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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崛起
公子寶鼎二次入代,再一次走進代城,心中不免感慨萬千。
當初他穿越而來,在這個時代的歷程就是從代北開始,代城的驚天一刺讓他名揚天下。幾年過后,他已成為大秦第一權貴,中土最為顯赫的君侯,今Ri更是掌控著代北的命運。人生變幻莫測,而寶鼎的人生變化可謂空前絕后。
駐馬立于美麗的山巒之中,望著蔚藍Se的天空和遠處雄偉的山城,寶鼎的思緒不禁隨著漂浮的云彩回到了銘刻在記憶中的過去。在那個世界里,父Mu還好嗎?妹妹是否陪伴在他們的身邊?抑或在喧囂的城市里獨自闖蕩?學姐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是否還會想到自己?胖子是不是還在為生存而努力?或者,他已經安定下來,娶妻生子?
隨著歲月的流逝,寶鼎心中的痛苦漸漸淡去,留下的只有深深的眷戀。寶鼎暗自嘆息,腦海中慢慢浮現出繁星點點的璀璨夜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躺在草地上看夜空里的星星,也很久很久沒有想起那位死去的兄弟。
兄弟,我已經兌現了對你的承諾,Mu親很好,妹妹也長大了,一家人也重新回到了蓼園,如今我正在完成你與生俱來的使命,護衛老嬴家,護衛大秦。
“武烈侯……”
荊軻的喊聲打斷了寶鼎的思緒,把他從回憶中驚醒過來。
“蒙恬將軍和司馬斷將軍到了。”
寶鼎看到了。遠處一支騎兵隊伍正風馳電掣而來,戰旗狂舞,號角長鳴,隱約還能聽到陣陣歡呼之聲。
寶鼎舉起馬鞭向身后的文武官員們揮了揮,然后輕踢馬腹,戰馬揚首嘶鳴,撒開四蹄狂奔而去。
大隊人馬緊隨其后,在震耳欲聾的鼓號聲里,浩浩蕩蕩地沖出山林,沖下山巒。
蒙恬和司馬斷早早下馬,大步流星地迎了上來。
兩人遠遠便看到急步而行的寶鼎。幾年沒見,這位年輕君侯的變化太大了,個子長高了,身體雖然削瘦但還是很結實,胡子也長出來了,濃密的黑Se短須讓他看上去更加英武。最強烈的就是他氣質上的變化,今Ri的寶鼎再無任何稚嫩,成熟中透出一個上位者的威嚴,隱約還能察覺到一股讓人心悸的殺氣。
這股殺氣由來已久,過去寶鼎血氣方剛,鋒芒畢露,殺人的手段血腥而殘忍,后來到了戰場上更是可怕,擋者披靡,戰無不克,于是這股殺氣也就越來越濃烈。只不過隨著他地位的上升,權勢的增大,實力的膨脹,他的威信已經達到了一個巔峰高度,他所展示出來的強大威懾力已經慢慢掩蓋了他凜冽的殺氣。
蒙恬大為感慨。自從幫助寶鼎在河東掀起鹽鐵大案之后,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寶鼎,一別數年,寶鼎已經加冠禮成人,娶了兩位嬌妻,其身份更是由一個流配的刑徒成長為名震天下的大權貴。想想當初第一次見到寶鼎時的情景,再看看今Ri的寶鼎,蒙恬感覺當真恍如一夢。
兩人停下腳步,躬身行禮。
