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的小佛堂?”
聽濤院小佛堂內,蔣氏雙手合十,虔誠地盯著佛龕上的百玉觀音,直到聽見身后劉媽媽的聲音這才讓她回神。
她將視線挪到了那正燃燒的檀香上,心底回想著劉媽媽剛才告知的話,心底只覺得荒唐。
“以往她都是去廟里的,今年怎么想起來我這里了?”
親眼看著那檀香燒盡,那最后一點子火星子也徹底湮滅,留下的一縷青煙也消散了干凈之后,蔣氏身子這才動了動,劉媽媽見狀上前一步將她從蒲團上攙扶起來,道:
“是老爺說,最近州府不安生,便不讓大小姐出城了。然后大小姐說必須將這抄送好的地藏經親自供奉給佛祖,這才想到了您這。”
“她說的這話你信么?”
緩步走出小佛堂,蔣氏抬頭任憑冬日毫無溫度的陽光打在自己白皙的臉上。
“大小姐的心思深,奴婢、奴婢覺得有詐。”
劉媽媽與蔣氏相伴這么多年,知之甚多。
大小姐和她們太太的關系那可稱不上好。
提起蘇媛,蔣氏的腦海里便不由得浮現出一張藏在水榭柱子后,只露出半張嬰兒肥的小臉的人。
欽州府城中,看完告示的柳致遠擠出了人群。
見著告示周圍人議論紛紛,柳致遠又擔心在府衙跟前討論還是太過惹眼,于是他腳步緩慢的擠出人群,只是沒走多遠便直接找了個道邊上買炊餅的隊伍里站著了。
柳致遠接地氣地將雙手插在衣袖中,縮著腦袋四處張望著,不經意地來了一句:“咱這里是不是要打仗?”
“啊?哪說的?打仗?”
排在他身前的男人扭頭看向柳致遠,柳致遠還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官府告示,道:“那呢,聽那邊的人說的。”
“天老爺,真的假的?這真的要打仗了?”
“燕州離咱們遠著呢怕什么,欽州這地界多少年沒打過了?”
這時候柳致遠身后的食客接了話頭,很快的這附近的人也是紛紛被這個話題引地開口討論起來。
“燕州大營哎,那里的兵能造反的?不可能吧?”
果然,這告示附近人多的地方其實大家都多少知道些,相互一說看得出來眾人都不是很擔心的模樣。
“可是都宵禁了啊……”
柳致遠適當的插了一句,眾人對這個話題沉默了一下,這宵禁好像確實是個問題。
就像先前有人說燕州大營的兵怎么可能會造反一樣,這欽州除卻幾個重要日子宵禁外怎么會有宵禁呢?
這時候,人群中倒是有經驗豐富的老者緩緩開口:“應該是因為調兵進府城,這才宵禁的吧?等他們走了咱們這就好了。”
“是啊是啊,等他們走了就好了。”
聽著眾人七嘴八舌很是樂觀的對話,柳致遠這才稍稍將心放在心里。
不過這路邊上的普通老百姓知道的還是差了點意思。
一刻鐘后,
“呦新話本子,《秋容》?”
大雪之后,邱掌柜開門第一天門可羅雀,唯一上門的還是個來賣話本子的,翻了還沒兩面,邱掌柜就看見了關鍵詞——
“又是女鬼索命啊?”
“嗯,放心,不過不是男主的,這次是個好結局。”
柳致遠這么說了,邱掌柜稍稍放心,上次那一本給他的陰影極大。
也給聽了他的推薦買回去的客人嚇了一跳,下雪之前還跑來店里罵了一通他,再然后——
真是一群賤骨頭!
被嚇完了,還說其實還蠻好看的,期待更多。
一不小心,邱掌柜連帶著自己也罵了進去。
“對了,今出門了沒?外面可熱鬧了。”
柳致遠將話本子以及自己手抄的十份一起推了過去,邱掌柜本來還想趁著白天先看呢,結果聽見柳致遠的話,抬頭捻了一下胡須好奇道:“什么熱鬧事?”
“燕州大營那邊軍隊出現嘩變了,如今欽州這邊都宵禁了似乎是要調兵去鎮壓。”
“哦,這事兒啊……”
別看邱掌柜嘴上語氣輕松,可柳致遠卻瞧著邱掌柜聽見這事之后,他這手指在那胡須上就下不來了。
再配合著邱掌柜那眉頭緊鎖,活像是老中醫遇見了什么罕見病一樣。
“怎么說?”
柳致遠等了一會見他不說話便開口直接問了起來。
“不知道,不過要是真的有事東家會通知的,目前沒收到消息,問題應該不大。”
“呦,你這話說的,那官府的告示才下來,你東家知道了也得研究一下吧?你就說你不知道不就行了?”
柳致遠這話多少帶著點激將的味道,果然邱掌柜聽了冷哧一聲,看向柳致遠就跟看什么鄉下人似的,說道:
“我東家那是有大背景的,若是事情真大條了,還用等這官府的消息?”
邱掌柜這么話說的,雖然從表情上觀察不像是撒謊的,但是有沒有存在夸大的嫌疑也不好說。
“你東家,誰呀?”
“去去去,別瞎打聽。”
說罷,邱掌柜就不再多說,將手抄本的錢清點出來就給了柳致遠之后便將他掃地出門了。
因為宵禁的緣故,今日傍晚的時候府城的街道上稍顯冷清。
柳致遠回來的時候只帶了先前看告示的時候隨意排隊的那家炊餅,搭配晚上吳幼蘭煮了蔬菜雞蛋湯倒也美味。
一家人吃飽喝足之后,柳致遠這才將自己打聽到的關于這嘩變的事情說了出來。
“城中百姓對此很樂觀,似乎并不擔心欽州會出現兵亂之事。”
其實這也不全怪百姓想得樂觀。
事實上,欽州雖地處北方,但是比起其他州縣,欽州這地界居然是這一馬平川的北方平原中少有的丘陵地帶,若是燕州那邊的軍隊真的造反南下,那都是先繞過欽州的那種。
而邱掌柜的話,也讓柳致遠對于一些欽州內一些有消息渠道的富戶貴人們對于這事的松弛態度推測出這事估摸著不是很嚴重。
“那就是要宵禁一段時間了,風頭過了就好。”柳聞鶯聽著有些遺憾,“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解決這事,咱家這攤子又要閑上一段時日了。”
原本明明都計劃好了的,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打斷,論誰也不舒服。
“不過還好,前兩日大小姐賞的銀瓜子,咱家倒是幾日不開張也不會虧。”
柳聞鶯小聲的安慰著自己,也是安慰她爹娘。
不過柳致遠和吳幼蘭顯然并沒打算將柳聞鶯的打賞用在這上面。
“你那些銀瓜子娘給你都另外放好了,等年底的時候到時候咱們去首飾鋪去,給你換成一些小首飾戴著。”
雖然柳聞鶯沒說首飾什么的,但是吳幼蘭每天在園子里,天天看著各院往來的丫鬟,那些二等一等丫鬟哪里不都穿著打扮十分體面的?
都說先敬羅裳再敬人,同樣是二等丫鬟,自家女兒素素地站在那里,保不齊就被其他丫鬟給鄙視了。
她女兒年紀還這么小、這么柔弱,萬一給人欺負去了可怎么辦?
這話,若是被兩日后被柳聞鶯按在地上摩擦的紫竹聽知道的話,她一定會大喊一聲:“你們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