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黎醫生提供的坐標在完成運算后,處于一個我從未去過的地方,和我想象的不同,她并沒有躲在諸如地下研究室之類的地方。那是一片和我過去看過的病院內建筑都有些區別的建筑群。我在這個精神病院里看到過不同風格的建筑,有的僅僅是一座很有些年頭封閉病棟,例如我最初居住的地方,有的是富有歷史氣息的莊園,正如瑪索身為例診病人時期居住的地方,有的是現代化的療養病棟,一如我和接頭人等五名潛伏于病人中的神秘專家碰頭的地方,也有的完全就是一片辦公樓地帶,正如我被瑪索驅趕前,所找到的地方。諸如此類,可以猜測,七名例診病人很可能被分隔在不同風格的建筑中,而其他正常或特殊的病人,以及研討會的成員和后來加入的專家,再加上病院本身的員工,都有不同的居住和活動地點。
而這些地點以整個精神病院的囊括范圍來看,分別落座于一個個彼此相對有一段距離的角落,就如同大海中的島嶼,不同的用途、氣息、風格、活動習慣和人群,造就了他們居住活動地區的不同印象。阮黎醫生過去在什么地方研究,我并不十分清楚,不過我可以確定,她移動到這一帶,是在近期內的事情。因為這里也許可以提供給她一些研究資源,但從整體的印象來看,并不是專門的研究所,更像是在私人的居住點進行改造,開辟出應急研究或正常研究工作以外的研究,提供私人服務的臨時研究場地。
第一眼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一個療養區,而并非是一個適合秘密研究的地方。
我并非沒有見過這個病院中療養風格的建筑,不過。眼前這些建筑的風格,也仍舊和我過去見過的有些區別。最大的區別在于,它沒有現代水泥建筑的方正和堅硬。周遭的自然環境被改造為園林,而具有很強烈的人為規整的味道。精致而恬淡的木質建筑就置身在這片園林的中心,而在園林區域之外,更有一片森森的野生樹林包圍,有一種天然迷宮的感覺。園林和野生樹林的分界線也很不明顯,除非能夠一直走近園林地帶,而洞悉其中人為的氣息,否則,只從地面接近的話。很難知曉這里面竟然有這么一片供以住人的地方。
茂密的樹冠給予木屋天然的掩護,讓高空俯瞰的人也很難用肉眼進行判斷。
不過,我不認為這些簡單的障眼法,就是阮黎醫生能夠一直躲開研討會視線的底牌。或者說,雖然普通人百分之九十九會被迷惑,但對于神秘組織來說,僅有這樣的偽裝,是不可能在千奇百怪的“神秘”下將自己徹底隱藏起來的。
如果不是這一帶還別有某種特別的力量,又或者阮黎醫生還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從內部影響研討會。那就一定是研討會及其背后的神秘組織,對阮黎醫生的態度尚未達到死死相逼的程度,也意味著。阮黎醫生的研究方向雖然不被人喜,亦或者被認為是背道而馳,但也必須承認,她的研究對于研討會的研究仍舊有許多可取之處。
無論阮黎醫生是自認為隱藏得很好,亦或者是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是否已經隱藏好,都能看得出來,她的精力其實并不過多用于自保上,而僅僅是為了釋放出一個態度,目的是為了保證自己有一個可以安靜研究的地方。經過多種可能性的篩選。最讓我覺得可能是真相的,是阮黎醫生仍舊只是處于被排斥的階段。惡意雖然已經讓人感到時刻充滿了生命危險,但仍舊沒有化作實質的行動。
能夠再次看到阮黎醫生雖然疲憊。但仍舊活潑亂跳的樣子,我心中的緊張也不由得舒緩下來。既然我們已經匯合,那么,在接下來的時間里,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讓她離開我的視線。而只要她還在我的視線范圍內,我就有自信,確保任何神秘都無法成為傷害她的威脅。
