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國風云錄第一卷崛起
書名:
春節期間由于電信機房內部存在安全漏洞,導致網站訪問不穩定,我們已經在盡力處理問題,感謝大家支持。
第二天天亮之后。巨筏載著韓非、琴唐,兩百琴氏勁督衛和大量武器趕到了大河北岸的卻月大陣。
韓非和琴唐憋著一肚子火,但看到血跡斑斑多處受創的公子寶鼎,兩人又是心疼又是擔憂,怒氣發不出來了,怨言也只好埋在心底。大致了解了一下情況,兩人無奈放棄了勸諫寶鼎返回南岸的想法。此刻士氣至關重要,公子寶鼎就是將士們頑強堅守的信念所在,寶鼎一走,士氣必泄,面對匈奴人更為瘋狂的攻擊,卻月陣十有要失守。
“你答應我,如果守不住,就算游也要給我游回去。”韓非心里難受,聲音略顯嘶啞,但神態很堅決,“否則,我和大匠就留在這里,與你同生共死。”
“師傅這話說錯了。”寶鼎笑道,“從走出咸陽那一刻開始,我和師傅、大匠就是生死與共了。”說著他親熱地挽住韓非的胳膊。安慰道,“師傅請寬心,我這里有黑鷹銳士,有墨者劍士,還有劍道大師南山子,我就算想死也死不掉啊。再說了,我死了,師傅和大匠怎么辦?我怎么舍得扔下你們?”
韓非苦笑。琴唐卻是哈哈大笑,手指南岸說道,“公子,這話你還是留著說給公主聽吧,我們兩個老頭子聽著瘆得慌。”
韓非突起戲謔之心,馬上配合琴唐做了個打冷戰的姿勢。
三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心里的那點不滿和怨恨隨之煙消云散。公子寶鼎出自蠻荒,他的血統高貴,但他的心,還有他的一言一行都深深烙刻著貧賤者的影子,韓非雖然難以接受,一度打算以貴族的要求來改造寶鼎,但到了此刻,他不得不承認,公子寶鼎就是公子寶鼎,他就是獨一無二的野蠻公子,一個起自貧賤的權貴,與其費盡心血去改造他,還不如嘗試著去接受他,或許這樣反而有助于寶鼎的成長。
在卻月陣里轉了一圈。聞著讓人作嘔的血腥味,望著遠處匈奴人的營帳,兩人心情沉重,對守住這樣一座小小的車陣沒有半分信心。
“公子有信心守住卻月陣?”韓非問道。
“當然。”寶鼎非常自信。
“如果匈奴人持續增兵怎么辦?”琴唐問道。
“匈奴人增兵的可能性很小,相反,他們棄之而走的可能性很大。”
寶鼎把昨夜毛子睿的分析大概說了一下,“匈奴人的主要目標是河西月氏,而我們的突然出現徹底打亂了匈奴人的部署,在沒搞清我們出使的目的之前,匈奴人只能以最壞的打算來制定對策,這種情況下,匈奴人必然患得患失,顧此失彼,最終進退失據,丟掉主動權,被我們牽著鼻子走。”
“不要輕敵,更不要自以為是。”韓非鄭重警告道,“戰場上的勝負直接影響到形勢的發展,假如匈奴人下定決心拿下河西月氏,他們肯定會以重兵打擊我們。一旦卻月陣失守,我們被匈奴人打回大河南岸。那非但出使失敗,更無法幫助月氏國度過眼前的危機。”
“公子堅守卻月陣是一種被動之舉,此仗的主動權現在在匈奴人手里,這對我們來說非常危險。”琴唐捋須說道,“公子若要化被動為舉動,必須主動出擊,把這一仗的主動權先行搶到手。”
寶鼎詫異地望著琴唐,對他這番話頗為驚訝。一個專事大兵研究的大匠也懂得用兵之道?莫非和我一樣,也是紙上談兵之輩?
“大匠有何敗敵之策?”寶鼎急忙問道。
“公子曾說過,先利用卻月陣消耗和疲憊匈奴人,然后再利用騎軍的優勢給匈奴人致命一擊,但此計的前提是匈奴人兵力有限,假如匈奴人持續增兵,那卻月陣必然失守。”琴唐指著前方匈奴人的營帳說道,“公子是不是考慮一下提前讓騎軍發動襲擊?”
