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車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櫛比鱗次的鋼筋水泥,艾一戈的心里卻并沒有感覺到平常都市人的那種重壓,反倒是一種帶著欣喜的歡快,似乎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在朝著更好的方向發展,他自己也越來越適應現在這個艾一戈的身份了。/首/發
剛才給可竹打了個電話,這是他跟可竹早就說好一起去看魏老師的日子,最近這段時間,艾一戈和可竹幾乎每周都要去魏老師那邊吃上一頓飯,陪著老人聊聊天,總是把老人逗得開心不已才離開。所不同的是,前幾次去的時候,艾一戈也總會給靳可繡打個電話,問問她要不要自己去接她,可是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被可竹直接拒絕。但是今天稍有不同,可竹雖然還是拒絕,但是在艾一戈一如既往的軟磨硬泡之下,她居然微微的松了口,只是說要先回到王府大街那家寵物店把緣分接出來然后再一起去魏老師家。
雖然同意艾一戈去接她了,似乎只是極其微小的一步,可是對于艾一戈而言,他卻是知道這一步代表著什么樣子的意義。基于他對可繡的了解,自己硬要出現在她面前,靳可繡可能也會上車,但是那樣對于他們之間的關系不會有任何的幫助。但是哪怕靳可竹只是在猶豫要不要答應的話,那么這都表示這丫頭的心思開始松動了,至少,艾一戈已經有了可趁之機。
不過可竹還是有條件的,這個條件在艾一戈看來有些好笑,可繡在電話里對他說:“那你不許把車開到公司樓下來,也不要到停車場,就到我們公司最近地那個3路車公交站點就好了,我不想被公司的人看見。”艾一戈明白靳可繡的心思,她是不想被自己地同事們看見,居然有一輛瑪莎拉蒂來接自己,那樣不知道會給同事們造成什么樣子的印象。
艾一戈答應了下來,但是并不打算照單全收,他是打算把車停在遠一點兒的地方,然后步行去接可竹下班。說實話,他還真地挺懷念當初接可繡下班的時候,跟她牽著手一起走向公交車站,然后擠在人群里,在搖晃的公車上一起回家地場面。雖然比不上現在方便和快捷,但是至少別有一種小小的溫馨氣氛在內。
停好了車,艾一戈看了看時間,距離可竹下班大概還有十來分鐘的樣子,走過去應該是剛剛好。
穿過半條街道,艾一戈走到了靳可竹公司的樓下,然后站在公司門口地小廣場上,仰臉望天。
沒過多久,可竹跟幾個女孩子一起說笑著走了下來,遠遠的看到艾一戈站在那里,臉上不禁有些微微的緊張,心里同是在埋怨:他不是答應了我不過來的么?怎么說話不算數啊?
艾一戈也看見了靳可繡。笑著迎接了上來。并且揮手跟她打著招呼。
旁邊地幾個女孩子。看見艾一戈之后。一個個立刻用審視地眼光打量著他。從頭發開始。仿佛一寸一寸地細細端詳一般。一直看到艾一戈地腳面。說不上有什么多滿意。也就是覺得艾一戈還算是一個勉強配得上靳可竹地男人。
“可竹。這是你男朋友吧?”其中一個女孩子笑瞇瞇地說道。
艾一戈趕緊趁著可竹還沒來得及說話地當兒。立刻伸出手:“你們好。你們都是可竹地同事吧?一直都聽她說同事們都很照顧她。”這句話。顯然是默認了對方地問話。雖然他什么都沒回答。
那幾個女孩子笑著一個個都跟艾一戈握了握手。然后另外一個女孩子對靳可竹說道:“可竹。你真是不老實哦。問你有沒有男朋友。居然還說沒有。可是你看看。剛說沒多久呢。人家就找上門來了。”
又一個女孩子笑著打趣:“你這人真是地。怎么能當著人家地面這樣說地。你這么說豈不是讓人家可竹和她地男朋友起矛盾么?”
幾個女孩子一起大笑,可是可竹卻是窘的不行,一張小臉紅的像是秋天的蘋果一般,想解釋又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只得帶著點兒埋怨的目光看著艾一戈。
“其實我也不完全算是她男朋友啦,現在應該還算是在追求期,可繡還沒松口呢。你們以后可是要幫我多美言幾句,要是成了,我請你們吃飯唱歌!”裸的當面賄賂啊,聽得可竹心里一陣陣的發緊,心說這人還真是無賴透頂了,居然當著我的面就要我的同事幫他說好話。
那幾個女孩子嘻嘻哈哈的笑著,其中一個著嘴說:“你這人好沒誠意,一來你都不告訴我們你叫什么名字,再怎么樣也得自報家門吧?二來你剛才那話的意思是不成咱們就白幫你說好話了?要顯示誠意,就請客!”裸的索賄啊。
另一個更加的裸:“就是,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兒吧,反正我們今兒下班也沒事兒,也不多敲詐你,去湖南路那邊的米樂星吧,這個時間去,要他們的自助餐,可以送兩個小時包廂。
再要一個小時,也就差不多了。花不了你幾個錢!”
