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為公子寶鼎的師傅,他打算利用這段寶貴的時間給寶鼎惡補一下,即使寶鼎反對也不行,因為這是大王先前托付給他的重任。當他興致勃勃的抵達軍營后,竟然發現寶鼎出去玩了一天,蹤跡全無。
馮劫當即埋怨蒙恬,認為蒙恬要適當予以配合,“公子不會在晉陽待太久。馬上就要離開,不是去河北戰場就是回咸陽,在這之前我必須完成大王的重托。”
“今天情況特殊。”蒙恬解釋道,“巴蜀人到了晉陽,院氏和琴氏聯袂而來,機會難得,所以我讓王離那小子帶著公子認親去了。”
“認親?”馮劫從蒙恬的話里聽出了不尋常的東西,“這是咸陽的意思?”
蒙恬點點頭,“前些日子我兄弟來信。認為我們眼前有必要適當接觸一下巴蜀人,或許可以找到分裂楚系的機會。”
馮劫想了片廢,微微頜首。假若河北大戰贏了,楚系外戚拿下了吞滅趙國的大功,權勢會更加膨脹。勢力大了,利益多了,分配不均。內部紛爭劇烈,矛盾激烈,分裂也就成了必然。呂不韋和山東外系過去也是攀附于楚系外戚得以發展。最后兩派勢如水火,大打出手。楚系外戚有了這個,教,想必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肯定要壓制巴蜀人。如此一來吧蜀人極度不滿,分裂的種子也就發芽開花了。
“我聽說公子厲也到了晉陽。”馮劫撫須笑道。“那頭黃金奏恃強凌弱。劣跡斑斑,聽說最近一段又對琴氏的女兒產生了興趣。這樣的人到了晉陽,會不會把晉陽弄得雞飛狗跳?”
蒙恬仰天打了個哈哈。馮劫也不是個好鳥。竟然和自己一樣把主意打到了公子厲頭上。打了公子厲就等于打了楚系的臉,老秦人若要力挺寶鼎,就不得不降低姿態。與山東外系聯手抗御,這可以進一步拉近雙方的關系。
“王家小少主對琴氏的女兒也是愛慕有加。”蒙恬笑道,“聽說他在咸陽的時候和公子厲明爭暗斗,目的就是要抱得美人歸。”
“圭人也要看哪一家的。”馮劫皮笑肉不笑,“老將軍恐怕還沒有與楚系化干戈為玉、帛的意思吧?”
“積怨太深,一場聯姻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蒙恬說到這里。忽然嘿嘿笑了起來,“你說,我們的那位公子會不會也迷上琴氏佳人?”
“楚系自宣太后開始在大秦扎下了深厚根基,華陽太后又將其固本培元。其勢力太過龐大,所以這種事不能干。十有都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白賠不賺。”馮劫不滿地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蒙恬想到咸陽的嚴峻形勢,想到咸陽宮里彈精竭慮寢食不安的大王,暗自苦嘆。有時候。即使想閉著眼睛過日子也不行,風暴一到,摧枯拉朽,一樣殃及池魚,所以不管在咸陽還是在邊疆荒漠,誰都無法獨善其身。寶鼎就是被大王從蠻荒之地挖了出來。
蒙恬正在感嘆的時候,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跟著帳簾掀起。王離滿頭大汗地沖了進來。
蒙恬吃了一驚,從席上一躍而起,“公子呢?”
“出事了,大兄,出事了。”王離氣喘吁吁”惶恐不安地喊道。
蒙恬頭皮一麻,脫口問道:“殺人了?”
