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聽見二崽的聲音，顧不上載自己回來的三哥，加快速度進了院子。
待看見四個崽后，愣在原地。
“……二崽？”
少年滿臉震驚。
他家的瘦猴兒呢，怎么變成白白嫩嫩的城里崽了？！
珩寶很親近小叔，沖上去要抱顧輕舟，聽見小叔的稱呼，嚴肅地糾正道：“小叔，我不叫二崽，我現在叫顧知珩，你可以叫我珩寶。”
聿寶道：“我叫顧知聿，小叔可以叫我聿寶，是爺爺給我們取的大名。”
他幽幽一嘆，忍不住皺眉，“小叔好久不回來，錯過家里好多大事。”
鐵錘很是可惜，“我們吃了好多肉肉，小叔都沒吃上，好可惜啊。”
顧輕舟：“？？？”
聿寶看小叔呆呆的，臉上出現憂愁，努力踮起腳，在小叔面前揮動著小手，“小叔？小叔？你咋不說話？不認識我們啦？！”
顧輕舟拉下他的手，肉乎乎、軟綿綿，下意識捏了捏。
“大……”想起家里的崽都改名了，他從善如流地改掉稱呼，“聿寶，你們胖了，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聿寶開心的彎起眼睛，捧住臉，臉頰的肉被擠到一起，“是啊，我們胖啦，我們吃了好多的肉肉，天天能吃飽，肯定會胖啊。”
水亮的眼打量著顧輕舟。
“小叔沒胖，小叔是不是吃不飽飯啊？”他很是擔憂，“你舅舅是不是舍不得給你吃肉呀？”
顧輕舟搖頭，“不是，我舅舅家沒肉。”
珩寶插嘴，用一種小朋友顯擺的語氣，“我舅公家有肉，我舅公對我們可好了，請我們吃雪糕，吃肉肉，還給我們送禮物，給我和哥哥送了貓貓收音機，能聽故事，還能聽歌……”
顧輕舟目瞪口呆，“收音機？”
“對的呀，就是收音機，我去拿！”珩寶回屋拿收音機，很快跑出來。
顧輕舟瞥見那怪模怪樣的東西，神色莫名。
語氣也充滿了疑惑，“這是收音機？”
他有文化，別想騙他，收音機哪長這樣？！
聿寶扭開開關，字正腔圓的播音腔傳出，正是天氣預報的播放時間。
“……新的一周開始了來關注本周天氣，眼下是……”
顧輕舟好奇不已，“還有這樣的收音機，我都沒見過！”
他有些憂傷，果然是他文化水平不夠嗎？
三哥嫌棄的一點也沒錯，初中生真的啥也不是。
聿寶解釋，“這個貓貓收音機和外面賣的不一樣，這是我舅公找零件幫我們做的，我舅公是很厲害的技術人員，他什么都會的。”
珩寶睜大明亮的眼睛，“我舅公最厲害了！”
顧輕舟知道雙胞胎想聽什么，黑瘦的臉上露出淺笑，“你舅公對你們真舍得。”
小哥倆心滿意足。
老兒子回來，顧母高興壞了，看他又瘦了，精氣神兒比不過在家的人，心里不好受，忙進了灶房，端出給老三老四留的飯。
“老三，老四，吃完再說，給你們留的飯。”
林昭吩咐雙胞胎，“聿寶珩寶，給你們爸爸和小叔沖一碗山楂水。”
“噯！”雙胞胎麻利的去忙活，顧瀾怕弟弟們夠不到東西，悄悄跟上。
顧承淮撩水洗臉，英俊的臉濕漉漉，袖口也染上水漬。
他是個年輕古板，在外最裸露也就穿個軍綠背心，更多時候穿的是軍綠色襯衣，腰板挺直，站在那里如竹如松。
也是熱的慌，解開領口兩顆扣子，露出喉結。
林昭起身，走過去替男人把衣袖挽上來。
結實的手臂暴露在眼前，上面青筋游弋。
顧承淮專注地看著林昭的臉，言語間流露出淡淡的詫異，“什么山楂水？”
林昭看向他，輕輕笑了，“你兒子去山上摘的山楂，說酸，我給做成山楂醬了，山楂水就是山楂醬沖的水，酸酸甜甜的，味道很不錯。”
“辛苦了。”顧承淮說。
他對吃的喝的沒要求，能填飽肚子就行，山楂醬什么的，一聽就很麻煩，也就他媳婦兒有這心。
林昭問起顧承淮今早辦的事，“我那兩個侄子的情況，打聽了嗎？”
顧承淮沉穩道：“打聽了，明天再打電話問。”
“明天我和你一起？”林昭用眼神詢問他方便不。
“好。”顧承淮溫聲回答。
顧母大聲招呼，“承淮，輕舟，快來吃飯，今天是臘肉。”
顧輕舟有段時間沒吃肉，饞的很，急忙奔過去，看到碗里那么多肉，高興的眉眼飛舞。