“今兒可不行,我和可繡今兒還有點兒事,要去看望一位老師。周末吧,周末我請你們唱歌去,怎么樣?別說兩三個小時了,唱到天亮都沒問題。”艾一戈很豪爽的說。
對面一個年紀稍微大點兒的女孩子,顯然是她們這幾個人里說話最有用的那種:“這還差不多,算你比較識相。你放心吧,我們會幫你說好話的,看你這人也不錯,挺誠懇的,不過你可得保證,以后永遠都不許欺負我們可竹,要不然我們這幫姐妹可不放過你!”
艾一戈趕緊笑著答應下來,然后終于把這幾個頗能鬧騰的女孩子送走了,這才小聲的對可竹說:“我可沒說謊啊,我地確是在追求你,我請你們同事一起唱歌吃飯,你不會介意吧?”
靳可繡白了他一眼:“我介意什么呀,你最好能看上她們之中的誰,然后我就輕松咯!”
艾一戈笑了,擺擺手說:“NoNoNo,她們沒戲,她們長的都不好看!”
靳可竹雖然是又一次對著艾一戈翻
眼,但是心里卻免不了地微微一甜,女孩子么,哪有人夸她長的好看的?越是本身條件好地越是喜歡別人夸,而且但凡是稍微矜持點兒的女孩子,還特別不喜歡別人夸得太直接,像是艾一戈這種夸法,就剛剛好,說別人長的不好看,自己只看得中可竹一個,可不就是在夸可繡長得漂亮么?
“你不是答應我不把車開來么?怎么又出現在公司樓下了?”可繡沒動腳步,只是覺得艾一戈說話不算數,應該拖出去槍斃五分鐘地。
艾一戈笑了笑:“我沒把車開來啊,車子的確在軍人俱樂部那邊,就是你說的3路車站那兒,我自己可是走過來的。”
靳可繡心說又讓他鉆了個空子,不過還真地不算是違規,自己當時其實就是不希望公司的同事看到艾一戈。第一呢,她知道自己工作的這家公司跟艾一戈有著什么樣子的關系,她擔心自己那些同事里有認得出艾一戈的,到時候傳說她跟總公司的太子爺有瓜葛,就不好辦了。第二呢,就算是同事們不認識他,他要是開著他那輛瑪莎拉蒂來,招搖地讓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是個有錢的公子哥兒,免不了又會說可繡背后有高枝兒,也是麻煩事。沒想到艾一戈居然還是過來,剛才靳可繡就有些緊張,生怕她那幾個同事認出艾一戈來,不過幸好,好像她們對艾一戈完全沒印象,甚至于到最后艾一戈說出自己地名字,她們也依舊無動于衷的,靳可繡這才放心下來。
其實可竹也真是想多了,她這間公司在中天集團旗下就不算是規模大地,最小的幾間公司之一罷了。
雖然說待遇什么地都是跟著總公司走,顯得好像還挺不錯的,但是實際上公司的規模實在是不值得陳鳳英這種級別的人去關注什么。公司里的人,除了最頂頭那幾個,恐怕其他人也就是知道自己工作的公司隸屬于中天集團,但是具體總公司的事情,他們怕是沒太大可能知道,甚至連總裁是誰都未必清楚,就別說知道太子爺是誰了。如果這里是中天集團的總部,艾一戈如果跑了過去,那基本上就是從保安開始就得立刻認出來,這種東西就這樣,隔山隔水誰會去關注那些個自己根本指望不到的事情?
但是至少她現在放心了,唯一氣惱的是艾一戈就這么答應了請她那幾個同事吃飯唱歌,她倒不是覺得這樣讓艾一戈花錢有什么不好,只是覺得這算怎么回事啊?艾一戈明擺著是因為可竹才會愿意請她們的,而那些人也自然是因為可竹才會敲詐艾一戈的,這種狀況下可竹還不得不必須要去,可是她根本就不愿意去,同時也有點兒怨怪艾一戈趁人之危。
兩人低頭默默的走著,艾一戈幾次想要挑起話題,可竹卻都是沉默不語,心里凈琢磨艾一戈剛才先斬后奏的事實。這種東西就這樣,越不能琢磨就越想琢磨,越琢磨那點兒小小的不快就會被無限放大,放大到自己最后很生氣的地步。
“可竹,你怎么了?跟你說話你也不理!”艾一戈又說,眼看著就要過馬路了,他習慣性的抄起可竹的手,緊緊的握在掌心里。
靳可繡一愣,隨即使勁兒掙脫開艾一戈得手,帶著生氣的語調就說:“麻煩你以后不要動不動就牽我的手,我們倆只是極其普通的朋友關系。另外,你不經過我的同意,憑什么就答應請我那些同事去吃飯唱歌?”
