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人形一個接一個挺直身軀,它們形如從角落里延伸出來的影子,卻擁有了實質的形體。單純用肉眼與其對視,一雙雙綻放著微光的眼睛尤為顯眼。它們的出現打破了之前死寂的氛圍,卻更加令人心跳加速。
不過,相比起留在這棟大廈中的人數,前來圍堵我們的復制體只有十個,可以算是不將我們放在眼里吧。雖然魔法少女們說過,目睹她們的力量后,就會被牽連在內,受到瓦爾普吉斯之夜的關注,如果作為比較對象的是沒有經過藥劑改造的五月玲子和瑪麗,的確稱得上令人絕望,但是,對于此時站在這里的我們來說,這種關注程度根本不值一提。
只是,沒有真正在戰斗中體驗自己實力增強程度的兩個女人,心中仍舊殘留著之前大敗虧輸的陰影。
“怎,怎么……”五月玲子的心跳激烈到好似可以聽到一樣,她的身體數據開始波動起來。
“呸,呸,真是烏鴉嘴。”瑪麗啐了自己幾口,問道:“似乎要開打了?”
“看來沒有協商的機會。”我若無其事地說著,望了一眼身后樓道下方的復制體們。
在我的視線離開的時候,復制體們從身后上下撲過來。沒有使用槍械,它們的身體雖然仍舊是人形,但具體細節已經改變了許多,就像是怪談中的怪物一樣,就連應該殺死了正體。奪取了正體的一切的那兩位也是如此。雖然不明白為什么比起常識中更具威力的槍械。這些家伙反而選擇肉搏,不過,無論哪一種都沒關系,更進一步說,它們選擇了這樣的對敵方式,反而對我保護兩位只有強級的臨時同伴更加有力。
在它們展開攻勢的同時,我已經發動偽速掠,拔出藏在衣內的短刀向它們迎面沖去。
復制體,即便是殺死過本體的復制體,在身體素質上其實和本體并沒有什么不同。它們只所以顯得強大,除了擁有一種悍不畏死的氣勢之外,也因為它們不會受到恐懼之類的負面情緒的影響,生物常識中有一種“人體出于自我保護本能而限制用盡全力。痛楚就是其中的抑制力之一”的說法,不過,對于這些復制體來說,無論在心理、情緒、感性、理性還是身體的物理層面上,都不會受到這種制約的影響。它們形入人類,但并非完全是人類,人類為了保護自己而進化出的本能,對不需要自我保護的復制體們來說,根本就沒必要存在。
失去限制能力發揮的自我克制本能后,它們跑得比常人更快。力量比常人更大,用拳頭打穿墻壁簡直是輕而易舉,只是身體在承受反作用力后也會受傷。如果它們之中有更聰明的家伙,說不定能夠在這種全力發揮身體能力的情況下,逐漸達到完全控制身體的程度——分泌激素,控制肌肉和神經——這是在現實中尚沒有人能做到,但在這個世界卻完全有可能做到的事情。
不過,就算能夠發揮出百分之百,甚至超過百分之百的身體素質的這些復制體,其力量也仍舊處于“常識”之中。通過完全控制身體,忽略痛苦和死亡獲取力量的方式,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甚至是正常世界的研究者試圖實現的“常識”。因此,雖然本身由神秘度極高的瓦爾普吉斯之夜催化誕生。存在形式也屬于怪異,但力量和獲取力量的途徑既不異常。也不神秘,理論上這些復制體能夠達到的等級也就是“強”級而已。
停留在強級的存在,無論多強,也仍舊屬于常識的強,即便數量由十人,對于剛進入強級的五月玲子和瑪麗來說,或許是十分棘手危險的敵人,但對于論外級別的我來說,完全不值一提。
復制體在我的視線轉移的時候搶先發動攻擊,然而被搶占先機的我在發偽速掠之后,卻能夠后發先至,在它們接近之前就闖入它們的陣列中。它們的反應自然不慢,但對我來說,卻仍舊像是緩沖不夠,時常定格的畫面,造成的漏洞足以讓短刀襲入后,輕巧地切開它們的喉嚨,斬斷它們的頭顱,刺穿它們的心臟。我知道,盡管人形的它們會擁有人形的致命點,但并不會就此徹底死去,只要瓦爾普吉斯之夜的力量仍舊存在,沒有相應的手段徹底封印或擊破它們存在的本質,就算在這里倒下,也會一次又一次地再生出來。
即便如此,誰會管那么多啊。對我來說,只要讓它們離開一段時間就夠了,它們很快就會認識到,真正的敵人不是我,而是那支先行的隊伍。我不覺得丘比口中的魔女和瓦爾普吉斯之夜是沒有意識和思考能力的東西,單純依靠本能戰斗的野獸其實并不強大,所以,我猜測這些復制體之所以會以這種數量出現在這里,只是一次試探而已。
