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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就像是重新上油的車子,發動機帶動每一個零件進行磨合,傳動機構傳遞著陣陣熱量,每一個運動細節都變得飽滿。桃樂絲開始感受到了。
這種逐漸變得潤滑的感覺,每一秒都在上升。
自己的思維,自己的手足,完成動作所需要的每一個微小單位的自洽,就好似從一種巨大的發散而松軟的狀態變得緊致,變得細密。不需要呼吸,不要神經去發送信號,不需要血液流通帶來能量,不需要依靠內臟的運動去支撐生理需求,肌肉和骨骼的局限性正在一種自然的狀態下解開自這個身體誕生以來,桃樂絲從來都沒有全身心感受過,也從來都沒有推動到極限的自體能力,正在以一種神秘的方式復蘇,成長,一轉眼就已經發芽,再一轉眼就長出粗壯的枝干。隨后,枝葉也繁茂起來。
桃樂絲不知道如今的自己可以做到何種程度,但是,現在的自己無疑可以做得更多。超級系正在發出聲音,之前,桃樂絲沒有聽到,現在,她聽到了,那聲音仿佛在傳遞某種信號,仿佛在她的耳邊輕聲述說。桃樂絲還看到了,從超級系那平板一般的外形構造中,正伸出一條活靈活現的線條,像是動物那活生生的觸須,也像是某種冰冷能量在空氣中滲透的軌跡。桃樂絲不知道是否只有自己才能看到這根近乎透明的線,也無法分辨,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她毫不在意,也對這詭異又奇妙的景象沒有半點恐懼。
近江沒有任何動作,瑪索不見蹤影,灰塵粒粒分明,停滯在半空中,一道道宛如漣漪一樣的波紋隨處可見,在空氣中有,在墻壁上有,在地面上有,在任何事物的輪廓表面上也都存在。而這些漣漪也是停滯的。沒有聲音,沒有呼吸,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過是毫無生命的背景,看起來像是立體的,卻其實是平面的,而自己就是被這平面的畫圍了起來。桃樂絲是這個宛如凝固般的景象中,唯一在活動著的存在,她抬起手,并不困難,轉動身體,也不困難。
這樣的情景,到底是一瞬間的無限延長?還是物理上運動的停止?無法分辨,也無需去分辨。桃樂絲十分清楚,自己那已經超越人類的認知,也無法理解這到底是怎樣的情況,只能根據自己的已知去猜測到底是怎樣的情況。然而,猜測到的東西,和其實質必然存在一個巨大的錯誤的鴻溝。
在這種時候,如果去思考,那就會掉進陷阱里。高川的狀況已經給出了太多的警示。
所以,不要去思考,不要去感受,就將這一切當作理所當然。這就是自己如今的狀態下,理所當然可以看到的景象。就如同一個人不需要去研究自己的身體是如何運作的,只需要讓它全力運作起來就足夠了。
桃樂絲一把抓住超級系釋放出來的虛幻的觸須,塞入自己的后頸,那里有和義體高川類似的接口。巨大的無法仔細分辨的信息如同洪流一樣灌入,她沒有類似大腦一樣的處理核心,于是這些信心就在她的體內散開,鉆進她能夠感受到的每一個細小的結構中,看似泛濫的情報卻如同水流入沙漠,轉眼就被吞噬一空。
在這一瞬間,桃樂絲便知道了少年高川和義體高川的接觸,以及兩者身上發生的變化。火炬之光的偏差儀式對這個世界造成的影響,可并不僅僅局限在自己可以感受到的范圍內,帶來的誤差也絕對不僅僅停留在自己身上。勿寧說,自己受到的影響雖然也很嚴重,但是,比起“高川”,這種影響還算是輕微的。
比起爭奪中繼器內部的主導權,比起近江那不可告人的計劃,比起敵人的中繼器的去向,比起那已經發生偏差的計劃,反而是奪回“高川”更加緊迫。“高川”在計劃中從來都是最為核心的環節,有著不可取代的作用,其身上的秘密,毫無疑問是揭開“病毒”謎團唯一的入口。畢竟,超級桃樂絲也好,系色中樞也好,從某個角度來看,都不過是他體內的那些秘密造就的。比起自己兩人,“高川”毫無疑問更接近源頭。
