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的男娃，正是能吃的時候，頓頓喝稀粥哪能吃飽，可以說自打林昭帶四個崽搬回新家后，鐵蛋沒吃過飽飯，每天能吃個七分飽就不錯了。
黃秀蘭沉默，滿臉不好意思，“三弟妹，又讓你破費了，等我們搬家，請你和四個崽吃飯啊。”
“嗯？”林昭眸光詫異，“……打算另起院子？”
“對。”黃秀蘭心里都是盼頭。
林昭：“缺什么來找我，不用見外。”
“好。”
黃秀蘭帶上鐵鍋，高高興興回家。
不多時，全村都知道，林昭送給妯娌一個新鍋。
心中都是感慨。
“承淮家的真大方，那可是鍋呀。”
“人家在供銷社上班，弄啥都方便。”
“別說，整個大隊，就顧家幾個兒媳婦不常鬧，聽說他家剛分家，分的那叫一個順利，擱別家為個碗都能掙一天。”
趙六娘看到那口鍋，不住泛酸，三弟妹是不是看不起她，還給大嫂送鍋。
她為人直接，這么想，臉上便帶出一二。
黃秀蘭笑她，“別酸了，三弟妹也給你準備了，看你酸的，這么大人了，怎么像個孩子。”
趙六娘怔愣住，旋即面帶喜色，“真的？我也有鍋？”
“哪有假，是三弟妹親口說的。”黃秀蘭嗔道。
在灶房門口蹲下，神色認真地洗鍋。
“哎呀，三弟妹真好，我這……我這都不知道咋謝她，要不給錢吧，剛分家手里有錢。”趙六娘覺得不好意思，要是不值錢的也就算了，鍋值好幾塊呢。
“三弟妹想做幾床被子，讓我幫忙。你要是過意不去，咱倆一起做，早點做好給她送過去。”黃秀蘭說。
趙六娘幫忙澆水，鍋上的灰沖下，“行啊，這么早就做被子？”
“做的多吧。”黃秀蘭猜測。
趙六娘感慨，“啥時候能弄幾斤就好了。”
二房的被褥子和衣都不保暖。
黃秀蘭離開顧家三房后。
鐵蛋連吃五個油餅，喝了碗都是米粒兒的白粥，鮮少感到飽的肚子終于嘗到實在的滋味。
自覺收拾碗筷，連嘴都不舍得擦，想讓那股肉香味留久點。
到村里，忍不住向小伙伴顯擺。
小朋友們：“……”
討厭討厭。
顧遠山去大隊部說劃分地皮的事，村里多的是空地，大隊長告訴他幾處，顧遠山沒著急定，回家和媳婦兒商量。
孩子們都在。
等他說完……
理寶抬起烏黑的眼，期待地看著爹娘，“我想要離聿寶近的！”
黃秀蘭好笑，“這里離的近不近？”
“還行，能更近的話更好。”理寶皺著小眉頭，表情一派嚴肅。
黃秀蘭不反對小兒子和三房關系好，鐵錘憨實，雙胞胎機靈，有那倆，鐵錘吃不了虧，而且這打小一起長大的情分，聿寶珩寶出息……能不拉他一把？
三弟妹總說，選擇大于努力。
他們夫妻沒啥大本事，眼前有現成的大粗腿抱，干嘛不抱。
“行，近的。”黃秀蘭說，她看向顧遠山，“咱就選離三房近的地皮。”
顧遠山沒意見，“好，我去回大隊長。”
說著往門外沖。
“錢，把錢拿上。”黃秀蘭叫喊。
顧遠山又走回來，拿上錢走人。
理寶高高興興跟上，沒去大隊部，而是去找聿寶珩寶。
“聿寶，珩寶，我家要蓋新房啦。”一進院子，理寶激動的嗓音響起，“我以后找你們要更方便哦。”
珩寶比他還激動，“在哪里，在哪里？”
理寶撓撓頭，“還不知道，我爹去找大隊長啦。”
“噢。”
時間在理寶的期待中，消逝的飛快。
沒幾天，大房的土坯房蓋好，晾曬個幾天，一家人搬進新房。
等林昭下班回來，東西已經搬的七七八八。
家里沒人，稍一想便知都去湊熱鬧了。
林昭拎著東西，往大房的新家走去。
新院子很熱鬧。
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其中以珩寶的嗓門兒最為響亮。
“哇，理寶也有自己的屋子啦。”
理寶憨憨笑著，“你和聿寶也可以來住。”
“好。”珩寶不客氣地說。
聽著這對話，林昭進了門。
“媽媽！”雙胞胎語調歡快，齊刷刷喊。
林昭笑著應一聲。
順手把東西放桌上，“大嫂，這是賀禮。”
“是吃的嗎？”鐵蛋又是幾天沒吃飽，什么都饞。
