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
當李玄霸再次出現在農莊的時候,眾人皆行禮拜見,臉色肅穆。
這詔令并非是小打小鬧,當李玄霸接下詔令之后,他的身份就發生了改變,過去滎陽的眾人不敢輕視他,主要還是因為他有個當國公的爹,可盡管有當國公的父親,真論起身份,李玄霸也就是白身而已。
無官無職,這所謂的‘團主’更像是民間組織,壓根就上不了臺面,李玄霸前往官府等地,若是別人行禮拜見他,那就會被人恥笑,說是向勛貴獻媚,可現在就不會了,整個滎陽,除卻比他爵位更高的李淵,其余人見到他還真的就得行禮拜見,不拜是要問罪的。
按著隋朝的制度,侯爵相當于正三品,已經是非常非常高了。
像先前鄭家子弟還能挖苦他們幾句,可現在,若是還敢挖苦,那可就是違法了,能直接抓起來治罪。
而以這個年紀以軍功封侯,這簡直就是聞所未聞的事情。
不過,圣人這一朝,聞所未聞的事情發生的太多,大家的接受能力已經提升了許多。
只是李玄霸有些不太習慣。
今日一起來,眾人對他的態度就發生了變化,哪怕是府內那些老人,看到自己都趕忙行禮拜見,一臉的嚴肅,像是見到了父親一樣,不再是過去那種對待孩子的態度了。
包括這農莊,原先農莊里負責督促農桑的那個負責人,還會向李玄霸抱怨幾句鄉兵的事情,可今天,他是跟著張度一同出門,畢恭畢敬的迎接了李玄霸。
就連自己身邊的這些心腹們,今日看起來都甚是嚴肅,不像從前那般有說有笑的。
李玄霸并不因此而開心,他只覺得封爵后與眾人的關系似是生疏了許多。
“勿要再這么稱呼了,還是叫團主更加順耳。”
張度認真的說道:“君侯,禮不可廢,若是隨意稱呼,恐為君侯惹上禍事。”
張度說的也沒問題,大隋設立諸爵的時候,定下了較為森嚴的體系,從穿著,稱呼,用器等各方面都有嚴格的標準,不許僭越,也不允許不遵守。
李玄霸便沒有再多說,他讓眾人坐下來。
等諸心腹入座之后,他方才開口說道:“諸位應當也知道了,阿爺很快就要前往樓煩,我也得跟著一同前往。”
李玄霸這么一開口,眾人紛紛抬頭看向了他。
張度等人有些擔心。
他們并不能算是李玄霸的門客,當初劉炫將他們叫過來,與李玄霸成立了雇傭關系,李玄霸給與他們錢和糧食,他們則擔任鄉兵,幫著保護農莊。
可如今,李玄霸要走了,這農莊是屬于滎陽太守的,往后也不再是李家的產業,那先前的雇傭關系自然也就作除。
他們不知道李玄霸是否還愿意帶上自己。
在過去,李玄霸只是頂著國公之子的頭銜,本身又沒有繼承權,故而那些有名望,有一定能力的人都是去投奔李建成,可現在就不同了,三郎君成了君侯。
三品的侯爵,足夠讓許多人前去結交投奔了。
在如今的年紀就能拿到侯爵,等他成人之后,都不知能走到什么樣的高度去,因為圣人大規模裁撤爵位,無論是在中原,還是在關中,又是在太原,都出現了大量的落魄貴族。
這些人往往都是先祖有功,而自己失了爵位,需要依附有能力的人,再次中興家族。
他們出身顯赫,有能騎馬射箭,懂指揮軍隊的,也有精通經典,有一些名頭,卻無人提拔,做不得大官的。
在這些人眼里,像李玄霸這樣出身頂尖,本身又有爵位的人,充滿了誘惑力。
隋朝的科舉制剛剛誕生,可這并不是主流的選官制度,當下的科舉制的規模很小,只是一個小途徑,真正的大頭仍然是過去那樣的察舉制。
州郡和地方仍然會向廟堂舉薦人才,貴族們可以通過門第來當官,吏部也會選拔出一些有名聲的人,賜予官位。