寶鼎搖搖頭,“此處距離白山和鋏口一線有五百多里,如果我們未能在大河一線給匈奴人以重擊,這五百多里我們就很難走過去,所以,卻月陣其實就是一個陷阱,一個持續消耗匈奴人實力的陷阱。在我們沒有完成這個目標之前,用騎軍偷襲,等于把自己的實力暴露了,這顯然對我們不利。”
“但公子剛才說,匈奴人擔心我們的長城援兵,一旦攻擊受阻,他們將陷入進退兩難的窘境,所以很可能馬上撤退。”韓非不解地問道,“假若匈奴人突然走了。公子的目標就無法實現,我們北上豈不寸步難行?難道公子打算一直殺進月氏王庭?”
“在長城方向的援兵沒有抵達之前,匈奴人在撤與不撤之間會搖擺不定。”寶鼎笑道,“公大夫說,匈奴人南下的本意是速戰速決,一口吃掉我們,給我們狠狠一擊,如今匈奴人一口吃不下,左右為難了,但師傅請想一想,匈奴人會懼怕我大秦軍隊嗎?長城方向會有多少援軍趕來?援軍會渡河北上主動攻擊匈奴人嗎?顯然不會,公大夫高看了自己,低估了匈奴人的驕橫,他認為只有我援軍一到,匈奴人就會調集主力南下與我援軍對峙,這樣就會破壞匈奴人的部署,所以他判斷匈奴人要及時撤走,但我認為不會,匈奴人除非看到我長城援軍,否則絕不會丟下嘴邊的獵物悻悻而走。”
韓非和琴唐連連點頭。寶鼎心思慎密,他更高看匈奴人一籌,否則他也不至于說服秦王出使月氏,實施聯月氏遏制匈奴之策。既然公子寶鼎把匈奴人當作中土最強大的對手來看待。那自然比一般人想得更多。
“公子有何對策?”琴唐問道。
“我同意毛子睿的襲敵之計,但前提是長城援軍必須提前趕到戰場,這樣才能迫使匈奴人不得不放棄到嘴的獵物。”
韓非和琴唐相視而笑。
“公子要設疑兵之計?”韓非問道。
“疑兵之計就拜托師傅和大匠了。”寶鼎拱手為禮,“明天上午,長城援軍必須抵達大河南岸。”
“些須小事,何足道哉?”琴唐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但我們只有一條巨筏,匈奴人盯得非常緊,沒辦法在悄無聲息的情況下把騎軍送到對岸。”
“今天晚上,師傅和大匠必須把騎軍送到對岸。”寶鼎的口氣不容置疑。
“晚上?”韓非大吃一驚,連聲否決。“不行,這絕對不行,晚上渡河,安全如何保障?”
“大河波濤洶涌,風大浪急,夜間行舟太危險,此策絕不可施。”琴唐也斷然拒絕。
寶鼎笑著搖搖頭,雙手一攤,“那好,我們準備回咸陽吧。”
“公子,這絕對不行。”韓非懇求道,“公子,請考慮一下將士們的性命。”
“我正是考慮到他們的性命,才要求夜間渡河。”寶鼎笑道,“要不這樣,我晚上返回南岸,我親自帶他們渡河。如果出現了意外,我這個公子給他們陪葬。”
韓非和琴唐苦笑無語。罷,你要瘋狂,我們就陪你瘋狂,反正事已至此,沒有退路了。
巨筏起動,返回南岸。司馬斷、白公差和毛子睿三人站在筏上,向寶鼎和將士們躬身致禮。
公子寶鼎沒有走,相反,他命令黑鷹銳士在陣中豎起了他的大旗,一面赤色黑鷹大旗。人在旗在,人亡旗亡。
將士們望著那面獵獵狂舞的黑鷹大旗,望著那只代表著大秦王族的翱翔黑鷹,心潮澎湃。此刻,大秦王族和他們血脈相依,和他們生死與共,那種生死相依的感覺讓他們血脈賁張,他們愿意為大秦而死,愿意為大秦粉身碎骨。
寶鼎站在水邊,面帶笑容,用力搖動著手臂。但心里卻感窒息。從這一刻開始,巨筏不再往返于大河兩岸,卻月陣和陣中的將士就此與后方斷絕,生死全靠自己的努力了。
巨筏逐漸遠去。
遠處號角吹響,戰鼓擂動,匈奴人出動了,血戰即將開始。
將士們各歸本陣,齊齊轉頭望向陣中,望向指揮高臺。
寶鼎龍行虎步,穩穩地站在高臺上,面對陣中將士,面對空中飛舞的大旗,驀然熱血奔涌,高舉雙臂,縱聲狂呼,“今日死戰,死戰!”