“是，雞蛋糕。”沒油水的飯不頂飽，鐵蛋又在長個子，餓得快，林昭不覺得他嘴饞，小孩很懂事的，吃完油餅后，接連送了三天柴火。
“雞蛋糕？”鐵蛋猛咽口水，看向黃秀蘭，眼神期待。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黃秀蘭暗道。
謝過林昭，給幾個孩子各分一塊。
聿寶懂事地說：“大伯娘，給我們一塊就好，我們分著吃，馬上要吃飯了。”
“……成。”
鐵蛋覺得聿寶傻，給他教著，“收著晚上吃多好。”
他晚上總覺得餓，巴不得有塊雞蛋糕墊墊肚子。
“啊？”聿寶茫然地看過去，“晚上刷過牙后，不能再吃東西的，尤其是甜的，吃完東西不刷牙……牙齒會壞掉。”
麻煩。
鐵蛋吃著雞蛋糕，只關注一件事，“你不餓嗎？”
“不餓，吃飽飯就不餓。餓了可以找東西吃，不過要再刷一次牙。”聿寶將雞蛋糕分給弟弟妹妹，鄭重得像做什么很重要的事。
鐵蛋：“有啥吃的？”
“牛肉干，米糕，大蝦酥，小面包……”聿寶掰著手列舉。
珩寶嘆氣，“我最喜歡干吃面，脆脆的，咬起來嘎嘣嘎嘣響，媽媽不讓多吃。”
鐵蛋：嘴里的小蛋糕突然不香了，他干嘛多問。
“真好啊。”他語氣羨慕。
這聲兒太惆悵，林昭想說做些紅薯干餓了墊肚子，但這會說不太好，有機會再說。
她四下環顧。
普普通通的土坯房，有四間屋，一個灶房，前院放柴火，后院是菜地和茅房。
“院子不錯。”
黃秀蘭相當滿足，“能住就行。”
這房子雖比不得三房的，但是自己的窩啊，看著很舒心。
等后院等菜長熟，梁上懸掛起紅彤彤的辣椒，那日子更美。
顧瀾從屋子出來，頭上頂著報紙迭的遮灰帽，看到林昭漆黑的眼染上笑，“三嬸。”
天天喝雞湯、吃雞蛋的補，她頭上的傷好得很快，也沒留下疤，甚至額頭皮膚都細膩了不少。
因為小姑娘額頭和臉的皮膚形成斷層，林昭沒忍住塞給阿瀾一盒雪膏，養了幾天臉細膩了很多。
“收拾好了吧？”林昭問。
顧瀾靦腆地笑，“快了。”
林昭指了下桌上的另一包東西，“里面有個床單，給你的。”
當長輩的感覺真爽快，尤其應對這種場面，好用的很吶。
顧瀾愣住，回過神后，忙擺手，“三嬸，我……”
知道她要說推脫的話，林昭出聲打斷，“長者賜不能辭。”
顧瀾無措，看向她娘。
黃秀蘭看林昭，林昭沒和她對視，四處看著，擺明不搭理。
她道：“收下吧，記住你三嬸的好。”
“嗯。”顧瀾應聲，又看向林昭，聲音帶著小姑娘特有的甜軟，“謝謝三嬸。”
林昭擺擺手，她進過顧瀾的屋子，床單補了又補，爛的不成樣子，老早打算送個床單給她。
理寶屋子，小朋友活潑的聲音響起。
“理寶，你的書桌呢？”珩寶見好兄弟沒書桌，眉頭擰起來。
“還沒做好。”理寶說。
玻璃貴，大塊的更貴，大房錢不多，沒弄三房那樣的，安的最普通的田字格窗，采光沒問題，就是沒那么透亮，沒裝布窗簾，掛著可調節竹麻草簾，很田園的感覺。
聿寶覺得這個窗簾好看，喊林昭看。
林昭聞聲進屋，瞧過去，確實不錯。
她低頭看自家大寶貝，“想要？”
小朋友略一思索，“算了，咱家有窗簾。”還是彩色的呢。
林昭看出他喜歡，也可能是想有樣兒學樣兒，瑩潤的臉龐出現柔和的笑，“喜歡就弄，等會去找你爺，可以換著掛。”
聿寶眼睛發亮，嬰兒肥小臉布滿開心的笑，“好，我和珩寶去找爺。”
“行啊。”
理寶牽聿寶珩寶的手，搖晃幾下，“我也去。”
小腦袋湊向雙胞胎笑，“我們能用一樣的窗簾了呦。”
雙胞胎也樂起來。
小孩子就是這樣，和小伙伴用一樣的東西，都能讓他們高興很久。
理寶的床是木板搭的，鋪蓋不厚，透著冷清。
林昭對他總是多幾分憐愛心疼，想著等天再冷些，給理寶弄個厚實的被褥，家里的被褥要換，舊被褥里面的重彈下，做個新被褥夠夠的。
離開大房的新院子，林昭慢悠悠走回家。
琥珀蹦蹦跳跳跟在她身側。
圓滾滾，到處嗅著，小模樣可愛。
不用人催，總能跟上主人。