寶鼎沖了過來,首先給了蒙恬一個“熊抱”。他對蒙恬的好感發自內心。當初在太原的時候,蒙恬給了他太多的幫助,不管蒙恬出于什么目的,他都感激蒙恬。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這份恩情寶鼎永遠記在心里。
在咸陽朝堂上,蒙氏和馮氏都是秦王政的股肱之臣,說起來都是寶鼎的政治對手。寶鼎和馮劫有師生之情,他因此與馮氏建立了親密的關系。他和蒙恬是朋友,因此他一直竭力避免與蒙氏發生沖突,不過隨著蒙氏的妥協,現在他也已經與蒙氏之間建立了政治上的默契,而這種默契有助于他和蒙恬的友誼長久存在。
蒙恬本來很忐忑。蒙氏的妥協是有限度的。蒙氏不能放棄軍權,相反,蒙氏還要想方設法擴大對軍隊的掌控力,這是秦王政和咸陽宮一直為之努力的目標,可惜蒙氏錯過了機會,以致于現在秦王政和咸陽宮非常被動。
這一次又是蒙氏的機會。假如蒙氏成功守住了中原,并在未來的統一之戰中擊敗齊國和楚國,那么蒙氏不但可以重新掌控軍隊,秦王政和咸陽宮也將在激烈的權力博弈中占據主動贏得優勢。
然而,蒙氏并不看好這次機會,相反,蒙氏認為這是一場劫難,蒙氏極有可能徹底葬送在中原戰場上,所以,蒙氏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妥協。寶鼎接受了蒙氏的妥協,但寶鼎的“接受”同樣有限度,寶鼎是否愿意在關鍵時刻拯救蒙氏,完全取決于蒙氏在政治上的援助。
蒙恬希望維持自己和寶鼎之間“友誼”,希望兩人之間的“友誼”有助于蒙氏的未來,但蒙氏現在是老秦人的“眼中釘”,寶鼎在老秦人的重壓下,未必會拯救蒙氏,因此他也未必愿意維持兩人之間的“友誼”。
寶鼎的“熊抱”之禮給了蒙恬肯定的答案,也去除了蒙恬心中的“忐忑”。
一番寒暄之后,蒙恬和司馬斷把身后的幾位將領介紹給了寶鼎。
這時曝布、熊庸、烏重等虎烈軍統率跑了過來,老朋友再次重逢,彼此都非常高興。
趙高、唐仰、司馬昌等兩府官員也過來把臂言歡。
接著寶鼎帶著蒙恬、司馬斷等北疆軍將領,給他們介紹了荊軻、朱英等兩府主要官員。這次寶鼎為了充實兩府力量,特意從江南把朱英等十幾位原C魂申君的客卿請到了蓼園。蒙恬和司馬斷知道這些人都是寶鼎的絕對親信,不敢怠慢,言辭間頗為親熱。
“跟我去見見幾位代北軍的統率。”寶鼎手指蒙恬等人笑道,“現在代北軍也是我大秦的軍隊,不是仇人,所以你們不要吹胡子瞪眼,更不要擺出一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架勢。”
蒙恬和司馬斷互相看看,臉上的笑容十分勉強。幾位北疆軍將領也是怏怏不樂,沒有想與代北軍將領見面的意思。
寶鼎故作不滿,“我給你們先后寫了幾封信,把其中的利害關系說得很清楚,難道你們都沒看?”
蒙恬冷眼看看遠處的代北軍將領,不屑地撇撇嘴,“沒有他們,我們一樣可以擊敗匈奴人。”
“是嗎?”寶鼎看了眾人一眼,問道,“那你們為何被匈奴人打得狼狽而撤?”
“我們的兵力嚴重不足。”司馬斷說道,“現在中山大戰結束了,二十多萬援軍進入代北戰場,足以與匈奴人一決勝負。”
寶鼎笑了起來,繼續問道,“如果匈奴人主動撤退,撤到大黑河,撤到Yin(左耳旁的Yin)山腳下,我們怎么辦?是不是一直追過去?”
