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夜半到凌晨一時,箭塔與前門爭奪戰持續了足足一個小時,才陷入短暫的休戰。
等香檳喝的醉醺醺的夏波衣衫不整地到場時,看到的只有滿地狼藉。
傷兵靠在樹下,吃痛地剜去爛肉。
鉛子鑲嵌在開裂的墻體里,箭矢從箭塔射出,落在市民廣場上。
而他雇傭的士兵們,卻只是躲在拱廊后面,等對方射完箭再反擊。
要知道,他離開時,騎士廳被突襲前門已破,箭塔更是在叛徒的幫助下提前奪下。
整個騎士廳的防御體系全毀,只剩下最后的殿堂沒有收入囊中。
等現在再來看,不僅騎士廳沒破,連兩座箭塔和圍墻前門都沒了。
絲綢衣袍下的手不知因為酒還是震怒而顫抖著,夏波居然一時有些失聲。
望著被重新奪回的箭塔,鐵柵欄后手持長矛的民兵與衛兵,以及一桿桿伸出的發條銃……
夏波只感覺到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
“發生甚么事了?發生甚么事了?!”
旁邊的傭兵隊長,此刻才敢小心翼翼上前解釋。
手拿把掐的騎士廳,預計一個小時奪下,結果一路從十時攻到了十二時還沒拿下。
眼看著就要拿下,結果突然竄出一堆圣聯騎兵,重新奪回了箭塔與前門。
原先有五百多人的圍攻叛軍,如今到場后一數居然只有三百人左右,甚至現在還有人陸陸續續歸隊。
一系列震撼的現實,震得他腦瓜子嗡嗡的。
“這些圣聯騎兵哪兒來的?”夏波轉過身,朝著同樣驚愕的無影人首領弗波勒詢問。
弗波勒比夏波還要不解,他可是親眼去確認過的,圣聯的車隊還在布魯克溪鎮沒動啊。
但顯然,這與現在出現的這些圣聯騎兵的事實是相對的。
稍微一想,都知道圣聯的援兵兵分兩路了。
先前去突擊他們在布魯克溪的營地,是最好的時候啊。
只是現在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五十多個騎兵,哦不,五十多個騎著馬的步兵,就敢沖一座態度曖昧情況不明的城市?
“該死,圣聯那邊到底是怎么發現端倪的?”啃著指甲,弗波勒死活還是想不通。
當然,弗波勒沒想通是正常的,因為讓娜一開始也沒料到會這樣。
當時她來到城外,發現城門守衛在主動放流浪漢進城。
隨軍契卡抓了一個城門守衛審問后,才知道情況不對。
長弓堡發生了政變!
不過讓娜立即判斷,最關鍵的一點就是騎士廳。
誰掌握了騎士廳,誰就掌握了主動權。
從目前的形勢來判斷,騎士廳尚未失守,否則城門處的警衛不可能還待在原地看守。
于是她先是鼓動流浪漢混亂,趁機混入城中,然后奪取了城門。
隨即一部分圣聯僧侶被派去聯絡行會與寡頭,另一部分則跟隨她進入市民廣場附近偵查。
剛好卡在騎士廳被攻陷的最后一瞬,與之匯合。
不僅鼓舞了士氣,甚至還奪回了兩座箭塔與騎士廳庭院前門。
騎士廳的庭院圍墻與兩座箭塔,就是為了防止暴民進攻而建立的。
角度刁鉆,圍墻堅固。
大型的攻城設施來不及組建,更運不進來,騎士廳一方甚至還有發條銃防守。
在夏波踏出最后一步時,讓娜成功砍掉了他的腿。
“你說話啊,你告訴我千河谷人在布魯克溪鎮。”
“廢話,你問問士兵們,人家就派出了五十人,三分之二看著都不是騎兵,沖破了你們十倍兵力,還被反攻了!”
弗波勒本就算是夏波的上級,被如此質問,自然要罵回去。
“人家有巫師啊!”
“我們也有教士與僧侶啊,他們人呢?你人呢?為什么沒調動?”
