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我覺得吧，咱們有了伏龍八劍和紫薇神劍這么強大的劍術，其實也沒必要去學大師兄偶然得到的無名劍術吧。依我看，他的劍法也就那么回事。”
歐陽蘭倒是不覺得，從大師兄那里偷學劍法的事情有什么不對。
因為，小師弟傳劍之時，沒瞞著所有師兄弟，對大師兄也沒有例外。
只不過，他不學是因為面子上過不去……傳劍之前，就提前找借口躲開。
后來，又在下山時犯了錯，被罰到后山面壁去了。
因此，怎么也不能責怪陸無病自私不傳劍法。
相反，大師兄岳靈風那種暗中爭鋒的態度，其實很有些明顯了。比較起來，就是不夠大度。
到底是因為什么才會顯得不大度，有些小肚雞腸的模樣，歐陽蘭隱隱約約的明白，但她有意無意的就忽視了。
喜歡不喜歡一個人，就算是爹爹、娘親也沒這個權力控制。
這完全是自己的選擇，大師兄自然也是管不著的。
因為這個原因，就心有怨氣，心里難受，只能說，怪不得別人。
歐陽蘭只是覺得，懂得如此強橫劍法的小師弟，真心不必去學一些遠不如自己的劍法。浪費時間了。
“師姐你看走眼了。大師兄的劍法，雖然在這次萬獸堂入侵之時，并未大放光彩，是因為他的選擇從根子上就錯了。
假如他聽從師父號令，從一開始就是兵對兵將對將，不去面對先天境界的豬王，而是針對其他十二兇獸動手，情形就將大不一樣。
甚至，咱們天星宗和明月宗弟子損傷都不會這么大。
不是說就沒損傷，大師兄這劍法使將出來，至少可同時擋住兩個兇獸級別的高手。”
想到這里，陸無病長長吐了一口氣，心中微生怒意。
你要說這家伙不行吧，他是真的行。
但要說這份本事能幫到自己人多大的忙，就別去指望。
真遇到難處，他是這里有事，那里必須要去。就是不聽指揮，完全我行我素。
說白了，就是一個不安定因子。
其行為完全無法預測。
這種情況之下，他就算是再強，還得擔心是不是好心辦了壞事，做出一些看上去很好，實際上結果并不美妙的事情來。
“大師兄一直就是這樣子的，從小到大，他就很有主見。
爹爹娘親說教的話，他表面上都會聽，背地里，卻是我行我素。”
歐陽蘭點頭認可。
她知道，大師兄本來就是這么一個人。
只要他認定是對的，誰說都沒用。
什么大局，什么隱忍，什么規矩束縛，在他眼里，就是世人強加在自己身上的牢籠。
無論三教九流，只要是真性情，不虛詐，對他來說，都是可交的朋友。
在陸無病上山之前，他一直活得灑灑脫脫的，不知多么快活。
當然，再怎么灑脫的一個人，時常被打擊，也會變得極為郁悶，想快活也快活不起來了。
那么一個一直處于聚光燈下，擔任主角很多年的驕傲人物。
忽然發現，自己原來并不是人生的主角，反而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大龍套。甚至，連配角都算不上。
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越是如此，他越是想要做出什么事情。
證明自己。
這人啊，一旦陷入證明自己的怪圈，鐵鐵走不出來。
所做的事情，在別人眼里，會越來越怪誕，越來越離譜。
就如這次，他直接出了后山，自顧自的殺到豬王面前，差點身死。
看起來是俠義當先，不成功，則成仁。
實際上，在歐陽正他們眼里，這種做法就很不成熟，沒腦子。
對他感覺到極為失望。
“他的劍法真有那么強？”
歐陽蘭還在糾結這個問題，她想像不出，還有什么劍法，比小師弟那快得無法形容的流光劍式更強。
也想不出有什么劍法，比自己這無聲無息中影響別人發揮的紫薇神劍更高妙。
“我這么跟你說吧，據傳，先天四境，大致分為陰虛、陽實、極意、歸真四境。
陰虛境是精神融匯劍氣，影響對手精神，導致面對之人，會出現種種幻像，從而作出種種錯誤判斷，看不到致命威脅。