哪怕是科舉制,想要參與也需要有人舉薦。
這就是為什么李建成身邊能聚集一大堆人的緣故了,不只是因為李建成本身的能力出色,更是因為他將來能讓人當官,像李淵就有舉薦的名額,地方大族不敢得罪他,也是出于這個原因。
也就是說,李玄霸往后是不會缺人的,只要他表露出一些需要有人來幫助自己的念頭,那就不需要再去搞什么雇傭,有的是人來給他干活。
張度等人實在沒有信心去跟那些大人物爭奪跟隨君侯的位置。
昨日他們聽說這件事的時候,眾人都很開心,可也考慮到了這方面,當時就有人拉著張度合謀,覺得可以去找劉師,讓老師幫他們說幾句話,讓君侯繼續帶著他們。
可張度沒有同意,李玄霸對他們可謂是仁至義盡,這些時日里,他們拿到了許多的賞賜,掙到了過去幾年都沒掙到的錢,公子麾下的人羞辱了他們,君侯都是即刻出面,將他們抓起來治罪。
若是君侯愿意帶上他們,他們就繼續效力,可君侯若是有別的想法,那又何必不知好歹,難為君侯呢?
眾人此刻皆覺得不安,握緊了拳頭。
李玄霸盯著他們,緩緩開了口,“我就是想問一句.諸位愿意跟我走嗎?”
張度一愣,他看向了周圍的師弟們,顯然他們也是有些錯愕。
張度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君侯,您如今貴為侯爵,往后只怕是不愁無人可用,有的是出身顯赫的郎君們來追隨,我們這些人出身卑微,才能不顯”
李玄霸輕輕搖頭,“我大哥身邊,竟是那樣的人,各個眼高手低,待人無禮,就說才干,也不說能勝過別人多少,道德卻多是不堪,我不愿意讓那樣的人來為我做事,若是諸位愿意繼續跟隨,我定不虧待.”
張度的嘴唇顫抖了片刻,“君侯如此看重吾等,吾等豈敢不效力?”
“愿為君侯鞍前馬后,絕無二心!!”
張度帶頭行禮,其余眾人也是紛紛行禮。
從這一刻開始,李玄霸與他們的關系就發生了變化,從先前的雇傭關系變成了主與門客的關系。
李玄霸倒是頗為開心,趕忙讓他們起身。
可想起自己離開后這里的情況,李玄霸卻又笑不出來了。
他長嘆道:“我本以為,至少秋收之前,滎陽還能保持如今的模樣,如今我們都要離開,只怕滎陽的情況又要變得跟從前一樣啊”
張度等人這些時日里也是在此處投入了相當多的心血,他們心里比李玄霸都清楚自家離開之后會發生什么事情。
一切都會恢復原樣,甚至可能比從前還要惡劣。
可他們對此又沒有別的辦法。
就在眾人為此感到痛心的時候,張度忽開了口,“君侯!我倒是有個想法!”
“哦?”
眾人的視線頓時就集中在了張度的身上,張度低聲說道:“我們離開之前,君侯可以在本地找一個可靠的官員,讓他在我們離開之后繼續維持地方的情況.”
“像那城里的贊務,郡丞之類的,自是不能找的,新的太守到達之后,若是還知道他們與君侯有往來,定會不悅,不過,我們也不必找那么大的,咱就找個小的,只要能在這城外鄉野里管用就好啊!”
“太守可不會在意這鄉野的情況。”
“您還記得當初那位田鄉正嗎?那位田鄉正是君侯的同鄉,他對君侯也是頗為敬重我覺得君侯可以讓他選一個家中子嗣,送到您身邊,做個長隨之類,他定是愿意的,而他攀上了君侯,在這鄉野之中,只怕是沒有人敢招惹的.”
“到時候,他留在這里,接手鄉兵的事情,討伐盜賊,治理百姓,那更是名正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