如果整個異空間都是瓦爾普吉斯之夜的力量制造的,而所謂的瓦爾普吉斯之夜擁有意識,那么,在這個異空間中所發生的一切,其實都處于瓦爾普吉斯之夜的觀測中。我曾經思考過瓦爾普吉斯之夜、魔女和復制體之間的關系,盡管偷聽來的情報并不多,不過,如果瓦爾普吉斯之夜真的只是一種概念性的存在,那么,大約可以作出“魔女是瓦爾普吉斯之夜的力量和意志的體現”這樣的猜測。
在神秘學中,這種以具體的個體展現某種存在意識的概念的意志的情況,就會將此個體稱為這個概念的“代行者”。
以神秘學的方式來看待魔女,魔女是瓦爾普吉斯之夜的代行者的幾率高達百分之八十,而復制體不過是為了方便,供應驅使的手下而已。
只要在這些手下的身上展現自己的力量。那么。對于只是觀測者立場,卻擁有強大力量的我們,魔女應該也會考慮一下是否要將我們列為最先擊殺的敵人吧。除非它自信擁有一口氣將所有人吞掉的力量,才會不分先后,不過,從一路行來所觀測到的情況來看,它似乎并沒有那種絕對性的實力,至少目前還沒有。
信息閃電般被腦硬體處理,在被我近身之后,就再沒有任何敵人能夠抵御被我所揮舞的短刀了。完全不需要思考。身體如機械一樣精準快速地切割人形的要害,肉眼只看到香煙的火光,以及反射了香煙火光的刀身在高速穿行時所產生的大量線形瀉光。這些如同細線一樣的光芒在眨眼間構成了一張將身邊所有人形都捕捉在內的巨網,而這個時候。堵在后方的另外五個復制體才剛剛撲到五月玲子和瑪麗的身邊。
我從正前方的復制體身上拔出短刀,向后躍起,直接從身后交戰的眾人的頭頂上翻過。視網膜屏幕截取了與我為敵者最后的身姿——噴濺著鮮血,尸體怦然倒地。五月玲子和瑪麗在人數的差異下,盡管已經達到強級,但甫一交手仍舊吃了點小虧,當我倒懸著站在上方的樓梯反面時,她們已經徹底陷入了被動防守的局面。雖然兩人都學過格斗技,也有對普通人的實戰經驗,也曾經見識過這些復制體的厲害。心中有所準備,但是,因為突然暴漲的力量無法完全掌控,被圍攻時總會露出太多的破綻,那些復制體就像是發狂的野獸一樣,一次又一次地鉆入這些破綻之中,以壓制性的狂暴對攻讓兩人完全發揮不出應有的水準。
話說回來,地形也是制約因素之一,兩人擠在一起,對上進退有度的復制體生命。似乎連周旋的空間都沒有了。其實,這種劣勢的境況,更多是因為她們受限于普通人的常識而已。她們或許從來都沒想過吧,對于一個真正的強級角色來說,天空并不是遙不可及的地方。
“為什么。不試試全力跳起來呢?”我倒懸在頂上,自言自語說著。閃過撲向自己的復制體,在與其擦甚而過的時候,一刀將其結果。然后向前疾走幾步,落在復制體們的身后。現在只剩下四個了。
在被復制體反撲之前,我抓住其中一個的腦袋,用力按進側旁的墻壁中。雖然它還在拼命掙扎,但對我來說,敵人只剩下三個。
大概聽到了我之前的提醒,五月玲子最先反應過來,用力跳起后翻轉身體,踩踏在樓梯反面上團縮起身體,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過從下方撲過的復制體,繼而對準身在半空的復制體俯沖而下,手腳并用打出迅如雷霆的連環招式,硬生生將其摔在樓道上。最后的過肩摔連都水泥階梯都砸出龜裂,腦袋倒栽至水泥階梯中的復制體再也沒有半點聲息。就在五月玲子一對一解決自己的對手時,瑪麗利用陡然寬敞的空間,靈活地與剩下兩名復制體周旋,并在五月玲子解決自己敵人后還沒緩過氣的時候,用單手撐起貼在階梯上的身體,雙腳齊出,踢中想要趁虛而入的復制體的膝蓋,將它絆倒在地。
最后一名復制體想要利用瑪麗救援的五月玲子的間隙給予其重重一擊,但卻被我抓住頸脖,向后揪了回來。復制體試圖利用我的力道,擺動身體對我進行反擊,但它的動作實在是太慢了,這種純粹利用身體力量進行的攻擊,除非身體素質達到“神秘”,達到能夠擊破構造體硬度的境界,否則就連給我造成一點小傷都做不到。
我自然是沒理會踢中自己太陽穴的那只腳,直接將這個復制體的脖子扭斷,然后用右手中的短刀貫穿它的脖子,釘在側旁的墻壁上。
在我解決這名復制體的時候,最后一名復制體也被五月玲子和瑪麗聯手解決了。一開始辨認出的那兩名殺死了正體的復制體,根本沒能讓我意識到它的戰斗力到底和其他復制體有什么不同,就這么毫無聲息地死掉了。
說到底,無論這兩個稍顯特殊的復制體有多強,但和我之間的差距仍舊如同天淵一樣深遠。以至于在我面前。和其它螻蟻沒什么不同。
