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世中,似有鳴鳥之音。
短促,尖銳,直擊人心。
只一聲,所有的紛亂便終將遠去。
眼前的遠處有山,一座倒懸的山,無聲無息,卻正在呼喚我過去。
我看到,山上有裙袂飄揚的仙娥,翩然起舞,撫琴奏瑟,與來者共同斟酒作樂。
口若含丹的仙子朱唇微啟,似乎歌唱仙樂,惹得周遭的仙娥們嬌笑漣漣。
我聽不見任何聲音,只能依靠唇語猜測那些仙娥到底在說些什么。
撕心裂肺的痛苦之中,原先那道極為像二叔的聲音沒有回答我。
“是,5.134km好,不動了,搶救吧。”
“小白?”
他說,他說:
“.你的二叔在這里。”
我又聽見了數不清的聲音,疊聲喊著:
我還是很頭暈,看不見眼前的一切,聽不清耳邊惑人的低語。
好累,好累。
她們的手已經勾到了我的衣服,長長的指甲扎進了我的身體各處。
“二叔在這里!!!”
‘隨我們走吧,沒有天庭,沒有仙人,和我們在一起,就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去吃掉我吧?
怎么會是,吃掉我呢?
此山仙氣渺渺,這些,不是要帶我踏入無憂極樂之境的仙子嗎?
沒有人同我說過,死后,痛苦亦不會平息呀?
身后的鬼手似乎有些驚訝,短暫停頓之后,是更激烈的追逐與反撲。
她們如是喊道:
‘人世又奉一魂,大苦,大補。’
只有一群坦胸露乳的惡鬼。
“求你,求你告訴我,我們出車禍的地方在哪里?”
“我抓住了,你別害怕。”
“.二叔,二叔!!!”
若那些惡鬼說的是真的,沒有天庭和陰曹地府,二叔確實是可能來到這里的。
‘我們這里就是天庭。’
我記得這道聲音的主人是誰。
公輸忌稍稍抬了抬握緊成拳的手,我這才發現,我們并肩坐著,
公輸忌的聲音夾雜著雨聲,還是那個黑夜,還是那條高架橋上。
不過,他的聲音怎么會鋪天蓋地的從倒懸山上傳來呢?
我上不了山,但他上了山?
不,不。
有吊機翻過了側翻的車,有人在指揮,有人在躬身哀求,痛哭流涕追悔莫及。
風聲飛掠之中,又有聲音喊道:
“留白!”
我猛地睜開眼,大驚失色的鬼臉們如潮水一般翻涌,四下尋找聲音的來源。
那為首的仙子在說:
但我不想睡覺,我想知道,我們究竟在哪里。
‘別跑,別跑’
我看著那些在空中不斷漂浮的陰影,輕聲再次喊道:
“公輸忌,我們出車禍的地方在哪里?”
我沒有停頓,直到身后所有的聲音再度消失,我也沒有停下腳步。
我撐著一口氣,在喉頭似有熱湯澆灌的情況之下,再次加快了一點兒腳步,脫離了那些鬼手的控制。
因為他早就牢牢和我捆在了一起,他會始終在我的身邊,
但公輸忌并沒有回答我的話。
好熟悉的聲音,是二叔。
“你剛剛好像失魂了,還好回來了,還好”
“別亂動,別亂動,我給你仔細定位一下.”
他是,公輸忌。
沒有什么仙山仙子。
我知道叫喊公輸忌有用。
在這個古怪的地方,沒有人能夠救我。
“二叔在這里!”
‘莫要跑。’
痛,痛,痛!
痛的要命!
所以,只一句話,就讓我放緩了腳步。
我想起來了。
公輸忌的聲音嘶啞,但還是準確無誤的傳入了我的耳朵之中:
她們身上的朱釵環佩皆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碎成絲狀的腐臭爛布條。
我先前,還在那場大雨中,公輸忌還抓住了二叔最后一點兒尸骨。
彼此的左右手,分別一節黑色的東西捆綁在了一起,很堅硬,一動整個胳膊上的血肉都會繃緊。
年輕的聲音在倒懸山中轟然作響。
“公輸忌公輸忌.”
我的耳邊,只有紛雜的咽口水聲。
只有一個帶著口罩的人前來,給我帶上了一個呼吸機。
我抱著他的手,一直就沒有松開過。
我怎么就到了這里呢?
她們在咽口水,她們在垂涎一個年輕,新鮮的靈魂。
呼吸機里似乎有麻醉藥的成分,我的眼皮很重。
那群吸著口水的怪物沒有能抓住我,這回,我跑的比傾軋而下的浮光還要快。
一逃,一追。
我不知道是否應該接受這個既定的結局。
“好疼,二叔,阿爹,阿爹救救我.”
黑暗中,有一道陌生的中年男人聲音回答了我的問題:
“在高架橋上,距離安芳還有五個多公里。”
‘仙人已逝,地府已滿。’
我得,得回去。
‘去吃掉她吧。’
只是雨點沒有落在我的身上。
我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一下子掀翻原本壓住我的四五只怪物,跌跌撞撞的重新爬起來就跑。
“小白?!”
正好是,二叔臨走時,給我留下的錢數。
我不敢打開公輸忌的手,也沒有力氣細想困住我右手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那群怪物的頭和手逐漸淹沒了天空,眼皮很沉重。
就讓我停留在這里吧。
沒有人回應我的問題。
停留在此,以免去此后的諸多痛苦.
“二叔在這里!”
因為他身上的傷比我要重很多很多,醫護人員沒有辦法分開捆在我們手上的黑色疙瘩,于是只能將我們一起拉到搶救室里。
霎時間,無窮無盡的手淹沒了我。
我似乎是呆了一瞬,又似乎是呆滯了很久。
“你不留下了嗎!?”
我們出車禍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所謂沒有陰影的無影燈下,其實陰影只是被分割成了無數塊細碎而又不易覺察到的個體。
我仰面而倒,朝著天幕中那座氣勢恢宏的倒懸山伸出手:
那群驟然撕扯下鮮艷皮囊的丑陋怪物,在身后瘋狂朝我撲來。
“小白?!”
公輸忌的聲音逐漸清晰,我茫然的測過頭看他,他像是終于松了一口氣:
我看見了,那些聲音。
但不可能是二叔,他不會讓我留在一個這么危險的地方。
有好多人,有好多的燈光在閃爍。
擾攘之中,我只能聽清公輸忌的聲音。
不是這樣的。
恍惚之中,我又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公輸忌,這里是安芳嗎?”
我在后退,我在逃跑。
正好是,只差一點兒。
名為芳城的人,沒有能安息于安芳。
最近肝走地雞的離魂活動肝的真是要命寫一張離魂之境玩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