艾一戈恍然大悟,心道原來是因為這個啊?不由得訕訕的說道:“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或者你要是覺得不希望我出現,那我把包間給你們買好,到時候你們自己過去,我就不去了。或者我出現一下,然后假裝臨時有事閃人,這總行了吧?”
這么一說,靳可繡倒是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艾一戈在她面前說實話,姿態一直放的很低。說出去都沒人信,一個父親位高權重母親財大氣粗的太子黨,居然會對她這樣地一個要身份沒身份要背景沒背景的女孩子如此有耐心,有時候捫心自問,可繡也覺得除了那天的那件事之外,艾一戈真地算的上是一個極好相處的人,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自己恐怕早就接受他做男朋友了吧?也難怪魏老師和蘭蘭姐都那么喜歡他,當別人不知道那件事地時候,說實話也的確只能覺得艾一戈堪稱一個完美男友的典范。可是,問題就在于,那件事對于可竹來說始終如鯁在喉,她現在幾乎已經算是到了忍耐地極限了,能夠接受艾一戈作為一個極普通的朋友那樣去相處,在她看來已經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這又讓她怎么能夠同意讓他們之間的關系更進一步呢?
“我剛才牽你地手,也是看你一直低頭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們這是在過馬路,我怕你低頭看不見來往的車輛。總有一些車子開的比較莽撞……”艾一戈見可竹啞火了,又補充了一句。
靳可繡抬臉看看艾一戈,嘴唇翕張了兩下,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于是也不做聲,看著兩邊來往的車輛,緩緩的向馬路對面走去。
艾一戈趕忙跟上,走在靳可繡的外側,走到雙黃線那半邊地時候,又不動聲色的落后了一個身位,然后調轉到可竹地另一側,依舊是走在汽車迎頭過來的方向。
等到上了人行道,艾一戈也一直堅持地走在可竹的外側,可是即便是這樣地小小舉動,也落入了可竹的眼中,不禁就又讓她有些費解,艾一戈這么來回的在自己左右兩邊換來換去是為什么?
“你干嘛一會兒在我左邊,一會兒在我右邊的?”可竹忍不住發問。
艾一戈笑了笑,卻搖搖頭沒吱聲,可是也是湊巧,旁邊正好有一對情侶經過,那個女孩子顯然是聽到了可竹的問話,并且大概也看到了剛才艾一戈是如何從可竹的左邊換到右邊又是如何從右邊再次換到左邊的。倒是不至于去跟靳可繡說什么,而是對自己的男朋友說:“你看,人家的男朋友多細心?過個馬路都一直走在女朋友的外側,你要是什么時候能像人家一樣就好了。”
孩子笑得陽光燦爛的:“你就是看《讀者》看多了,那篇東西就讓我看了半天,不就是擋在外側么?我怎么都覺得有點兒矯情,真要是有車撞上來,先撞誰還不是兩個人一起報銷了?再說了,有我在你身邊,永遠都不會有車能撞到你!”
女孩子翻了個白眼,跺跺腳快步往前,顯然是懶得跟她男朋友多說了。
可是這番話卻聽在了可竹的耳朵里,不由得心中一動,站定下來,看著艾一戈問:“他們說的,就是你想的么?”
艾一戈微微一笑,低頭看著認真的可竹,柔聲說道:“其實沒有那么玄乎啦,那個男孩子不是說了,覺得有點兒矯情,你看我像是那么矯情的人么?”
靳可竹還是堅持的看著艾一戈的眼睛:“我一直都覺得你挺矯情的,我就問你,你是不是就是這么想的?”
