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雄風震九州
三年僵局,一朝打破,帶給世人的震撼是巨大的。
淺水清之徒詭八尺領三十萬草原北部騎軍反入西蚩帝國,對西蚩人造成了沉重而巨大的打擊。
當淺水清遙控指揮,打出了一場漂亮敵后武裝斗爭后,在正面戰場上,他同樣展開了凌厲的反擊。
三年來被西蚩人壓著打,長期龜縮于高城厚墻之后,哪怕是被敵人包圍,消滅了某個城市,也只是忍耐與等待。如果不是淺水清在軍中有著崇高的聲望,僅憑他三年來如此忍氣吞聲的打法,只怕早就引得無數士兵叫囂著倒臺了。
同樣是這三年,西蚩人一方面要用戰馬和城墻對撞,一方面還要疲于應付來自各占領國的暴民反抗。
赤風婉說得一點都沒錯,淺水清根本就不是一個純粹的軍人,很多時候軍事上無法解決的問題,他會從政治途徑去解決,這一點正是格龍特所不具備的。
早在戰爭開始之前,淺水清就很清楚地意識到,西蚩民族掠奪式的占領,固然在短期內使他們的實力暴升狂漲,但同樣也為屬地治安的混亂埋下了大批的種子。只需要派出那么一小部分人,混入對方占領區域,散步謠言,挑動民心,制造仇恨,那么要不了多久,這些種子就會長長參天大樹,成為反抗和推翻西蚩人暴政統治的源動力。
一支又一支農民起義軍在西蚩蠻族的暴政統治和淺水清的有心挑撥下四處開花,什么“某某鄉義勇軍”“某某鎮抗暴團”“某某某部隊”在西蚩人占領下的丘,楓,黎,亞提及半個圣威爾地區四處蔓延。
在主戰場上,淺水清和格龍特也不知進行了多少場生死大戰,雙方殺得血流成河,而在敵后戰場上,他不遺余力地扶植各地方組織,拼命為他們送錢送物資送有經驗的軍官。
這場戰爭從一開始,淺水清就把自己定性在弱勢的位置,正是這個準確的定位,使得他沒有象以往般貪功冒進,而是穩扎穩當,也同樣是這個定位,讓西蚩人吃足了苦頭。
這其中表現尤為出色的,正是那些圣威爾淪陷區的住民。
教皇的一紙反抗令,給了所有圣威爾人打了一針強心針,憑借天主的號召,他們四處襲擾西蚩軍,同時也給天風軍通風報信。
為了抵御外侮,圣威爾可以說是舉國迎敵、全民皆兵,挖掘了一切可以挖掘的戰爭潛力,以抵擋優勢敵軍,避免敗亡的命運。當然,此時的天風帝國尚未撕下他們救世主的面具,為了最大限度利用該國民眾,還不斷地從本國輸送物資來救濟一些圣威爾難民。
當年的圣威爾人,曾以舉國之兵打敗大梁帝國的入侵,如今的圣威爾人又再現這種舉國從軍的盛況。
行走在圣威爾的國土上,與同樣強大卻又獲得支持的天風帝國作戰,西蚩人可以說是步步泥沼,盡管如此,他們竟依然能夠始終保持主動攻擊的姿態,草原游牧騎兵天下無敵的態勢的確并非是吹出來的。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詭八尺的突然進攻,實在是給西蚩人的心臟位置捅了狠狠一刀,也使得格龍特這位沙場老帥都為之頭痛不已經。
圣鐮城。
圣鐮城,是威敏斯特公國的都城,如今也已是傀儡西圣威爾聯合王國的王城。
圣威爾如今有兩個聯合公國,各自皆稱自己為正統,人們分別將其稱為西圣威爾與東圣威爾。
如今西蚩大軍的主力部隊就駐扎在這一帶,通過此地遙控包括楓丘等國在內的所有被占領區。
和文明世界的那些達官貴人不同,游牧民族的將軍從來都不喜歡住在府邸里。他們更習慣在城外扎射營帳,直接在氈帳內入住。
被奴役的圣威爾人因此譏笑他們,是“狗穿皮襖,裝不了羊。”鄉下人就算進了王宮,也還是一身土氣。
只可惜這些鄉下人過于野蠻,原始戰勝了文明,使得“高貴的”文明人不得不低下他們驕傲的頭顱。
在圣鐮城,這里的每一名貴族每天都要排著隊來到城外,向駐扎在那里的西蚩將領們磕頭請安。