面對這種層次的敵人，最好的打法，自然是全力出擊，不留余地，亂拳打死老師傅……
當然，最大的可能是一波攻擊，打不死對方，死的就是自己了。”
“的確是如此。”
歐陽蘭這次出來成長很快。
與豬王、青蛇王等高手也曾過手幾招。
完全不是對手。
當然明白與這些先天境界，修出武意的高手對拼，到底是如何難過。
與豬王面對之時，還沒出手，對方神意沖擊，自己就感覺到如同一座山壓了過來。
四面八方都無法躲閃，左沖右突，也只能與對方硬拼。
那次，若非爹爹在后押陣，接過了戰局，恐怕擋不住數招，情況就會變得很難看。
至于青蛇王那里。
都沒有沖到對方跟前，只是聽著蛇笛之音，就已經集中不了注意力，眼前出現重重幻影。
恨不得胡亂蹦跳，躲閃根本就不存在的攻擊。
歐陽蘭自己判斷了一下，面對一品高手，還能拼上一拼。
真的面對先天陰虛境高手，自己無論如何是打不過的。
“而陽實境，是先天二境，就在虛幻的精神力量攻擊之上，再進一步。精神化虛為實，能夠獨立顯化世間，攻擊對手。
值得注意的是，這道凝實的精神意志難防難擋又無孔不入，遇到這種層次的敵人，師姐你盡管逃離就是，不要想著打敗他們。”
“放心啦，我才不會自不量力。”
歐陽蘭展顏一笑，知道小師弟從來不說假話，也沒有任何試一試的想法。
“那就好，因為，到達陽實境這個境界，精神力可以演化虛幻為真實。
就如紫陽宗畢焚空師伯，聽說他出手之時，六陽焚空，焚滅四方……那是真的可以燒得一片樹木化成灰燼。
如果把這種攻擊當成虛幻，就要吃個大虧。”
“嗯，那極意境界呢？”
歐陽蘭還是很好學的，興致勃勃的問道。
她覺得，小師弟講得比爹爹娘親要清楚多了，并且，還能各種細節說出來，并且，針對性的給出應對之法。
“極意層次，我現在還遠未達到這個層次，只是猜測著必須把一種武意推到極處，讓心靈意志融入情緒之中。比如，守護之意，比如，殺生之意，還有畢師伯那種焚燒一切的意念都算……至于如何應對，到時后再說吧。”
“這么說來，小師弟你竟然踏入先天第二境陽實境？”
歐陽蘭張著小嘴，久久回不過神來。
她本是當做故事來聽的，此時聽著就有些不對勁。
陸無病把陰虛、陽實兩境的細節講得這般詳盡……她此時才反應過來。
已經修練到了這個境界，能講得不詳細嗎？
“僥幸，僥幸……”
陸無病呵呵笑道：“只是劍意突破。內力離著洞開天門，煉成真氣，還差了很遠的。”
“那也很厲害很厲害了。”
歐陽蘭鼓著嘴巴，酸溜溜的說道，這話一出，忍不住噗哧一聲又笑出聲來。
她想起了當初第一次教小師弟水滴勁的情形。
也想起了當初月夜逃亡之時，見到小師弟劍法步法如飛般進步的情景。
當時，她就覺得如見神人。
過了這么長時間，小師弟修練到先天二境劍意，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又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
“對了，不是在說大師兄的劍法，有什么值得學習的嗎？怎么就與先天四境扯上關系了。”
“你看，還不是你要東扯西扯的，邊走邊說，再慢的話，大師兄跑沒影了。”
陸無病抬頭望了望月色，突然看見，小貓在道旁草叢里探出腦袋來，兩顆時而橙黃，時而碧綠的眼睛，宛如寶石一般的閃爍。
似乎在打著招呼。
這里是一條小道。
不用問了，大師兄岳靈風，并沒有直接返回天星宗。
而是中途改向。
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就說嘛，永遠有一些事情會發生在他的身上，要他老老實實的呆在一個地方，那是想多了。”
陸無病撫額搖頭，轉頭與歐陽蘭對視一眼，也跟著改變方向，跟著小貓不遠遠不近的輕盈前行。
“之所以說起先天四境，就不得不說四境之后的合一境。
典籍中記載，武者修到四境歸真之后，就能更好的感悟天地，能把心靈和真氣融入到虛空之中。