“糾糾老秦……共赴國難……”曝布高高舉起鐵盾,吼聲如雷。
虎翼衛高舉武器,放聲狂吼,“昂昂虎烈,死不休戰……”
“死不休戰……”將士們振臂高呼,聲嘶力竭。
匈奴人逼近,一隊隊悍卒在震耳欲聾的殺聲里向卻月陣狂奔而來。
“擂鼓……”寶鼎凌空揮拳,厲聲斷喝,“殺,殺!”
巨筏靠上南岸的時候,北岸已經殺聲震天,匈奴人前赴后繼,以死相搏,其戰斗力之強悍,士氣之旺盛,即使在南岸也感同身受。
韓非、琴唐匆匆召集工匠,給他們下達了兩個任務,一是用最快的速度,最簡單的方法,在兩個時辰內趕制一個“巨筏”,把它放進大河里,讓它浮起來,讓它在大河上移動,以此來欺騙對岸的匈奴人;還有一個任務就是馬上把巨筏的羊皮胎拆下一部分,讓巨筏與河面平齊,然后組織人力畜力將巨筏拖向上游。
南岸的八百虎翼衛和四百烏氏短兵被集結起來,一部分隨毛子睿先行趕赴上游尋找合適的渡河地點,一部分隨司馬斷沿著河堤上行,為拖拽巨筏開辟道路,剩下一部分則在白公差的指揮下,準備拖拽巨筏趕往新的渡河地點。
夜間渡河,這對生活在大河南北兩岸的人來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但寶鼎認為,只要有巨筏就一定可以在夜間渡河。巨筏牢固安全,以現在大河的風浪來說,根本沒有將其傾覆的可能,所以只要在巨筏上點亮燈籠,在大河兩岸點燃篝火,夜間渡河不成問題。
大家都沒有做過這種瘋狂的事,尤其此事關系到了幾百幾千人的生死,所以韓非很忐忑,琴唐也是惶恐不安,好在司馬斷、白公差等人對寶鼎有一種盲目的信任,而毛子睿更是豁出去了。主意是他想出來的,寶鼎又把這一仗的指揮權交給了他,對他算是無條件的信任,寄予了厚望,這時候他只能以死相報了。
現在公子寶鼎和卻月陣內近三千名將士正在背水一戰,沒有任何退路,陣破則人亡,能否扭轉乾坤,就看今夜渡河能否成功了。只要夜間渡河成功,一千二百名騎軍將士安全抵達對岸,形勢就算扭轉,即使偷襲沒有達到預期目的,也足以給匈奴人沉重一擊。
匈奴人的攻擊異常猛烈。
假如匈奴人同樣沒有攻克這個小小的車陣,丟臉的不僅是休旬王,還有單于庭和所有的匈奴人,他們的威信會因此降低,林胡等諸種部落會因此嘲笑他們,所以激戰開始后,休旬王、當戶和且渠全部趕到第一線指揮。
公子寶鼎的目標已經做了調整,他只要堅守一天,只要堅守到今天晚上,形勢就變了,這一仗誰勝誰敗就難說了。當然,他若想取勝,前提是毛子睿帶著騎軍能在夜間順利渡河,否則,最后失敗的可能就是他。
匈奴人拼命進攻,一浪接一浪,一浪高過一浪,利用人數上的優勢反復攻擊,不給秦人絲毫喘息的機會。
大秦將士經過昨天的血戰,積累了不少寶貴經驗,對堅守卻月陣有了更多的手段,這導致匈奴人在最初一次的攻擊中遭到了迎頭痛擊。他們和昨天的林胡諸種部落一樣,因為輕敵和大意,白白損失了兵力。
今天卻月陣中多了琴氏勁督衛,而勁督衛擅長用弩,他們使用的也是最近趕制出來的三連發勁弩,最強勁的弩配上他們嫻熟的弩陣和箭無虛發的高超射術,使得卻月陣的防守實力明顯高了一籌。
雙方的廝殺越來越慘烈血腥,匈奴人的尸體在車陣外堆了厚厚的一層,而陣內大秦將士也是傷亡不斷,好在大秦人以身經百戰的精銳衛士為主,個人武力超強,戰陣也嫻熟,這在很多程度上彌補了人數上的劣勢。
