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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全部成為F更新時間：2017051522:46字數：5647字
1947昴星團的kaekesa
義體高川無法確定自己到底處于怎樣的反應，自己的聲音，對自身動作的感知，全都被一股宛如渾濁洪流的噪音和刺激感吞沒。那強烈的刺激已經并非完全是痛苦，但任何太過強烈的刺激都只會讓感官承受巨大的負荷。仿佛有紅熱的鐵水灌注到血管里，宛如有無形的陣線在縫紉神經，還有許許多多時而柔韌時而堅硬的東西，以一種支離破碎的方式，糅雜在血肉之。他不覺得自己可以承受住不昏厥，但是，他意識到自己完全不可能昏厥，當自己處于這般只能用“蘇醒”來形容的狀態時，生理的危機本能處理系統已經徹底失效了，自己從意識層面無法再度進入那迷蒙失神乃至于失去所有感應的狀態。
義體高川開始思考，不得不通過極限深入亦或者混亂無序的思維來抗拒這種強烈的刺激感，這是在清醒狀態下，他覺得自己唯一可以做的事情。然而沒有用，思考歸思考，感知歸感知，兩者正在變得涇渭分明，如同有這么一股力量強行讓自己去體驗這個可怕的過程。
義體高川將自己此時所承受的一切，和過去自己曾經承受過的痛苦相較，他無法分辨究竟是哪一個更加痛苦，但可以肯定的是，假如這種痛苦刺激是沒有必要的，那么，他相信桃樂絲等人絕對不止于此。反過來說，如果“需要用承受痛苦來換取更強大的力量”已經是她們可以做到的極限，那么，自己必須承受這個極限。
做“高川”一點都不輕松，也從來都不美好，從意識到生理總是會出現諸多難以承受的痛苦，義體高川只是將如今自己正在面對的這些痛苦，視為一種試煉的象征。他必須迫使自己去相信，這些痛苦能夠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能夠去面對更加苛刻的環境，否則自身的人格會在痛苦崩潰。
義體高川在痛苦想到了愛德華神父，對方的苦行論如同在此時此刻以一種鮮明的方式烙印在自己的身，即便如此，義體高川也仍舊覺得，自己和愛德華神父是不一樣的——在制造痛苦和承受痛苦的主動性的根本不同。
他還想到了更多的人，更多的事，仿佛從自己誕生以來，到目前為止所經歷過，所遭遇過的一切事物，都宛如河底的泥沙翻攪來，將記憶的河流弄得無渾濁，以至于再也看不見任何清澈的地方，也再也無法主動找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些許美好的記憶。他所感到的只有痛苦，只有痛苦，只有痛苦……
可怕又神秘的偏方體裝置被注入了巨額的東西——看起來像是能量，但也不缺乏實體物質，總體呈藍黑色，又在某種劇烈的反應，向著深紅色過渡，整個注入過程讓偏方體表面充斥著肉眼可見的放射現象，有波動，有光，有沖擊，如果不是被更加厚實的密室鎖住，這些力量大概會一口氣融穿所有已知的金屬吧。
然而，這些放射現象以密集的絲縷的形態穿過周遭的防護措施，從那一個個細小的洞眼散溢出去，最終又會被導回安置偏方體裝置的密室，如此循環反復。從偏方體裝置到密室，諸多肉眼可見和不可見的管道和齒輪結構充斥其，再這個結構的更外圍，還有著復數的正方體結構將其包圍。這個密室無論從規模還是質量，看起來都僅僅是這些正方體結構的其一個罷了。只有這個正方體結構是有內容的，其他正方體結構看似空空蕩蕩，但其存在必有其用途和意義，而這個意義只有一手操持義體改造的近江和“莎”才能明白。
