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之平手物語第二卷旭日之章
敵年!前。駿遠二俱還在今川家治下的時候,東海道有流傳甚廣的民謠說:“三河人去打仗,遠江人種大米,駿河人整日高歌。”在樸實的農人看來,駿河除了大幅收納自京都逃難的僧侶和公家之外,實在無甚值得關注的地方。
不過東海道第一弓取立身之地。又豈是那么簡單的呢?
駿河國內多是山地,找不到成片的平原,故而耕地極少,歲收谷物。不過十萬石而已。今川家征召數萬大軍,所依靠的,一是北部止。區豐富的金礦,二是南部海港達的運輸,都是日進斗金的產業。于是無需自己動手,近畿的大米,關東的馬匹,都被逐利而來的商人源源不斷送到駿府城來。
現任駿府城的主人,名叫做今”氏真。傳言說,他繼承了父祖的文化基因,卻沒有繼承軍政的能力。又說他對于蹴鞠、詩詞以及連歌這些技藝了若指掌,相反對于弓馬、刀劍、軍學興趣缺失,故而人人皆以此譏諷,說他是個藝術家而不是大名。
但這些話若是傳到了駿河人耳邊,定要說此言有失公允。在天下大名大都開設關卡收取商稅之時。今川氏真卻設立樂市,減免稅率,吸引商人前來。在上杉輝虎揮師十萬兵圍小田原的時候,他看出關東合眾軍盈不可久,果斷派人支援盟友北條,鞏固了兩家的友誼。更不為人知的是,他還是新當流劍術的高手,可以以一支竹劍匹敵壯年的武士十人。
若藝術家都是這樣的人,那藝術這個詞匯的含義,恐怕要改寫。
然而,
“身為亂世的大名,卻不知識鑒人心,親奸佞而遠賢臣,真是可惜了”
這是駿府城中,接待貴賓的上等屋敷。裝飾極盡華麗,室內隨意掛在墻壁的立軸,或是屏風上的插畫。都是出自名家。連穿行的侍女,都穿著絲綢,接受過茶道和詩歌的練,其中不少還有下層公卿的血統。
出感慨的左,是個矮小的中年武士,身高不過五尺三寸,靜靜立在走廊邊上,一動不動遠望著遠方的山水,神情似喜而無喜,似悲而無悲,正是寂寥雅致之態。
“叔父大人,您這是”
寬闊的走廊上面只站著二人。身材高大的年輕人,拘謹地立在中年武士身后,彎著腰作聆聽教誨狀,仿佛是對他極為恭敬。
“左馬介啊”中年武士緩緩抬起右臂,指向遠處,“這富士止的景致,遍觀扶桑國內,再無他出可尋。或許他日有緣西舟,踏上明國疆土,方才能見到更加壯美的山水。”被稱作左馬介的年輕人越不解。卻也不敢相問,只是保持著受教的姿態。
“可惜亂世之中,在山間穿行的。并不是隱者墨客,而是背負著金礦石的掘工。”中年武士輕輕搖頭。微微一嘆。“禮崩樂壞,人心逐利啊!”
左馬介繼續沉默地聆聽著。
“刑部大人若能有昔日雪齋公那般名臣輔佐,或為人杰,然而”
在駿府城中,被稱作刑部的,就只有一人新上任的從四位下刑部大輔,今川氏真殿下。至于雪齋公。整個扶桑國內,所指代的都是那個名為太原崇享的僧人。
“還請叔父教航”
“我又有什么資格談教誨二字呢?若我懂愕人心的話,就不會淪落到四處奔波,無一立錐之地了。”中年人微微一笑,神色頗為清閑,但卻予人無限悲涼之感。
在駿府城住上上等屋敷的人,自稱無一立錐之地,本是笑談。然而他這番說出來,卻讓人生不出半點反駁的真思。
“可是叔父,刑部大人不是采取了您的計策,暗中推動三河一向一樓。而且也取得了成功
“若是刑部大人當真從諫如流,此刻松平藏人佐元康的級。已經擺放在駿府城下了。我身在此處,不過是被當做文人清客罷了。”
“左馬介啊,我知道你醉心于軍學和弓馬之道,可是亂世之將,不該避諱用黑暗的手段取勝。今川刑部,若是僅僅不懂識鑒人心,以其才具尚可保一國平安。但他又不知道“正和奇勝。的道理,恐怕會為敵人所趁,日后大概會斷送祖業吧!”
“叔父教的是。”
“富士山和駿府茶雖然讓人留念。但是今川刑部,卻并不讓人放心啊!希望越前的朝倉氏,還保留著英林公當日的風姿吧!”
比:英林即朝倉孝景。是戰國前期頗有影響力的人物,具體事跡請看官自行撥索。
“您打算前往越前嗎?”
“正是。只是可憐了熙子,長年隨我奔波。”
說道這個的時侯,那中年人神色才出現幾分柔情來。
“叔母他定然會理解您的。”
左馬介也只能如此勸慰。
這個時侯,從走廊的遠處,傳來一陣木屐的響聲。
“十兵衛大人,原來您在這里啊,真是讓我一陣好找呢!”
