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你倆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沈小樓把兩個灑掃丫頭叫了過來。
這兩個丫頭是和光院最聽話的，一個被沈小樓支使提飯，讓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讓她怎么說她就怎么說。沈小樓下令關院門時，別人都沒動，她是第一個動的。而另一個丫頭則是跟在她后頭的那個，兩個人一起把院門關上了，還上了門閂。
沈小樓就喜歡聽話的人。
別看她把滿院的奴仆使喚得很順手，但對她們的名字卻一個也不知道。
兩個丫頭被叫過來很是不安，不過仍老實地答了話，“奴婢叫紅香，十二了。”
“奴婢叫綠蘿，今年十三了。”
這兩個丫頭名字取得不錯，但人長得卻不太好看。紅香，就是被沈小樓使去提飯的那個，偏壯，粗眉大眼，顯得憨氣。綠蘿又偏瘦，皮膚黑，小眼睛，眼神靈活卻又不輕浮，不是偷奸耍滑之輩。
沈小樓用帕子扇著風，問她們，“院里的活計多不多？”
兩個丫頭對視了一眼，綠蘿先開口，“回主子話，不算太多。”
不算太多，是有點多，但能做完的意思。
紅香跟在一旁點頭。
雖然沈小樓規定了院子一天掃一回，屋里三天擦一回，但還要打理花木，伺候主子吃飯洗漱，活計其實不少。本來她們有五個人，有兩人偷懶還說主子閑話，被攆出去了，人手就更緊張了。
沈小樓道：“活多且累，但我并不打算加人。”
紅香“哦”了一聲，聲音蔫噠噠的，似乎有些失望。綠蘿則微垂著頭，沒有作聲。
沈小樓便清楚兩人的性格了，道：“我可以給你們提個一等，這樣你們覺得……”
紅香的大眼睛里頓時有了神采，她連連擺手，急急道：“主子，奴婢不累，一點都不累，活兒能干完。綠蘿姐姐，你說對吧？”一等丫鬟哎，她又不傻。
紅香這個實心眼的人都知道合算，綠蘿就更知道了。就憑她們倆相貌，別說一等丫鬟了，二等都很難做到。粗使丫頭，粗使婆子，只怕到死都脫不開粗使二字。
粗使丫頭月銀三百文，一等丫鬟每個月卻能拿到一兩銀子，一下子多了七百文，這賬誰不會算？
另外，和光院的這位主子雖然是新來的，但一點都不難伺候，院子里人少，矛盾就少，活兒多了些，但干著省心。
綠蘿點點頭，拉著紅香跪下，磕頭，“奴婢定當盡心盡力。”
沈小樓把錢匣子拿出來放在桌上，嘴角上翹，道：“這兩日辛苦你們了，喏，一人抓一把，買些零嘴補補。”
兩個丫頭一怔，還沒見過主子這樣打賞的，一時不知道是該伸手好呢，還是不伸手好呢。
沈小樓像是看穿了她們的心思，道：“抓吧，誰手大抓的多就多得，抓的少就少得，還等什么？”
兩人見沈小樓不像是哄人，紅香躍躍欲試，“那奴婢真抓了？”
沈小樓點頭，笑道：“抓呀，有本事把一匣子都抓完，就都歸你。”
“奴婢可抓不了這么多。”紅香看看錢匣子里的銅板，實誠地說道。她伸出手狠狠抓了一大把，目測約有好幾十枚。綠蘿緊跟其后，也抓了一大把，兩人歡喜地道：“奴婢謝主子打賞。”
沈小樓擺擺手，“我這院子的規矩很簡單，老實干活，嘴緊，不要把院子里的事往外說。能不能做到？”
“能！”兩個丫頭捧著銅板，聲音可響亮啦！
沈小樓徐徐點頭，“行了，你們下去吧，讓趙婆子過來。”
趙婆子是和光院僅剩下的粗使婆子。
沈小樓又把趙婆子敲打了一番，當然了她離開時也抓了一大把銅板，笑得眼角的皺紋更深了。