不得不說,僅此一項,就足以讓許多貴族離心。無論是在道義上,名分上,還是統治管理上,西蚩人都比天風人差得太遠。除了打仗,他們一無是處。
金頂帳里。
格龍特和正他屬下的幕僚,將軍們一起議事。
“這幾天,占領區里的一些暴民表現已經越來越猖獗了,大家怎么看?”格龍特問。
最新的情報顯示,最近這段時間里,占領區民眾正在處于總爆發的邊緣。一些據點或堡壘遭到叛軍的攻擊,十余處地方被突破,甚至少數地區的河岸封鎖線也讓人捅成了篩子,變為擺設。圣威爾民眾正在四處襲擾,尋找一切可以攻擊敵人的機會,并且行動規模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同時少數一些暴力反抗組織更開始走向了聯合作戰。
“詭八尺進攻赤答山,看來是給了某些人膽子,以為可以反抗我們呢。”赤勒惡聲惡氣道。
“不奇怪啊。世上總是不乏一些笨蛋,以為自己可以有樣學樣的。”洪贊也不齒道:“不過這樣也好。這些個地老鼠平日里都藏在地洞里,總是不肯鉆出來,如今一下子冒了出來,正好給咱們機會一舉消滅。”
“怕的是大軍一旦回師圍剿,淺水清趁勢而上啊。”圖兀則道。
赤勒立刻說:“我看他不會出來。打了三年的仗,咱們也不知挖了多少陷阱,設了多少埋伏,多少次示敵以弱,予敵以可趁之機,可他就是穩守各地,不許出擊。”
“就是。淺水清油滑如鼠,從來不和我們正面作戰,暗地卻使盡鬼蜮伎倆。”
“此一時,彼一時。那個時候我西蚩軍氣勢如虹,淺水清雖有小勝,卻終究不可能是我們的對手。他不躲著藏著,又能怎么辦?不過現在形勢變了,詭八尺在后方搞我們,占領區有無數暴民作亂起義,我西蚩軍連年征戰,將士皆疲,對淺水清來說,這正是個全面反攻的好機會。”
“話雖如此,我西蚩大軍只要一日還在,他淺水清想打敗我們,就沒這么容易。”
沒錯,不管形勢如何嚴峻,正面戰場上沒有一次可扭乾轉坤的決定性勝利,僅憑敵后戰場的勝利,即使再多,也很難奠定勝局。
格龍特一聽此話,眉頭突然一挑:“淺水清是想出來了。”
“什么?”
眾人一驚。
格龍特卻很肯定道:“對,他一定是想出來了。詭八尺進攻赤答山,不僅給了圣威爾暴民反抗的信心,更給了淺水清和我決戰的信心。”
說到這,格龍特大手一攤地圖道:“你們看。赤答山一帶,地勢并不險要,其戰略意義并不重大。而在赤答山一帶的附近,無論是拉木兒河,飛鷹谷還是藏龍峽,其地形其實都比赤答山更險要,同時也將整個赤答山包圍進去。一旦我軍占領此三處地方,就算他詭八尺拿下了赤答山,也只有困守待死一途。可是詭八尺卻偏偏棄其余而求赤答山,這是為什么?”
“不是因為這里是我族興旺之起源之地嗎?”
格龍特把頭一晃:“我是個軍人,我不懂政治,也不關心其他的東西。我只知道占領一處地方后,對我軍作戰是否有好處。詭八尺進攻赤答山,便將自己的位置處于一個極其危險的地位。在他現在這個位置上,如果我軍前線主力部隊后移,可以在四天之內趕到赤答山一帶。只要堵住了飛鷹谷和藏龍峽,詭八尺和他的三十萬大軍就將插翅難逃。既然如此,為何詭八尺還要將自己置于如此險地?”
眾人面面相覷,赤勒終于道:“大帥的意思是。。。詭八尺在故意給我們機會?”
“沒有哪一場敵后作戰是不需要正面戰場配合的。任何的敵后作戰,其最終的意義都是在為正面戰場服務。這些年來,淺水清打得很窩囊,很憋屈,他一直在等,也一直在忍,等的就是今天。如今我西蚩國內空虛,就算陛下調集重兵堵住拉木兒河,也未必能打敗詭八尺。而要想消滅他,就非得從前線調兵不可。詭八尺進攻赤答山,就是在給我們一個調兵回師的理由,要想消滅這支部隊,沒有同等數量的部隊很難做到。而要想以最快速度趕往赤答山,我們所能調動的兵力。”
格龍特的手指在地圖上不停地移動,最終停留在一個點上:“只能從白沙城抽調。”
白沙城?