來者十分殷勤地上前施禮,而被稱作十兵衛的中年,卻是十分冷淡地回應:
“小野大人有何要事?”
“在您面前豈敢訓幾,大人呢。來者愈恭敬了,“是主卜要找你,在叩個跑腿的而占”
“請回報刑部大人,明智光秀頃復即至。”
中年人應了一聲。也未告辭。便徑直到臥室更衣,左馬介也跟在身后。
名叫小野的武士,伏在地上諂笑著目送二人離去。直到他們走遠。方才啐了一口,右掌重重劈在地板上。
“一個無家可歸的浪人罷了,以為自己是什么東西?”
駿府城里面。最華美的地方并非城主居住的御所,而是臨近南邊海岸的茶室。
夏日之中,海風從窗口徐徐吹來,的確是十分舒爽的。在此間靜靜地欣賞茶人的技藝,吟誦詩歌,安閑風雅,令人忘卻身在亂世。
“明智光秀大人到了。”
門其的傳奉侍者輕聲地通報。
“噢,那快請他進來。”
今川氏真的相貌。與他中年福的父親不一樣。反倒是兼具了英武和風雅,風儀非凡。
明智光秀走了進來,淡然見禮。
“十兵衛明智光秀的字啊”今川氏真全然不覺得他失禮,只是指著那幾位客人。“這幾位大人,恐怕是一定要見識的。”
接著依次地介紹。
“這是天下聞名的連歌師里村紹巴。這是長善寺的主持乘阿上人,這是山科家的言經大人,是言繼大人的嫡子”
文人,僧侶,公卿。今川家的座上賓,永遠是這三類人。
角落里面,剛才給傳話的小野道好,也儼然在列。
明智光秀面色不變,只是盯著這邊看了片刻,徑直了當地表達不滿。
今”氏真笑著解釋道:“正是因為小野,才現了遠江井伊家的陰謀野心,故而我才獎勵他列席茶會。十兵衛不是也常勸說要關心軍政大事嗎?”
遠江已經全然混亂了起來,這位殿下,卻并不覺愕是御下的手段不對。反而慶幸“現”了附屬豪族的“陰謀野心”
明智光秀嘆了一聲,說道:“其實鄙人只是粗通一些文墨罷了,并不懂得國家大事“這就是過謙了。”今”氏真截斷他的話,“在鄙人心中,十兵衛乃是比肩雪齋公的人杰。”
就算我是雪齋公,您卻不是治部大輔。明智心下如此想著。
此時山科言經出來打圓場了:“以前聽家父說過,駿府城是按照京都來建設的。而今才知道此言非虛啊!”
“是啊。”里村紹巴也贊同地說道,“就算是大內家的山口城,朝倉家的一乘谷城,也不及駿府城小平安京。的風姿。”
雖然他們也同樣不喜歡這個不通風雅之道的武士在場,不過畢竟是此間主人的決定,客隨主便。不宜干涉。
這兩人的贊譽頓時讓今川氏真喜笑顏弄。
“這都是父祖的功勞,與在下實在無關。”
“是您過謙了”
寒暄了一會兒,眾人才進入茶道的環節。
“駿河的茶,真是外鄉所難以體會的。”
明智光秀輕輕啜飲,閉目享受,終于說了一句好話。
“這些都是剛剛采摘的茶葉。”法號叫做乘阿的本地和尚解釋說,“若是運輸到近畿去。最快的船只也要三四天,就失去了“新茶、甘泉、潔器,之道。”
“若是各位多逗留些時日,還能接著品鑒風味不同的秋茶和冬茶。”今川氏真仿佛是極力想挽留面前幾人。
身為公卿之子的山科言經遺憾地搖了搖頭,答到:“可惜俗務纏身啊!奉家父之名,出來行走,是為了了解親近朝廷的武家,恐怕不能在一地久留。”
“真是可惜了。”今川氏真親切的問詢,“不知言經大人欲往何處去呢?”
“三河最近混亂不能通行,所以準備經由信濃,拜訪北陸的朝倉家”
朝倉家亦…
明智光秀向山科言經拜了一拜。
“山科大人,鄙人素來希望見識各地的雅致,不知能否與您同行呢?”
“十兵衛也要離我而去嗎?”今川氏真臉上顯出幾分悲傷來,接著說到,“此后駿河就無人可以與我談論詩歌了。”
直到這一刻,他都沒有意識到。在明智光秀眼里,獻上三河一向一接的計策是比詩詞和歌更重要的東西。
“起伏皆是緣法,殿下何必作兒女之態呢?”
“此言”,甚是。”
瞬間,今川氏真撫平心緒,又開始領著眾人吟誦新做成的詩歌來。
三河的岡崎城,依舊被數萬門徒眾圍困。
遠江豪族還在終日惶惶,不知道下一個被懷疑乃至處死的,是不是自己。
而駿府城中開始飄蕩起歌聲來。
比:明智光秀出仕足利義昭之前的記載不詳,有傳言說他曾在今”和毛利兩家棲身,此處采用了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