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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家里是真窮。”
舅舅被二姐買皮箱的事一折騰,徹底沒了睡意:“我記得二姐下鄉插隊,每次回家都背著一個大竹筐,裝滿了地瓜,說是攢了很久不舍的吃,全都背回來了。”
“可不是嘛。”
陳秀蘭苦笑:“鄉下沒啥吃的,就是地瓜多,從我插隊的村子,到縣里的長途汽車站,要走六里地,那個筐啊,壓在肩膀上死沉死沉的,累的我恨不得扔了,詛咒發誓下次再也不背了。”
“回到家就忘了。”
舅舅笑著調侃:“下次回來還背。”
“哎哎。”
陳秀蘭尬笑:“還不是因為家里窮嘛,想著能多背回來一點是一點,幫媽減輕點負擔。”
“這是哪一年的事啊?”
舅母聽的有趣,又問。
“69年。”
陳秀蘭印象深刻:“下鄉那年我才18歲,和熙雨一般大,街道上的人來家里做動員,讓每家出一個人,下鄉插隊,我就想了,大姐已經參加工作了,弟弟還小,家里沒別人了,只能我去,那時候也是真傻,什么都不懂,人家讓去就去,也沒想過去了會咋樣,還能不能再回來。”
“幸好二姐沒在當地結婚。”
舅舅僥幸的笑笑:“要不然就留在農村,回不來了。”
“這是咱媽英明。”
陳秀蘭對老母親佩服的五體投地:“下鄉之前咱媽就跟我說,不能在鄉下找對象,一定要找在城里工作的,結了婚離得家近,才能互相有個照顧。”
“我就聽了媽的話,誰介紹對象也不愿意,和我一塊兒下鄉的,好幾個都在當地結婚了。”
“一開始日子過的挺滋潤,比我們這些單身的好,后來出了政策,允許知青回城,各家各戶都開始鬧騰,有離婚的,也有拖家帶口實在走不了的,只要是留在鄉下的,都后悔了。”
“難得聽二姐講這些事,挺有意思的。”
舅母年輕,沒經歷過下鄉插隊,聽的很是津津有味。
“咱家三個孩子......”
陳秀蘭苦笑:“我最遭罪了,受的苦最多。”
“我覺得也是......”
舅舅點頭附和:“大姐是咱爸還沒生病,犯糊涂之前,給她找的工作,進的供銷社,她沒下過鄉,也沒挨過整,算是咱仨里面運氣最好的一個。”
“大姐是有福。”
陳秀蘭扶額輕嘆:“找對象也順,大姐夫家就住在青龍橋,挨的近,兩家有個什么事,都能互相兼顧幫襯著。”
“不像我,找了個當兵的,一開始兩地分居,生了孩子也沒人幫著看,只能自己帶著上學校,一邊看孩子一邊上課,好不容易盼著他調回來了,沒享幾年福,人又沒了.......”
“這都是命。”
姥姥聽的不忍心,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閻王爺讓你三更走,不會留你到五更,想開點,什么煩心事都沒了,想不開,只能自己遭罪。”
“二姐有熙雨這么個貼心孝順的好閨女,又有了小彬那樣有出息的好女婿......”
舅舅嘴巴難得利索了一回兒,說的格外好聽:“以后肯定和咱媽一樣,越過越順,享老來福。”
“我看也是......”
舅母真心羨慕:“熙雨一個閨女,頂我大哥家三個小子,我要是有這樣的女兒,做夢都能笑醒。”
“你不是已經有了嘛。”
陳秀蘭聽他兩口子一唱一和的,把自己的閨女夸成了一朵花,也有了好心情和他們說笑:“趁著娃兒小,從小好好教育,一準兒能成才。”
“希望是吧,這個小的,長大了能有熙雨一半出息,我就滿足了。”
舅母養了幾天孩子,已經養出了感情,聽她說能成才,雖然嘴上說的客氣,打心眼里也是真心為小寶寶高興。
“吃飯啦。”
娘幾個嘮嗑的功夫,林熙雨已經做好了午飯,端著盛好的西紅柿雞蛋湯從廚房走了過來。
湯里加了少許白糖,西紅柿酸甜可口,蛋花上淋了香油,鮮香撲鼻。
一看就是色香味美,讓人充滿了食欲。
“好香啊。”
舅舅非常給力的捧場:“熙雨自從拍了紀錄片以后,廚藝是越來越好了。”
“紀錄片啥時候能剪輯好,整集播出?”