“好多肉啊！”
顧母道：“你三嫂給的，說你回來，得讓你吃頓好的。”
“謝謝三嫂。”顧輕舟滿臉感動。
他悄悄問了大崽二崽，聽說三嫂現在對他們很好，很替他們高興。
沒想到三嫂竟舍得給自己吃肉，少年很意外。
林昭笑道：“我們一家占了你的屋子，讓你沒屋子住，肯定得好好招待你這個屋主人啊。”
輕舟同學沒想到，以前臉上沒個笑的三嫂都會開玩笑了，他愣了下，說道：“要說屋主人，那原本是三哥三嫂你們的房子，你們搬走后我才有自己的屋，所以你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用跟我客氣。”
“我有的住就行。”
他對住不挑，拿個涼席趟院子都行，還涼快。
你說蚊子？呵呵，哪里沒蚊子，屋里的蚊子也多。
顧母道：“你住你妹妹房間。”
“顧杏兒呢？”顧輕舟嘴里扒著飯，神色訝異。
“……她有地方。”顧母含糊其辭，不太想提小閨女的事，一提就一肚子火，煩人。
“哦。”
顧輕舟沒多問，他和顧杏兒不熟，且話不投機半不多，她怎么樣他懶的管。
美滋滋的吃著辣肉飯，少年烏黑的眼發亮。
“娘，辣肉飯真好吃。”
顧母心疼地看著老兒子。
星野大聲道：“小叔你回來晚了，我們之前還吃雞肉，喝雞湯了，對了還有酸菜魚，三嬸兒教我娘做的，特別下飯。”
黃秀蘭：“是下飯，家里每個人都能多吃半碗飯。”
心疼得她睡不著。
顧輕舟不住吞咽著口水。
他嘆氣，“嗐，我都沒趕上。”
林昭被逗笑了，“這有什么，想吃明天做。明早讓你三哥換只雞。”
其他人還沒說話，珩寶眼睛一亮，期待地問：“媽媽，明天吃雞？”
“纏你爸爸，讓他去換雞。”家里的雞一天下一個蛋，婆婆可舍不得殺。
珩寶去纏顧承淮，“爸爸？”
“換。”顧承淮一口應下，夾起一塊臘肉喂他。
珩寶吃肉從不嫌多，笑嘻嘻的張口吃掉。
也沒忘他哥，“爸爸，還有哥哥，給我哥一口。”
顧承淮冷眸睨著他，“滿腦子都是你哥，有好東西怎么不想想你爸。”
珩寶嘿嘿笑，給他爸按摩捶背。
“爸爸，我給你捶背。”
小拳頭一下下落到顧承淮的背上。
對外不茍言笑的男人眼中流溢出笑意。
其他三個崽也都涌上前，兩個小的，有樣兒學樣兒的學起來。
窈寶捏爸爸的胳膊，發現硬邦邦，像石頭，根本捏不動，小姑娘漂亮的眼睛露出迷惑的表情來，奶聲奶氣地道：“石石，不動。”
顧承淮帶了女兒幾天，能聽懂她的童言童語，這是說他的胳膊像石頭硬，寶寶捏不動。
他眉眼疏朗，慣摸槍的手揉了揉窈寶的發頂，聲線低沉溫和，“乖，去玩兒吧。”
窈寶覺得沒意思，乖乖去找魚兒姐姐玩。
聿寶還惦記著媽媽說的事，邊給顧承淮捶肩，邊問：“爸爸，媽媽說要帶我們去省城？”
顧承淮看向林昭，對上妻子含笑的眼，頓時柔了眼。
“對。”他說，“你媽媽馬上過生日，我帶她去轉轉，你們幾個借了光。你媽媽舍不得丟下你們，非得帶你們去。”
聿寶動作微頓，盯著他爸俊美到過分的側臉，語氣控訴，“爸爸，你本來不想帶我們？”
顧承淮抬眼，“不然呢，你媽媽的生日，帶你們做什么，麻煩。”
帶著四個孩子，大半注意力得放他們身上，肯定沒二人世界過著舒服啊。
昭昭想帶的話，那另說。
家事上，顧營長所有的原則都圍繞媳婦兒。
聿寶腮幫子鼓起來。
他是個大度的小朋友，不和可惡的爸爸計較。
據理力爭道：“我和珩寶很能干的，可以幫媽媽拎東西的。”
顧承淮挑眉，“你倆拎東西，還要我干什么？”
聿寶一噎，眼睛燃燒著小火苗，勉為其難地說：“我也可以幫爸爸拎的。”
“不需要。”顧承淮故意逗兒子，看著聿寶敢怒不敢言的小臉，覺得這會兒的老大很有活力。
珩寶撤回自己的手，拉上哥哥，跑向林昭，給她捶背，氣憤地告狀，“媽媽，你管管爸爸，爸爸欺負小朋友，他不想帶我們！”
林昭感覺著肩膀的小力道，輕笑，“咱家我說了算。”
小笨蛋被帶溝里去了！
對哦，爸爸說了不算，媽媽說了才算！
小哥倆笑容滿面。
珩寶更囂張起來，叉著腰，“爸爸，媽媽帶我們！！”
顧承淮沒搭理。
