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廣年到靳可竹家里,完全是程序使然。按說嫌疑人和報案人都已經確定,接下來就該立刻進入讓報案人當面指認嫌疑人的程序,然后就是立案偵察,問詢和審問,將基本情況摸清之后整理材料上交區分局,再由區分局決定是否繼續取證調查以及是否由檢察院提起公訴。但是由于艾一戈的特殊身份,加上靳可竹筆錄上的一些疑點,張廣年不得不更加謹慎從事。從靳可竹的筆錄上來看,艾一戈當時的表現更像是一個跟女朋友鬧意見了跑來哄女朋友的男朋友,如果說這段筆錄是艾一戈的,張廣年大可不必感覺到什么懷疑,但是偏偏這段筆錄是靳可竹自己說的,那就有點兒奇怪了。從理智和邏輯上說,艾一戈有那么深的背景,就算是個混不吝的性格,張牙舞爪的想要墻間靳可竹,也不必搞出這種花樣來。
正是因為筆錄上這樣的存疑,導致張廣年不得不親自專程來一趟,想要再證實一下這份筆錄的完整性,同時也必須將這個疑點跟靳可竹說明。靳可竹當然是一口咬定自己的筆錄跟記憶沒有出入,這就讓張廣年在臨走的時候顯得憂心忡忡。一方面覺得這案子存疑太古怪,另一方面他又不太認為靳可竹會撒謊,可是偏偏他對艾一戈的印象還相當不錯,艾一戈完全就不像一個仗著自己老子的權勢胡作非為的惡少。綜合這些,張廣年感覺到了這個案子的復雜性,以他二三十年老刑偵的眼光看來,即便是市局或者省廳下來人,也同樣會對此迷惑不解。甚至于艾一戈僅憑這一點,就能說服法官,只要找出一兩個證人證明他跟靳可竹是男女朋友的關系就行了。至于這個證人是真是假,不過是嘴皮子的事情,換做普通人也許還有些難度,對于艾一戈這種身份的人而言,那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這些就不是張廣年能夠告訴靳可竹的范圍了,有些東西不該他來說,或者說他沒有義務提醒靳可竹什么。
離開靳可竹家里的時候,張廣年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不過看錯沒看錯并不重要,那人本來就有權力來找靳可竹,即便張廣年在場,也阻止不了那人依法跟靳可竹進行溝通。雖然職權上張廣年此刻絕對可以返回身去,保護一下靳可竹的合法利益,但是面對這么一個爛攤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張廣年猶豫了一下,還是發動了警車絕塵而去。
聽到敲門聲,靳可竹還以為是張廣年有什么東西忘記了,掃視了一下桌面,沒有看到任何跟張廣年有關的東西。不過她還是拉開了房門,卻看到一個宛如丐幫少幫主模樣的家伙站在門口,滿臉漫不經心的笑容。
“你是?”靳可竹遲疑的問到,下意識的很想關上房門,萬一再遇到一個類似于艾一戈那樣的人,靳可竹這輩子可就算是真正的毀了。
“靳可竹是吧?我是艾一戈的律師,那什么,你倒是把門打開啊,總不能就這么站在門口談吧?”劉天順一股子社會閑散人員的德行,說是律師,估計除了他自己都沒人信。
靳可竹自然是不會相信的,身體立刻死死的倚在了門后,根本不給劉天順進來的機會,色厲內荏的說道:“你想干什么?我告訴你,朝天宮派出所的人剛走,我大喊兩嗓子他就會回來的!”
劉天順一愣,摸了摸自己長滿胡茬也不知道多少天沒剃的下巴:“你說的是張廣年吧?我這兒有他的電話,要不然我幫你打個電話喊他回來?”說完,還很納悶的自言自語:“難道我長的很像壞人?不會啊,早上照鏡子的時候覺得自己還挺帥的啊!”
這話差點兒讓靳可竹笑出來,但是面對這個怎么看都比艾一戈更像墻間犯的劉天順,靳可竹可沒有那么好的心情真的笑出來。
“你到底想干什么?別以為自己家里有背景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看著靳可竹有些膽怯卻又強鼓起勇氣的樣子,劉天順笑了,心說也難怪艾一戈那家伙會對這個丫頭有些著迷,只是不知道那小子能著迷多久。說真的,他還真沒把艾一戈說的那句“只要她愿意,我現在就能跟她把證領了”當真。劉天順太了解艾一戈了,那家伙沖動起來什么事兒都能干得出來,但是多半干完之后不到倆小時就會后悔。不過不管怎么說,幫艾一戈擺平眼前這個丫頭,劉天順當仁不讓。
“你放心,我對你這種身高不足一米七的柴火妞兒沒什么興趣。媽的,你還非要老子公事公辦的來人來函是怎么著?給你發封律師函是不是就可以進去了?我找找看,今兒有沒有把事務所的章帶在身上。”說著,劉天順還真的翻起了身上的包,好像真在找公章一般。
靳可竹有點兒郁悶,雖然她的確是那種嬌小可人的身材,但是柴火妞兒?這四個字也絕對是她的一種侮辱,好歹她也是要前頭有前頭要后邊有后邊的。不敢說身材完美,不過也絕對不是飛機場啊。真要是那種走路都會讓人擔心掉下來的胸部,裝在靳可竹身上反倒是讓人覺得惡心和膩味。
雖然說這會兒本不是計較這種事的時間,但是女孩子么,聽著一個男人肆無忌憚的評論自己的身材,還是特別不實事求是的那種,心里郁悶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過這家伙實在是有點兒二百五,居然想當著靳可竹的面找出公章來,當面寫一個律師函,真讓人懷疑他究竟懂不懂法。
“哈,我還真是英明神武啊,居然真的帶了公章。”劉天順歡呼一聲,然后卻又苦著臉對靳可竹說:“那啥,你能弄張紙給我么?媽的我這包里居然沒紙。要不你就看看我的公章,權當我發了律師函得了。”
靳可竹再也忍不住了,大概是覺得像劉天順這么二百五的人真是不多見,似乎也沒什么危險性的樣子,搖了搖頭說:“你就沒有別的證明你身份的東西么?”
劉天順一拍腦門:“我真是笨死了,我包里有律師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