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蘇媛她們出門赴宴府里倒是不像上次那般有什么大動靜。
今日府里除了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就是那平日里喜歡造作的杳小娘,不過自從前兩日說什么動了胎氣之后她便一直在自己院里閉門不出,安心養胎。
于是這一天拋開上午看見的那些,柳聞鶯過得倒是十分的舒坦。
晚上去大廚房提膳的時候柳聞鶯聽見鈴鐺說今日大廚房里的肉香味很香,是她以前從來沒聞過的香味,柳聞鶯先前也沒在意,但是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了,鈴鐺說的肉湯香味是什么。
那是牛肉的香味!
柳聞鶯也想起來前兩天她爹還在說莊子上的耕牛因為大雪被砸死了,說是要送來府上,這就送來了?
那豈不是說田爺爺也送牛尾巴來了?
這么想著,柳聞鶯下職之后就往家跑去,一推屋門,那股子牛肉湯的香味撲面而來。”
“哎呦,鶯鶯這么快就回來了?”
在角落里正給兩條新鮮的牛尾巴搓上花椒鹽巴的柳致遠一抬頭就看見柳聞鶯站在自家門口被牛尾巴湯香味沖懵了的模樣。
“今天有這好吃的怎么不在群里通知啊?”
柳聞鶯回神,走到爐子前,揭開陶鍋的蓋子,看著里面燉著的牛尾蘿卜湯頓時肚子也跟著叫了起來。
“提前通知就沒驚喜了啊”
吳幼蘭將切好的雜面面條也下進了鍋里,待到一會面條全部漂浮在最上面時,吳幼蘭這又撒了一小撮芫荽,讓牛尾湯的香味瞬間再上一個層次,鮮香濃郁的同時也不會讓人感到膩歪。
今晚她們家吃的便是蘿卜牛尾湯面。
待到吃飽喝足,晚上老柳家三人又各自忙起了各自要做的事情來。
吳幼蘭繼續做起了鞋子,本來昨日應該就是要做成了,但是想著田莊頭這兩日要送牛尾巴來,昨晚吳幼蘭停了一天,做起了米花糖,今日包好和酒一起交給了前來的田莊頭。
田莊頭送的也不僅僅是牛尾巴,還有莊子上今年秋日里打的板栗也被他送來了小半口袋,說是過年給柳聞鶯烤著吃。
因此,晚飯結束之后,柳聞鶯就抓著一小把板栗用小刀在上面開了個小口子,之后便在爐子上搭著一個網架,將板栗烤了起來,打算嘗嘗鮮。
柳致遠還盯著白日里柳聞鶯發在群里的照片抄寫孤篇,一邊抄他還偶爾會讀出來問問閨女這是什么意思。
好歹是漢語言文學畢業的,柳聞鶯要是說不出來,估摸著會被柳致遠笑死,事實上柳聞鶯確實會一些,不過——
“爹,你問這么多干嘛?”
柳聞鶯倒是好奇她爹今天抄書哪來那么多疑問的,柳致遠對上閨女看過來的疑惑眼神,連帶著吳幼蘭也看了過來。
“我這不是看看閨女說的和我想的是不是一個意思么?”
原身的才學柳致遠以前也不太清楚,寫話本子也是白話攙著些文言文,主打還是通俗易懂,這種倒是也看不出他自己的水準。
但是現在看著這些名家孤本里的字句,柳致遠隱隱約約的,感覺自己像是領悟了什么。
他不確定,這才和自家閨女“對答案”。
“唔?爹,你開竅了?”
“什么叫開竅?我這叫天賦異稟”
柳致遠忍不住嘚瑟了一下,然后轉瞬臉色又變得認真起來,道:“我仔細想了一下,如果日后咱們離開了蘇府,咱家三個想要好好地在這世道活下來去,科舉……還是得試試,至少得上個秀才吧?”
秀才的好處不言而喻,田地稅賦、徭役這些就不需要他們家派人出去。
他們家三口人,就柳致遠一個男人,這要是被徭役征走了,家里幾個月只有娘倆,柳致遠自己都擔驚受怕的。
就算有錢交代役稅,但是一輩子就這么過去了?
“所以,爹,我之前那么雞你,你都沒反應,如今去你給我打個銀鐲子就覺醒了?”