樹下蚊子嗡嗡嗡飄過，林昭受不住了，想起四哥送的驅蟲草藥，回屋取來碎布，開始縫香包。
“媽媽，你在做什么？”聿寶湊過來問。
“做驅蚊的香包，等我做好，你們隨身帶在身上，這樣蚊子就會離你們遠遠的了！”林昭對四哥送的草藥很有信心。
確實有用。
她把草藥放在屋里，昨晚總算睡了個安穩覺。
聿寶睜大眼。
注意到小崽崽驚呆的眼睛，林昭忍俊不禁，“眼睛睜這么大干嗎，之前不是見過驅蚊藥包嘛。”
“不一樣的。”聿寶比劃著，“我不知道還能自己做。”
林昭臉上笑意加深，“不管什么都是人做的呀。”
“媽媽真厲害。”聿寶眼睛里的光還是那么亮，在五歲多的小朋友心里，媽媽最最厲害。
林昭干什么活都麻利，幾分鐘縫好一個驅蚊香包，順手掛到躺椅上。
雙胞胎沒主動要，在他們看來，媽媽辛辛苦苦做的，第一個應該留給自己。
小哥倆托腮看著，也不去玩，主打一個陪伴。
“怎么不去聽收音機？”林昭出言道。
“我喜歡看媽媽干活。”聿寶這個媽媽腦，眼睛心里都是他的媽媽。
林昭神色柔和，“可是我想聽收音機啊。”
聞言，聿寶馬上去取收音機，手指動幾下，熟悉的講故事聲響起。
顧輕舟對收音機好奇的不得了，端著飯碗湊近聽，雙目锃亮。
他長得不錯，劍眉星目，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個頭有一米七八，腰短腿長，身體比例極好，顯得又瘦又高，因為不怎么曬太陽，皮膚也偏白，很是俊俏。
聽說在學校很受歡迎，還有的小女生跑到他面前，讓他當上門女婿，家里幫忙安排工作的那種。
這都是閑話，沒人向他證實。
顧母找上顧承淮，悄聲問：“老三，老四咋想的？他還念不念高中了？”
顧承淮頷首，“念，念到高中畢業。”
“那就好，那就好。”顧母高興的不行，她和他爹都希望老兒子念到高中，看看老三媳婦就能知道，念書有大用。
想到學校亂糟糟的，她又發愁，“也不知道啥時候學校能恢復正常，真是愁死了人。”
“快了。”顧承淮道，鬧上幾個月了，上頭也該發文件了。
顧母對三兒向來放心，頓時沒那么急了。
能復課就好。
當晚。
顧承淮背著村里人，如昨夜般神不知鬼不覺地往山腳走去。
把林家送來的東西，交到孟九思手里。
“四哥，都是爹娘給你準備的東西。”
孟九思接過，只感覺手里的東西重若千鈞。
他從記事起，沒得到過父母愛，這是第一次，讓他心里流淌著暖流。
“昭昭送的還有很多，你幫我轉告爹娘，就說我不缺東西，讓他們不用再費心了，照顧好自己。”
他們身份特殊，但是大隊也不會不顧他們的死活，他們干活也會分糧食，他淺算了下，分到的糧食夠他和爺爺吃。
“好。”顧承淮應下。
又傳達林昭的意思，“昭昭說你沒事干可以曬曬藥材，到時候她賣給縣醫院。”
孟九思正色起來，“曬藥材可以，會不會影響到昭昭？”
他兜里沒什么錢，能換到錢的話很好啊，起碼不用一直向家人索取了。
“不用，縣醫院本來就收藥材。”顧承淮道。
現在什么都缺，缺糧食缺肉缺布料，當然也缺藥材。
“好，我會曬的。”孟九思覺得日子有奔頭了。
顧承淮又拿出幾本醫書，“昭昭從回收站找到幾本醫書，說給你解悶。”
孟九思熱愛中醫，一直在潛心學習，得到醫書欣喜若狂，翻看一看，多他很有用。
他高興地說：“替我謝謝昭昭。有這幾本醫書，這里的日子也沒那么漫長了。”
顧承淮神色舒展。
“還有一件事，我已經找戰友去打探京墨和廣白的消息了，明天就能有消息，等有消息我會及時過來告訴你。”
孟九思很擔心兩個兒子，這會聽妹夫說明天就能得到消息，激動得手指顫抖。
他難得有了訴說欲。
“我是突然被帶走的，兩個孩子肯定嚇壞了，不知道他們媽媽有沒有好好安慰他倆，我那岳父一家也不是好相與的，希望他們沒事……”
他沒想兒子過著和以前一樣的生活，這不符合現實，只希望他們吃飽穿暖，不被自己的身份影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