失去“高川”就意味著失去底牌,失去手足,近江陷阱也就沒了意義。由此比較,眼前的近江到底有什么打算,反而不是最緊迫的事情。用邏輯去判斷,近江應該是知道“高川”發生的變化,系色中樞也清楚,反而是身為超級桃樂絲的自己,以及身為這次末日幻境中的桃樂絲的自己,完全被阻斷了情報來源,這種情況絕對不可能和近江毫無關系。因為,最接近自己,最能夠對自己做手腳的,就是近江本人。
近江突然一改之前的低調,動用了“瑪索”這張底牌,試圖抓住自己,其本意肯定有“不讓自己離開倫敦中繼器”的意思。由此可以推斷,近江已經在明目張膽地妨礙自己在末日幻境中對“高川”的影響比起計劃目前為止所產生的偏差,這種阻礙反而是更加不能忍受的。
“啊,是的,系色,是我。”桃樂絲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自言自語般說到:“我回來了。”
指令確認,全力全開。
桃樂絲的念頭轉動著,一直凝固在眼前的景象也開始松動,從可以觀測到的微粒到近江的身體,都開始出現位移。這種位移正在加快,就仿佛世界正重新恢復流動。在看到近江的手指彎曲的一剎那,桃樂絲已經如同獵豹一樣,撲到了她的跟前。盡管在相對速度上,是絕對不可能比少年高川更快的,然而,她仍舊看到了“高川”過去看到的景象目標連反應都來不及做完。
她的拳頭帶著要擊穿近江頭顱的氣勢轟了出去,周遭那才剛剛開始流動起來的空氣,就像是被打爆了一樣,向四面八方散射,急劇的氣流直接扭曲了視野所能看到的一切事物。
桃樂絲在近江那凝視著一個位置,尚未重新縮回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也看到了從身后陡然浮現的“瑪索”的身影。正如她料想的那樣,這種程度的力量釋放,無法讓“瑪索”也來不及做出反應在倫敦中繼器內部,“瑪索”幾乎就是無敵的。
所以,正面對抗絕對不是明智的做法。哪怕自己再快,對“瑪索”也沒有任何意義。哪怕自己的拳頭將會在下一瞬間就打爆近江的腦袋,也絕對不可能變成現實不,就算在這里打爆了近江的腦袋,也不意味著勝利,同樣不代表近江會死亡。
近江可不是笨蛋,她知己知彼,能夠以這樣毫無畏懼的姿態站在自己面前,就意味著她早就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但是,誰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準備呢?近江之所以可以成為近江陷阱,正是因為她在理論上可以針對“江”造成一定的影響,然而,哪怕是桃樂絲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會以怎樣的方式完成。
近江看起來像是一個人,但是,即便作為一個人去看待,她也是足夠神秘的。
桃樂絲已經意識到了,這場戰斗的勝負,并不取決于誰殺死誰,而取決于自己是否可以脫離已然變成牢籠的倫敦中繼器。身為一個最終兵器,哪怕是仿制品,若是一直呆在某個局限的空間里,那便無法真正發揮自己應有的優勢,也無法將自身對外在的影響力發揮到最大。
一直以來都只是呆在倫敦中繼器里的自己,根本無法做到自己本應該可以做到的事情。
桃樂絲的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般飛馳,而瑪索的陰影已經籠罩在她的頭頂上。巨大的束縛力纏繞在她的身體上,然而,下一刻,她就適應了這種束縛的強度。就如同綁在身上的無形的繩子被溶解了,桃樂絲虛晃一槍,沒有收回拳頭,而是整個人就維持著擊打的姿勢,撞入了側旁的墻壁中。當她抵達墻壁另一邊的時候,超級系再次運作起來。