寶鼎第一次指揮戰斗,數千人的小規模戰斗,而且還是防守戰,除了初始因為太緊張犯了幾個小錯誤外,其后便有板有眼中規中矩了。寶鼎很不適應,他覺得自己應該屬于血淋淋的戰場,應該拿著把長劍酣暢淋漓地四下砍死,那才是真正的男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抱著令旗心驚肉跳地站在高臺上看別人廝殺。
看別人廝殺其實是一種無法忍受的煎熬,是一種精神上的痛苦折磨,以他的性情來說,舍生忘死沖殺在前可以,因為那簡單,不需要動腦子,不需要承擔責任,只要砍人就行了,而站在這里指揮別人廝殺,不僅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還要保持高度的敏銳和反應,要在第一時間做出判斷和對策,要為麾下這些將士們的性命負責,要和死神爭奪生命。
有一刻形勢太緊張了,匈奴人蜂擁而入,差點撕開了戰陣。寶鼎急得連聲怒吼,最后實在忍不住了,把令旗往曝布手里一塞,拔劍就要上去支援。曝布硬是把他拉住了,請南山子扈從寶鼎左右,自己帶人上去支援殺退了敵人。
南山子看到寶鼎心神大亂,根本沒有心思指揮,不得不提醒他,“公子以一人之力可以擊殺多少敵虜?”
“老子一口氣可以砍死十幾個。”寶鼎怒聲吼道。
南山子兩眼一翻,知道細聲慢語不起作用了,于是舌綻春雷,突然一聲暴喝:“公子指揮得當,又能殺死多少?”
寶鼎霍然驚醒,心里的憤怒霎時散盡,暴戾的情緒頓時平和下來。這個道理人人都懂,但到了戰場上,誰又能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即使是身經百戰的老將,有時候也難免因為沖動而犯下致命的錯誤。
寶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戰場上,竭盡所能承擔起一個指揮者的責任。
這一場血腥廝殺一直持續到日中之后,匈奴人終于意識到自己撞到了一塊鐵板上。昨天林胡諸部不是不盡力,而是確實打不下來。誰能想到一個小小的車陣竟然堅固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休旬王決定把所有的兵力全部投上去,命令林胡諸部也加入攻擊。這時候不能再要面子了,他帶著一萬多人南下,本來是抱著打劫的心思,犒勞一下自己和親信屬下,誰知財物沒搶到,精兵悍卒倒是死了一大堆,虧本虧大了。
匈奴人休息了一陣子,重新調整了兵力,隨即吹響號角,再度展開了攻擊。
寶鼎一看勢頭不對,匈奴人被激怒了,投入了所有的兵力,而己方將士連續奮戰,不但傷亡大,體力上也難以為繼。
“點燃狼煙。”寶鼎毫不猶豫,當即下令,“即刻點燃。”
這是寶鼎早上準備的,他看到今天風向有利于己方,隨即命令士卒們準備了幾十堆狼煙,一旦抵擋不住,就點燃狼煙,以濃煙退敵,給己方贏得喘息時間,結果這未雨綢繆的一招還真的用上了。
狼煙起,勁風吹,戰場迅速被濃煙所籠罩。匈奴人大吃一驚,匆忙后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