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恕她直言,這手段不算高明。
而且也實在是太過于直白,不但不會達成目的,反而會令人生厭,與其更加疏遠。
甚至唯恐避之不及。
當真是,總有一些又蠢又笨的人,偏生要自作聰明,心思早已敗露,被人當了小丑來看,卻又渾然不知。
一時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笑。
但此時,趙溪月卻也深知,對付宋氏這樣的人,最好的辦法不是張口拒絕,出言呵斥,而是直接不予理會。
既能表明她的態度,亦不會浪費了口舌和精力。
因此,趙溪月連看都沒看宋氏一眼,仍舊是低了頭,肩挑了扁擔,大步離開。
全然不顧身后宋氏連聲的“哎哎哎”和“趙娘子,你走什么”的呼喊聲。
而宋氏,眼看著趙溪月悶頭離去,對她全然不理會時,氣得再次跺了跺腳。
小賤蹄子!
當真是會拿喬的。
氣死人了!
不過越是這樣,越說明一件事情。
那就是趙溪月十分寶貝這灌漿饅頭的制作方子,只要想方設法地拿到這方子,往后做出一模一樣的灌漿饅頭出來,那趙溪月也就完全傻了眼。
到那個時候,她倒是要看一看,這個趙溪月還拿什么給她甩了臉子!
宋氏聯想到往后,心中一陣暢快,但在瞥見韓氏也挑了扁擔往這里走了過來時,急忙轉了身,回了自家的院子,關上了門。
而后,又十分不放心地扒著門縫,向外張望,查看韓氏的動靜。
而韓氏,在途徑宋氏家門口時,停下了腳步,沖著門口啐了一口。
更是狠狠地瞪了一眼。
這讓宋氏心中頓時惱怒。
這個韓氏……
你給我等著!
早晚有一天讓你囂張不起來!
接下韓氏挑送過來的五豆甜漿,又規整了一番,趙溪月開始今日的生意。
早已等候的食客,已是上門來買。
灌漿饅頭,五豆甜漿,成為了早飯的固定搭配。
而昨日因著沒有準備,沒能嘗一嘗五豆甜漿的食客,今日或帶上瓷碗、食盒,或帶上便攜的竹筒壺,說什么也要買上一份。
也因為此,今日的五豆甜漿,比昨日售賣的速度更快。
眼看一桶五豆甜漿已是賣出去七七八八,郭峰淮到了趙溪月的跟前,“趙娘子……”
而趙溪月在看了郭峰淮一眼,便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因為今日的郭峰淮,一張臉的兩個眼窩上,各有一處紅腫,十分對稱,宛若熊貓眼一般。
瞧著……
令人發笑。
“郭郎君這是……”
“沒,沒什么。”郭峰淮抬起胳膊,有些不好意思地拿袖子略遮了一遮,訕訕笑了笑,“就是昨晚上在街上行走,月黑風高的,不小心摔了一跤。”
“嗯,摔了一跤而已,不妨事的,不妨事,哈哈哈……”
郭峰淮說著話,伸手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眼窩。
刺痛感,讓他忍不住“嘶”了一聲。
這兩個混蛋!
都說了,打人不許打臉的,這兩個人,還偏偏挑他的眼窩下手,是嫉妒他英俊的相貌嗎?
真是屎殼郎跳高……
過分了!
眼見對方搪塞敷衍,明顯沒有要說實話的打算,趙溪月也自知不宜過多打聽,只笑了笑,“昨晚是有烏云遮住了月亮,路不好走也是有的,往后郭郎君還是多多小心。”
“今日怎么只有郭郎君一個人來?”
“他們三個今日皆有事情,一大早便要忙碌,屬實不得空,我便幫他們來買。”
說著話,郭峰淮晃了晃手中的長竹竿,將連帶著自己那個在內的,一共四個食盒一并擺在趙溪月的跟前。
“老規矩,每個都是六個灌漿饅頭,一碗五豆甜漿。”
“好。”趙溪月笑著應聲,又夸贊道,“郭郎君還真是講義氣的很。”
“那是。”郭峰淮一聽夸贊的話,當下揚起了下巴,“我對待朋友向來如此!”
只可惜,那兩個狼心狗肺的,根本看不明白他的真心!
不但打了他的眼窩,還讓他接連三日都要來這里買灌漿饅頭和五豆甜漿。
還說什么,因為他巴巴地惹了他們兩個眼饞嘴饞得難受,必須要做些懲罰,讓他來買東西,且路上絕對不許偷吃。
如此,也算讓他好好嘗一嘗這想吃而吃不到,抓心抓肝難受的滋味。
還有那個馬銀寶,在聽說他被罰了之后,也找上門來,讓他一并幫著給買了回來。
理由是,既然去了,三份是買,四份也是買,就不差他這一份了嘛。
于是,郭峰淮就不得不一下子買四人份的吃食,且還要獨自一人忍受一路上只聞香氣,卻不能入口的痛苦。
當真是……
造孽!
但若是換個角度來想,如此這般,也算是幫了兄弟一把,免去了兄弟也來承受這份痛苦。
如此大義,配享太廟!
郭峰淮突然就覺得自己的形象十分高大,沐浴在這初升朝陽的光芒之中,尤其耀眼。
原本的沮喪和訕訕,此時皆是變成了坦然,當趙溪月將所有的灌漿饅頭和五豆甜漿都裝進食盒時,用手中的竹竿穿過四個食盒的把手處,拎著離開。
臨走時,熱絡地跟趙溪月打了招呼,后背挺得筆直,步子邁得更是極為有力。
趙溪月見狀笑瞇了眼睛,接著叫賣。
“趙娘子好啊。”
有聲音響起,趙溪月抬眼去瞧。
來人是程筠舟,但趙溪月并不認識,只覺得這位年輕郎君似有些眼熟。
仔細辨認之后,趙溪月依稀記得,似乎在那天汴河發現尸首,她去瞧熱鬧時,與陸巡使一塊辦案的人員之一。
那眼前的這位郎君,應該就是與陸巡使以及方才的那位郭郎君一樣,皆是開封府的人。
最關鍵的是,這位年輕郎君看起來雖然精神奕奕,可一雙眼睛周邊卻是一圈濃重的烏青。
雖顏色有些不同,但神似方才郭峰淮的熊貓眼!
這……
不愧都是開封府的人,連眼妝風格都十分相似!
趙溪月忍俊不禁。
程筠舟有些丈二的和尚,伸手抓了抓后腦勺,又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衣著,詫異開口,“趙娘子是覺得有什么不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