蒙恬、司馬斷等人悻悻低頭。二十多萬步軍長途跋涉,深入大黑河一線作戰,糧草輜重根本無法解決,而糧道更是處在匈奴人的直接打擊之下。這也是北疆軍一直沒辦法攻打云中的重要原因之一。秦軍缺少騎兵,更缺少能征善戰的北虜騎兵。北疆軍主力騎兵就是由義渠、空同和西羌等北虜諸種組成,沒有他們,北疆軍如果遇到匈奴人,基本上被敵人圍著打,防守有余而攻擊無力。
代北軍的歸降正好可以彌補這一缺陷,雖然五萬多人的代北軍并不都是騎兵,但只有給他們足夠的戰馬,這五萬多人就是一支強悍的騎兵大軍,可以確保秦軍在代北戰場上攻守兼備,進退無憂。
“請放下你們心里的仇恨。”寶鼎揮動馬鞭,大聲說道,“再過幾年,大秦的疆土就是整個中土,大秦人就是中土人。代北是中土的一部分,代北人就是我們大秦人,是我們的兄弟姊妹,所以,我請你們敞開天空一般的胸懷,去包容他們,去接納他們,與他們齊心協力,并肩作戰,與他們Gong同開創大秦的未來,建下震爍千古的偉業。”
寶鼎這最后一句話終于起到了作用。功業代表著權力和財富,只有建下顯赫功勛,大家的利益才能得到保障,子孫后代才能安享榮華富貴。
兩軍將率見面,氣氛很尷尬。
代北軍將率回到家園故土,那感覺完全不一樣了,士氣也起來了,傲氣也恢復了。
自始至終,秦軍都沒有擊敗他們,蒙恬和司馬斷等北疆軍將領更是他們的手下敗將,代北將率在心理上便占據了優勢。雖然他們在中山戰場投奔了秦人,但并不是因為打不過秦軍,而是因為走投無路了,不得不找一條活路。
武烈侯公子寶鼎愿意以自身為質招降代北軍,其實說白了就是忌憚代北軍的實力,擔心和代北軍打個兩敗俱傷,以致于無力救援代北,丟掉了代北。這從另一個方面也證明了代北軍的實力,讓代北軍骨子里的那股傲氣無形當中又漲了幾分。
如今北疆軍被匈奴人打得狼狽不堪,代北危在旦夕,而代北軍卻有圍殺十萬匈奴人的輝煌戰績,回到本土后更是傲氣沖天,兩相比較,代北軍的氣焰自然囂張。
蒙恬等人怒氣上撞,心想你們為了活命,背叛趙國,投降秦軍,難道不覺得羞恥?竟然還在我們面前擺一張得意洋洋的臭臉,豈有此理怒氣上來了,口氣也就變了,這話也就難聽了,極其嘲諷之能事。
其實代北軍的心理可以理解。他們正是因為感到恥辱,不想讓北疆軍看輕了自己,更不想擺出一副奴顏婢膝的嘴臉飽受昔Ri手下敗將的羞辱,于是只好以昔Ri的榮耀和戰績來掩飾自己心里的惶恐和羞愧。
雙方唇來舌往,你嘲我諷,劍拔弩張,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之勢。
寶鼎厲聲喝止,“都給我閉嘴若想分出勝負,就比比誰殺死的匈奴人最多。”
代北軍的大營還在老地方。青山依舊,營寨依舊,人馬依舊,唯獨失去的就是這座大營的統率,就是大將軍李牧。
寶鼎的行轅安置在代北軍大營的西北側,緊貼著祁夷水。
當天晚上,寶鼎在行轅召集北疆軍和代北軍的統率們商討代北局勢。
蒙恬詳細介紹了當前的代北戰況。
雁門郡幾乎全境丟失,秦軍和匈奴人如今在雁門郡與代郡的交界之處奮力廝殺。
在兩郡交界的北部,北疆軍主力于青陂和白登一線筑壘死守;在其中部治水兩岸,原代北守軍會同樓煩、林胡等代北諸族軍隊依靠險要地形,頑強阻殺入侵匈奴。北疆軍統率羌廆(hui)則率軍在雁門郡與太原郡的交界之地句注要塞阻殺敵軍。
蒙恬說完之后,司馬尚馬上問道,“你們和太原的羌廆將軍一直保持著聯系?”
蒙恬點點頭,“堅壁清野之后,從云中、雁門撤出來的部落一部分進入代郡和太原郡,還有一部分則撤進了治水兩岸的大山。正是得益于他們的幫助,我們的斥候才在大山里建了一條臨時驛站,確保了代郡和太原郡之間的聯系。”
司馬尚略略皺眉,轉身與身側的兩位部下低聲說了幾句。這兩位部下一個是樓煩人的統率野狐,一個是林胡人的統率青狼,其所率軍隊都是代北軍的絕對主力。
“武烈侯,既然云中和雁門的諸種部落堅守在大山之中,那么我可以肯定,他們一直密切關注著匈奴人的動向,他們知道的事情肯定不比斥候探查到的消息少,所以我打算派人去大山,一則探查更多匈奴人的消息,二則告訴諸種部落,代北軍回來了,他們的親人都回家了。這既有助于安撫代軍軍心,也有助于聯合諸種部落的力量Gong同攻擊匈奴人。”
寶鼎當即首肯。他知道代北將士掛念部落和親人,司馬尚此策不但可以幫助將士們與自己的部落取得聯系,也可以讓秦軍在代北大戰中獲得更多的助力。
“武烈侯,我記得離開中山之前,你曾告訴我羌廆將軍正在治水上游的金沙灘一線阻敵,今Ri卻聽蒙將軍說,羌廆將軍在句注要塞阻敵。這兩個地方雖然相距不遠,但羌廆將軍從金沙灘退守句注要塞,其中肯定發生了什么。”司馬尚轉目望向蒙恬,問道,“羌廆將軍對此可有解釋?”