“進度百分八十三……他快要承受不住了。”聲音從近江的側旁傳來，但那里沒有任何人影。“莎”的正體不在這里，而且作為瓦爾普吉斯之夜，她的存在方式和規模也注定了不可能被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的任何一艘船艦容納。但是，已經獲得三仙島權限的“莎”的確在以遠程的方式進行這次改造，和她一同實施關鍵手術的近江也沒有親自抵達三仙島，但是，此時的近江擁有實體——一種曾經在科幻作存在過的質量投影，以完全不似那些科幻作理論的姿態，呈現于這個巨大的手術區。
在近江面前，看似松散混亂的大量正方體結構正在以影像的方式，呈現其全貌，同時也有部分影像呈現出內里正在發生的情況——更具體的畫面是不必要的，近江透過不斷在眼前流淌的數據，直接能夠在自己的腦海構架出最形象也最深入變化本質的模型。
“阿川的極限要他自己所以為的還要高，也遠超我們的極限。”近江看似面無表情，但語氣飽蘊著滿足和欣喜。當初她以一種強硬主動的姿態，和高川結成連理，正是因為從高川身看到了自己最需要的東西——愛或許也是存在的，但那既不是最早的原因，也不是最根本的原因。作為一個神秘的研究者，最渴望的另一半究竟是什么樣子呢？近江認為，最重要的一點是“承受力的極限高度”。
高川很堅韌，無論從生理還是從意識，無論是當作有機生物看待，還是剝離其人格意識，僅從最純粹的物理結構去看待，都具備一種非凡的耐性和適應性。在那個時候，只有近江通過自己那獨特的視角察覺到了這種特質，甚至對其仍舊是“人類”而感到驚訝——從神秘的角度來說，這種超乎尋常的耐性和適應性，已經超過了“人類”的范疇，亦或者，必須要對“人類”的強度和可能性另眼相看。
總而言之，高川是特殊的，這種特殊性對近江而言，“愛”這種感性更加重要。要說近江有沒有“愛”，是否在常識意義愛著高川，她自認為是有的，但是，這些感性終究次于理性的重要性。從兩人相處相愛的最終結果而言，近江認為自己的研究獲得了重要的成果，這個是最重要也是最終極的結果。她認為，自己所有的成，有很大一部分功勞在高川身。沒有高川這個實驗體，沒有那種以“夫妻”關系為紐帶，所引發的責任感和包容性，她覺得自己不太可能取得如今的成。
如今的義體改造只是小事，在更早之前，她已經完成了自己目前為止的人生，最具備重要意義的研究“時間機器”，或許在其他人眼，這個研究的重要性、完成度和用途，都遠遠不及她在絡球里進行的其他研究，但對她本人而言，這個夢寐以求的結果，幾乎是完成了自己一生的意義——也正因如此，所以在接受了“近江陷阱”這樣的說法后，也沒有任何的動容，反而是十分輕松地接受了這樣的“設定”。
對她而言如此意義重大的“時間機器”得以完成，在她看來，從名義和實際都已經超出“丈夫”這個概念所具備的深意的義體高川，毫無疑問是最佳的協助者。她已經在無數次多種手段的實踐，深入理解了眼前的高川究竟是多么可怕的怪物，她從來都不覺得，眼前的改造會讓他崩潰——在過去同樣乃至于更痛苦的試驗，他都已經通過了，每一次通過，他都在變得更加強大。
“他可是我的男人。”近江略帶著驕傲的口吻對“莎”說到：“我任何人都更理解他的極限在什么地方。他的本質遠超你的想象。”
如此說罷，宛如玩笑般輕松，近江面不改色地將眼前的控制數據再次提升——反饋回來的監控數據開始發生劇烈的變化，而依靠這些數據直接在腦海構成的復雜直觀結構也在發生仿佛“融解”一樣的反應。無法理解的理論，無法理解的現象，在近江的腦海播放，而她知道這一切的意義所在，也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在她的腦海，最新的義體高川已經失去了“人”的形狀，而是一個朦朧多變的體積松散巨大，宛如伸展著無數觸手的一團霧氣，但更深刻的本質，是一種不定形也不定性的結構，最終又收束回“人形”的表象。