對我而言,這場戰斗連熱手都算不上,不過五月玲子和瑪麗在戰斗結束后,眼神一度有些迷茫,似乎很難相信,自己竟然如此輕易地就解決了這十名復制體——在使用藥劑的前后,自己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在巨大的力量得到控制,又擺脫了格斗常識的禁錮后,那些曾經看似絕境的情況都漏洞百出。只要跳上半空。就能解決敵人的壓制,但是,普通人沒有跳上半空,做到那種動作的能力。以常識而言,這些反擊的動作都是極為錯誤的應對方式。
但是,如今卻能辦到了,將常識逆轉了。對于十幾分鐘前還是普通人的五月玲子和瑪麗來說,一定是充滿沖擊力的體驗吧。
“就算這樣,也仍舊是能夠理解的強嗎?”瑪麗抬起頭,環視在自己周圍化作灰霧散去的尸體,喃喃自語。
“沒錯,無論多強,無論多么不可思議。但是,只要仔細一想,就覺得還是可以理解,只要具備一定條件、努力和運氣,自己也能達到的強,這就是強級的定義。”我拔下釘在墻壁上的短刀,不再理會已經有四分之一化為灰霧的尸體,踏過它們繼續向上行去。
五月玲子和瑪麗如夢方醒,連忙追了上來。在經過這一次圍堵之后,原本黑暗死寂得讓人驚悸的這段路變得不再那么令人恐懼了。仍舊是只能看到被黑暗籠罩的模糊前景。仍舊只能聽到自己的聲音,但是一想到,隱藏在這片不詳陰影中的怪異已經匍匐在自己的腳下,就不會再對那些飄忽的仿佛幻覺的東西產生害怕的情緒。
一路上沒有看到戰斗的痕跡,不過。這個異空間中的大廈也不像是能夠快速恢復受損地段的存在,所以就連我也不由得思考。先行的隊伍是否沒有碰上和我們相同的境遇,在這種狹窄的環境遭到圍攻的話,按照隊伍中的人員實力來推斷,不可能不留下半點痕跡。
“的確,路變得奇怪了。”瑪麗朝扶手外的階梯間隙抬頭向上方眺望,說:“我們走了多少段樓梯?以前都是只走兩段,就能進入下一層,不過,現在卻完全看不到出口在哪里。”這么說著,她突然拉住我,伸手擋住五月玲子,臉上露出警惕的表情。
我和五月玲子下意識停住腳步,沿著她的目光向上眺望,一時間凝重的沉默塞滿了我們周圍的空氣。
然而,我并沒有看到任何東西,視網膜屏幕的準星一直在好似濃霧一樣的黑暗中徘徊,但也沒有提示有什么隱藏在其中的物體。我看了一眼身旁的五月玲子,她的臉上同樣露出迷惑的神色。只有瑪麗仍舊在眺望上方,從她仍舊謹慎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東西。
“看到了什么?”五月玲子在半晌后開口問道。
“剛才上邊似乎有人經過。”瑪麗說。
“這里也能看到?多少人?”我不由得問道。
“看不清楚,不像是復制體,也許是龍傲天他們的隊伍。”
“會不會看錯了?那地方漆黑一片,而且視角……”五月玲子疑惑地說,但口吻上并沒有徹底否決瑪麗的說法。這個地方有多么異常,她在之前就已經見識到了。雖然自己看不見,但并不代表身旁的同伴什么都沒看到。我覺得,她一定是這么想的吧。而且,現代人多少會通過影視和文學作品知道一些神秘因素,自己沒能看到的東西被同伴看到了——這本身就是異常的體現。
“我也不清楚,但是,如果你們都沒看到的話,大概是幻覺吧。”瑪麗皺起眉頭,說:“我現在也看不到了,但是……很奇怪,為什么能看到他們的影子呢?”
的確,無論以角度還是可見度來說,瑪麗所目視的方向,按照常理根本就不可能看到人影。
當瑪麗的話音落下時,我的視網膜屏幕鎖定了從上方落下的一件物體,很快它完整的輪廓就出現在視野中。然后,這個輪廓擊打在扶手上,磕磕碰碰地落到我伸出去的手掌中——那是一把,血跡仍舊沒有干涸,仍舊存留著微微的體溫,從型號上看,像是先行隊伍中的那名黑人保安所攜帶的那把。
似乎,上面真的發生了什么事情。是發生了戰斗嗎?但是,并沒有聽到戰斗的聲音。我將交給兩個女人,她們也面面相覷了一會。我們開始加快步伐,繼續追趕先行隊伍的腳步。
在接到這把后,原本看似遙遙無盡頭的道路也終于在我們眼前顯露出口的輪廓。然而,就算看到了出口,也沒有發現戰斗的痕跡。可是,如果沒有戰斗,這把為什么沾滿鮮血地掉下來呢?(。。)
(第三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