桃樂絲所看到的一切景象,都被拆分成極度復雜的構架,但是,這種構架又比肉眼所見到的更加稀疏。地面是不存在的,天花板也是不存在的,走廊這樣的實體同樣就像是幻覺一樣。倫敦中繼器里所有符合人們常識的景狀,全都被扒了皮,拆掉骨頭,變成了另一個形象。在這等普通人見了恐怕會發瘋的景象中,所有的常識都已經變得無法適用。桃樂絲沒有思考,也沒有去捉摸自己到底該如何在眼前所見的環境中活動。
不需要去想,她本能就知道該如何去做。遵從自己的直覺,而身體比“想到”更快地,自然而然地做出反應。
就如同從懸崖邊上跳了出去,桃樂絲體驗到了如同在失重環境下的漂浮感。她這一跳,就完美地避開所有奇異結構的阻攔,穿過一道道縫隙,直抵早已經被目光鎖定的目標位置。在這個景象中,近江已經消失了,但是,“瑪索”仍舊存在。當桃樂絲找到立足點的時候,“瑪索”再次出現在她的身旁,與此同時,這明顯和常識格格不入的景象再一次發生變換。
只是一眨眼,桃樂絲就看到自己重新回到了走廊上,還是和近江一樣,以倒立的姿態站在天花板上,但這一次,她沒有落下來。而是在落下之前,整個走廊的上下位置就倒轉了。原本可以看到前后盡頭的走廊無限向遠處延伸,過去的地圖已經完全失效,以桃樂絲為中心,中繼器內部的通路結構正在發生改變,走廊之外的路線都被拆分了超級系將這些變化輸送到桃樂絲體內,桃樂絲就像是親眼看到這樣的變化在發生一般。
走廊正從中繼器內部空間里獨立出來,走廊本身的結構也不再是直線的一條,而是一個頭尾相接的回環,在走廊之外已經沒有更多的事物輪廓。桃樂絲對這樣的變化毫無意外,雖然觀測到的情景十分奇妙,也無法理解到底進行了多么底層的修改,但是,這的確是“瑪索”能夠做到的。
“真是難纏。”桃樂絲看向已經回到近江身邊的“瑪索”,“瑪索”人形的臉上沒有表情,甚至讓人懷疑,它到底是不是根據自己的意志去行動的。
“無論嘗試多少次都是無用的。”近江這么說著,又打了個響指,桃樂絲立刻清晰感覺到,自我封閉的走廊正在虛無中移動,“就算是超級系,要從根本上擊穿我設置的防火墻,至少也需要三秒的時間,而三秒的時間足以我構筑第二道防火墻了。別看超級系如今在幫助你,實際上,它的資源起碼有百分之六十被我牽制住了。”
“百分之六十?你是根據什么為標準計算的?”桃樂絲這么反問到,“超級系從來都沒有全力發揮過,你又如何斷定,它的極限在什么地方?”
“它的結構注定了它的上限。所有固定形態的事物,其上限也是固定的。反過來說,正是因為有一個固定的極限,所以,其形態才是固定的。”近江回答到,“只要超級系還是有形的,是可以被觸摸和觀測到的東西,其能力就必然有一個具體的范圍和上限。這一點,其實‘瑪索’也是一樣。”
在桃樂絲的印象中,近江并不是喜歡在戰斗時呈口舌的那種人,只是,從她的說法來看,為了應付超級系從另一個角度的侵襲,她也需要花費不小的精力。盡管“瑪索”可以自由活動,但很明顯,她仍舊無法直接拿下自己,而只能在纏斗中保持一定的影響力。“瑪索”在倫敦中繼器內部的確近似無敵,然而,這種無敵卻無法在戰斗中完全展現出來,因為,“瑪索”本來就不是為了戰斗才誕生的,身為中繼器的基石,它的能力主要用于維持中繼器的構造和運行。
桃樂絲猜測,近江所有的對話和行為,都是在拖延時間,她并沒有完全獲得中繼器的控制權,她用來擊敗自己的武器,也根本不是“瑪索”,所謂的“抵擋超級系的攻擊”也是謊言,因為,她在另一個戰場上,在面對超級系的時候,并不是防御方,而是攻擊方是她在入侵倫敦中繼器的底層構造,試圖從最基礎的層面上,取得決定性的控制力。
出現在自己手中的超級系是不完整的,所以,自己從超級系處可以獲知的信息,仍舊有巨大的缺失。有關另一個戰場上的情況,自己就完全無法接收到。但這樣也好,至少自己可以專注眼前的戰場。
“那正好,我正好有一個近乎無形無狀的驚喜。”桃樂絲在這場戰斗中,第一次露出笑容,因為,超級系為她準備的援兵已經抵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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