近江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在心呢喃著，宛如面對神一樣的杰作而不由得興起贊頌：
行過岸邊，穿過云彩，
雙子的太陽沉入黑暗無底的深淵，
無形的影子籠罩下來，
那正是昏黑的kaekesa。
黑鴉飛馳于妙之夜，
夜運轉著妙之月，
但更加妙的還是那
無形的kaekesa。
昴星團的歌聲無人聽曉，
女王的長袍隨風飄搖，
歌聲默默消逝在深淵之，
在那失落的kaekesa。
這是一首妙的，只在近江心響起的詩篇，即便她也無法即興做出第二首，哪怕是這一首，也從來都沒有讓她產生半點即興的感覺。她十分清楚，自己從來都沒有學細胞，但是，在這一刻，這個詩篇這么陡然浮現在她的心，借由她的心聲唱響，哪怕她自己也無法完全理解其的含義，卻又可以明白，那通篇存在著的隱喻，以及被這些隱喻所揭示的可怕事實，她無法用自己的語言去完全形象地表述這個可怕的事實——只有那個連她都不知曉的，完全是自造詞一般的“kaekesa”，似乎指代著一個具體的地點、事物和狀態等等綜合性的意義，但是，卻完全是單體的。是的，她知道，這個詞的詞性是單體的，那是對某一個具體東西的描述。
kaekesa，不可思議的詞語，但是，它到底是什么，存在于什么地方？僅僅是鉆研這種拼湊的發音是無法理解的，因為，用這些字母去構成形聲時，這個聲音的真實發音和真實意義產生了巨大的偏差。近江突然明白了，雖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明白的，但她是明白了，kaekesa不是“人類”，這也絕對不是人類能夠發出的聲音。
并且，更為重要的是，在完成了這一即興般的，連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詩篇后，她便理解了，這不是在描述義體高川，她之前在腦海根據數據所描繪的那個朦朧不定的伸展著無數觸手的霧氣，也絕對不是義體高川——那已經是義體高川的一部分，從一開始存在于義體高川之，十分本質和基層的東西，但又絕對不是義體高川。
如果硬要去聯想，近江的腦海只有一個指代性的名詞浮現出來：“病毒”。
自己看到的，是存在于“義體高川”這個存在的構成底層的“病毒”，并且，那個形象化的姿態也僅僅是它的一個側面而已。
透過“高川”看到“病毒”是完全有可能的，當然，若是向著更淺顯的方面去聯想，也有可能是“人類集體潛意識的怪物”。
借助這樣的聯想，亦或者說，近江不由得產生的這些聯想，在一霎那間失控的思緒，完成了一個拼接：kaekesa所包含的意義全是針對“病毒”的。這個用人的語言無法正確且完整地表述，用人的聲音無法正確發出音來的詞語，其意義是它的名字，是它存在的地方，也是它存在的意義和狀態，是一切用以描述它的最基礎也最直接的詞匯。
在通篇詩歌的線索，只有“昴星團”這個名字最容易認知和理解。
“病毒”是來自于昴星團的kaekesa嗎？在用自己可以理解的方式，去認知了這段詩篇后——她下意識知道這并非是完整的詩篇，但她無法理解，為什么在腦海產生了那般的景象后，會如此直接地得到這似乎包含著巨量又意義重大的詩篇——近江對這首詩篇的印象又在以一種可怕的速度消逝，她仍舊記得自己知道這首詩篇，但卻很快無法再復述其具體內容了，但是，她十分肯定，當某個線索出現的時候，自己一定能夠想起來，在那個時候，昴星團的星群定然處于一個“正確”的位置，足以將kaekesa的意義用人類可以觀測到的物質或能量的方式呈現出來，那或許會體現為星群亮度的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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