夏波一時卻不知道該說什么,說他去開香檳了?開完香檳后困了,就去睡覺了?
本來嘛,他該做的事都做完了,剩下的活有他沒他都一樣啊。
如今看這樣子,這位弗波勒準備把所有鍋都推到自己頭上?
夏波本想反駁,可看著月光下弗波勒陰狠的目光,卻是打了個哆嗦。
此刻,他已是無比后悔,他真傻,真的,怎么會以為和教會合作會有好結果?
教會是只允許同甘,不允許共苦的!
如果事成了,他當然得利,事不成,第一個要送上法庭和絞刑臺的都是他。
“只能繼續進攻了,猛攻,打開城門,把附近的流浪漢都叫來……”夏波像是賭紅眼的賭徒,當即下令,“把藤油運出來,放火!”
雙輸,好過于單贏!
這些士兵并不是本地人,自然對長弓堡沒什么感情。
聽了命令,拿了賞錢,便高高興興地向著藤油倉庫跑去。
夏波更是高喊起來:“攻破庭院前門者賞金鎊五百,箭塔三百,騎士廳大門八百,保護斯托爾男爵一千五百!”
只要能成功政變,市政廳的金庫,夏波不會一個人獨享!
得到了賞金承諾,士兵們再一次發起進攻,而夏波只能坐立難安地看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銃聲與箭矢破空聲接連響起,一波又一波的進攻,一波又一波地退卻。
隨著行會民兵和其他市民的加入支援,進攻不得寸進。
甚至就連火都遲遲未能放起,就在夏波再次派出人手催促時,他們卻帶回來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派出了自家的私兵?”聽到這個消息,夏波下意識復述了一遍,“其余七個寡頭派出自家私兵……這都沒到三時。”
“還用問嗎?”望著街頭巷角涌來支援的民兵和英勇市民,弗波勒用小頭想都知道必然是圣聯聯系上了本地的行會了。
一場正確的政變,只要控制住關鍵人物,隔絕內外,造成既定事實,就成功了八成。
因為不管什么時候,中立派與日子人都是占據了絕大多數。
既然木已成舟,圣聯派的代表都已經死了,市長斯托爾男爵也被釋放,警衛隊重新歸于市長之手。
哪怕另外七個寡頭不同意,也挽回不了什么,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但目前只有零星幾個圣聯派代表被刺殺或捉住,幾位重量級的代表和關鍵人物斯托爾男爵都在騎士廳。
內外隔絕也被打破了。
就沖冒出來的民兵與武裝市民,就沖火把移動時那著急火燎的速度與起伏,都能看出來寡頭們的正在全力趕來。
生怕騎士廳沒有撐住,讓他們抓住了斯托爾男爵,那就全完了。
夏波一瞬間便慌了手腳,他目光立刻去尋弗波勒。
只是左看右看,四處都找不到他的蹤跡。
不僅弗波勒的蹤跡沒了,就連他那幾個核心的同黨都一樣消失在夜色中。
洶涌的火焰烤的夏波渾身發冷。
望著街角涌來的,打著圣聯旗號的寡頭私兵,妥拉與布拉達克都松了一口氣。
他們一個膝蓋中箭,一個肘彎中箭。
但仍然堅持著,互相攙扶著,一瘸一拐地來到一名坐在木箱上休息的軍官面前道謝。
經過一晚上的奮戰,他們已經知道,便是眼前這位高大的軍官奠定了一切。
“多謝閣下的援救。”布拉達克外交官出身,自然是詢問,“我能否有機會得知閣下尊貴的姓名?”
橘色的火光中,少女摘下了頭盔,金色的發尾熠熠生輝:“我叫貞德·加拉爾。”
“……沒想到貞德閣下居然是一位女子,這下可讓我們慚愧了。”妥拉苦笑著說道。
“被一個女人所救,讓你很羞愧嗎?”
妥拉立刻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馬上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旁邊的布拉達克。
卻沒想,旁邊的布拉達克不僅沒圓場,反而直勾勾盯著那女軍官的臉看。
臉色既是驚恐又是迷茫又是喜悅,說不出來的古怪。