這一步，就叫身融天地，也叫天人合一，舉手投足，都能引動天地能量，以大勢壓人。
大師兄出手劍法，竟然可以牽引到天地之間的一種勢，你說這劍法品級高不高。”
“竟然如此。”
歐陽蘭心中恍然。
難怪小師弟想要把這套劍法學到手中。
“聽說天下八王，出手之時天地變色，一人破軍，一人毀城，都是尋常之事，這應該也是勢的運用。”
歐陽蘭若有所思的又道。
她從小就聽多了江湖前輩的故事，雖然對于各種境界劃分不算清晰，待陸無病這么一說，立刻對應了起來。
“應該就是了，據我估計，那天下八王，應該是先天四境之后的合一境，否則，也不至于打下那么大的名聲。
古籍上面有著潦草字跡寫了一句話，當時我看不明白，現在才大約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不知哪位前輩寫下的四境易修，合一難成，想必指的就是天人合一境界，難以突破。”
“那么，無上大宗師呢？”
歐陽蘭突然想到什么，臉色紅撲撲的，眼中有著自豪。
“是的，瀚海祖師當初被稱之為無上大宗師，實力還遠在天下八王之上，要么就是在天人合一的境界走得很遠。
要么，就是踏入了另一個層次。
究竟是什么層次，咱們天星宗的古籍都沒有只言片語，估計不但是天星宗，其余宗派，知道的人也是少之又少了。”
陸無病也有些迷惑，搖頭道：“不管無上大宗師到底是什么樣的境界，姑且把他稱之為破虛境吧。到了這個層次，就能破開虛空，虹化飛升，那是不可思議的一種境界。
會有什么樣的威能，到時，等我修成了，再練給師姐瞅瞅。”
“好啊，就等小師弟你修練成功了，可得快一點，不要等師姐我成了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了，再煉成破虛神功，到時我老眼昏花的，可看不清楚。”
“那不會。”
陸無病拍了拍胸脯笑道。
兩人說到這里，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歐陽蘭笑了兩聲，連忙捂住嘴巴，又放下，不好意思的說，“我又忘了，這聲音真的傳不出去嗎？”
“是東夷刀客那里得到一點小把戲，七師姐和程良玉全都領悟不了，有閑了，小蘭師姐，你也拿去悟上一悟，看看能否得到點什么。”
陸無病伸手捏了捏，身周的影子悄悄的化為一棵大樹形狀，輕風從他們的身體穿過，像是穿過一片虛無。
別說，這影字圖真好用。
如果不是自己的實力還遠遠不夠，當日就應該直直追殺到海上，把那個什么歸藏老頭搜出來，看看是否有十方印原圖在身上。
兩個時辰過去。
陸無病和歐陽蘭兩人，躲在樹影之中，已經看傻了眼。
大師兄岳靈風的操作，著實讓人大開眼界。
也讓人想不通。
一開始，他被師父歐陽正臭罵一頓，勒令回山面壁，倒也沒想過要違背師父命令。
就算是晚上。
在明澈如鏡的月色之下，也不影響他行路。
因此，一路直行，向明陽天星峰而去，中規中矩得很。
但走出二十里路，離著歷陽城十余里，就出現變故。
路途中，遇到一個車隊被大股黑衣蒙面高手追殺，岌岌可危。
主事者，是一個紫衫少女，長得楚楚可憐，星眉瓊鼻，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也不知是因為紫衫少女長得太過好看，還是岳靈風俠義心腸爆棚，大師兄不出意料的，悍然出手。
當下大叫一聲，就加入到車隊之中，與黑暗中的蒙面人大戰一場，雙方丟下大片尸體。
那些黑衣人退去之后，岳靈風也就留了下來。
享受別人的感謝的同時，烤肉喝酒的，三言兩語之間，就交上了朋友。
交朋友倒也算了，如果事情只發生到這里。
陸無病和歐陽蘭兩人也不會覺得奇怪。
甚至，還會現身出來，討上一杯水灑喝喝。
但是，大師兄顯然永遠不會讓人失望，他竟然答應了人家，要千里迢迢的趕去救人。