那個獨立小城?依靠出賣圣威爾而附庸于西蚩軍的家伙,如今已經成為了西蚩人的后勤中轉站,同時還有著大量的預備兵員。
“糟糕!”松干突然叫了起來:“怪不得三天前斯得摩爾暴民群起作亂。他們早就準備好了,淺水清一定已經開始反攻了!”
格龍特刷地站了起來:“白沙城現在是誰負責指揮?有沒有派兵過去?斯得摩爾那邊情況如何?”
松干臉色蒼白道:“目前負責白沙城守衛的達米哈將軍,他在昨天剛剛送來飛鴿傳書,說已經接到赤答山的告急求函,已經派兵救援了。至于斯得摩爾,如今尚無任何消息傳來。”
“該死!”格龍特怒吼起來:“淺水清開始反攻了,立刻出發,前往斯得摩爾,淺水清一定想走揚沙大道直入白沙城。一旦被他拿下白沙城,咱們就會后路被斷!”
揚沙大道上,一副兵力大轉移的場景正在上演。
一批穿著西蚩軍游牧戰士軍服的士兵正在奮力策馬揚鞭。
很顯然,這是一只真正的精英騎隊,開路的前鋒小隊一邊高聲吆喝,一邊熟練地排開擋道者,既不影響速度,又顧及人員安全。前方的步兵、輜重兵等則紛紛向兩側讓道。
領隊的是一名猛漢型將領,身邊還有兩人,一個魁梧健壯,仿佛山地暴熊,一個表情陰婺,臉上永遠掛著千年積雪。
這是一支人數多達三萬余人的部隊,他們一路狂飚,向著前方猛沖。
“這身狗皮穿著真他媽難看。”領頭的猛將正是方虎,他此刻穿的是一名游牧將領的服裝,怎么看怎么別扭。
“夏天穿皮襖,也就是這幫草原人才干得出來了。”拓拔開山也很無奈。游牧騎兵不喜歡著盔帶甲,害得龍牙軍士兵也只能放棄盔甲改穿皮襖。
碧空晴淡淡道:“草原日夜溫差大,這些草原人都習慣了極冷極熱的環境,皮襖雖厚,但用來擋擋刀箭也是不錯的。只是咱們的士兵沒這習慣,總是要吃些苦頭了。”
方虎出任龍牙軍主帥后,鐵血鎮便交給了拓拔開山。
歷史上的所有英雄,幾乎都有一個習慣,就是對自己出身時所從事的部隊有著特殊的感情,淺水清也不能例外。
盡管鐵血鎮只是暴風六大鎮之一,但是在淺水清的眼里,鐵血鎮的意義比任何鎮都要來得重要得多。
如今鐵血鎮的實力可以說六大鎮之冠,享受的是最好的待遇,面對的同樣也是最艱苦最難打的戰斗。
此番偽裝奇襲白沙城,就是交給龍牙軍負責,鐵血鎮做為第一主力,隨軍出征。他們的目的,就是沿著揚沙大道,一氣殺向白沙城。格龍特無論如何不會想到,淺水清竟然會進攻重兵駐扎的白沙城。而此地可以說是西蚩通往圣威爾人的樞紐中心。一旦此地被拿下,西蚩軍歸路斷絕,到那時,主戰場上,西蚩人將在失去后援補給的情況下作戰。而后方西蚩帝國面對詭八尺的強攻,一旦到了危險時刻,也同樣將得不到前線方面的任何援兵回助。
淺水清這一招,可以說是又狠又辣,打蛇打七寸,正打中了格龍特的要害上。
當然,換做是以前,格龍特絕對會歡迎淺水清來攻打白沙城,那里有西蚩軍的大量部隊駐守。可是詭八尺進攻赤答山的舉動,卻一下子吸引走了那里大量的兵力。在這種情況下,淺水清再施以奇襲,則勝利可期。
主戰場與淪陷區的敵后戰場,從來都是互命依托,同生共死。沒有主力戰場的吸引,敵后戰場沒有機會發展壯大。而敵后戰場的一切行動,其實都是以主力戰場的需要而定。
詭八尺的行動太過駭人,以至于大家都忽略了這一點要素,忘記了詭八尺無論怎么做,都不可能脫離淺水清的授意。既然詭八尺的敵后武裝有了大行動,淺水清指揮下的主戰場又怎能沒有。
一場即將決定大陸格局的大戰,在沉悶了三年之久后,終于再次點燃。這一次,無論是淺水清還是格龍特,他們面對對手,都已下定了決心,要不死不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