寶鼎是什么武技?他又來自蠻荒,沒有遵紀守法的習慣,如果有人激怒了他,后果可想而知,但公子厲那種囂張跋扈的紈褲豈是善善之輩?兩個性格張揚的公子撞到一起,理所當然要爆出“火花”只是讓蒙恬沒想到的是,兩人碰撞之后摩擦出來的不是“火花”而是一場熊熊大火。
“殺人了。殺了八個”公子厲還被打了個半死。”王離說這話的時候還是一臉驚懼。
蒙恬心中徒然一窒,呼吸頓時停止,眼前一黑,頭暈目眩,高大魁梧的身軀不由自主地搖晃了幾下。臉色更是難看到了之致。大意了。自己太大意了,嚴重低估了公子寶鼎的野蠻彪悍和公子厲的怨意妄為,結果捅出了一個天大的窟窿。
馮劫心神俱震,手忙腳亂地想爬起來,誰知一時心慌意亂,沒有站穩,“撲嗵”一了摔在了案幾上。權貴子弟因為意氣之爭,打架斗毆乃是家常便飯,但打架打死人的,而且一死就是八個”那就不是打架斗毆了,而是流血沖突,算是震驚朝野的大案,尤其在律法嚴峻的大秦,尤其當事人還是兩位背景深厚的公子。更是了不得的大事,最終廷尉府、宗正府和駒車庶長都要出面。大王更要親自過問。
這個簍子捅大了,此時正值河北戰事緊張之際,一旦此事影響到了河北戰事。這個,后果誰都承擔不起,就連咸陽宮的大王都承擔不起。大王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極有可能放棄公子寶鼎,以圖息事寧人。安撫楚系,確保河北戰事平穩推進。
壬離上前幫忙扶起了馮劫。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怎么會死了八個人?公子厲被誰打了個半死?”馮劫厲聲問道。
“今天我們和巴蜀的院氏、琴氏在一起吧蜀的院藏是公子的表兄,兩人認親之后,公子非常高興,晚上在東籬社寓宴請院氏和琴氏。公子厲正好也在東籬社寓,他帶人沖進了園子,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打,一直打到了堂上,正好看到了公主大嫂。見公主大嫂貌若天仙。當即下令搶人。他的一個,手下拔劍刺殺公子。黑鷹銳士情急之下出手斬殺,然后就亂了,一眨眼,八個人頭落地了。”
公子大嫂?馮劫眼睛都瞪圓了,哪里冒出來的一個公主?還大姓?公子寶鼎到底有多少秘密?“什么公主?大嫂又是怎么回事?”
王離沒想到馮劫竟然不知道這事,但他沒時間解釋,他還要以最快速度進城稟報大父和父親。沒時間在這里磨蹭,于是不予理睬,繼續說道。“公子大怒,抓住公子厲打了他一個半死,然后叫公子厲的一個,衛士帶著八顆人頭進城找魏縛。叫魏縛在三天之內帶一萬金贖回公子厲,否則就殺了公子厲。”
蒙恬越聽越是驚駭,頭痛欲裂,強烈的眩暈感讓他不得不閉上了眼睛。
馮劫比他鎮定多了,畢竟他不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但蒙恬是。正是蒙五計讓兩位公午碰撞一下。結果把夭撞出了個大蘇恬可以想像當這個消息傳回咸陽宮,大王必定雷霆震怒,咆哮大堂。好好的一件事就這樣辦砸了,而且反過來還被對擊了,憋屈啊。
“公子現在在哪?公子厲可有生命危險?巴蜀的院氏和琴氏還在不在?公子身邊還有多少衛士?。馮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連續問道。
王離一一說了,然后沖著馮劫和蒙恬拱拱手,“我現在就進城稟報大父和父親,請他們趕快派兵救援,遲了公子肯定要落入魏縛的手中,那事情可就更麻煩了說完他掉頭飛跑而去。
蒙恬跟在他后面出了大帳,沖著值守衛士大聲叫道:“傳令,虎翼衛即刻集結,火速包圍東籬寓
戰鼓、號角霎時響起,一隊隊的虎翼衛飛速沖出營帳,迅速集結。
“左庶長,你把虎翼衛全部帶去?”馮劫跟在蒙恬后面,看他神情有些激動,急忙提醒道,“軍隊輕易不要動,軍隊一動,事情的性質就變了。
目前我們還不知道魏縛的反應,也不知道上將軍是何態度,因此要先穩住,先把公子保護起來,然后再看上將軍和魏縛的反應,以不變應萬變,便宜從事。”
蒙恬搖頭。現在他也從震驚中冷靜下來了,直覺告訴他,這是一個機會,極有可能是寶鼎有意創造的一個機會,這個機會如果把握好了,山東外系、巴蜀楚系,還有老秦武人,這次就能聯手抗衡楚系外戚,或許就能幫助大王把當前的劣勢一舉扭轉過來。至于將來,暫時不要考慮了,派系之間只有利益訴求相同的時候才會合作,彼此永遠都不會成為真正的盟友,能有一次合作擊敗共同的對手就算相當不錯了。