等了三天沈小樓覺得機會已經給了，既然他們不要，那她只好主動出擊了。
和光院的院門終于打開了，沈小樓一副病懨懨的樣子被綠蘿扶出來了，高壯的紅香舉著傘，小心地為她遮太陽，臉上都是擔心，“主子您沒事吧？還是奴婢背您吧？要不您回院子歇著，奴婢去請大夫。”
“不用，我能行。”沈小樓聲音有氣無力，卻十分倔強，“請大夫……你有銀子嗎？我得去要賬，要來了銀子才好請大夫抓藥。”
去找林氏還是沈德榮？內宅歸林氏管，月銀的發放她說了算，按理說該找她。然而她是個賢惠人，不會落下這么明顯的把柄，定是得了沈德榮的話，才敢這樣有恃無恐。
那就去找討厭爹吧，聽說他今日有客，這可真是太好了。
“爹！”
沈德榮正陪著客人在府里走，猛地聽見這一聲“爹”，一抬頭就見不知從哪鬧出來的沈小樓，臉色都變了，“你怎么在這？”下意識地去看身邊貴客的表情。
沈小樓才不管呢，直接走過來，剛喊了一聲爹，就掩著唇咳嗽起來，一會兒小臉就憋得通紅，整個人無力地靠在綠蘿身上，“爹，我想你了。”
貴客很好奇地打量沈小樓，看向沈德榮，“這位是令愛？”
沈德榮恨不得能把這討債的一巴掌扇一邊去，干巴巴地道：“是……”看向沈小樓的眼神卻帶著兇光，訓斥，“病了？既然病了就好生在屋里養著，出來亂跑什么？還有你身上穿的是怎么回事？成何體統？”
沈小樓很委屈，“我衣裳怎么了？干干凈凈，不就多幾個補丁嗎？您嫌我穿得不好給你丟了臉，你也沒給我做新衣裳啊！”
“您以為我想出來？我好不容易回來，您把我往破院子里一扔就不管不問了，月銀也不給，任我自生自滅啊！沒人心疼，我自己心疼自己，這不拖著病體來找您要月銀嗎？”
“爹啊……”
她說得又急又快，沈德榮恨不得堵上她的嘴，他臉色特別難看，恨這死丫頭口無遮攔，想發火，卻又顧忌了貴客在場，只得壓著氣道：“你這丫頭就會胡說八道，誰還能短缺了你的？”
又連忙側身向貴客解釋，“我這個女兒腦子有些不靈光，一直養在外頭，才歸家，不懂規矩，慣會胡言亂語的。讓郡王見笑了。”
你腦子才有問題呢！沈小樓很不高興。
這個爹太不做人了！
這人是誰呀？郡王？哪家的？能讓討厭爹這般討好，身份不一般啊！
沈小樓忍不住看過去，正對上一雙年輕的眸子。她一怔，下意識對他點了下頭，以示禮貌。
那人似是沒想到沈小樓如此大膽，有些詫異。
沈小樓沒忘了正事，“爹，咱們那天說好了的，您怎么能反悔呢？我在莊……”
“好了，好了。”生怕沈小樓嚷嚷出更驚人的話，沈德榮連忙打斷她，“月銀是吧？給你！一會就讓人給你送去。既然病了，快回院子歇著吧。”
沈小樓不信，“真的？”
“你這是質疑為父？”沈德榮眼底含怒，真想把這個逆女掐死。
“行吧，我就再相信爹一次吧！爹要快一點哦，您總也不在家，下次我就只好到您辦差的衙門找您了。”沈小樓一步三回頭，“爹千萬別忘了啊！”
沈小樓走遠了，沈德榮尷尬地強行挽尊，“這個丫頭慣會胡鬧的，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兒女都是債，呵呵，讓郡王見笑了……”
“沈侯的家事而已。”言下之意跟他無關，“母妃派我過府致謝，時辰不早，小王就不叨擾沈侯了。”
沈德榮有心想留，卻又沒有理由，只能陪著笑臉把人送走。然后鐵青著臉去了賬房，“取三千二百兩銀子，送……和光院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