我放下三井冢夫等人,他們似乎再也無法抑制身體的不適,而每一個都開始干嘔。尤其是在抵達之前,就已經開始迅速呈現病態的占卜師,更是有一些暈眩的跡象。她的身體發熱,看上去像是感冒了,但在這個精神病院里,會產生怎樣的病況,卻不是我這個外行人可以下定論的。而三名專家本身,也僅僅是在心理學方面有所特長,本身并不是醫生。
富江饒有興味地走在走去,觀察著這里的環境,她的視野往往投向那些有可能在戰斗中容易成為死角的地方,她的表情就像是在巡視戰場,并且將這一帶當成是自己的領地。然后,像是已經確認完畢,再沒有感興趣的東西,僅僅在三十秒內就平靜下來。
“媽媽!”我不知道阮黎醫生在哪一個木屋中,雖然收容病人的另一個木屋區也是木屋建筑構造,但兩者之間很容易就能感受到質量、外觀和使用感受上的差異。一個像是精心制作的奢侈品,一個則是從簡而制的量產品。
“我已經到了。我這里有人生病了,需要幫助。”我大聲喊,但下一刻,聲音就被淹沒在澎湃的雨聲中。大量的雨水打在樹冠上,屋頂上,匯入一條條竹制的半管,導入用石頭壘砌的,充滿了天然風味的石塘中,發出巨大的泂泂聲。
右手處的木屋發出清晰的吱呀聲,門打開了,卻沒看到人影,但就像是刻意招呼著我們進入。富江拉起占卜師的右手,扶架著她,和我們一起進入屋內。門窗外的電光蔓延,頓然變成一片亮白的屋內,就像是被什么東西點燃了柴火,于壁爐內熊熊燃燒,連帶著屋內徹底明亮起來。三井冢夫好奇地打量著屋內的一切,背過手關上房門。
再次密閉起來的空間,溫軟的火焰和跳動的光亮,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浸泡了溫泉,從頭到腳。從里到外都變得舒坦起來。一直緊繃著的氣氛,漸漸舒緩下來,我們被一種溫馨的安全感包圍著。盡管屋內的空間不大,只有一個單間。就連洗漱的地方和廁所都沒有,雖然擺設靜止,但功能的稀缺,卻不是一個可以舒適生活的地方。
被趕出別墅區,和非常人的力量打了一架,遭遇巨大的驚嚇后,又在暴雨中穿行,而導致身體不適。盡管從開始到如今暫時結束的時間,連二十分鐘都不到,但從三井冢夫、占卜師和健身教練的臉色來看,他們似乎覺得這是一段十分漫長而煎熬的時光。
能夠重新回到一個可以供以棲身的場所,哪怕有種種不便,也讓他們覺得苦盡甘來。
我和富江沒有這么多的感受。我巡視著木屋,試圖找出之前自動開門的機關。若是不明情況的人,遇到這種事情,大概會覺得是鬼域作祟吧,但是。既然知道阮黎醫生就在這個地方,當然可以猜想到木屋開門的緣由,而不顯得驚奇。
被富江放在唯一一張床上的占卜師似乎感覺好了點。那比其他人還要明顯的病態,在舒緩而溫暖的環境中有了一點康復的跡象。健身教練先一步找出毛巾,開始為占卜師擦拭身體,更換被雨水沾濕的被單,并為她蓋上厚厚的毯子。
三井冢夫什么都沒有做,只是坐在窗臺旁的椅子上發呆,他似乎想不出自己該做些什么。而富江自顧自來到一排低矮的書架旁,拿起里面寥寥無幾的雜志翻閱起來。
阮黎醫生沒有在第一時間選擇和我們接觸,也許她仍舊心有顧忌。而研究方面也到了一個不容她分心的階段。但根據我對她的了解,既然已經早先就和我聯系上。那么,她的研究也不會持續太長的時間。我翻箱倒柜。找出干爽的衣服,扔給仿佛完全忘記了自己也是一身濕漉漉的眾人。這些衣物不是白大褂就是藍色的病人服,一直只穿著病人服的我沒有什么意見,富江也完全不在意,不過三井冢夫等人似乎對脫光**,只穿上這種外套而覺得有些難堪。他們換好衣服后的表情和動作都有些別扭,不過,在當前的情況下,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我找到藥箱了。”一直在照顧占卜師的健身教練,在一陣翻箱倒柜后,對我們說:“誰要吃點抗生素?”