早知道她早就讓她爹去打銀鐲子去了。
柳致遠說起自己是受到老銀匠那個學徒一家的啟發,只聽那漏風的小黑心棉柳聞鶯還道:“年紀一把才明白做人要努力……哎,人吶嗷!”
親爹爆栗打斷自己閨女說的話,還道:“你小時候我跟你媽天天讓你好好學習你不也是就考個六十對付你爹我的?還是后來四五年級才發奮努力的?”
“那能一樣么?我那時候才幾歲,你幾歲?”
眼看著父女倆隔了這么大歲數還能吵架,吳幼蘭親自蓋章一個柳三歲、柳五歲,誰也別說誰。
“既然都定下了目標,等開春之后,工作之余你得將原身讀的書本好好撿回來。”
吳幼蘭說著,柳致遠點頭,緊接著吳幼蘭將自己做好的鞋子也遞到了柳致遠面前,道:“穿上看看合不合腳,要不要塞點棉花。”
“好。”
柳致遠美滋滋地拿走妻子做的靴子,也不和閨女吵了,而柳聞鶯這邊已經去將爐子上烤的開始噼啪作響的板栗裝進碗里放在了桌子上,招呼著她娘一塊分享。
老柳家這邊大晚上一家人平淡溫馨,碧梧閣里,因為窗戶的開著,倒是冷清的很。
蘇媛在洗漱之后,里衣之外裹著披風,她將所有人遣出屋子獨自站在書架前。
她的視線恰好落在白日里柳聞鶯看見的那個匣子里。
那粉碎的玉佩靜靜地躺在那里,蘇媛眼底毫無波動,這讓單腳踩在窗臺上的黑衣少年看著都忍不住說道:“我說,你那匣子里有什么?上午那小丫頭看見了跟看見鬼似的。”
蘇媛聽見聲音,斜了眼少年那只有腳掌前半部分踩在窗臺邊緣,有一搭沒一搭的使勁踩著,冷冷道:“關你什么事?”
說罷,她將匣子合上再次放在書架上,少年的視線隨著匣子移動,卻被蘇媛接下來的聲音唬了一跳:
“黃星燁,你要是再進來亂碰我屋子里的東西,先前我答應你的事情我可以單方面毀約。”
“哎,你這小娘子……”
一聽這話少年的視線立刻收回,又瞪了眼蘇媛,惡狠狠道:“你要是毀約,你不怕那些人出去被人發現供出是你干的么?”
“你信么?一個通判之女挑撥燕州大營的士兵嘩變,誰信啊?
與其信我,不如說是你這位出自鎮國公府的小少爺煽動的更讓人信服。
到時候,想想靖安伯爵府的下場,鎮國公府擔待的起么?”
“你!”
黃星燁聽這眼底閃過一抹兇光,像是要打算將知道內情的蘇媛直接滅口,而蘇媛卻絲毫不懼,說道:“我若是出了事,我去世的消息便會立刻被文家知曉,到時候……”
話語里的威脅之意讓少年又氣又急,他腳下一個用力,整個人就這么跟個夜梟似的蹲在窗戶上,直勾勾地盯著她,道:“蘇媛,你究竟是做什么的?”
一個閨閣少女足不出戶,怎么能做到測算無疑的?
當日他從顧家的心腹將領手里得到了燕州大營被貪污的軍餉準備回京告發,卻不料行跡被人透露一路追殺至此。
被蘇媛救了之后,蘇媛卻根據自己回答的只言片語中猜到了他究竟是要做什么,還直言他此行不會成功,甚至自己和她打賭,若是輸了便聽她的話。
而這個賭便是讓此次罪魁禍首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可是這贏了的代價也并不小。
甚至連他自己都要被蘇媛“奴役”幾年。
見蘇媛也不說話,黃星燁很顯然先前被蘇媛這樣冷過,泄了一口,又自顧自地繼續道:“我說,我還要天天躲在這里多久?我和你說啊,白日里那個小丫鬟謹慎的很,我估摸著她肯定察覺到了我的存在,你趕緊給我安頓好啊要不然……”
“要不然你當如何?”
蘇媛斜了眼這位年少時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貓嫌狗憎浪蕩子,后來在京城人的眼中消失了十年。
等再次出現在人群中時,鎮國公府已經敗落,他也洗去了往日的浪蕩子名聲,為了重鑄鎮國公往日榮光,不惜娶了一位新貴清流的獨女。
只是,她再怎么看,都難以和眼前這位大貓頭鷹對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