會意連忙說道：“首長，我覺得這是一部非常不錯地動畫片，甚至比現在正準備引進的一部日本動畫片還好。這樣的好片，我們文化部當然要大力提倡，如果您同意的話，后面的工作由我來安排吧。”
“好的，現在中央提倡改革開放，改革開放要從兩方面來把握，既是改革。又是開放。不僅要引進國外好的一面，同時也要發揚光大我們有優勢的東西。雖然我不太懂這些動畫，不過聽說這次法國國際動畫電影節四個大獎里我們中國動畫就拿了三項，其中一項還是最高榮譽的金獎。這表明了什么？不就表明我們在這領域是遠遠超過國際同行地么？對這樣地事業就必須扶持，鼓勵他們，給他們創造些條件。開開綠燈，這才是真正的改革開放嘛！”
首長借動畫為大家定義了改革開放地意義和方向，干部們聽后全都恍然大悟，露出了深受其教的笑容。尤其是那自稱文化部的干部更是連連點頭，讓首長放心一定按著首長地意思深入改革，深入開放，不辜負首長期望，努力做好工作。
跟著卓奶奶回家的路上，曹青幾乎是一路笑回去的。首長一錘定音。把曹青這部動畫片從死亡線上神奇地拉了回來，看著那文化部的同志信誓旦旦地表著決心，曹青知道所有的麻煩已經不再是麻煩了。終于。他所擔心的一切已經過去，緊張了好幾天的心情也能夠放松下來了，陪著卓奶奶到了家，曹青依舊在無比的興奮之中。
當晚，首長很難得地回家吃飯，三人坐在一起吃了簡單的家常便飯，首長笑瞇瞇地看著大口扒飯地曹青。
“小東西，今天爺爺表現怎么樣？總算滿意了吧？”
“滿意滿意，太滿意了。太謝謝爺爺……。”曹青下意識地回答著，可話剛說完猛一抬頭，發覺自己漏真話了。
瞧著曹青錯愕當場，首長和孩子一般哈哈大笑起來，就連卓奶奶也樂得掩嘴直笑，搞得曹青尷尬萬分。
“你這小鬼頭啊！打算盤都打到爺爺我頭上來了。”笑著搖頭，首長拿筷子點點曹青：“老曹家的種啊！不愧是搞情報的好手，無師自通嘛。偷偷從家里跑出來不算，還故意混進會場找我。拐著彎子讓爺爺看你地動畫，最終目的就是爺爺下午那句話吧？你這臭小子，還真行啊！要不是爺爺換個別人恐怕就變里手你里的槍了，哈哈，哈哈哈！”
“爺爺，我……我……。”鬧了半天自己自以為得計，其實一切底細早就給首長看穿了。首長不動聲色，直到最后才解除了他的底牌，和首長的老辣比起來。曹青真正叫嫩呢。
再看看慈祥的卓奶奶。曹青更是明白不僅僅是首長，就連卓奶奶也早知道他的用意了。瞞來瞞去。曹青最終只不過是在瞞自己一個人呢，想到這曹青實在是哭笑不得。
不過，首長還是很支持曹青的，雖然早就知道他的來意，卻一直沒揭穿，還借著放映地機會把文化部的同志找來，為的就是要幫曹青一把。當然，假如曹青的動畫片入不了首長的耳目的話，首長也不會如此和文化部的同志交代。和發生的事相對應比較，曹青很快就想明白了這點，望著笑瞇瞇的首長和卓奶奶，曹青羞愧之余更是感激，一時間說不出話。
“好了，你沒有丟爺爺地臉，也沒讓爺爺失望，有這些就足夠了，爺爺心里很高興啊！”欣慰地說道，首長和卓奶奶同時笑了笑。
“對不起爺爺，我不應該欺騙您，更不應該瞞著您和奶奶……。”慚愧的曹青紅著臉承認錯誤。
“沒事沒事，認識錯誤改正了就是好同志嘛。再說，這事落到你這么個半大小子身上，能琢磨出這個辦法來已經很不容易了，爺爺不會怪你。不過，以后要再有這樣的事可不能再搞這套啦！”首長溫和又嚴厲地說道，曹青連連點頭答應。
最后，首長想了想又道：“對了，你小鬼偷偷摸摸地跑出來好些天了，上海那邊急得都已經去派出所報案了，等會吃完了飯就打個電話回去，也讓家里人好放心。明天再好好休息一天，后天我就讓小張送你上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