“霍姑娘，你就放心吧，那殘劍就算劍法再強，也強不過我手中三尺風云劍。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能救得令堂脫困。
這些人如此猖狂，欺凌弱小，岳某人就算拼得一身骨血，也要多殺幾人。讓他們知道，天下昭昭，必有因果。”
“噗哧……岳少俠不是天星宗的大弟子嗎？你們是修道的，也講究一個因果報應？
不管怎么樣，岳大哥英風俠氣，實在令小妹敬佩萬分。
來來，再開一壇碧血龍膽酒，昆叔、祥叔，再燒幾個好菜來。”
紫衣少女豪氣萬千，舉著酒碗大口吞下碧綠酒水，臉上泛起酡紅，一派英風俠氣，著實美艷無方。
看得岳靈風眼睛都差點直了。
視線偷偷的在少女衣襟上停留少許，連忙低頭大喊喝酒。
論劍法，他自問稱不上第一，論品酒，他是真的不想稱第二。
“真不去把大師兄揪出來？”
歐陽蘭看得都憤怒了。
倒不是因為岳靈風半夜遇到一個女子，就與其談得火熱，從而心中吃醋。
她心里一點醋意都沒有，反而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惱意。
“就連我這江湖經驗不太多的，都能看出這女人一身武功詭異難纏，身份大大可疑……他卻是與人好得像是穿一條褲子似的。
這就要給人賣命打生打死，知不知道那殘劍到底是誰？”
魔門六堂，每一堂都是高手如云，分裂之后，輪回堂改堂為宗，號稱輪回宗，占據了轉輪殿，得了大義名份。
除了被滅掉的天音堂之外，其余四堂都聽輪回堂的號令，倒不是因為輪回堂占了宗門大殿，而是因為夜無雙。
有著這么一個比上代門主還要強橫，名聲還要響亮的殿主在，他們就算是有什么私心，也不敢表現出來。
也正因為有著夜無雙強勢崛起，分裂三十年的各堂，此時已經有了重聚的趨勢。
不但是分堂。
還有散在各地的一些魔門高手。
比如兩位判官，左右勾魂使，還有，四大散人高手。
而殘劍此人，就是四大散人高手中人。
除了殘劍，還有天刀、血手、舞空……
這四人，無論哪一人單獨提出來，都不比分堂堂主要差，至少是先天陰虛境，有可能達到陽實境。
并且，每個人都有著獨門絕藝，比同等級的高手要強許多。
那可是從正派圍攻之中，也能殺出一條血路的魔門老牌強者。
這樣的高手，岳靈風就敢夸下海口，把殘劍干掉，把天刀打服，救出紫衣少女的母親。
也不知他哪來的信心。
“等等，或許這是個契機。”
陸無病伸手輕攔，笑道：“大師兄不出意料，是被這個魔門女子騙了，不過，他算是錯有錯著，針對的是魔門散人。或許，還會與輪回宗正面對上，也不算壞事。”
“怎么看出這女人是魔門的？”
“很簡單，江湖傳聞，魔門不世奇功三生識，號稱能讓人一眼見到，緣定三生，并且，能看穿一個人從小到老過往經歷。修到極高層次時，更是聲稱能看穿前世三生。
不管他們是不是吹的，但是三生識能與七情音齊名，并且，戰力還在七情音之上，由此就可看出不凡來。
剛剛咱們所在之地，連換了三個位置，其實，就是因為那魔門女人在偷偷觀瞧，她發現了不對，又找不到咱們。”
“竟然連這影子也能看透嗎？”
歐陽蘭震驚了。
她一直覺得，這個影子太作弊了，神奇的完全不能以常理解釋。
“沒看透，不過，能感應到。還能讓我時不時的回憶往事，生出一種前世今生都被看穿的感覺，這就很不簡單了。
可以判斷，她的修為和武功，其實遠在大師兄之上，偏又裝成這般弱小模樣，騙誰呢？”
“咱們要出手嗎？”
“不，還是原計劃，先打大師兄一頓，學到劍法再說。到底他選擇如何行事，不用理會。”
陸無病心念一定，身形晃動著，已是從影子中躍將出來。
“納命來。”
妝扮成高大魁梧的身軀，蒙著臉，如同猛虎下山般，直沖紫衣少女。
手中普通精鋼劍，出手就掀起狂潮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