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肉仙。
有些熟悉，但想不起來究竟在哪里看到過。
察覺到關鍵信息的我，摘掉了松動的一側耳塞，重新掀開毯子坐直了身體。
公輸忌似乎沒有覺得什么不對，甚至為這令人煩惱的搭話能夠落下帷幕而松了一口氣：
“買一份盒飯其實沒什么事的，大哥。”
“出門在外總有困難的時候，下次直接說就行。”
中年男人十分開心，不住的搓著兩只粗糙的大手，原先拼命搭話時，臉上的忐忑也消退大半：
果然，不出所料。
而后又帶‘竹’，帶‘松’，頗有風骨之意。
所以，才又開始了剛剛用賣笑搭話，換盒飯的流程，拼了命的搭話拉近關系，只為了也能享受到這種特權。
對面的中年男人對著公輸忌又是一通好話，我聽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問道：
“你也去龍湖嗎？”
中年漢子一連串的發問，越說越激動，面色漲紅，似乎陷入了一種亢奮的狀態。
那什么？
完全不知道。
而對面的人，顯然知道龍湖的問題。
窮苦人家出身的人，幾乎終身都會伴隨著‘小心翼翼’這個詞生活，很難有所改變。
他從未向別人提起過這個名字，一直把他們當做心頭隱隱驕傲的存在。
‘慶’，少見的姓氏。
“確實是準備去旅游，我們是路過龍湖，準備去探訪一下遠方親戚.”
“謝謝小兄弟，謝謝小兄弟！”
“當時我前面好多人，村子里面的人不接受外來人，我就在豬圈外住了七八天呢！”
“聽說龍湖的那什么.不是很有名嗎？”
公輸忌輕啟薄唇，斟酌著語句：
“怎么會有人去龍湖旅游呢？”
公輸忌這人似乎非常相信緣分。
中年男人連著說了三個好字，似乎是覺得不過癮，繼續說道：
這不單單是這個中年男人的特性，而是大多數底層人的悲哀。
山客雖然南來北往的奔波，模樣也會有些狼狽，但吃的就是收貨賣貨的飯，嘴皮子都很溜，不會像是這個中年男人一樣，嘴巴一張，各種小信息都透露遍了。
因為中年男人的第一反應是‘怎么會有人去龍湖旅游呢？’
“現在不用買，我實在餓的撐不住了再買，行嗎？”
他曾同我說過，之所以在自己微末之時，便開始資助這兩個孩子，就是因為只要一見這兩個名字，就心情舒暢，所以才下了決心。
他拘謹，他害怕，他惶恐。
“還是和我們一樣，只能換‘等重’？”
“我們也打算體驗一下。”
或許，是去山中換購什么珍惜的草藥嗎？
如此一來，也能對得上此時桌下那個大行李箱的作用。
“有親戚在龍湖啊，好，好，真好。”
“沒記錯的話，慶可是村里的大姓，你們認識村里人，又是遠方親戚，你們說要去‘體驗’，那你們能換到的東西是不是也更多？”
于是，他想要得到些什么東西，總會先舔著臉想辦法討好他人，隨后再提出自己卑微的小請求。
但.又好像不太對。
龍湖，是有問題的。
近六年的捐助時間里，每封信都會有這兩個名字的落筆。
“我是窮苦人，剛剛買了車票，才發現自己身上只有八塊錢，火車上的盒飯一份十五塊錢，真的是吃不起”
分明是在說龍湖里，不應該出現‘旅游’的普通人！
“我真擔心自己熬不過兩個晚上加一個白天，所以才想著找面善的人說說話，討份飯食。”
下一秒，中年男人的臉上就浮現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只是沒有想過，第一次向外人提起這個名字，竟然是扯謊。
公輸忌眼睫在輕顫，我瞥了一眼，毫無負擔的接過他的話繼續扯謊：
但，龍湖村中到底有什么東西，什么人，什么事情，才值得中年男人如此激動呢？
他認為我們有特權，認為我們可以‘換’到更多的東西。
所以，在聽到我們的目的地是龍湖，且在龍湖村中有親戚之后，才如此激動。
排隊辦事兒？
我和公輸忌再次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片茫然。
不過套話嘛，無所謂說者想要說的是什么，聽者總會有意無意代入其中的。
中年男人百思不得其解，臉上松弛的皮肉緊鎖，層層疊疊的溝壑遮蓋下來，看著著實有些嚇人。
“沒記錯的話，我那兩個遠房親戚，叫作慶竹，慶松。”
“你們是不是一去，村長就能帶你們去辦事兒？”
“我們這回去看看他們，住幾天，順便玩一圈。”
“您二位也去龍湖哈？我們可以一起.”
慶竹，慶松。
中年漢子似乎是去龍湖有所求，這是一定的。
而我之所以多此一問，則是因為
中年男人聽到‘龍湖’二字的時候，原先還笑容滿面的臉瞬間僵化，有些不自在起來：
“.對，對，龍湖。”
對方既然剛剛提到怕自己撐不過兩晚一天，對方的終點哪怕不在龍湖，也不會相差太多。
“原來是這樣！”
我下意識和公輸忌對視了一眼，算是驗證了我剛剛多此一問的猜想——
行李箱中，可能是錢。
“我三十年前去的時候，得排著隊等呢！”
這句話是在說龍湖不好嗎？
不是。
中年男人是個南來北往的收草藥山客，拿錢去龍湖村中換一些珍貴的物品，然后帶出進行倒賣
山客自然是想要收到更多東西，更多的東西意味著他能賺到更多的錢，他自然想要和我們搞好關系。
綠皮火車的行進速度很慢，從東至西，貫穿種花家腹地，到達昆侖全程需要四天三晚。
況且，對方也不可能是山客。
“等等，這小兄弟剛剛不是說去旅游嗎？”
如果箱子里裝的是錢，如果這個中年漢子真的有錢
怎么會討要一份十五塊錢的盒飯呢？
最關鍵的是，什么樣的山客，三十年才去一趟村里收東西呢？
所以，不妨換個思路——
對方或許不是用錢去換村中的東西，而是用箱子中的東西，去換村中的錢。
還有還有還有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