艾一戈沒辦法,只得笑著搖搖頭:“其實真說不上,只是小時候我媽就一直這樣教育我,說跟女孩子在一起的時候,男人就要有點兒男人樣兒,不管怎么說都要站在女孩子的外側,無論遇到什么事情都能起到一個保護女孩子的作用。我還真是沒細想,不是那個女孩子說出來,我還真是沒太注意。”
靳可竹不說話了,只是慢慢的低下了頭,腳步開始緩緩的前行,心里卻被一股柔軟的東西慢慢的彌漫了開來,或許真的就像是剛才那個男孩子說的那樣,這種舉動的確是挺矯情的,可是如果不是刻意的那樣去做,而僅僅只是下意識的習慣性舉動,就不顯得矯情了,而是一種淡淡的溫暖,仿佛,就仿佛冬日里地陽光,雖然并不耀眼,雖然并不光芒萬丈,可是就是能給人帶來一點點的溫度。這種淡淡的溫暖,遠比那種熾熱地光芒要容易讓女孩子,特別是可竹這種女孩子感動的多。
“可是,他為什么會做出那樣糊涂的事情呢?”可竹不禁自顧自地問著自己,心理上又一次悄悄的產生了一丁點兒的小變化。
上了艾一戈地車子之后,可竹從剛才那件事,又想起自己以前在《讀者》上看到的一篇小故事,說的是一個已婚男人和他懷孕的老婆地事情。于是便仿佛出題考艾一戈一般的問到:“喂,問你一件事。”
艾一戈一邊發動著車子,一邊把手剎放了下去,然后點點頭:“嗯,你問。”
“如果……我是說果,有一天你結婚了,你老婆又懷孕了,可是她要出門,比方說要擠公交啊什么的,你會對她做一些什么?”
艾一戈稍稍一愣,打著方向讓車子開出了軍人俱樂部,緩緩的行駛在中山北路上,心里很快有了數,呵呵的笑著說:“我想我大概不會讓我老婆去擠公交吧?她想去哪兒我可以送她過去,即便我沒空,我也一定會請個司機開車送她過去的。”
靳可竹原本滿懷期待地,現在被艾一戈這樣平淡無奇的回答一下子落得全部都是失望,不由得看了看身邊地這個男人,自嘲的笑著,心道:他也始終就是個有錢人家地公子哥兒,可能因為家庭條件好,所以家教好一些,自身的修養好一些,處處都會表現地更紳士一點兒。可是平凡人的那種些微暖意,他又怎么可能明白?
可是讓可竹沒想到的是,艾一戈把車轉上了云南北路之后,突然又笑著說了一句:“其實我知道你那個問題的標準答案,或者說我知道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是不是希望聽到我說,我會在我老婆背上輕輕的貼一張紙條,上邊寫著‘我老婆懷孕了,大家幫忙照顧一下’這樣的話?”
靳可竹徹底愣住了,旋即明白,自己看過那個故事,艾一戈自然也有可能看過。
艾一戈接著說:“且不說這樣的字條有多大的用處,即便當這個老公在老婆背上貼了這樣的字條,一路上老婆都能得到大家的幫助,人們會自動的讓她從容的上車,上車之后立刻會有人給她讓坐什么的,但是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一對收入普通的夫妻可能的確需要如此,可是對于我而言,我如果讓我的老婆去擠公交車,本身就說明我這個人簡直就是個混蛋了。開著兩百多萬的車,卻讓老婆擠公交?這是什么老公啊?具體情況需要具體分析,如果我按照你所想的標準答案去回答,或許你聽了會猛然的小感動一下,但是用不了兩分鐘你就會覺得我這個人特別虛偽了。”
靳可竹靜靜的聽著,看著艾一戈臉上始終保持的恬淡微笑,心里又一次的微微一動,這個男人其實真的很細心,只是她并不知道,在時間的另一個分叉點,她曾經在《讀者》上讀到這個故事之后,立刻就拿給艾一戈看過了,艾一戈當時就是輕輕的摟著可竹,柔聲的說:可竹,我發誓,我永遠都不會讓自己的老婆大肚子的時候還要去擠公交,我不會!所以,剛才可竹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艾一戈其實就已經直接想到了那天的場景。
“有時候我們可以去被這樣的小故事感動,可是如果真的希望自己活在這樣的小故事里,往往是一種自欺欺人,坦白的說,你真的覺得這個故事在我們現實生活的世界里有可能實現么?上了車有人讓坐倒是不稀奇,可是她上車的時候,身后的人也會自動閃開一個空間讓她更從容的上車,這種情況我不敢說不會發生,但是至少不會發生在中國。中國人的主要代步工具就是公交車,大家上車下車都是你爭我奪的早就習慣了,誰還顧得上那么的細心體貼。這其實也就是個成人童話罷了。”艾一戈又說。
可是可竹也不得不承認,的確,在目前的現狀之下,即便有人能做到這樣的細心,那也只是極個別的人罷了,大多數人能做到給孕婦老人讓座就已經很不錯了,誰還能指望他們會像那個小故事里寫的那樣細致?不知不覺之間,可竹對于身邊這個男人,從感覺上又起了一點點的小變化,只是,也許可竹自己尚不自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