陳秀蘭倍感驕傲:“要是家里能有個錄放機,錄下來就好了。”
“錄放機得多少錢啊?”
舅母順著她的心思問。
“兩三千吧。”
陳秀蘭其實也不清楚,自己估摸了個價格。
“太貴了,買不起。”
舅舅聽的乍舌,一個勁的搖頭。
“不用買,為了一個片子不值得。”
林熙雨不甚在意的笑笑,先把姥姥的湯碗放在桌子上,又轉身去了廚房。
“都別光顧著說了。”
姥姥指使兒女干活:“快去幫忙端飯去。”
“我去吧。”
陳秀蘭習慣了聽老娘的話,搶先走向廚房。
濟南的九月,素來有秋老虎之說,一早一晚涼爽舒適,白天有太陽,仍然會很悶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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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母晚上帶孩子,休息不好,迫切的需要中午睡個午覺,補充體力。
林熙雨吃完午飯,坐在后院搭建的小屋里,幫舅母守著公話,順便看點自己喜歡的雜志。
舅母經營電話亭很有經驗,挑選雜志很會跟潮流,了解當下年輕人的喜好。
她批來的一本叫時尚的雜志,賣的最好,每期都會銷售一空。
林熙雨也鐘情于時尚雜志,特別喜歡畫冊上異域風情的時裝模特。
不管是藍眼睛白皮膚,還是黑眼睛黑皮膚,只要是黃金比例的魔鬼身材,都能讓她尤為著迷。
“嘖嘖,瞧瞧人家這腿怎么長的,又細又直,沒有一點贅肉。”
她盯著畫冊上的模特看,看的目不轉睛,沒有發現有人靠近。
“你在嘀咕什么?”
一道清朗的笑聲從頭頂上響起,驚得她心肝兒一顫。
“干嘛嚇我啊?”
看清來人,她拍了拍驚魂不定的小心肝兒,目露幽怨。
“我哪有嚇你?”
顧彬彈了下她的額頭,對某人的倒打一耙很是無語:“是你自己看的太入迷了,眼睛都快粘在上面了,有人過來都不知道。”
“你咋來了?有事嗎?”
林熙雨合上書,臉色有點不自然。
顧彬反問:“沒事我就不能來嗎?”
“不是有個習俗說......”
林熙雨尬笑:“訂親之前見面不吉利,不宜見面嘛。”
“你還挺迷信的......”
顧彬氣笑了:“這個習俗我怎么沒聽說過?”
“電視上演的......”
林熙雨一本正經的胡謅:“忘了是那部電視劇了,反正就是這么說的。”
“以后少看點電視劇。”
顧彬拍了拍她的腦袋,笑著打趣:“都快看傻了,連瞎編的劇情都信。”
“劇情來源于生活。”
林熙雨拍開他的手,不滿的反駁:“我就喜歡看電視劇,特別是港劇,射雕英雄傳,神雕俠侶,百看不厭,超級喜歡。”
“你就是為了這個,買粘畫?”
顧彬變戲法似的從口袋里取出一張翁美玲的粘畫,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我的翁美玲,為什么在你這里?是不是你偷的,我說怎么又找不到了......”
林熙雨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從窗戶里伸出手去,想要搶回來。
“是你自己沒收好,掉在地上了,還賴我?”
顧彬反應迅速,閃身避開,讓她撲了個空。
“還給我啦。”
林熙雨不甘心,打開門,跑出小屋。
“不還......”
顧彬故意逗她,舉起胳膊,側身閃避。
林熙雨個子矮,夠不到他的手,氣的直跺腳。兩人在街上追逐笑鬧,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那個女孩子,有點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噯,她不就是拍泉水人家紀錄片的那個女孩嘛。”
“我看著也像,她家住在這兒嗎?以前沒見過呀。”
“好像是剛搬來的,那個公話就是她家開的.....”
“走,看看去,我正好想打個電話......”
“你是想看美女吧?”