回到家，林昭取出狗糧喂琥珀，又往盆盆里添入干凈的水，琥珀直搖尾巴。
“慢慢吃。”拍拍琥珀的狗頭，她到水池洗手，正打算做飯，突然想吃罐頭了，轉身回房間取罐頭。
院子很安靜。
宋云錦和林家姐妹各自回了自己家。
龍鳳胎在顧母那里，通常得四點多才會被送回來。
剛拿著勺子出灶房。
雙胞胎蹦蹦跳跳回來了。
“罐頭？”珩寶眼尖，第一時間捕捉到罐頭，腳底抹油似的滑過來，“黃桃罐頭！給我們的嗎？”興奮清亮的聲音響起。
聿寶眼睛也發著光。
“不是。”林昭故意搖頭，“我打算吃獨食。”
聞言，珩寶瞪圓眼睛，直接傻眼。
他沒覺得吃獨食過分，只是扭著身撒嬌，“媽媽吃罐頭，給我和哥哥留幾口罐頭水，行嗎？”
他用手指頭比劃一截短短的空隙，拉長音調，“一點點就行，媽媽。”
聿寶說：“不留也沒事，我和珩寶喝水，媽媽上班辛苦，媽媽吃。”
聽哥哥這么說，珩寶雖然嘴饞，也沒鬧騰，還贊同地點點頭。
林昭的心像被羽毛掃過，酥酥麻麻的，笑道：“一起吃。”
兩張如出一轍的臉上出現驚喜，去拿勺子。
小哥倆很快回來，坐姿端正。
林昭聲線輕緩，“別吃太多，等會要吃飯，吃一半留一半，剩下的晚上吃。”
“好。”
母子三人快樂的吃起罐頭，臉上都是笑。
“想吃什么飯？”林昭抽空問。
聿寶代為回答，“都行的。”
這和隨便有什么區別，林昭突然想吃面條，說道：“那吃個西紅柿雞蛋面，多打幾個雞蛋，香噴噴的。”
珩寶不挑食，充滿期待地拍手，“好，我喜歡吃面條。”
林昭含笑看他，你這個小朋友什么都愛吃。
吃過飯。
村里響起鐺鐺鐺的敲鑼聲。
珩寶急忙出去看熱鬧，小家伙身子靈活，擠進人群，聽到大隊長說村里要拉電線。
在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時，他說：“大隊長爺爺，是要通電嗎？”
小朋友的聲音突然響起，眾人怔了一瞬，樂出聲。
“珩寶啥時候擠到前頭去了？”
“哎呦，珩寶還知道通電啊。”
“承淮家的膽子真大。”
大隊長笑瞇瞇地回道：“對，咱大隊要通電了。”
“知道了，謝謝大隊長爺爺。”珩寶禮貌道謝，擠出人群，跑回家。
到家時，喘著氣。
“跑這么快干什么，也不怕岔氣兒。”林昭輕輕順著珩寶的背。
“媽媽，咱村要通電線啦。”珩寶語氣歡快。
“是嗎，好事啊。”林昭揉揉兒子肉嘟嘟的臉蛋，“通電后干啥都方便了。”
聿寶還記著電視機，“通電就可以用電視機？”
“想買電視機必須有電視機票，電視機票很難弄，一時半會買不了，不過我和你爸爸都記著，有機會就買。”林昭聲線柔和。
“好。”聿寶很期待，又懂事地安慰媽媽，“聽收音機也一樣的。”
村里通電是大事，電線要錢，不是所有人都樂意掏這錢，大隊鬧鬧騰騰好幾天，最終才定下拉電線的時間。
這天，豐收大隊終于拉了電線。
社員們得到的通知是，晚上八點通電。
全村人都在等著。
林昭和四個崽、兩條狗、一只猴兒，坐在院子等待。
雙胞胎很期待，話都不說幾句，只是盯著自家房梁上的燈泡。
“媽媽，幾點了？”
這話，珩寶問了不下五遍。
林昭很有耐心地回答，“七點五十六。”
珩寶：“還有四分鐘。”
“對。”干等著很無聊，林昭出聲，“想不想吃西瓜？”
雙胞胎還沒說話，窈寶撲進林昭的懷里，迭聲兒道：“吃，吃。”
龍鳳胎長出牙，慢慢能吃的東西多了，對什么都好吃，嘗到好吃的會彎起眼笑，還會快樂地晃腿。
“我去切瓜。”林昭起身到灶房，點上燈，打開櫥柜，取出里面的西瓜，不好過夜，所以全切了。
端到院子。
“一只瓜全切了，吃不完，你倆給你們爺奶小叔送一半。”林昭看著雙胞胎。
“我想看咱家的電燈亮，等會去。”珩寶說。
“隨你。”
幾個崽拿起西瓜咔咔吃。
連謙寶窈寶都被分到一小條，小兄妹倆高興得露出小白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