“大庶長在信中說,匈奴人以重兵攻打金沙灘,突破了治水,迫使他不得不退守句注要塞。”蒙恬馬上解釋道,“武烈侯為了誘使匈奴人全面攻擊雁門,要求我們示敵以弱,主動撤退。雖然大庶長手上有十二萬軍隊,但武烈侯嚴禁他展開反擊,除非匈奴人突破了青陂和白登一線,殺進了代郡,否則大庶長都不能在南線展開凌厲反擊。”
司馬尚吃驚地望向寶鼎,目露疑惑之Se。
他不知道羌廆手上有十二萬軍隊,更不知道秦軍明明有實力守住雁門,卻示敵以弱主動撤退,導致代北局勢岌岌可危,這其中到底有何原因?
寶鼎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南方。
司馬尚和幾位代北軍統率心領神會,心里卻愈發吃驚。沒想到武烈侯和咸陽的關系緊張到如此地步。很顯然,武烈侯故意制造代北緊張局勢,就是為了把秦軍主力全部集結到代北戰場,也就是全部控制在他的手里。武烈侯牢牢控制軍隊,當然是為了實現其政治上的目的。
代北這一仗遠遠比他們想像的要復雜,不過他們習以為常了。當初李牧和邯鄲也是如此,代北戰場和代北軍隊不過是這些上位者博弈的棋子而已。
“安平侯對匈奴人在雁門南線發動猛攻可有什么猜測?”寶鼎笑著問道。司馬尚被咸陽封侯了,爵至倫侯,這在大秦歷史上也是破天荒的一件事。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匈奴人的目標是太原。”司馬尚說道,“匈奴人拿下太原,隨即可以與河南的匈奴人東西夾擊,如此秦軍極有可能丟失上郡。太原和上郡若是雙雙告失,代北自然就是匈奴人的囊中之物,而秦軍的北疆防御就此告破,匈奴人自此可以控制北方戰場的主動權。”
“對策呢?”寶鼎追問道。
司馬尚猶豫了片刻,說道,“我不知道武烈侯對北方戰局有何整體謀劃,但就今Ri局勢來說,還是集中兵力于青陂、白登一線擊敗匈奴人為上策。匈奴人一旦敗北于北線,其南線就有被合圍的危險,匈奴人不得不后撤,如此我們就可以在善無城一帶與其決戰。”
寶鼎微微皺眉,“匈奴人愿意決戰?”
“匈奴人當然不愿意決戰。”司馬尚搖頭苦笑道,“中山大戰已經結束,即使燕國人故意隱瞞此消息,試圖讓匈奴人與我們決戰,讓雙方打得兩敗俱傷,但匈奴人非常狡猾,他們肯定有其他渠道獲得中山大戰的消息,在沒有中山戰場的確切消息之前,匈奴人絕不會決戰。”
“如此說來,我們拿回雁門的困難并不大。”
“奪回雁門并不代表代北危機的結束。”司馬尚以無奈的口氣說道,“匈奴大單于親自趕赴代北,說明對代北勢在必得,他們絕不會空手而歸。以我的估猜,匈奴人的大軍會在Yin(左耳旁的Yin)山南北長期屯駐,再尋攻擊良機。”司馬尚看看寶鼎,目露擔憂之Se,“如果中原局勢緊張,秦軍陷入兩線作戰的窘境,咸陽必定有所取舍。毋庸置疑,咸陽肯定要保中原棄代北。秦軍主力一旦南下,匈奴人必定再攻代北,代北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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