“是又咋啦?咱們青龍后街難得來了位美女,必須得給美女捧場才行啊。”
“說的也是,我也想打個電話。”
“切,你那點小心思,我就不戳破你了。”
美女的魅力是無敵的,沒一會兒林熙雨家的小屋就被吃瓜群眾淹沒了,排隊打公話的人從巷口一直拍到巷尾。
“吁。”
顧彬無奈扶額,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女朋友被心思不純的人包圍,一張俊臉黑成了鍋底灰。
當天晚上,陳秀蘭的目的達到了,給了女兒一個大大的驚喜。
林熙雨看到價值不菲的皮箱,激動的用手捂住嘴,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抱著她紅了眼眶。
“熙雨啊......”
陳秀蘭拍了拍女兒后背,涌起幾分不舍:“你后天就要走了,媽不能送你,三百塊錢的生活費必須拿著,你不要,媽不好像姥姥交代。”
“我有錢,真的不用了。”
林熙雨不想讓她擔心,把自己攢的零花錢從衣櫥里取了出來:“媽,你看,有三千多塊錢呢,除去學費和住宿費,再加上你每個月給的一百,足夠用一年。”
“你的錢自己留著。”
陳秀蘭老大寬慰:“上海的物價高,花銷大,去了別委屈自己,多吃點有營養的,不要心疼錢。”
“媽,你就放心吧。”
林熙雨小貓兒似的,親昵的蹭著她的肩膀:“我已經十八歲了,會照顧自己,再說了學校有食堂,飯菜肯定會比外面便宜,不會少了我一口吃的......”
“你心里有數就好......”
陳秀蘭欣慰的笑笑,又說:“對了,媽給你買了些信封,還有郵票,打長途電話太貴,沒必要花那個冤枉錢,你有空就給家里寫封信,免得姥姥記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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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林熙雨欣然答應:“我每個星期都寫。”
“媽讓你弟弟給你回信。”
陳秀蘭不愧是老師,不放過任何一個讓兒子練習寫作的機會。
“小毅該哭了......”
林熙雨看出老媽的真實意圖,默默的給弟弟點了一根蠟燭。
“他是你親弟弟。”
陳秀蘭理直氣壯:“給姐姐回信不是應該的嗎?”
“應該,太應該了......”
林熙雨憋著笑,一本正經的附和。
“行李收拾好了嗎?還有什么需要帶的?”
陳秀蘭滿意了,又把目光看向新買的皮箱。
“差不多了。”
林熙雨看過入學通知書,心里已經有了數:“床單,枕頭,被褥,蚊帳,都不用帶,學校會發,上海冬天不像北方這么冷,厚的棉衣也不用帶,就帶幾件長袖和外套吧。”
“毛衣也要帶上,媽給你打的毛衣厚實,比外面買的暖和,上海就算是南方,冬天也是陰冷,不穿毛衣不行。”
陳秀蘭和天底下所有的母親一樣,唯恐女兒凍著,總覺得女兒身上的衣服,永遠都是少一件。
“行吧,那就帶上吧。”
林熙雨不忍拂了她的好意,沒有明說,去年打的毛衣對她來說已經小了,穿上太緊了,勒的喘不過氣來。
“你先收拾著,我去看看你弟的作業,看他做完了沒有......”
陳秀蘭顯然忘記了青春期的少女發育快,沒有留意到女兒臉上一閃而過的尷尬,見她答應了,滿意的點了點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明天是周末,沒必要趕的那么緊吧?”
林熙雨給弟弟鞠了把同情淚:“還有兩天可以寫呢。”
“他和你不一樣,不盯緊點不好好學。”
陳秀蘭對兒子看的緊,一刻也不放松。
林熙雨心知多說無用,看著母親進了隔壁的屋子,沒一會兒,果然聽到許毅嗷了一嗓子,小獸般不滿的咆哮。
抗議無效,母子倆的拉扯戰繼續。
她無奈的笑笑,回到自己的屋子,從抽屜里取出幾個棉簽,把棉花擼下來,堵住了耳朵。
9月的第一個黃道吉日,訂親宴如期舉辦。
聞訊而來的親朋好友絡繹不絕,東方大廈二樓宴會廳座無虛席。
顧彬的六爺爺親自到場,以男方親友代表的身份上臺講話,為兩位有情人送上祝福。
值得一提的是,曲鵬也回來了,四位發小重聚,自然是有說不完的話,氣氛前所未有的——融洽。
“曲鵬你小子,可算是舍得回來了。”
王帆一上來就勒住曲鵬的脖子,給了他一個暴擊:“我還以為你被京城的繁華迷了眼,嫌棄我們土,不愿意再和我們這些小地方的人打交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