我和富江都不感興趣,只有三井冢夫走上去看了看,說:“阮黎醫生還不打算見我們嗎?我現在很想倒頭大睡一場。”
“那你就睡吧。”我說:“我來負責接下來的事情。”
其他人都沒什么意見,這本來就是我的事兒。
三井冢夫在確認后從藥箱中取出一瓶藥安眠藥,原來他看上了這個,似乎他覺得現在的自己不依靠這種藥物就無法正常入睡,他一口氣就這么吞下三顆,就再也不理會其他人,一臉疲倦地倒在沙發上,呼吸很快就舒緩平靜下來。
“她的情況如何?”我看了一眼占卜師。
“不清楚,如果只是感冒就太好了。”健身教練似乎別有所指。她深入接觸過研討會,知道研討會的一些研究,而對于占卜師的病態是不是單純的感冒而不抱有絕對的肯定。她沒有吃藥,看起來不像是不需要藥物,因為她在躺下來之后,也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而在我看來,她其實是有點兒抗拒這里的藥物。我猜想,她大概是對所有在病院內找到的藥物,都帶有極強的本能般的警惕感,哪怕這里是阮黎醫生的地盤,也沒能讓她真正放松下來。
我想,她或許看到過一些印象太過沉重的景象,而這些景象大致是研討會造成的吧。精神病院內部是不安全的,這種不安全甚至包含了任何一種可以接觸,可以服用的藥物。健身教練如今的狀態很有一種杯弓蛇影的感覺。
不過,她也是心理學方面有自己特長的專家,調整自己的心態也是只有她自己才能幫助自己的事情。我雖然也知曉一些心理學知識并進行應用,但基于這些知識的開導,一直都只是半吊子。如果不使用意識行走的話,我對任何一個普通人的心態變化都愛莫能助——我一直都認為,過去我的開導成功,僅僅是因為被開導者自身的堅強而已,那都是些不需要特別開導,就能自己認清情況,接受事實而主動去緩解內心壓力的人,而倘若和我的交談,促成了他們心態的改變,也只能說是湊巧。
我可以對任何一個人說出很多的大道理,但問題總在于,許多人都知道這些道理而無法親自做到。
反而,若只是猜測他們的心態變化,而做出敵對性的措施,還比較擅長。
“真是沉悶啊。”富江在其他人都躺下后,才放下手中不知道來回翻過多少次的雜志。她很平靜,在這種時候,意外的給人一種有別于活躍時的恬靜感,幾乎讓我以為是左江坐在那里。真江、富江和左江在安靜的時候,給人的感覺也是不同的,但如今的富江,卻和左江更加接近一些,而距離哪怕安靜的時候也顯得神經質的真江更遙遠了。
“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阿川。”富江說:“或許我們可以更主動一點。如果他們在忙更重要的事情,主動進攻可以打亂他們的節奏。”
我只是搖搖頭,我雖然不喜歡那些人的計劃傷害到我所在意的東西,但是,從某些方面來說,我同樣需要他們完成他們的計劃,并在偏差效應中,進入最終的敵對局面。他們之間的默契,只有在把計劃完成到某個決定性的程度后才會瓦解,進而也才有各個突破的機會。我雖然是四級魔紋使者,但面對的盡頭是些有強大背景的神秘組織,無論怎么想,都不可能在他們一致對外的情況獲勝。
四級魔紋使者的確很強大,但面對一大群神秘專家,和千奇百怪的神秘,魔紋使者自身的神秘也有被擊潰的可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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