“公子是個沖動的人嗎?。蒙恬問道。
馮劫馬上聽出了弦外之音,他的眼前頓時掠過寶鼎那副傷痕累累的身體。公子能在黑衣的酷刑下頑強支撐,可見他的性格堅韌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所以以他目前的處境,如果沒有絕對把握,斷然不會做出這等驚天大事。
“你懷疑公子此舉,和巴蜀人有關?。馮劫皺眉問道。
蒙恬點點頭,遲疑不語。公子寶鼎的背景深厚,巴蜀人知道后,有可能打算利用一下寶鼎,然后迫使老秦武人與其合作,遏制一下楚系外戚急劇膨脹的勢頭?近年來隨著李冰在巴蜀治水成功,巴蜀成為大秦第一糧倉,巴蜀人在咸陽的地位也是越來越高,早已成為一個大派系,楚系外戚當然要予以壓制,雙方因此產生矛盾,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大王剛剛有了拉攏巴蜀人的意思,寶鼎就把巴蜀人給拉了過來,這未免太過順利了。難道我的運氣這么好?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冒險試一下馮劫考慮了一下,決定與蒙恬共進退。此事關系重大,不能讓蒙恬一個人承擔所有的責任,由馮氏分擔一半,那咸陽的大王處置起來就輕松多了。“把軍隊拉過去,把聲勢造大,這樣一來,巴蜀人就沒了退路,老秦武人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和我們站在一起,大家攜手合作,就算是華陽太后出面,也不得不考慮一下正面沖突所造成的影響。”
蒙恬感激不盡,躬身致禮以謝,虛手相請。
馮劫大步向轅門方向走去,邊走邊問道:“左庶長,這個公主大嫂可有什么解釋?公主是誰?大妓又是怎么回事?”
“公主就是趙國公主。大嫂就是公子的妻妾。”蒙恬回道。
“趙國公主?”馮劫停下腳步,驚訝地問道,“怎么回事?。
“公子搶來的。”蒙恬輕描淡寫地說道,“就是葬身火海的那位趙國公主,她早已不在這個。人世了。”
“這是個麻煩馮劫毫不猶豫地說道,“必須馬上處置。”
蒙恬搖搖頭,“公子給了我兩個選擇,一個是公主,一個是劍。你說我怎么辦?”
“拿起劍”殺了公主。”馮劫不假思索地說道。
蒙恬為之驚愣,然后抱拳為禮,笑著椰愉道:“不愧是公子的師傅,高論,絕妙高論,佩服,佩服。”
馮劫哈哈一笑,當先舉步,邊走邊搖手,“公子沒有一劍砍了你算是對你客氣了。這件事我們不管了,由大王處置吧。”
夜中,上將軍府。
草屋內銅燈昏黃,銅爐檀香裊裊。王剪坐于案幾之后,凝神閉目,沉思不語。
王賁神情冷峻,凌厲的目光不時從王離臉上掃過。妻離汗流浹背,衣冠不整”惶恐不安,垂首低眉,老老實實姿著,連大氣都不敢出。
忽然,屋外傳來匆匆的腳步聲,跟著木門無聲推開,羌癟仙大步走了進來。
“伯父,蒙恬帶著一千虎翼衛搶先包圍了東籬寓。插重將軍魏縛隨后趕到,他的兩千短兵反過來把蒙恬包圍了。”羌癟稟報道,“雙方劍拔弩張,差點發生了沖突,好在郡守馮劫從中勸阻,暫時穩住了形勢。”
“消息傳到蒙恬的大營,他的兩名都尉勃然大怒,擊鼓整軍。以深夜演練為名,把大軍拉出了軍營,現正在向插重大營方向急速前進。”
“魏縛聞訊,急報上將軍府,懇請上將軍出面鎮制蒙恬,責令其撤回軍隊,否則他將連夜急奏咸陽,并急報河北桓腑叭上將軍,向其求援
王翼驀然睜眼,目光凜例,嘴角輕瞥,發出一聲輕蔑冷哂,“鳥”。
羌癟也是不屑地搖搖頭,走到王離身邊說道:“先去休息一下,等我們商量好了,你再跑一趟東籬寓。”
王離匆忙跑了。羌癟坐下,對王剪說道:“伯父,蒙恬已經把大火點燃了,形勢正在失控,你看是不是敲打一下蒙恬,讓他收斂一下,不要太過放肆。”
“草也打了,蛇也驚了,眼下正是出手的好機會。”王賁冷笑道,“以我看,這火還不夠大,應該再加一把火
小孩子打架,大人摻和什么?。王剪沖著他揮揮手,“叫他們馬上滾回去,不要擾民滋事,否則軍法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